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如何下山,施子珩出现在眼前。他没开口,伸手的动作说明了他的意图,她也没反对,任由他带她飞下山崖。
下面早有人等着,韩煜齐朝他们走来,目光灼灼,在千军万马的注目下,将她拦腰抱起。
从被他横抱的角度,她看见他根根眉毛挑动着,双眸温和而湿润,似覆着一层朦胧的水墨。
他低头望着她,“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红着脸道,“他们都看着……你放我下来。”
韩煜齐不理她,一步一步,把她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睥睨他的天下。
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响起,“王爷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千岁!”
那一刻,她动容了,有人生来便是王者,无须言语,他所站立的地方,便成一道无法撼动的屏障,捍卫着他的江山和子民。
大军回师,每个人脸上都闪耀着骄傲。
她去寻施子珩的身影,他已经返回粮车处,坐在马背上,静静地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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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猜心?
更新时间2011…4…1 23:10:34 字数:2773
深夜,军营中的狂欢仍未散去。
篝火旁,到处是大块吃肉、大声谈笑的士兵,韩煜齐被人群围着,不得脱身。施玥儿不习惯被人众星拱月的场合,瞧着空隙,便想找机会溜出来。
韩煜齐百忙之中发现她无精打采,暗暗握握她的手心,轻声递过一句。“你去哪里?”
“我出去透透气。”“我会想办法的,别跑远了。”他朝她眨眨眼,又被人缠住了。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红着脸点点头,悄悄溜出去,抓了一个士兵问路,然后朝南营那边走去。
虽然打赢了,军中的防守丝毫不敢松懈,紧要位置都有重兵驻守。离南营还有一段距离,她便看见了施子珩沉默的身影。
十来个士兵正卖力从粮车上搬运粮食,施子珩站在一边看他们搬完,清点数目,然后跟负责的士兵长轻声说了几句,似乎出了什么差错,那士兵听了便匆匆去了。
她看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而施子珩已经敏锐地发现身后有人。
既然被看见了,也没有什么好避的了。施玥儿走过去,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她不开口,施子珩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再怎么样,他们之间并不欠一个“谢谢”。
她从常将军处得知,施子珩的粮草并不是无偿提供,粮价比起官府的征粮价钱贵两成,押运的费用未计在内,等回京后一并结清。不管他是不是出于商人利字当头的考量,她都是心存感激的,若不是他及时出现,饥饿、绝望到极点的将士也许挺不过最后的一刻。就是这一刻,胜利的天平微妙地倾向他们这边。
施子珩没有说什么,面上是往常一贯的无表情,甚至没看她一眼,好像他们不过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间的不愉快是能轻易忘掉的。
他们之间,只有这段擦身的距离,不尴不尬,近一点不是亲密,远一点不是疏离。
“等一等。”她咬了咬嘴唇,在施子珩背后轻声问,“你刚从京城来,你知不知道京城的情况?”
施子珩明白她的意思的,有一个人,在梦里也萦缠绕着她不放,因为太了解,她始终不能放心。
“不知。”施子珩答得干脆。
施子珩走后,她见刚才离去的士兵跑回来,并没把剩下的数车粮食运入库内,而是直接叫人拉走了。
她一时有疑,便着人来问了两句。士兵皆知她的身份,又听说了她在战场的事迹,心里佩服得紧,她的问话不敢疏漏,说粮食是送去救济流离失所的百姓的。
“这几万百姓都不容易啊,早前还有秦将军前头顶着,一年还有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可好了,军神也当了缩头龟,拓跋蛮子来了,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官府怎么不叫他们迁回冀州内,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祖祖孙孙,上百年的根都扎在那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谁都不愿迁走。何况,官府哪里给得起安家费,冀州城内哪有地儿安置得下他们,那么一大批人,迁了谁养活他们的孤儿老小?”
她听完始末,又问了几个问题,想起来时一路上都是逃难的百姓,再想起那天常将军惊愕的反应,她被自己的猜想搞得心神不定,倒宁愿自己没有多此一问,也省得烦心。
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只有去问慕容德馨。慕容德馨的表情很微妙,却证实了她的想法。
她知道战争的残忍,打仗总是少不了死人,尤其她今日亲眼目睹了一场浩大的屠杀,那种声势与视觉的震撼,根本不是任何电影特效能制造出来的。
身边最亲近的人,总是温柔对待你的人,转身之间,却能冷酷地操控上万人的生死,那种感觉让她感觉空洞且陌生。
韩煜齐借着不胜酒力,总算离了席,仿佛也察觉她有心事,柔声道,“怎么了,一进来就看你在发什么呆你?”
她摇摇头,“我有点累了。”
他掐掐她的鼻子,笑道,“秦管事回来了,你不会想知道他怎么控诉你干的好事的,鬼丫头,胆子倒是不小,今日之事我还未教训你,以为推说累了就可逃过去了,嗯?”
她一听秦岭回来了,忙道,“我只下少了很小的分量,绝不会对人体有害的,哪知道他看起来强壮,连这一点也受不了。”说到最后明显的底气不足。
他只是笑,拉起她,“既然不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是一座烽火台上。她从未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天空,天上无星,只有一道银白色的光带,仿佛一伸手便可以掬一把银河水。
夜色沁冷,天空却格外的明净,像是刚刚磨好的墨。
他身上有酒的气味,混合着夜色的清新和熨帖的味道,她一瞬间就迷惑了。好像还是在顶楼的天台上,还是从前的他们,繁星,夜色,天台一夜醒来,她还要上班,他在家里无所事事,或翻报纸上的招工广告,下班了,她像经纪人一样带着他到处转各个用人单位。对方一见他,不是一拍即合,就是断然拒绝,原因是怀疑他是太子到基层考察来了。
如果,如果有“如果”,他们会是什么样子了?会不会早已结婚了?每日为薪水加班愁眉苦脸,为柴米油盐起争吵……
她恍惚地想着,一连被叫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你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他笑着掐掐她的鼻子。
她红了脸,幸好夜色中看不到,悻悻道,“没想什么。”
韩煜齐似乎也想起以前,低低地笑了,从背后揽住她,贴着她耳边暧昧道,“我说过我会报答你,你想要什么?”
他猛地将她转过身来,覆上她的唇,吻得她身心发烫。许久,他松开她,贴着她唇边,气息不稳,“我们该回去了。”
她一颗脑袋埋到胸口,不敢抬头看他,知道她会错意,他又笑了,加重暧昧的口气,“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兑现,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回京。”
“听说你刚刚去了南营?”他突然转了话题,淡淡问道。她一震,她才去了一小会,他如何知道的?他温和的眼睛定定望着她,“你知道了?”
她一震,本来想推说不知道他问什么,可看着他徒然犀利起来的眼睛,觉得自己在他前面无所遁形,任何遮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轻轻地点头。
“你心里怪我?你觉得我太冷血,太残忍了?”
他突如其来一问,她有些吓到了。“我,我知道你放弃他们,是为大局着想,退回关内,才有一分胜算。”
“嫣儿,你心里看不起我吗,你总是太善良,你觉得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卫百姓,现在竟为了保住自己,自己先逃了,我不想瞒你,那几万百姓一早便成了弃子,之所以还留着他们,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秦世崎才有一分顾忌,不敢背地里插上一刀。别说是几万人,就算是整个冀州城,必要时候,我也要挥刀断臂。”
她急着辩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不是没看到你做每一个决定有多艰难,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呢?”
她理解的,若不是退回金蛇谷,他们根本无法利用有利的地形防守,一旦被拓跋攻破,保不住的又何止几万人,整个冀州、甚至中原都岌岌可危。
他却步步逼近,眼里那一点清浅笑意褪去,似要望穿她的心底,“你还是不能理解,我希望你从心里认同我的做法。”
她退了一步,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强求。
“知道吗,我就是不想让你承受这些,才要你离开。”他接着缓缓道,“可是,你偏偏回来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
韩煜齐松开她的箍制,转身望向无尽的夜色,轻轻一叹,“罢了,我真是醉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
“夜冷风大,你身子受不得,我们回去吧。”他转身面对她,摸摸她冰凉的脸颊,牵起她,“手也是这样冷。”
他还是那么温和,她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了,经过刚才,她却敏锐地感觉到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她顺从地点点头,朝他挤出一笑。他望向神秘辽远的夜空,“快下雪了,等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我陪你一起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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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生命之不能承受(一)
更新时间2011…4…2 23:06:03 字数:2336
韩煜齐送她到帐篷外,一个亲兵正等着在外面说常将军有事汇报,韩煜齐微微一蹙眉,她便知道他军务脱不开身,理解地让他快去。
韩煜齐道,“是你的兄长,他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尚未好好答谢他。”
她一听说他要她一同去感谢施子珩,忙说自己累了,推他一个人去。
施玥儿看着他远去了,才转身返回,一手撩起帘子,意外地里面恰恰也有人掀起帘子一角,里外两人正好打了个照脸。
一看那人是添香,她手中端着一托盘,一见她便笑逐颜开,“小姐可回来了。长公主可等你好久了。”
帐篷内的炭火映得一室温暖如春,慕容德馨坐在软垫之上,施玥儿从背后看,只见她披一身雪白狐裘,长发披散,十指纤长,露出袖口一段肤色如雪,纤秀的身段投下长长的影子,竟有种让人屏息的美丽。
慕容德馨转过身来,朝她温婉一笑,“夜寒风重,玥儿去这么久,可当心别着了寒。”
“长公主有事?”她身上还披着韩煜齐的外衣,她感觉到慕容德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不自在。
“添香做了野参汤,刚着她给王爷送过去了,你也过来尝尝吧。”慕容德馨双目含笑,示意她坐下。
青瓷小碗,碗口处泛着一点润泽的光,更有一双素手如玉,所谓美人如玉,洗手侍羹,每个动作都优雅如行云流水。
野参汤有些涩,却是下足心思,她心里微苦,嘴上却由衷道,“很好喝。”
她料想慕容德馨定是有话对她说,才会深夜前来,可对方不动声色,直到她把汤喝完了,仍不见她有开口的意思。
“长公主深夜前来,不会是只为赠汤吧?”
慕容德馨眼色微黯,“其实我刚从哨营外面回来。”
她一震,这么说,韩煜齐和她在烽火台之上,慕容德馨全看见了?
慕容德馨嘴角绽开一个苦涩笑意,随手挑起一根木杆儿,拨拨炭炉里的火星。通红发亮的炭火静静燃烧着,这种炭好就好在质地细腻,燃烧起来无烟,不会呛人。因为她怕冷,韩煜齐便让人把营里最好的一点炭都给她送过来了。
拨着炭火,慕容德馨眼神更黯了几分,“我记得宫里有一座掬星台,玥儿想必也是知道的。以前我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不愿意让人上去,连我缠了他好几次,他也没有应允,现在我明白了。”
她没有答话,无声地底下头。慕容德馨好像也不期望她回答,“没想到我还是落在你后面遇到他。”慕容德馨轻轻叹息,“你们有什么样的过去我不知道。可是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我救了你。”
施玥儿猛地抬头看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救下了你,我宁愿你当日就死在丽妃手上。”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说残忍的话的同时,用这么轻柔的口气?
她找不到一句话来为自己辩护,忽地想到慕容德馨让她喝的参汤,一阵齿寒,瞪大眼看着空空如也的碗。
“你喝得毫不犹豫,难道你从来没有对我戒备过?你不怕我会补上往日的遗憾?”慕容德馨的笑变得飘忽起来。
眼前是再强大不过的对手,她不能步步退了,迎上慕容德馨的眼,淡定道,“你不会,我当日死不了,说明我们缘分未了,我现在死了,你便永远赢不了我。长公主冰雪聪明,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透。”
慕容德馨清浅一笑,“我真是喜欢你,从见到你第一次起,我便喜欢上你,如果我们爱的不是同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她喉咙也是一阵苦涩,好半响才挤出一句,“长公主,夜深了,回去吧。”
慕容德馨显然没那么轻易退却,口气冷了下来。“你以为我是来跟你示弱的吗?虽然我不曾料到你对他竟有如此大影响力,可你真有自以为的了解他吗?”
“你什么意思?”施玥儿一惊。
“我来说说,你有多不了解他吧。你以为他放弃关外数万百姓是逼于无奈吗,你未免太天真了,他一早有计划,三万将士大多来自关外,被屠的百姓,大多是他们的亲人,我早说过,他们是一群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羔羊,只有让他们亲眼看见亲人如何惨死在拓跋手里,才能激起他们身上的狼性,这一仗才有胜利的希望。”
她脑子一片空白,忆起那天的烈日,无数的尸体,杀红了眼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
慕容德馨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当初秦将军以你安危要挟,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甘愿答应?你以为秦将军隐忍多年,为何到今日才忍不下去?无论是先皇还是他,秦世崎是一定要除掉的,多年来他在秦将军身边埋下暗桩,就是等这一天,如我没料错,秦将军活不了多久了,而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拼了‘军神’的虚名不要,也要殊死一搏。可笑的是,秦将军以为把二皇兄推上皇位,就赢了?先皇之所以动秦将军不得,因为他是天下人的‘军神’,要动他,天下人都不会答应。而王爷,首先要的,便是逼他把狼子野心露出来,所谓的军神遭了天下人唾弃,他才能把秦世崎的人拉拢过来,他要的,是天下人的心。”
慕容德馨说的都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她脑子发胀,艰难道,“你告诉我这些,就是想说明我不了解他?”
“你不但不了解他,而且你的存在只会给他惹来危险。他从来算无遗策,他唯一算漏的是,你。”
帐内很静,静得只有她们的呼吸声,风声刮过帐篷,偶尔听到外面巡逻士兵经过的脚步。
施玥儿听见慕容德馨说,“我虽然还不明白他如何会突然昏迷不醒,是遭了谁的毒手,但我断定跟你有关。你对他来说是个羁绊,你存在一日,他永远不能放开手脚做他想做的事。”
“所以你要为他除了我?”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尖深陷进入手掌。
就是在方才,他对她说,他希望她从心里认同他的做法,她觉得透不过气来,如果她一早知道几万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