《姑娘我拒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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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拒嫁-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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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巨响也吓坏了司机廖叔,他突然踩下煞车,打开车门便跑了出去,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一脸惊慌的丢下一句话:
  “对……对不起,小姐,我担心我家里的妻儿,我要先回家去了。”语毕,他就窜进杂乱的人群中,不见踪影了。
  “回来啊!老廖。”奶妈对着消失在紊乱人群里的司机吼着:“你要弃我们于不顾吗?”
  “奶妈,让廖叔去吧!我们用走的,已经离家里不远了。”纪菱下了车子,疾步的往烟火弥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难民疯了似的往码头奔窜,整个城镇乱成一团,哭喊声、尖叫声,以及阵阵摄人心魄的隆隆爆炸声,其中还夹带着骇人的机关枪声,达达的不绝于耳;这些声响像天崩、像地裂,随着这染满鲜血的城市在怒吼、在挣扎……
  纪菱看到眼前的景象,觉得血液好似在逐渐流失,她咬着唇,努力挥去晕眩不已的感觉。
  就在此时,一位中年人抓住纪菱的手臂,急急的说:
  “傻瓜,你怎么往城里跑?赶紧往港口的方向逃,快点!最后两个船班还没走,快点逃啊!越共打进来了,你看!”他指着远处巍巍耸立的鹅黄色与白色的法风建筑物。
  “大统领官邸已经升起解放军的军旗,西贡是真的沦陷了,别再流连了,再耽搁下去就会走不成,快走吧!”那位中年人丢下这些话后,就往港口的方向快速的离去。
  纪菱并没有理会中年人的忠告,也没有放缓脚步,她一直往家里跑去。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院子的大门,在纪菱要入门的当儿,她与荣嫂撞个满怀。
  荣嫂一脸恐惧的高喊:“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哪!”然后,她就发了疯似的往外跑去。
  纪菱一脸惨白的冲进大厅,厉声的喊着:
  “爸……展桓!你们在哪里?爸爸!展桓,回答我啊!”纪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寻找他们,但是却没有半个人回答她。
  就在她走到后院时,被眼前的景象骇得停住脚步,血液迅速自身体里抽离让她刷白了脸。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动也不动的瘫倒在地上,脸仰望着天空,而他的身体就浸在一摊殷红的血泊中。
  在不远处她看到了史咏虹,她的衣服像被野兽撕咬后的狼狈不堪,她的神情痴呆、头发紊乱,似乎没了神智;她坐在一个男人的脚边,而那个男人正用一对绿色的眸子瞪视着自己。
  他是史展桓,而他手上正握着一把机关枪。
  见到这一幕的纪菱,全身不可遏抑的战栗着、双唇颤抖着,双眼直盯着眼前的景象;她看到手持枪械的史展桓,又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瞬间明白荣嫂为何会高喊杀人了这句话,也顿悟奶妈刚才辱骂史展桓的那番话。
  她的心在此时被利刃撕扯成一片片、一块块,对史展桓一切的情爱、眷恋,也随着残破的心消失殆尽。
  纪菱扑向父亲的躯体抱着他,暗哑的发出嘶吼声:
  “啊!不……爸爸,这不是真的……这是恶梦……天啊!谁来从恶梦中救醒我啊!”
  纪菱悲戚哭喊着,她看到站立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冷眼瞪视她的史展桓,立即不假思索的欲扑向史展桓身上。
  但此时奶妈从门边突然窜出,死命的抱住纪菱,将她拖往门外,一面连声的喊道:“危险啊!小姐,你不能过去。”
  “不!放开我……啊!放开我,我要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傻了,他已经杀了老爷,会再杀了我们的,你别再相信这丧尽天良的杂种了,快逃啊!”
  纪菱发了疯的狂叫着,满脸的错愕与泪痕,以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为什么!史展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
  突然,一声爆炸声在史展桓与纪菱之间炸开,那豪华气派的宅子倾颓下来,瓦砾、碎石瞬间滚落,尘埃在风中飞扬,烟硝在空气中弥漫。
  这一切阻隔在他们之间,在烟雾弥漫中,仿佛看到史展桓的绿眸在这一瞬间恸诉着一股悲凉。
  就在这惊鸿一瞥后,房子在刹那间失去原有的富丽堂皇,慢慢的成了废墟。
  湛蓝的天空已被烽火染成赤红,像血管里脉动的血一般殷红,隆隆炮声淹盖了人们争取生存的空间、生命的尊严;原本富庶的大地在哭号、壮丽的山峦在哀吼、迤洒的河川在鸣泣,纪菱凄厉的悲鸣伴随着风的呼啸,在天地间回响着……
  纪菱模糊的意识渐渐自尘封的回忆中苏醒。
  骤然清醒的理智使她用尽力气挣开史展桓的拥抱和亲吻,她大喊着:“放开我!”
  “不!我不放开,我再也不放开你了!”史展桓再一次搂住她的身躯,有些蛮横的说:“你再也不能叫我放开你了,纪菱,噢!纪菱。”
  “我叫你放手,你这个杀人凶手!”纪菱痛苦的嘶喊。
  这一句话果然收到预期的效果,史展桓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浑身一震,目光变得深沉,呼吸浓浊而沉重,表情泳冷而古怪;他放开环在纪菱腰间的手,踉跄的退了两步,用狂乱炙热的视线死命瞪视着她。
  好一会儿,才自他的口中冷冷的挤出一句:“看来,你并不怎么期待这次的重逢。”
  她寒声的回道:“我应该期待跟杀父凶手重逢,然后喜极而泣吗?”她咄咄逼人的指责他,恨恨的怒视他,目光透着长久岁月中所累积的痛苦。
  “很好。”史展桓的眉蹙得更紧,冷漠又带着凄凉的自嘲:“十二年的岁月果然厉害,它竟能使原本温婉柔顺的女孩,轻易蜕变成冷酷尖酸的女人。”
  “是的!十二年的岁月可以使我冷静的思考,面对自己年幼时的懵懂,反省自己竟无知到轻信你卑鄙的甜言蜜语;十二年的岁月可以让我彻彻底底认清一个披着人皮的狼,如何亮出他的利爪,把我的人生毁灭殆尽!”
  她死命瞪着他,这将她的幸福彻底摧毁、使她家破人之、让她美梦完全粉碎,顿时从明亮的云端陷至黑暗冷酷地底的男人,对他,她有着深切的恨意。
  对这些残忍的指控,史展桓的心中充满苦涩和沮丧。当他在台上瞥见她时,他仿佛不相信正身处在真实的生命中,以为这只是他长久思念的幻想与错觉,以为这又是一个海市蜃楼,在旭日东升时刹那间又会消失了踪影。
  但当他拥抱到她温暖的身躯时,这才感觉不再虚幻,他感谢上苍愿意给他这份奇迹,使他在多年后还能在地球的另一端与她重逢。
  当年,西贡的炮火一响,竟阻隔了他与纪菱的十二年的光阴。
  然而,十二年的魂紊梦系却换来句句冷酷的话语、声声无情的苛责。他为纪菱的改变感到吃惊,长睫毛遮掩不住眼里溢满的哀愁,白皙的脸颊不再如盛夏苹果般的白里透红,只显得苍白与消瘦;唯一不变的是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但却更加衬托出她的瘦弱,像一株经历风雨后的白玫瑰,独自兀立着。
  天啊!这十二年来,到底有什么残酷或痛苦的事加诸在她身上,使她的美丽蒙上令人心碎的阴郁?
  “纪菱。”他苦涩的缓缓道,“你……在恨我吗?”
  “不!我恨我自己!”她凄侧一笑,嘴角带着悲凉。“在你那么残忍的对待我后,在你给我如此痛苦的回忆后,我居然无法恨你,所以我恨的是我自己,你满意了吗?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
  纪菱越说越激动,一层薄雾蒙上她的眼睛,她努力的将它们隐忍在眼眶内,转过身去抬起双臂环抱自己,那用力过度而陷于皮肤的指尖泛着苍白。
  对于今天的意外重逢,她一时无法调适;在这漫漫的岁月里,她已数不清有多少次想像着他们重逢的瞬间,但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在这样的情绪下。
  每当她孤独无依、思念他到心痛,且被生命中的险阻折磨得只剩空洞的躯壳时,她曾恨他恨到心碎。但今天面对他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问自己恨不恨他时,她竟说不出恨他的话语,她不知自己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而她恨这样的自己。
  “纪菱,你还是没变,你还是那个善良的纪菱。”史展桓举步向前自纪菱的身后紧紧的环抱住她。在她说出这些话后,他明白她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尽管十二年前的事件让她有一千万个的理由来恨他,但他却感觉不到她真正的恨意,他为她的这份善良而心痛。
  “放手!放开你这双沾满血腥的手!”纪菱用力的挣脱他的怀抱,骤然的转过身,怒视着他。“我无法恨你不表示我原谅了你,对于你的忘恩负义,心狠手辣,我绝不原谅;对于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加倍的向你索讨回来!善良?请你别小看这十二年的岁月,它可以让我学会保护自己,不再天真的轻信别人,好让我再次面对你这只没人性的狼时,可以一眼就认清你伪装的丑陋外衣!”
  当史展桓听到纪菱对他的控诉,看到她因憎恨而犀利的冷眸时,霎时,他的热情又化成一摊死水。
  他的唇紧抿着,灼灼的目光透着遏抑住的怒意,那怒火烧痛他的神经。
  他们怒视着对方,四周的声响仿佛只听得到彼此紊乱的心跳与沉重的呼吸。
  就在此时,一堆新闻记者往花园的方向走来,马上将史展桓簇拥着,摄影机、相机、麦克风争相挤到他面前,围绕着他进行采访,纪菱被挤出记者群,踉跄的退后几步。
  “克莉丝汀,你刚才是怎么了,人不舒服吗?”原本挤在记者群当中的玛莎看见纪菱,纳闷着她怪异的举动。
  “呃……我没事。”纪菱掩饰失态,把思绪拉回现实。
  “那就快工作吧!刚才的颁奖镜头你已经错失,如果在这里又交白卷的话,老总一定会把我们两个炒鱿鱼的。”玛莎皱起眉头,她担心这次的采访若是没完成,纪菱的工作可能不保。
  “好……好的,玛莎,刚才很抱歉。”纪菱深吸一口气,想起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工作机会,无奈的一咬唇,拿起背在肩上的相机准备开始采访工作。
  当纪菱往里靠时,大家突然往外移动,显然是史展桓正往外走欲离开。
  对于他又是一贯不接受采访的态度,记者们都有些微愠,一位资深女记者捺不住性子说:“罗安博士,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打算接受采访吗?”
  听到这句话,史展桓停下脚步,脸上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当然不是,只要照我的条件,我可以接受独家专访。”他转过身望向在记者群外的纪菱,嘴角扬起了笑容。“为了不让刚才那位美丽的女士失望,也为了洗清我拒绝媒体采访的‘恶名’,所以我接受……”现场被史展桓的小幽默惹出不少笑声,大家也一同看着那位资深女记者。
  “请站在后面穿着白色礼服、长头发的女士,可以告诉我你的报社与姓名吗?”史展桓的视线直直的落在纪菱身上,大家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她。
  他要干什么?纪菱从没同时被这么多对眼睛注视过,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但尴尬之余,思及这份工作对自己的重要性,还是强迫自己拿出工作态度来。
  “时代风云杂志,克莉丝汀·纪。”纪菱简短的说出。
  “那么我将接受时代风云杂志纪小姐的独家专访,为了表示诚意,这是我的名片。”他走到纪菱面前,递给她一张名片,“专访的时间由你决定,我随时都可以配合。”
  接着,他转身对那一群目瞪口呆的记者莞尔一笑,“如何?各位,我是不是可以洗清拒绝采访的不合作恶名了?”语毕,他便往围住休士顿市长的一群人方向跨步迈去,留下大家诧异的注视着纪菱。
  几秒过后,大批记者回过神又发挥职业的本能,尾随在史展桓身后追问着他改变态度的原因,并且把这个话题当作新闻来炒作。
  在那一群记者渐渐远离后,玛莎扯扯纪菱的衣袖,有些兴奋又不敢相信的说:“走运了,原以为会弄砸这次的采访,没想到却天外飞来这个好运。太好了,一向拒绝采访的罗安博士居然愿意接受你的专访,这下对老总能交差了。”
  纪菱怔怔的低下头看着手上的名片,上面印着——
  美国太空总署(NASA)林顿·詹森太空中心  航空太空工程总工程师法兰克·史·罗安博士
  不知怎地,她的心开始沉重起来……
  虽然纪菱意意外得到专访罗安博士的采访权,但是事实并不如她想像中的如意。一早,各大报以大篇幅报导了NASA的颁奖典礼,其中还刊登罗安博士意外接受纪菱专访的花絮新闻,并被渲染为休士顿版本的灰姑娘,连两人的相片都上了报。
  当总编辑一大早到杂志社后,就气急败坏的将纪菱和玛莎唤进总编辑室训诫一番,然后对纪菱下了最后通碟——要她选择交上稿子或辞呈!
  两人回到各自的办公室后。纪菱似有难言之隐的态度,让玛莎稍有微辞: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或是有什么苦衷?”
  “唉!我们是搭档,对你隐瞒似乎说不过去。”纪菱深深叹一口气,接着泄气的坐回椅子,“这位罗安博士是我的旧识,十二年前我们曾在西贡一起生活过许多年,但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使我们的关系变得很恶劣;越南沦陷后我们就失去联络,直到昨天在派对上才又与他重逢,所以我现在不想见到他。”
  “难怪!原来他会接受专访并不是想洗清‘恶名’,而是别有用心。”玛莎顿时明白过来,但是她倒不觉得史展桓有任何恶意,反而很欣赏他的作风。“看来他的确用心良苦的想见你一面。”
  唉!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还是趁早完成工作吧!紊乱的思绪缠绕在纪菱心头,对于玛莎愉悦的心情她可是一点也感受不到,最后想起了总编的威胁,她无奈的拿起相机与速记簿。
  “我走了,今天下午不回来和你一起用午餐了。”
  “这个给你。”玛莎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型录音机递给纪菱。“你沿着四十五号州际公路开,那条路到达詹森太空中心比较快;还有,别忘了向罗安博士提及我,希望下一篇的独家专访我能有这个荣幸,最后,祝你好运了!”她俏皮的向纪菱眨眨眼。
  “谢谢。”纪菱扯扯嘴角算是回应玛莎,她把录音机放入皮包后便离开办公室,到停车场去开车子。
  休士顿的秋天凉爽,黄澄澄的太阳镶嵌于湛蓝的穹苍,敦敦白云懒洋洋的悬挂在蓝天中,风缓缓的吹散云堆,曳着长长云絮形成立体层次的形状。
  纪菱摇下车窗让清爽的微风飘入车中,她的长发迎风飘扬,道路旁的枫红点缀在树梢间。她大约开了四十公里左右,太空中心已出现在眼前。
  这太空中心她还是第一次进入,里面大得有如迷宫,而且十多栋的建筑物分散坐落在这一大片的土地上,光凭一张名片还真不知道要到哪里找史展桓呢!
  于是她来到服务中心,服务小姐亲切的帮她查询与知会,再由专门的引导人员驾驶着专用电动车,将她带往史展桓所处的太空环境模拟研究所。
  经过半公里路程后,引导车在一座十多层楼高、长方形建筑物的停车场前停住。通过两道安全检查后,他们乘电梯上了六楼的研究人员办公室,在到达这一层楼的管理室时,一位身着白色研究衣的褐发女职员出来接待纪菱。
  “幸会,我是时代风云杂志的克莉丝汀·纪,今天是来采访罗安博士的,不知能否为我安排一下?”纪菱递上自己的名片,客气的询问。
  “我是跟随罗安博士的研究生,珍妮·高登。幸会!”高登笑容可掬的伸出手与纪菱轻轻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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