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夏重达的剑正落到耶律靖元的头顶,多一寸剑下之人的命就没了。看到这里,他二话没说,伸手从腰里摸出一把飞刀,抖手就甩了出去。
耶律靖元本以为自己这下算是完了。即便闪开不死,最少也得断一条膀子。可正当他侧身之时,眼见着一条白线朝夏重达的剑身打来。火星子溅起,这一剑随着飞刀偏离了耶律靖元的身畔。
“什么人?”自剑上感觉到一股内力,知道来人是为救耶律靖元,夏重达心里这个气就甭提了。
苗判没有答言,只是飞步上前,将耶律靖元往后拽了两步。倒是苗广杰来到阵前朝夏重达一呲牙:“夏重达,你想不到吧?小爷也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见到苗家祖孙,夏重达的心就凉了半截。“苗判,你一向自诩隐居山野不问朝野江湖之事,今天你这么做,不是自打了嘴巴?”论武功他不怕,但是时间越久,自己能逃的机会就越小。到时候他们要是拿人顶,自己累也得累死!
苗判冷笑了一声:“我想你恐怕长这么大也没有过半个朋友。你这种人自是不会懂苗某人为了什么。”与耶律靖元那是私交。正因为这位皇家的将军由来与世无争,对功名富贵之事从不贪恋。所以正对上苗判的脾气。多少年来,耶律纹华游说过他无数次,可他每一次都婉言拒绝。所以与耶律靖元的私交也就被隐瞒了下来。如今下为了这个兄弟出手,又怎算得上是管朝野江湖之事?
夏重达的确不懂苗判话中的意思。事到如今他只明白一点,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用眼角看了看自己的那些弟子,咬了咬牙,下了决定抬脚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留下来才是最要紧的!
本以为夏重达会下杀招,没想到见到来了帮手却扔下那些人独自一个人跑了。耶律靖元先是一惊,而后咬牙骂了一句:“这个人情尽断,枉披人皮的畜生!”
苗判没有选择去追,因为他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必然不是夏重达的对手。“你有没有受伤?”
耶律靖元摇头:“幸亏老哥哥来得及时,否则小弟最少也得少条胳膊。不过夏重达这么一跑,之后的事儿可就难说了。”
苗判也叹了口气:“你我还是赶紧回到辽西,联络到展昭和白玉堂等人,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眼看着智化按照司马真所说的步伐平安离开墓室,展昭长出了口气。先行出了密道,司马真扶着欧长锋,让其趴在展昭的后背上。“展昭,你累了就让智化帮你,别逞强误事。”看得出来展昭的精神头开始下降,司马真有些担心。
展昭朝师父一笑:“您放心,我要是撑不住不会死挺。”
师徒三人按照方才智化所走的路线离开墓室之后,方才悬起的心全都落了下来。临出门口之时,司马真站在门里仔细地看了一下。出来之后他摇着头感叹道,“这可真是老天自有安排。”
听见叨咕,展昭问道:“师父这是何意?”
司马真一笑:“我方才看了一下,这道门在里面是绝对打不开的。就像那个密道的石门在墓室里不可能打开一样。要不是你和玉堂之前误打误撞进了这里打开了这道门,我们也不可能有逃出来的可能。”
听完这些话,展昭也笑了出来。“怕是那臭老鼠知道之后,又得自得一番了。”低声自语了一句,自是轻得很。可一样难逃背上之人的耳朵。
按照上次进来之时留下的记号,老少四人很快就来到了地宫的另一个出口。木门欠了个小缝,里面洒进的阳光几近金黄。看起来已经快太阳西垂了。
离开地宫之时,所有人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从半夜到现在,救人的三位已经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待了整整一大天。可在欧长锋来说,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天日。可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多看,司马真就先一步解下自己的外氅蒙在了他的头上。“别睁眼。”
看到师父态度的改变,展昭自然舒心的不得了。然而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师傅替自己挡了那么一箭。
突然在院子里多出四个人,把刚从大殿里出来的小和尚吓了一跳。等看清楚这几个人是谁之后,他这才放了心。“您几位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展昭,见过司马真,昨天也见到了智化。可展昭身后背着的人,他想看也看不清楚。
由于残塔不日即将维修,所以这半个来月普济寺没有开门放香客进来。所以偌大的院落里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小和尚在大门口守着。其余的僧人都各忙各的活计。
四人被带进方丈的禅房,老方丈正在和依旧男儿装扮的公主聊天。见到小徒弟带进几个人,他连忙站起身。见到别人还好,展昭一露面,他就立刻双掌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佛主保佑!菩萨保佑!展施主吉人天相!”寺庙本是方外之地,可是人都吃五谷,哪就能将俗世全然撇开?
自从金冲来了之后,公主,展昭,白玉堂全部失踪的消息就在辽西传了个遍。普济寺的和尚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展昭先将师傅放在椅子上坐好,这才回身朝老方丈鞠躬一礼。“多谢方丈。”一是谢他方才口中的关心,二是谢他肯在这乱事之时让公主等人容身。将危险聚在身旁,若无大慈悲,必不可能这么做。
这边的谢刚过,展昭便立刻撂下摆倒身跪在公主面前。“臣展昭万死之罪!”不见人还差了点,这会儿见到公主,那份尴尬和不舒服的劲儿就又都回来了。
赵芙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展昭起身:“展护卫这又何必。我尚且还要谢你的保护之恩,你怎就多了万死之罪?”
“公主您乃金枝玉叶千金之躯,竟让公主您……”这话还真不好当着公主的面说出口。“服侍”二字事关重大,他可不想惹一身麻烦。
赵芙摆手,也为展昭的规矩弄得哭笑不得。都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洒脱快意。可怎么到了展昭这儿,就非多了这几样身份规矩?“这些时日过着下人的生活,我自觉比养在深宫快乐不少。展护卫,你起来吧。若不然我可就要换回几日前对你的称呼了。”
就这一句话,立刻把展昭吓得站了起来。抬眼瞄了一下公主的表情,竟发现这丫头脸上挂着一丝戏笑。突然想着,是不是这些时日公主被智化给带坏了,怎么也学会了这些招数?
司马真最烦的就是这些规矩,他端起茶杯喝了个干净,然后才道:“方丈,麻烦你找来大夫,这里有个人身受重伤,多带些好药过来。还有,我们这都饿了一天一夜了,赶紧弄些吃喝,没准儿过不了几个时辰就又得提家伙动手了。”
“阿弥陀佛,老衲这就去办。”司马真嘴里的话说得实在,可在老方丈听来,依然是杀戮血腥,有碍佛门之地。
欧长锋被送进客房,众人都跟着在客房的外屋坐了下来。
智化问:“公主,蒋平哪儿去了?”说是留在这里看守公主,这水耗子怎么不见人影?
公主回道:“蒋护卫说是出去片刻,去去就回。可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方才她在方丈那里也正是谈论这件事。刚说到让小和尚到城里探探消息,这四人就回来了。
蒋平曾经就有过独自一人探看虚实而被抓的经历。展昭听完公主的话,立刻皱了眉头:“城里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很想出去看看,可以自己现在的体力和模样……实在不方便。
智化看出展昭担心,其实他自己也有点不放心。毕竟这地方不比大宋境内,自己人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如果有危险,恐怕逃也无门。“不如这样,让我到城里看个究竟。”
司马真点头:“你这饿了半天,还跑得动?”
智化一笑:“您放心。”说完起身离开了房间。
展昭叹了口气,回身看了看里屋的房门,对司马真说道:“师父,您的医术颇高,为何不亲自给我师傅诊治?”
“你师傅那都是外伤,哪个大夫看都成。我又没药,不是白伸手!更何况他肩胛骨被穿,根本就等同双臂瘫痪。武功都没了,就算有内伤也得日后慢慢调养。你就少操那份心。夏重达既然能堵住出口,就说明他知道你逃了。你有那工夫不如多休息好自己的身子骨,免得对战之时体力不济。一会儿吃了饭我帮你运功。”
师父的话句句在理,展昭如今能做的也就真的只剩下安心运功,尽早恢复功力了。“现在不知道止剑宫的情形如何,我想还是有必要和楚淮打个招呼。否则他看到地道门被堵,一定急得不得了。”
司马真哼了一声:“若他知道着急,还不算枉做一回人。”
斋饭就摆到了外屋,师徒二人还没等动筷子,蒋平和智化就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四哥,展昭赶紧起身:“四哥!”
蒋平只看了展昭一眼,就皱了下眉头。人走的时候什么样他不可能忘记,如今瘦了这么多,不用问,就知道受了不少罪。不想废话,兄弟俩也不用那么客套。况且他是真饿。“我也还没吃,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
先吃了个半饱,这才有精力谈谈正经事。“蒋平,你不保护公主干什么去了?”放下碗筷,司马真端起汤喝了一口。
蒋平撂筷答道:“我去了一趟王府。昨天伍青对耶律纹华说城外五十里有人看到一伙儿人,让他想办法派人打探虚实。这才叫来了夏重达。你们走后我就一直不放心,等到过晌你们还没有踪影,我就急了。我本来是想到偷进王府找伍青问问情况,结果正好碰到有人在耶律纹华的参汤里放毒。”
“然后你就多事把人给抓了?”司马真问。
蒋平嘿嘿一笑:“您说对了。我不是怕这个狗屁王爷死,我是担心伍青被连累。更何况我想从被抓的人嘴里打探一下夏重达究竟是怎么个意思。结果倒好,耶律纹华见夏重达真的派人害他,当时就吓坏了。”
“那之后如何?”此时展昭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于是索性不再吃喝,聚精会神的听四哥讲述刚才之事。
蒋平继续道:“我没露面,但在房顶上听他们审问那犯人时话中那意思,该是耶律纹华一直保存的跟萧太后勾结的信被人给偷了。本来他猜不到是谁,如今知道夏重达要害他,便怀疑是不是他干的。可问了半天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还自己咬舌头自尽了。我啥也没问着,看意思夏重达早就回了止剑宫,这才回来了。一来一回耽搁了时间。没想到你们就在这时候脱险了。”
听完四哥的讲述,展昭心里就有了些谱。夏重达要那些信没有丝毫用处,而耶律靖元突然的离开,就一定是和这些有关了。
休息了一夜之后,欧长锋也恢复了精神头。终于能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心里也敞亮了不少。胳膊废了,现在腿也有一条不听使唤,可尽管这样,他还是决定回止剑宫。
展昭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阻拦才好。于是看向司马真,希望师父能替自己劝劝。现在止剑宫什么情况他们还不知道。早上智化再一次带上假脸儿回去打探情况,到这时候也没回来报信。师傅坚持要回去,谁知道有没有危险?
司马真这次并没有阻拦。“这样也好。早晚都得走这一步,不如就趁热打铁。夏重达以为把我们堵死在了地宫,我们就偏回去吓他一吓。”
得!既然俩师傅都这么说,那自己还强个什么劲儿啊!细想想也对。夏重达现在肯定一万个放心,此时带着师傅回去,肯定让他自乱阵脚。在止剑宫这么久,他也多少有些了解。有不少老弟子依然对师傅忠诚。这次回去,自己这个现任掌门和老掌门,肯定也不会一点用都没有。
离开普济寺之时,爷几个想了几想,还是决定把公主带在身边。反正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送福的真正身份。而且要保护的人还是不要离开大家的视线才好。
四爷蒋平和展昭一前一后弄了个二人抬将欧长锋抬了起来。然后挑了条人少的近路,朝止剑宫而去。
当一行五人来到止剑宫的门口,门上人立刻迎了上来。“掌门!二师兄说您失踪了,正派下人手四处找您了。您干什么去了?”正如展昭所料,这偌大的帮派里,总是会有人向着他和欧长锋。而且夏重大根本也不敢对弟子们下达对展昭的杀令。
展昭一笑:“去接了个老前辈。二师兄可在宫中?”
门上的弟子摇头:“昨天下午就离开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您身子骨不好,还是我帮您抬吧。”看了一眼二人抬上坐着的老人,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楚脸面。可展昭亲自抬来的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展昭摇头:“不用。既然二师兄不在,你替我告诉三师兄,就说我展昭回来了。”
这名弟子得令,赶紧跑进门去寻找许是已经酩酊大醉的楚淮去了。
没有人比欧长锋更熟悉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当年辛苦创建。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开这宫墙半步,却是在地下做那牢狱之囚。受着非人所能忍受的苦。所以他左右不停地看着,看得展昭心中难受。
将欧长锋抬到展昭一直住着的房间,公主连忙从盆架上拿下手巾,然后在水里沁湿,再递到展昭的手里。“今天风大,你给老爷子擦把脸。”本想自己动手,可她知道不等自己的手碰到欧长锋,展昭就得把手巾抢过去。
可即便只是这样,还是让展昭有些承受不了。“这等事展某自己来就好。”果然玉堂的话没错……知道跟不知道就是完全不同。
赵芙没有说话回应,却是忍不住的露出了笑意。真是难得有人能规矩到有趣的地步。
没多时楚淮跑进了展昭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师傅。他本想质问展昭这一天两宿去了什么地方,也想说夏重达把地道的门给堵了。更想说绿娘被带离了止剑宫,可当他见到师傅的时候,一切问题就都没有了。
看到双膝跪地,趴在自己腿边的三徒弟,欧长锋的心里也不好受。夏重达,楚淮和绿娘的前因后果他知道。那是绿娘早些年偷着给他诊治伤情的时候,听绿娘亲口所述。可身为男人,为了女人就如此没有骨气,没有担当,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而其实楚淮的懦弱和种种不必要的顾虑,才是导致绿娘痛苦的最大原因所在。人心不狠,有时候便是灾祸的根源。“楚淮,你起来。”
没有站起身,楚淮抬脸问展昭:“夏重达分明将地道的门给堵了。难道你在那之前就将师傅救出来了?”这是个绝对不可能的事,可如果不是这样,那堵在地道门口的大石犹在,师傅和展昭怎么会安然坐在这里?
没等展昭回答,欧长锋开了口:“你不用管那么多。我问你,夏重达去了什么地方?”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什么地宫什么龙脉,他对自己这个三徒弟也没有丝毫的信心可言。
师傅说不让问,那就不问便是。楚淮拭去眼泪,老实地回答:“他这些年在千山私收了不少弟子。这次他离开,必定是带着那些弟子,打算潜入中京,入皇宫刺王杀驾,企图谋夺帝位。”
欧长锋被这些话气得大笑了起来。“真是人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