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伤重又中毒,且完全遗失过去的记忆,不过在这将近一年的日子,他爱上那林中的仙女,过去似乎已经不重要。没想到在因缘巧合之下,他的记忆恢复,记起自己背负的责任,不得不重返红尘,也因此造成永生的遗憾。
这几年,这处优美的景色,以及那段恩爱甜蜜的日子未曾从他梦中消逝,如果当时他能像现今一样,毅然决然的拋下一切的话,如今也不会和深爱的人天人永隔……
林中传来一阵阵似有若无的说话声,司徒逸疑惑的蹙眉。在这种深山谷底,怎么可能会有人烟?而且,那声音听起来,分明是童稚孩儿啊!
嗅了嗅气息,隐隐约约还传来沉香之味,难不成此处有人正在祭拜着什么?
他好奇的循声前往,终于听清楚那喋喋不休的童稚声,而那一连串的“祝祷词”更让他忍不住微微扯开嘴角。好一个孝顺的娃儿,只不过对他过世的爹亲太苛刻了点儿,呵呵!
脚下一不留神踩着树枝,只见那娃儿动作迅速的窜到树旁,扬声质问是谁,让他在佩服娃儿敏捷的身手之余,仍不免要责怪这娃儿的娘亲,怎能放他独自一人在这深山谷底。
为了安抚娃儿,他立即走出树丛,正想向他解释自己不是坏人时,却讶异的看着娃儿朝他冲了过来。
“爹——”
司徒逸没有闪身,或许是被姜小路的称呼给震傻了眼,所以就这么让他冲到面前,紧紧的抱住他的腿。
“爹,你显灵了对不对,你显灵来看小路了,是不是?”
他叫小路?
“你叫小路吗?”司徒逸拉开姜小路,蹲了下来,与他面对面,在看清楚他的面貌时微微一怔。怎么……好眼熟的模样?这五官、这脸形,他在哪儿看过?
“对,我叫小路。”姜小路点头如捣蒜。
“小路,我不是你爹,我是人,不是鬼,只是路过此地罢了。”
姜小路静静的望着他,良久,才点头。
“原来爹没死,所以是人,不是鬼,是吗?”
司徒逸微愕,随即又摇头。
“不是这样的。小路,我不是你爹,我只是一名路人。”他望了望四周。“你自己一个人吗?你娘呢?”
“娘到山里头采药草了,每次我们来祭拜爹,娘都会顺道到山里采药草,娘说呼儿草只有这山头有。”
呼儿草……司徒逸眼神一阵迷蒙。当初,她也是在这儿采呼儿草,也是这么告诉他说,这草只有这山头有……
“爹?爹?”姜小路摇了摇司徒逸。
他这才回过神来。
“小路,我真的不是你爹。”他赶紧澄清。
“可是……娘说小路长得和爹一个模样,你真的不是爹吗?”姜小路偏着头,疑惑的蹙眉。
司徒逸蓦地一震。是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小男孩的五官、脸形那么熟悉,原来他每天在铜镜前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脸!
“你……”他抖着手,轻轻抚上姜小路的脸。为什么这孩子与自己这么相似?
下意识的望向那座孤坟,却震惊的看见石碑上刻着——先夫司徒逸之墓。
他错愕的瞠大眼。怎么?他什么时候死了,怎么自己不知道?
“爹,你怎么了?”姜小路摸摸他的脸,将他唤回神。
司徒逸摇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路,你爹……是怎么死的?”他试探地问。
“你……真的不是我爹吗?”姜小路非常失望的望着他。
“小路,如果我是你爹,就不会有这个坟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他叹息。
“你娘有没有告诉你,你爹是怎么死的?”他再次问。
“娘说爹是被仙暇山的白虎王给咬死的。”
司徒逸一楞,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几年前临别的一幕……
你回去后,会把我忘了吗?
不会的,如果我负了你,那么就让我成为仙暇山那只白虎王的腹中食!
不!为什么要发这种毒誓?!
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我绝对不会负你,等我把庄里的事情解决之后,会尽快来接你,你准备好,等我。
是巧合吗?
“小路,你娘……你娘叫什么名字?”司徒逸喉头干涩地吞了口口水,急切地望着他。
“我娘叫姜绮瑶。”
轰的一声,司徒逸脑袋一片空白,激动的抓住男孩的肩膀。
“你说……你娘叫姜绮瑶?”
姜小路点点头。
姜绮瑶?!这个名字,每每午夜梦回,总是在他心里低回千千万万遍,而今却再次出现在现实中!
是她,一定是她!
那么这个坟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他死了吗?就如同他也以为她死了般?
不!他眼一玻АU招÷匪档乃酪颍Ω貌皇钦庋僮粢运运牧私猓隙ㄊ侨衔毫怂跃偷背伤话谆⑼跻懒耍α怂⒌氖难裕
还有很多疑点,但是这都得等到他们面对面之后再一一厘清,而这个机会,他知道很快就会来临,很快……
“你是谁?!放开他!”姜绮瑶才踏出林子,就见到一个男子抓着儿子,立即冲上前去。
“娘!”姜小路面对着她,所以高兴的叫了一声。
“小路别怕,娘会救你的!”那个男人背对着她,虽然蹲在小路面前,可是可以看出他的身材很是高大。
“娘,他……”姜小路想解释,不过却让司徒逸给制止。
他只是放开姜小路,让他回到她的身边。
姜绮瑶抱紧儿子,戒慎地瞪着那个男人的背,就见他缓缓的站起身,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来。
当男人的脸完全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立即惊愕的张大嘴,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张面孔,然后白眼一翻,昏倒了。
“娘?!”姜小路惊慌的大喊。
司徒逸则身形飞快的往前一窜,在她倒地前勾住她的纤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别担心,小路,你娘只不过是惊吓过度罢了。”
“你长得又不可怕,娘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吓晕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娘一天到晚看着他,不就会一天到晚的晕倒吗?
“也许,她是以为自己见鬼了。”他苦涩地一笑。
第三章
“啊——”姜绮瑶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
咦?她的卧房?
望向窗外,天色黪黯,应该是天快亮了。
这么说,是梦?
“呼——是作梦……”她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肯定是今儿个要带小路去扫墓,所以才会作那种梦吧!
真是的,那梦境未免太逼真了,害她以为真的看见了那个负心汉呢!
她不是怕见到他,她怕的是让他碰见小路,怕他抢走她的儿子!
“你醒了?”
“是……”她一顿,全身瞬间变得僵直。这声音……难道她还在梦中?
“不敢面对我?”司徒逸坐在桌前,撑着下颚,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不敢?!
姜绮瑶蓦地转头,恶狠狠的瞪着他。
“我有什么不敢?!对不起人的是你不是我!我才奇怪你竟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面前呢!”
司徒逸一瞬不瞬地瞅着她燃着火焰的眼神。多么令人怀念呵,她以为与他重逢是梦境,他也是这么怀疑的,得知她死讯之后的这两千多个日子,他不知梦见过多少次与她重逢的画面,他多害怕,这一切会不会也是南柯一梦。
她当然会生气,在她昏倒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被姜老爹给狠狠的教训了一顿,长棍伺候在他身上,他没有任何反抗,不过还是刻意的避开衣裳遮掩不到的地方,不让他打着。
但他身上许多的瘀青,也换来了他问题的答案。
她是该生气,甚至,恨死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万万没想到,当初爹表面上答应让他迎娶绮瑶进门,暗地里却找上门想要逼退她,虽然绮瑶没那么软弱,但爹依然魔高一丈,将计就计地让她亲眼见到司徒家张灯结彩,打算办他和别人的亲事。
这一错,便是七年吶!
“你……你看什么看?!”姜绮瑶朝他低吼,不由自主的想要避开他火热的眼神,不过她硬是压下那股想逃开的欲望,狠狠的瞪着他。
“你比以前瘦了,我以为生过孩子的女人会变得比较丰腴。”他轻声说。
她一楞。他干么突然讲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
“那是你眼睛花了!”她吃好睡好,哪可能会瘦!
“小路七岁了吧!”
来了!要谈小路了!
“我不会让你抢走小路的!”姜绮瑶瞪着他,声音冷硬。
“我抢他做什么?”原来她担心的是这种事吗?原来她……当他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
姜绮瑶微讶,随即像是领悟什么似的苦涩一笑。
“也对,你的妻子一定也为你生儿育女了,你根本不需要小路。”
她那苦涩的笑容让他的心一揪,却也觉得刺眼。
“在我心里,我的妻子只有一个,就是你。”他深情地道。
姜绮瑶错愕,怒火紧接着窜起。“你还想骗我?你以为我还是几年前那个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可以让你随意唬弄几句就信以为真吗?!”
“事实如此。”他耸耸肩。
被他不在乎的态度给彻底激怒,她跳下床,直接冲到他面前将他拽起,往门口推去。
“你给我滚,我不要再看见你!”
司徒逸没有避开她,他渴望她的接近,纵使是这种情形。
任由她将自己推出门,但他却没有放她自己进房,反而勾住她的纤腰,不让她离开。
“放手!”这样的接触,让她的腰身像是被烈火给烧烫到般瞬间升高温度。
“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他的唇眷恋不已的吻着她的发,“就算这是梦境,我宁愿一辈子沉睡,也不愿醒来面对没有你的现实。”
“住口!”她痛苦的捂住耳朵,不要听见那会迷惑她心的甜言蜜语。“早在你成亲的时候,在我心里你就已经命丧在白虎王的锐齿之下,不管是现实或是梦境,我都不要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我没有成亲,除了你,我没有打算和其他女人成亲,你被我爹给骗了,我也被我爹骗了,当时醉阳山庄张灯结彩的要办亲事,是因为我爹说答应我们的婚事,在我救出我爹和弟弟处理善后的时候,同时命下人布置的,我没想到爹竟然会欺骗我。”他解释。
她脑袋轰的一声,糊涂了。
“可是……当初你爹来找我,说是你要他来告诉我你要成亲的事,还送了一千两银子给我,请我不要再纠缠不清,我不相信,所以在你爹离开之后亲自到醉阳山庄去求证,我向附近的人以及醉阳山庄的仆人们打探后,每个人都说醉阳山庄庄主要和鹰帮千金成亲!”
“肯定是我爹放出的消息,当时我一直忙着山庄的事,根本无暇他顾,完全不知情,绮瑶,请你相信我好吗?”那个金圆圆,当时才十三岁耶!
姜绮瑶一楞。是这样吗?她能相信吗?
“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不管真相如何,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不可能的,我们之间的牵绊是不可能斩断的,别忘了小路的存在。”她的固执他是领教过的,看来非常时期,他得用非常手段。
“你到底想怎样?!”她质问。
“我要拿回我该拥有的一切,妻子、儿子以及我的爱!”
“你……”她又恼又怒,正想开口斥责,却让他伸出食指点住唇。
“嘘,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这个『意外』对我们两个来说都非常震撼,今晚我们就好好的休息一晚,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俯头轻啄她粉嫩的唇瓣,趁她怔楞之际,将她带进房。
“你……你想干么?别以为我会让你……让你……”她涨红脸,说不出口。
他轻笑,“别想太多。”
带着她来到床边,推她躺下,为她盖上被子,然后再吻她一下,司徒逸便转身离开她的卧房。
抚着发烫的唇瓣,那热度,已经蔓延至她的脸颊。
睡一觉?
他以为发生这些事之后,她还睡得着吗?
她是睡着了!
一睁眼,外头阳光普照,显示时辰已经不早。
她连忙翻身下床,飞快的梳洗后冲出房门,跑过小小的中庭,再冲进客厅。
没人?
阿爹房间没人,小路房间没人,到处都没看到人影,他们上哪儿去了?
心下一惊,她立即冲出家门,四处也没见着司徒逸和他的贴身护卫。莫非……他趁夜将小路给带走了?!
“小路——”她惊慌地朝四周大喊着。“阿爹!小路!”
慌乱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只见她焦急的红了眼眶,就在差点要哭出来时,突然看见小径的尽头,司徒逸牵着姜小路的手缓缓出现。
“小路!”她冲上前,一把抱住儿子。
“娘?你怎么了?”姜小路惊问。他从没见过娘这么惊惶失措的模样。
“娘以为……以为……”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你该不会以为我把小路给带走了吧?”司徒逸蹙眉。她真把他想得如此不堪吗?
姜绮瑶撇开脸不看他,对他的问题也听而不闻。
“小路,你去哪儿了?”她皱眉问。
姜小路抬头看看司徒逸,才回道:“爹和卫叔叔带我飞到山顶上去看日出,爹还答应我,要教我武功喔!”他兴奋的说:“娘,是不是很棒?”
对于儿子说的事,她不予置评,决定这种事待会再私下找司徒逸“讨论”!
“外公呢?”
“他下山到镇上办事,说明天傍晚才会回来。”
“办事?办什么事?”
“外公说娘和爹要拜堂,所以他要去买一些拜堂用的东西。”
姜绮瑶立刻惊愕的瞠大眼。
拜堂?!
她倏地跳了起来,才想对站在一旁一副轻松惬意模样的司徒逸发飙,他却先发制人地开口。
“小路,你先进屋去,爹和娘有些事情要讨论。”他疼爱地摸摸儿子的头。有这么一个聪明乖巧的孩子,他真的非常满意。
姜小路也看见娘亲不善的脸色,聪明的点点头后便走进屋去。
“卫琛。”他望向护卫。
卫琛理解,也跟着进屋。
直到剩下他们两人独处,司徒逸才开口。
“绮瑶,以后不管我们有什么争执,我都不希望在小路面前发生,那会对他的心理造成不良的影响,你该懂吧?”
姜绮瑶的怒火瞬间爆发。
“司徒逸,请你搞清楚,小路是我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的,是我把屎把尿拉拔他长大的,当他三更半夜生病发高烧,是我背着他下山,到镇上的医馆一家一家的敲门,跪求大夫为他看诊的,你既然不曾为他尽过一丝一毫的心力,就不要一副只有你才会为他着想的态度!”
虽然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语带过,但是他却能感受到她那时的痛苦和无助,心疼之余,却也感到不悦。
“是你造成这种局面的,现在就不该怪罪于我!”一说出口,他就后侮了。
“你好过分!”姜绮瑶脸色瞬间惨白,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出这种话,她冲动的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她的蛮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难道你以为我喜欢当个人人口中不知羞耻的淫妇吗?难道你以为我喜欢未婚怀孕,生下父不详的私生子?难道你以为所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会让我很快乐?难道你以为当那些纯真的孩童用着从他们爹娘那边听来的恶毒话语攻击我、用石子丢得我头破血流,我很高兴吗?!难道你以为被迫离开生长的地方,带着老小流离失所,我很开心吗?!”她朝着他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