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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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不知归路-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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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声里,她不由自主想起了琴的主人,那个淡如菊、素如莲的女子,是她的一段缘,还是她的一个劫?
  蓦地,另一段琴声加了进来,不紧不慢,缓缓追上她的拍子,是皇帝弹起了焦尾琴。
  琴声唤起了她记忆,皇帝弹的,正是她记得参差不齐的后半阙《绿绮》。
  一页轻舟仿佛载着记忆驶回旧日,她想起大觉寺文竹林深处,每到黄昏时候,必定会传来附和的琴声,融合在琴声中默契让她动容不已,对隐在文竹里弹琴的人也好奇得不得了。静姐姐一再告诫她,不要去打扰那人,难道那弹琴之人是皇帝?
  这一对到底是仙侣还是怨偶?
  皇帝的神色很祥和,沉醉在手指的挑弦中,一曲渐渐终了,才张开眼。
  “想不到朕还记得这曲子。”
  她却心虚地不敢再看皇帝,皇帝慢慢恢复过来,皇帝只有想起了静妃才如此平和,皇帝给她讲起了静妃的故事。
  “那年朕还是未封的皇子,第一次见到初静,是在江南的采莲节上,她穿得一身碧绿的裙装,正是江南女子采莲的装束,朕还记得她站在莲舟上,赤一对脚丫子,挂着铃铛,手腕像雪一般白,朕觉得她的笑让世间的莲花都失了色。”
  “朕对她念念不忘,一直找寻这个采莲女子,后来才知道她是薄州县令的独生女儿,朕匆匆寻至,她竟然一早定了亲,定亲那人是薄州监察御史翁厚为最心爱的小儿子,他们是青梅竹马,自小定的亲,初家婉拒了朕,初静知道了朕的身份,却看也不看朕一眼。”
  她沉默地听,皇帝会轻易罢手,便不是后来威震四野的皇帝了。
  “朕回了京,半年以后,朕封为太子,那年薄州连日暴雨,大河缺了堤,淹死百姓无数。先皇大发雷霆,朕请求亲自前往彻查河工。”
  她浑身一颤,想起施家一案,预感到皇帝自动请缨不会有好心,皇帝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一查之下,翁厚为承认监督河工不力,其中还牵涉贪污受贿,案子越扯越大,连同初家共八十二人一同收监。”
  皇帝神色自若,无关八十二条人命,仿佛不过在谈一段很久以前的宗卷。接下来,皇帝的野心便昭然若揭,他坦白告诉初静,若想保住初家和青梅竹马恋人的一家,便先要成为皇亲国戚,也许能从轻发落,初静迫于无奈,只得答应了皇帝的要求。
  “静儿是如此秀灵的女子,她如何不知朕趁火抢劫,她成了太子侧妃,却一直不快乐。朕登基以后,根基不固,仍不能封她为后,朕竭尽所有对她好,朕能感受到她渐渐打开了心扉,她为朕生下敖儿,朕只恨不得把天下都捧到她面前,朕不能常去看她,把敖儿放在身边教养,只为她能常常来看朕。”
  这样一个以阴谋开始,似乎能以美满结束的爱情故事,她听得有些痴了。
  “二十年来,朕从不许她回家省亲,为怕她知道当年的事,谁知翁家的儿子竟在当年的事故中不死,他处心积虑混入宫里成了一名乐师,初静知道了一切,她搬进冷宫,不允许朕碰她一寸,宁愿对着神佛,也不愿看朕一眼。”
  长久的冷淡,再多的盛宠,也终于相看两相厌,皇帝利用她的孩儿牵绊住她,再后来,初静离宫带发修行,宁愿长伴青灯,不求解脱,但求心中无爱无恨。
  她想起一个问题,“静妃为什么会死?”
  皇帝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因为她知道了,初家和翁家八十二口,早在她成为太子侧妃第二天,全部处死。”
  她感到背后的冷汗渗出来,眼前的帝皇,如果说曾经的痴情让人动容,他的心狠更是让人胆寒。静姐姐如何能承受得了八十二人死于非命,不过因为皇帝在江南莲塘上的惊鸿一瞥?
  她忽然明白了,文竹林里弹琴之人,不是皇帝,而是静姐姐青梅竹马的恋人。那位采莲江南的女子,裙色如荷,皓腕胜雪,她身旁的少年,如兰芝玉树,风流俊逸,曾经的一对璧人,如今少年白发,红颜老去,只能隔着一片竹林,借琴声诉说尽二十年来的思念和痴狂……
  她对皇帝突然充满了恐惧,皇帝对她所做的,不过是历史重演。
  莲花不堪秋风残,而这朵莲不过是皇帝后花园众多中的一朵。
  皇帝说了太多话,一时累得脸色黯淡,闭上眼,许久才缓缓张开,眼里忽然没有了丁点神采。
  “为了得到她,朕从来不后悔,可是这么多年,她心里却始终没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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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立储(一)
更新时间2010…11…2 23:31:20  字数:2517

 “朕亲手杀了她的家人……”
  她没有看错,皇帝眼角流下的是两行泪,仿似一瞬间老了十多岁,也只有这一瞬间,褪去了帝皇的光环,只是一个沉溺在回忆里濒临死亡的老头子。
  她不知如何开口,皇帝自然是不需要安慰,小舟内的暖炉发着轻微燃烧的声音,熏香似是快燃到尽头,外面又飘起了细雪,天地间很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在大觉寺时,我整日陪静姐姐抄写经书,”
  “其中有一段是严华经上没有的,似是随手写来,我不懂,于是便问她。”
  皇帝突然张开眼,料到她要说出关键。
  她轻轻念了出来,“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
  无忧亦无怖。”
  皇帝顺着她所念,喃喃念了一遍,“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哈哈哈哈……”皇帝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得泪落,笑得竟连船都轻轻摇晃起来。
  “初静……初静……”
  “皇上……”怕他激动又病发,谁料皇帝竟一把抓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念,眼里是吓人的狂热。
  附近船上的人也听见了皇帝的仰天长笑,他们从没有听过皇帝如此放肆的笑,第一反应是马上驱船过来。
  “都不要过来!”
  皇帝呼吸重起来,脸上涨了红润之色,目光如在雪水里洗过一般清冽。
  “皇上?”她预感有事发生,皇帝拿起一旁的圣旨,慢慢展开,看到下面一方鲜红的玺印。
  然后皇帝笑了笑,在她不可置信的眼光中,将圣旨放入暖炉中,炉火热烈地拥抱着天蚕丝质,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快圣旨便化在炉火中,她只来得及看见“赐为……睿王妃”最后几个字。化为灰烬。
  从莲舟上回到地面,皇帝由御撵送了回去,她只觉双腿都站不稳了,身子一歪,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
  熟悉的气味让她有哭的冲动,“阿齐。”
  可她始终没能告诉他,那两条鱼,在水干涸时相依相偎,回到了江河,便各自相忘归去。
  从他的肩头,看到不远处的身影。慕容德馨。
  “我想跟她说几句。”
  几只觅食的雪雁轻快地掠过凌波湖面,慕容德馨露出羡慕的眼色,“小时候不明白娘为什么忍心送德馨到太后身边,娘说,你生来享了慕容家的荣华,便要承受慕容家的责任。”
  “父王要对慕容家下手了,德馨是太后的长公主,但更是慕容家的女儿。”
  韩煜齐站在远处看着她们,慕容德馨永远懂得点到即指,嫣然而笑,“德馨真是羡慕你。”
  天空的铅云仿若湿水棉花一般重,云层一直垂到天边,黑压压一片,似乎预示一场即将来临的大风雪,是要变天了。
  皇帝自从凌波湖一游后,便宣病不早朝,偏偏是多事之秋,贺兰十三州动乱一事未完,又传来各地布商粮商涌入贺州,屯积居奇,物价飞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百姓又陷入水深火热,西北地区遭受了百年罕见的雪灾,还有山寨土匪趁机出没作案,搞得一方百姓不得安生……大事未毕,小事不断,各地加急的奏疏雪片般飞来,皇帝的案上奏折推了厚厚一叠,勤政殿得专门设一个接旨的太监,整日守在门口过滤百里加急的信函。
  施玥儿顶着一个敏颐郡主的头衔,为求避嫌,遏云宫自然是不能住,皇帝赏了她住在绣墨斋的偏殿里。
  每日陪伴皇帝批阅奏章,皇帝病不能起的时候,她便逐字念给皇帝听,皇帝闭着眼听她说,说了他的结果,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意旨,便由她一支朱笔批注而定。
  皇帝吐血症状越来越严重,朱砂丸已经不能压制住了,膳食只能进一些稀粥,御医一拨接一拨进来,苦着脸出去,整夜守在绣墨斋外讨论研究,回答皇帝时却十分的委婉小心。从御医的症状描述中,她隐约知道了皇帝是到了癌症晚期,一切无力回天。
  一天,皇帝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他们该有动静了。”
  皇帝不再刻意封锁病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宫里上下,最为惶恐的自然少不了妃子嫔妾们,每日苦苦等在福诞宫外,海公公横着一张脸守在宫门外,说皇上需要静养,除非奉召,否则谁也不见。
  韩煜齐身为皇子,皇帝病重自然是来看望,相比起韩成敖抱着皇帝不放,几乎要哭出来,他倒是克制得多。
  皇子们在场时,皇帝精神竟是出奇的好,双目豹一般锐利,皇帝的眼皮底下,两人目光偶尔碰到一起,只是轻轻一碰,不敢在对方身上停留。
  偶尔擦肩,眼角余光里感到彼此都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来得及淡淡点头,快速离去。
  这日皇帝精神稍为好些,进膳比平时多了一倍,她正摊开一本折子,皇帝笑了,这种畅快的笑意她在凌波湖的小舟上听过。
  “朕从不怀疑朕会在有生之年收复拓跋,将国土一直拓到北海之滨,只恨这副病体拖累着朕,罢了罢了,都由他去,朕终是甘愿认老了。”
  皇帝传令海公公,朝臣勤政殿面圣,女子听政是大忌,因皇帝一句“你也随朕过去”,她站在皇帝身后,只被当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
  百官们身穿白鹤团簇补服,戴着长翅帽,依照官阶位等,鱼贯而入,整整齐齐成两排,站满了整个勤政殿,一时显得殿内逼仄起来。
  皇帝平日早朝都在宣政殿,这会换了较小的勤政殿,显得有几分不自在。
  左列之首站着丞相慕容晔,右列为太傅李翰林,自进入殿内,背着手,一副不屑于与其他官员多说一句的姿态,施玥儿忆起皇帝对他的评价,“忠则忠矣,可惜太好名声”,再看他此时傲慢的样子,顿时对他没了好感。
  百官显得有几分战战兢兢,仿佛商量好了,专挑了一些无关要紧的小事上奏。皇帝耐着性子听了一阵子,道,“各位爱卿,无事退朝。”
  “皇上,臣有事要启奏。”
  站出来的是礼部少府监林佐庭,他本来是一个闲职小官,此时站出来让百官有些惊奇,他扫了一眼百官,朝皇帝拱手高声道,“臣,恳请皇上早立太子,以定民心。”
  林佐庭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官一时哗然,却是一致发出赞同之声。
  皇帝身裹着厚厚的虎皮毯子,背靠着龙椅,看够了百官交头接耳,才道,“依爱卿之意,朕立哪位皇子才好?”
  回答的是吏部尚书郭宇,“回皇上,以臣看,三皇子文武全才,沉稳大度,堪为太子之选。”
  工部侍郎也发话,“臣也是如此认为,三皇子封王以来的政绩有目共睹,按年收入递级征税一计也是由他提出,其他在水利、农耕方面多有独到见解,臣任命多年,竟是闻所未闻,臣以为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堪担大任!”
  “皇上,三皇子封王多年,生母孝妃位尊,论位份,论历练,都是上上之选……”
  慕容晔身为百官之首,立太子如此重大的命题,却束手一旁不发表意见,她渐渐看出端倪,陆续出来表示支持韩煜齐的,以文官为多,都是站在慕容晔一方的。
  那个礼部少府监林佐庭充当了打头阵的小兵,其余的礼部、工部、吏部尚书等都是慕容晔的车马炮,威力不可小觑。慕容晔像指挥若定的将帅,无声告诉皇帝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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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立储(二)
更新时间2010…11…3 23:59:28  字数:2749

 “皇上。”等慕容丞相这边的人表态得差不多了,太傅李翰林才慢悠悠地说,“臣以为,六皇子年少有为,太子之选非六皇子莫能属!”
  太傅口气之大,不鸣则已,一鸣惹恼众人,礼部尚书毫不客气回驳,“六皇子堪堪及冠,的确是年少,轮有为,”他刻意顿了顿,冷笑一声,“恐怕在座也有目共睹。”
  六皇子的生性顽劣,刁钻斗蛮,在众百官上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礼部尚书一生固守礼,有一次不过因为一日早课后教训六皇子穿双龙绣袍不合礼法,竟被他故意捉弄,出到宫门竟有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围上来叫“爹”,一时在朝野上下传为“美谈”。迂腐的礼部尚书常被六皇子弄得灰头土脸,又不得发作,暗暗记恨在心也是有的,所以他一站出来“作证”,众官哄笑不已。
  施玥儿对六皇子的斑斑劣迹听得多了,亲眼见过的也不少,平心论,韩成敖不过是一个宠坏的小孩子,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有任何过人的天才都会被放大数倍,所以皇帝在凌波胡小舟上对韩成敖的评价,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六皇子也许没有坏心,但是真作一国之君,皇帝无疑是将江山社稷当玩过当家家酒。
  站在太傅一方的御史国监也冷笑着看着礼部尚书,“六皇子自小在皇上身边教养,由皇上亲自监督课业,尚书大人是想说六皇子资质不如人,还是皇上教导不力呢!”
  这顶帽子扣得大了,礼部尚书气得发抖,礼部少府监林佐庭一声笑,出来一脚将球踢回去,“众所周知,三皇子课业比六皇子优秀,不过下官倒是忘了,太傅是六皇子的授课老师,素闻太傅饱读诗书,学识过人,不知竟然也学得人家王婆卖瓜的一套。”
  “你……老夫是六皇子的老师,六皇子是否天赋异禀,老夫自然知道……”
  太傅气得胡子都直了,因林佐庭是官位远远低于自己的小官,和他争论反而丢了份儿。
  施玥儿冷眼旁观看着百官争论,无非就是韩煜齐和韩成敖两派之争。慕容丞相背着双手,微微含笑,听得仔细,却一言不发。
  百官越吵越激烈,已经不管陈述的理由是否也对皇帝含沙射影,一时间挤满大大小小官儿的勤政殿,你来我往,热闹非凡,好比街市集会。
  她忽地想起,皇帝宣病的这些天,二皇子韩慎从不露面探问,当然还有一个十皇子,但他年纪才十岁,脑子又有点迟钝,令当别论,可这两派里除了不表态的少数中立派,竟是泾渭分明,丝毫没有提及二皇子!
  韩慎不曾在百官里露过脸,乏人问津也正常,她隐隐觉得,百官更惧的恐怕是他身后的秦家,秦家曾经的功高震主让他们心有戚戚;皇帝对秦家的一面打压一面又不得不重用,让他们一致忽略了身后有个彪悍将军的二皇子。
  转念又想,若秦将军真有反意,以韩慎的性格,会愿意成为秦家的一个傀儡,那才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想起那次他在秦家把秦世竣一伙人耍得团团转,这厮从没把秦家人当家人,要是秦家想操控他,只会落得个被玩弄股掌之中的下场。
  此时再看百官,已经吵得到了白热化阶段,个个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横飞,由力捧皇子到相互揭短,好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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