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3·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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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3·锦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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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听说了,秘密正是因为可能被人发现才具有了它本身的价值。
  略略发抖的。除了是害怕,还有激动。
  交融着对被曝光的害怕,以及未曝光时的紧张。想要无关者知道的激动,却更想让有关者知道的激动。矛盾的针线飞快而混乱,在无法目测的时候已经织成一整个莫测的茧,包裹着被无奈和发泄所筑就的心脏,使之永远不会在压抑下沉没消失。就这样持续漂浮。
  “最讨厌王子杨”。“最不要脸的就是王子杨”。
  心里某个触角在天光下蔓延出墨绿色的线头。
  为什么朋友是最讨厌的人。
  其实在王子杨之外,宁遥也有朋友。邻居家年长半岁的尹依然算一个,在王子杨不出现的时候,依然是陪自己玩得最长时间的一个。虽然到了一年前,像是突然开窍那般领悟到“代沟”这类东西,而身为姐姐的她却不是照顾小孩的料,两人的关系就变得又轻又薄。还有同班的曾萄,因为她生得胖,很有些仰慕手长脚长的宁遥的意思,可在宁遥看来似乎是因为王子杨贴得自己太紧,使别人羞涩尴尬无法介入,两人之间也变得越来越礼貌。
  宁遥还是很想要一个与王子杨截然相反的“朋友”。可以令自己依靠的角色。天知道她在娇纵的王子杨身边变得有多沉默,以至于毫无反应地承受来自女孩的各种需求。若不是天生一张苍白的脸,也许就会从此变成中性角色。
  无论哪个女生,都不希望被同类当作异性看待。
  奇妙的是,反过来却也成立。就像王子杨乐于将宁遥当成“半个爱人”那样撒娇一样,宁遥也希望着自己能有一个可以依赖的女生的肩膀。必然的高傲和冷冽,却没有城市里的坏习气,性格冲动又能扼住分寸,最后被大鸣大放的华丽裹身。
  令自己以心甘情愿的仰望角度,去依赖的人。
  然而每天和王子杨一起骑车回家时,随着红灯停下在成排的婚纱边。它们被洗得整个儿翻转,露出里面白色的铅丝,简单得像一条被褥,而那些闪闪发光的外罩,被两只衣夹夹在铁丝绳上,如果没有这个环境,或许谁都以为是一块过时的桌布。
  每当这个时候,泛滥在宁遥心里的失望就涨满了最后一点空间。没有留下半点地方。于是她一语不发地蹬车将之甩在身后。
  年华是无效信(9)
  路的四周却是不变的陈旧风景。
  把自行车塞进几乎已经饱和的一层楼道里,自己只得侧着身子踮过脚才能穿越。到了家门口刚要掏钥匙,发现对门口坐着一个人。宁遥蹭地跳转身。
  女孩目睹了宁遥整个儿的举动,扬起眉毛笑了起来。
  声音柔和又美丽。
  宁遥注意的却是她挑眉的动作,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般的熟悉,最后想明白了。是自己模拟在心里的最喜爱的表情之一。
  对方却轻松做到。
  随后女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中等身材,两条腿却是笔直而修长地让人吃惊。宁遥把眼珠在眼眶里费力地移了一番后才转向她的脸。
  脸没有那样惊艳。但,是因为上着妆的关系么,在她开口时,两条眉毛与眼睛间的变化却突如其然地令宁遥思维跳空一格。
  心甘情愿去仰视。
  “喂?”
  “啊?”
  “知道她几时回来么?”女孩指指自己身后的门。
  “哦?依然?”
  “对。”
  “大概要再过一个小时吧。”宁遥盘算了一番。
  “这么久。”女孩冲她笑笑,“谢谢你。我改天来找她。”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宁遥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要不你先来我家坐一会?”
  女孩熠熠地看着她,又笑了起来:“你胆子真大。”
  非常动人的微笑。是走了很远很远,远到确定世界尽头就是一条白色的线时,突然发现的花朵,那样的动人的物种。
  [七]谢莛芮,听着非常女性化的名字,令人联想到花草繁复。起初宁遥不知道该怎么写,对方就摊开宁遥的手掌。细长的手指在上面划出纷杂的线条。不知怎么的令宁遥想起自己在墙上写下王子杨名字的情景。
  大相径庭的。
  “你脸红了。”
  “啊?”宁遥赶快去摸。
  “紧张?”
  “不……”手心有些痒。
  谢莛芮端详一阵,默默喝一口茶,渐而微笑起来。宁遥看着她身后干净又爽利的天色,自上而下的蓝,最后到她身边,成了深色的剪影。身边的茶杯里热气袅袅上升,光线缠绕着白色的水气,湿漉漉地化开,浮在她的额头上,泛着浅浅的细光。最后带着她的气味,异类而又温和地,氤氲在空气四周。
  “你是依然的?”
  “同学。”
  “哦。……”
  “她比你大?”
  “大半年。”
  “那我跟你差不多。”
  “唉?你几月?”
  “六月。”
  年华是无效信(10)
  “啊,我也是。”
  “六月十一。”
  “我六月二十一。”
  长自己十天。十天之间能造就两个人之间有多大的差距。宁遥很清楚,那十天里炎热的阳光和茂盛的知了叫声不会有多大的区别,撒水车来回街上播放的歌曲也不可能翻新。然而,先自己十天降生的莛芮和她眉心薄薄的一片冷然,如同食指上金属戒指嵌着夸张的花朵,都是放在自己身上只会突兀成笑料的细节。可对她却不是。
  日子不能打量。十天里,会有风吹过遥远的林海,发出好像愤怒的声音,下雨前云层翻滚,河流湍急上涨,又漫过岸堤。十天里,也会有腐烂在马路边的水果,一次长长的困倦,穿着裂口的塑料拖鞋,走到漫无目的的地方。
  都是十天。存在于不存在中的十天。从自己到对方的距离。
  宁遥听到门对面的动静,她想站起来,脑中的命令却传不到脚上,只好坐在那里,又听见袜子开始抽丝。
  依然拍拍宁遥的肩算是感谢,两个女生就此闪进了对面的屋,关门前谢莛芮冲宁遥笑了笑。宁遥突然很想厚着脸皮加入进去。却终究只是站在家门前看着对面打开的角度慢慢闭合到零。接着又安慰自己说还没很熟呢,干什么傻兮兮的样子。
  自从上次因为打火机而和王子杨正正式式地吵架了以后,宁遥现在每天都自己单独走。有时在教室里余光扫过王子杨,差不多每次都看见她和其他女生扎成堆在那里聊天的样子。宁遥才逐渐意识到原来她也有别的朋友。
  从两人粘在一起到一人行影单只,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宁遥无声地克服着内心体验到的不习惯,在蹬着自行车经过王子杨身边时也努力显出一脸冷漠,甚至尝试着她与别人谈笑时面无表情说一声“借过”。然后反复揣度着自己刚才的刻意是否有些张扬,以至于会不会令王子杨察觉。
  两个人像斗法。
  妈妈的敏锐有时更为惊人,第三天后就问宁遥:“你又跟王子杨生气啦。”
  “……干什么啊。没什么事啊。”
  “人家几天没来电话了。”
  “有空哦,天天打电话。又不是远距离恋爱。”
  “你别嘴硬了,你们就是天天都有电话。还都是人家王子杨打来的,做你这种人的朋友啊,真要受得了你的死人气。”
  居然真的天天都通电话。宁遥想不是自己撒谎,就是确实不清楚。做了四年的朋友。慢慢变成各自的一部分。就像毛巾、钱包、夏天的木棉、摔坏头的圆珠笔那样的存在。没有好坏之分,只是有无的区别。可事实却是,就像电话机使用得久了,数字全部磨损那样,即便看不见,却依然知道它们每一个的象征。
  年华是无效信(11)
  早已同化作不是刻意回避就能彻底消失的东西。
  连在一块肌肉的下方,粘稠而割舍不去。
  下楼后看见王子杨等在宁遥家门前,宁遥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蹬起自行车。而对方跟了上来,等两人沉默地骑出两条马路后,王子杨才像是漫不经心般开口问“今天星期几啊”。宁遥想了想说“星期三”。回过神来后,就算和好了。
  比什么都要简单。还没等自己防备。等自己反应出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与王子杨彻底分道扬镳的机会时,总是就这样错过了。一点点懊悔就像墨水渍,掉在整个透明的心情里。在最中间形成一小块蓝色的烟雾,随后又这样轻轻散去。
  女生与女生分手之类的,算不算非常孩子气的想法。
  中午吃饭时,宁遥对王子杨建议说去吃面吧。她没有疑义。虽然等老师拖完课两人匆匆赶去面馆时,店堂里的位置早已被占满,只有摆在外的临时加座还空出几个。王子杨去开单,宁遥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不知道是凳子还是地的缘故,总之坐得七高八低,也只能忍着。
  兀地感觉脚边蹭过一个什么东西。宁遥一激灵,才发现原来是面馆里养的猫。真和笑谈所说的一样,混饭店的猫都是膀大腰圆,面馆家出品的自然瘦得一脸矍铄样。宁遥有些怕动物,不动声色地将腿移开。那猫却像是饿慌了,孜孜不倦地乞食,蹭得宁遥一阵阵发寒。
  前面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突然垂下的男性的手,托着两片牛肉,将猫瞬间引转过头。
  宁遥抬头看去。随后下意识地手往口袋里伸。
  绿色的塑料打火机。
  男生把视线从猫呼哧呼哧的动作上缓缓抬起,最后如同轻柔地不沾地的絮一般,看向宁遥。就像是有钩子挂在心里的某个地方那样,和他对视的片刻,意识转到大脑,钩子稍微动一动,满身神经跟着牵起来,人就在某个暗无声息的地方被扯了一回。
  从昏暗不明的记忆里蜕出清晰的核。
  接着是男生听见一个名字而侧过脸去。宁遥循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举着收银单而来的王子杨。以及在她身后喊着“陈谧”的谢莛芮。
  有什么缓缓地浮了出来,如同游过暗蓝色天空的银鱼一样。
  世界以退潮的光影慢慢归于安静。
  八月迂回(1)
  十月,我开始数,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不想遗漏什么。可似乎很费力,我仔细看了看手指,继续阿航在北京给我发短信,说北京的人好有钱,地上的一个两角被踩得稀巴烂。阿航要去内蒙古呆几天。她在火车上彻夜未眠,半夜两点和她对面铺上的人聊天,最后被全车人骂,到最后都认识她了。她说她要睡蒙古包,六人一间的那种。她到了北京问我上海的天气,几级的风,下没下雨,多少度?
  阿航最痛恨的调味品是辣椒酱,吃一点点辣就要上窜下跳。曾经在吃鱼派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是辣的,她就乱叫起来。她曾经咬牙切齿地说:我有一次坐飞机,碰到了一团米饭,旁边有一团干干扁扁的棕不棕紫不紫的萝卜干,这也就算了,要命的是旁边摆着辣椒酱,成心让人死在那儿不是!
  她问我想不想去常熟?我说好啊。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可是一直都没去,原因就是她妈的单位有点事儿,忙死了,没人开车,她又不想坐火车,就拖到现在。她描绘过她要带我去的地方,她们那里有套别墅,是单位发的。那里有一个小径,要走三十来分钟,一边是什么我忘了,另一边我记得,是一大片油菜花一直延伸到远处小丘,你可以走过去,走到丘上去,你就可以看到海。你再走一会儿,就可以到海滩。
  阿航说她在这个小区里钓鱼,结果被保安骂了一顿。由于她和那个经理熟得不得了,于是她就悄悄和他说:我要钓鱼,可是那群保安不让我钓。经理也悄悄地说:没关系,晚上天黑了你就出去钓吧!没人管你的。
  阿航说那里美丽是必然的,不过也很恐怖。她说那里有蚊子,那个蚊子是绿色的,像蜻蜓那么大,你都能看到它吸血的管子,而且多得不得了,外面到处都是,房间里也有。我听了觉得好恶心,我说那你怎么还去啊?他说因为单位所有人都怕那个蚊子,所以我们两个去啊!
  虽然没去成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万一真的弄了几个恐怖的蚊子块儿回来,告诉人家这是肌肉人家看着心都寒。
  思想中一直有种贯穿的态度,希望能够寻找到什么。怀揣着一张纸,管它泛黄还是新的呢?
  八月立秋。
  八月在七月之上,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家,没有额外的学习。还是这么热,每天出很多汗。
  南京路往东走出了步行街,你会看见很多门面,大凡是卖衣服的,人行道很拥挤,有时你不得不走在自行车或机动车道上。在过红绿灯时你会感叹这里怎么有这么多人,这里怎么这样狭小?
  你可以选择走进十字路口里一条陌生的街道,有各种各样的杂货,有居民区,有坐在路边扇着扇子聊天的老太太,上海人叫阿婆。我曾经在一个卖手机卡的地方被骗去五十一元。
  八月迂回(2)
  八月我最想去的一条路就是南京路,由于懒,所以一直没去。不过我对福州路前面一条和它平行的路一直有个愿望。我曾经走在上面,觉得好脏,但是抬头一看发现风景还不错,两边是有些泛古气的砖瓦楼,窗户前伸出来钢管,挂衣服用的。路边有很多电线,楼下是店铺。我曾经在人行道上走得好好的突然一个女的冒出来叫:不要走额呀!等我逃开她的时候一盆水倒出来,又说:好啦,侬可以走啦!
  我只是想拍张照。拍这条路的上面,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
  夏天,八月,其实我是幸运的风彻夜地刮。那些有着长枝茎的植物开始互相推扶,发出连绵沙哑的声音。那片空旷的草坪无声无息地等待着,白色木质的摇椅寂寞地在风里摇晃。桃树的叶片被吹得反过来,一刹那显得不和谐,仓促地,瞬间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你睡不着,你望着天花板,在天空微亮时入梦,在鸟啼声中渐醒。跑到楼下踩着湿潮的地面,这时有雨点打在你手上。天下起雨,成对的麻雀俯空低飞而去。滂沱。
  你留在八月的记忆。你看着窗外,看到了一个人和一条狗在嬉闹,看到了一个妇女出来倒垃圾。你相信着这八月的景象。
  周末八百伴的人潮在阴霾中显得繁华,淮海路上接连不断的店面,接连不断的广场,大百货,小百货,十字路口处显眼的KTV招牌,繁华林立,来来往往面目冷漠的人们。车开过去,我如果有很多钱我就会来这里买衣服,我看着车窗外目不暇接的商店想。
  拐角处那个便利店我已经很久没去了,今天我打算去那里买些吃的解决我的午饭。
  八月没有很毒的太阳,八月不像想象中平淡如水,八月真是闹,闹的天翻地覆。
  由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一直在下雨刮风,楼下的儿童乐园一直空在那里。我刚刚往窗外看看到了很多小孩子。都变得热闹起来。
  我在打字的时候突然一缕光线散到屏幕上,我想天晴了吧!于是我往窗外看去,可是天上还是有很多云,在一个云雾稀薄的地方我看到月亮了。月亮已经开始慢慢变圆了,月饼的广告也开始四处纷飞。
  现在我已经不想去坐一辆巴士看看究竟能到什么地方,我要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总会先看看地图,找好应该坐的车。
  曾经我有一辆自行车,我很喜欢的自行车,是白色和天蓝色的,我曾带着个大风筝和我表妹一直沿一条路往东骑,骑着骑着骑到了开发区,又骑了四十五分钟我说我骑不动了,根本就没有地方放风筝。可是表妹居然不理我,一个人往前骑,我只好跟着她,又骑了一刻钟我看到一块田,我跟我表妹说:咱们就在这儿放吧!我表妹看了看四周,像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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