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八百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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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八百年(上)-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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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才在这里待了半个时辰,总管便走进灶房,陪着笑脸对她说道:“宋姑娘,外头有人找你,说是你的师父呢!”
  “我师父?!”宋隐儿放下杆面棍,连工作长衫都没脱,便像鸟儿一样飞奔了出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门口,发现门口站的人竟然真的是她的师父郭陀!
  郭陀牵着一匹马,双臂交握在胸前,横眉竖目地瞪着守在门口的西夏卫护。
  “师父!师父!”宋隐儿冲到师父面前,拉着他的手又叫又跳地说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师父等不到你接我享清福,自个儿先来了。如今站在这里,才知道你嫁了个了不得的人。”郭陀冷笑一声,瞪了一眼雄伟的拓跋府。
  宋隐儿因为看到师父太开心,完全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恨意。
  “师父一路走来冻着了吗?现在饿不饿?要不要进来尝尝我新做的点心,那东西名叫饷……”她扯着师父的手臂一迳嚷嚷着,可他仍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
  “去什么去!老子的妻子在边界被西夏所杀害,我和他们势不两立。”郭陀朝门口唾了口口水。
  “师父这一路可好?”宋隐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只得陪着笑脸。
  “国仇家恨未报,西夏正在与我大宋争战,我怎么可能好!”郭陀没好气地拉过宋隐儿的手。“退一步说话。”
  “大胆宋人,竟然对宋姑娘无礼。”门口两名护卫随之跟着上前,大声地拉道。
  “反了、反了!我同自己徒儿说几句话,还要经过西夏畜牲允许吗?”郭陀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们,出手主要和护卫较量。
  宋隐儿连忙挡在他们中间。
  “两位大哥,这是我的师父,我同他到前方林子里走走,不打紧的。”宋隐儿说道。
  “叫什么大哥!分明就是西夏畜牲……”
  “师父。”宋隐儿拉着师父就往树林里走,压低声音说道:“你别动怒,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莫非那个男人要他们监视你,怕你逃走?”郭陀试探性地问道。
  “他对我很好。”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郭陀脸上闪过一阵失望,很快地板起脸斥喝着她。
  “待你很好的那个男人,此时正在战场上杀我大宋士兵、喝我大宋人的血。你现在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希望永远不要再有战事这一边。”她低声说道。
  “西夏番国侵略野心一日不停,我大宋便一日不能与之善罢干休!”
  “宋人是人,西夏人也是人,为何要因为上位者的野心而死伤无数呢?”
  郭陀看着宋隐儿脸上的忧伤,他愣了一下,继而怒声说道:“你身为大宋子女,竟然敢为西夏畜牲说话!”
  “我们不谈那些吧!师父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她强行打起精神,笑着问道。
  郭陀默然地看了她一会儿,继而朝她招招手。
  宋隐儿朝师父跨近一步。
  “为了这个。”
  郭陀一掌劈向她的颈后。
  宋隐儿瞪大眼,瞬间昏厥了过去。
  “你休怪师父无情,国仇家恨当前,男女情爱原本就该弃之一旁。你冰雪聪明,一定可以理解的。”郭陀沉重地说道。
  他是到西夏找她时,遇见大宋军队,意外地知道她嫁的人拓跋司功竟然是这回宋、夏战争的西夏主帅;而传闻中她显然深受宠爱,所以才会毛遂自荐向军师提出这个主意的。
  他想,拓跋司功既然在乎她,就一定会让她全身而退的!
  郭陀很快地抱起她上马,在护卫尚未发现异状之前,从树林另一旁飞奔而出,一路朝着大宋军队扎营之处飞奔而去。
  对拓跋司功而言,在战场上杀人不过就是人头落地。敌人恐惧的眼神,士兵死前的呻吟,人命死于他手下的罪恶全与他无关。
  他一身黑色铁制战甲护住头面四肢,因为他明白若是伤了自己,他的身体便会开始自愈,而他体内的魔性就会随之增长一人。
  到时候,他会连西夏同胞的死亡都觉得死不足惜;到时候,宋隐儿会再度用那种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他……
  他不喜欢那样!
  所以,这一场战役,他只想速战速决,他与手下将领排演过冲锋陷阵路线之后,杀人还未杀到挺胸发麻,便已经轻易地捉到宋朝的副将,等着对方举白旗投降。
  “拓跋司功,我们要和你进行交易,换回我们的副将。”宋朝的叫阵手大声说道。
  “不换。”拓跋司功的目光透过黑色铁铸面具,依旧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等你看清楚来人再说吧!”叫阵手回头看向文官出身的文将军。
  文将军双手使劲地拽着一个头上套了布袋的女子,女子发出一声模糊呻吟,显然是嘴里被塞了布团。
  拓跋司功一听到那声呻吟,便知道那是——
  宋隐儿!
  文将军扯下宋隐儿的头套,露出她被冻成青白的脸庞。
  宋隐儿牙齿打颤地看向前方,两军对峙间,一眼就认出了拓跋司功——
  他穿了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色战甲,可那气势骗不了人。
  “这可是你最心爱的侍妾宋隐儿?你忍心让她死在这里?还是要我们把她送至军营为妓,让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文将军命叫阵手说道。
  “这就是你们汉人的礼法?拿手无寸铁的女人当成威胁?”拓跋司功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是你这个西夏人的妻妾,不是我宋人!”文将军苍白脸孔气得通红。
  “我身为宋人,为你这种只敢欺负妇孺的将领感到羞愧!”宋隐儿用不屑眼神瞪了将军一眼,并用模糊不清的语气说道,目光旋即对上站在将军身后的师父。
  她心里难受,眼眶一红地别开了眼。
  郭陀低下头,不敢再看她,只在内心祈祷拓跋司功快快换了她回去。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国仇家恨!”文将军瞪她一眼,取来一把长剑压在她的颈间。“拓跋司功,你换是不换?”
  拓跋司功拔下头盔,一对冷厉如鬼的黑眸才这么朝文将军一望,对方便脸色苍白地拉着宋隐儿后退两步。
  “我数到十,你若不放了副将,我便当场宰了她。”文将军再命叫阵手说道。
  “这就是我的回答——”
  宋隐儿看着拓跋司功扬起手里的长刀,割向宋朝副将的颈子。
  那名副将连叫都没来得及叫,颈间鲜血似骤雨地喷洒而出。
  西夏人大声叫好。
  宋隐儿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
  大宋文将军突然大声说道:“你、你、你……你别过来!”
  宋隐儿抬头,看着拓跋司功手持大刀,朝着她狂奔而至。
  拓跋司功在笑,但那笑邪魅似鬼,加上他的青白脸庞和黑洞般的冷眸,让他活像是从阴间走来的死者。
  他完全无惧于生死,手里的刀则像是洪水,席卷之处,任何胆敢阻挡他的人全都断手缺臂地倒了下去。
  “你……你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大宋文将军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着献计的郭陀。
  “我不会让你杀死她的。”拓跋司功再朝宋隐儿跨进一步。
  “该死的番人——”郭陀举起长剑,往拓跋司功的脑门一送。
  “不!”宋隐儿挣脱开了文将军的箝制,奋力一跃向前,撞开师父手里的剑。
  但,她却没能避开文将军手忙脚乱补上的那一剑,那剑——
  从她身后笔直地穿透到她的胸前。
  宋隐儿低头看着胸前汩汩冒出鲜血的大洞,她痛到只剩下力气,抬眸寻找拓跋司功。
  拓跋司功有力的臂膀抱住她,她听见他痛苦的狂吼,呼吸到他身上香囊的香气,她张开口,鲜血与话同时吐出。
  “你要平安……”话未说完,她已在他怀里断气。
  拓跋司功不能置信地,瞪着毫无气息的她。
  “啊!”
  他在瞬间大吼出声,沙漠也在同时刮起阵阵黑色焚风,所有人都被沙子刺得睁不开眼睛。
  因此,没人看到拓跋司功双眼射出银白色光芒,没人看到他体内一股白色的光钻入她体内,没人看到他像是被剜心挖肺一样的痛苦神情,没人看到他因为知道救了她这回之后,可能从此人性全无的痛心眼神,没人看到他眼角流下的泪及他更加冷硬的眼神……
  沙漠风暴过去之后,拓跋司功抱着宋隐儿走回西夏阵营。
  宋军没人能阻止他的前进——
  因为那些人在出手的瞬间,便已经成为尸体。
  第8章(1)
  宋隐儿没想到自己居然活了下来。
  所有人都说是首领救了她,可当她追问首领是如何救了她时,他们却又都说不出答案。
  她知道这其中必有古怪,因为那一刀明明插在她的胸口,她原本应该要死去的,但现在身上却连伤口都没有。
  只是,她此时实在无心顾及那么多,她甚至连师父后来的消息也不想再过问;因为拓跋司功自从救她离开战场之后,已经连续呕血七日,如今虽已不再呕血,却仍是毫无知觉,浑身似冰地躺在榻上。
  大夫们替拓跋司功诊过脉,都说他气血微弱不似人,却没人敢断言他会不会醒来,因为他那冰雪般的身子实在太过骇人。
  此时,几日几夜来都陪在他身边的宋隐儿,正请宋伦把屋内几个炭盆再烧热些,并在他的协助下喂了拓跋司功喝了一些粥。
  “姑娘去休息,首领让我来照顾。”宋伦看着脸色没比首领好到哪里去的宋隐儿。
  “我不累。”宋隐儿一拍胸口,一副气定神闲姿态。“不过是对他说说话,累了就倒在一旁睡觉,犯不着休息。你先去休息,这样我若累了,才有人可以替换。”
  宋伦知道她这话只是体贴他,因为几日以来,照顾首领的工作,宋姑娘从不会假手他人。
  这些时日,府里哪个人不为宋姑娘照顾首领的样子动容呢?首领的吃穿梳洗衣,她一手全揽了下来,夜里需要喂药,也从来不麻烦旁人,总是亲力亲为;甚至昨晚长老们才提起首领若是这样一辈子昏迷不醒,应该如何是好时,宋姑娘马上接话说道——
  “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你们担心什么?”
  宋伦记得有几名长老当下便红了眼眶。
  “你与其站在那里发呆,不如快去休息。你在那里站着,我想发个呆都不能尽兴呢!快走、快走!”宋隐儿笑着催促他。
  宋伦抓抓头,认真地说道:“那我去请灶房再熬些补气药汤过来给姑娘还有首领。”
  见她点头,他这才退出门外。
  宋隐儿坐到拓跋司功身边,拧了条热巾子轻拭着他的脸庞。
  “你啊……原本就长得冷眉厉目,现在削瘦之后,模样更显得不友善了,要是脸色一沉,铁定可以把孩子、女人吓哭;幸亏我这人天生胆子大,要不然你那时也不会在亭子里遇到我……”她将他的手拉到颊边贴着,喃喃地说着话。
  每当她握着他的手时,他会有一些人的体温,身上挂的香囊也会发出极淡、极淡的香味,那让她感觉他知道她在陪伴他。
  “有时我想,若你不是因为吃过那白糕,对我有了印象……我此时或许还在西夏带着我娘逃亡;而你若是捉着了我,想必也不会轻饶我吧!”
  遇见他之前,她没喜欢过别的男人,宁愿终生不嫁,也不愿迁就于妻妾群中。偏偏为他牵肠挂肚了……偏偏他待她又是不顾生死的好……
  抚着他寒似雪的脸庞,她的眼泪不听使唤地滑出眼眶。
  “长老们和整个拓跋部落的人都等着你醒来,你不会想让他们失望吧?”她揉着眼睛,哽咽地说道:“傻子,为了救我变成这样值得吗?我老和你作对,脾气又差,也不是那种三从四德的女人……”
  她把脸庞埋入他胸前,用力呼吸着香囊那几不可闻的香气。
  “快些醒来吧,你想要我怎么样,我都答应。”
  “是吗?”
  宋隐儿蓦地抬头,看向拓跋司功——
  他已睁开眼,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她蓦地打了个寒颤。
  拓跋司功的眼神毫无一丝人味,像是阴间走来的使者,让人不寒而栗;而他看着她的模样好像他们之间全无干系……
  见到他清醒的喜悦被他异常的漠然给震慑住,宋隐儿连咽了好几口口水,才渐渐地恢复正常。
  “你醒了!”她欣喜地大叫出声,不能置信地捧着他的脸庞再三打量着。“你真的没事了!谢谢老天,我这就去叫大夫。”
  她跳下长榻,转身要往外跑。
  “不需要。”拓跋司功扣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到身前。
  一接触到他冰冷身子,她马上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你冷成这样,还说不需要大夫!”她急忙拿过一旁的狐裘替他披上,小小双手包裹着他的手掌,努力地搓揉着想让他的手暖和一些。
  拓跋司功看着她满脸的担忧,浓眉不禁拧皱了起来。
  有些东西撞击着他的胸口,可他弄不清楚那是什么。
  他努力地想着,想起她对他笑的样子,想起她在战场上为他挡了那一刀;但他想得越多,就越混乱……
  那些事重要吗?他不认为如此,但他为何要一再回想?
  拓跋司功闻到香囊传来淡淡的香气,他低头握住它,怎么他还有一些仅存的人性?他原本以为救了她之后,他已经不再是个人了。
  胸口闪过热气,他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唇角一抿之后,便恢复了漠然神态。
  “有没有温暖一点?”她问。
  他握住她的下颚,冷若冰霜的眼眸直逼到她面前,因为明白他的人性对她还有所求……
  “你刚才说我想要你怎么样,你都答应?”
  他的温度冷到她牙齿打颤,干脆掬起两人合握的手,小口、小口地吹着气。
  “我如今有点反悔了。”她见他眼里闪过一道戾光,不由得抚住他的脸颊。“我是说笑的。我是怕你以后要我当你的暖盆,我铁定会先冻坏。”
  他大掌覆住她的颈子,抚过上头的鸡皮疙瘩。
  “我要你不弃不离地陪在我身边,即便我成了魔,杀人无数,你也不得离开,你可办得到?”他说。
  宋隐儿倒抽一口气,因为他护短,更因为他眼里的认真。
  “你疯了吗?那种事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她正气凛然地摇头,朗声说道:“你如果杀人无数,我怎么可能不弃不离地陪在你身边?我应该要为民除害才对。”
  拓跋司功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那抹笑让宋隐儿觉得他不过是在逗她而已。
  她瞅他一眼,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身子,自己则缩到他怀里。
  他的大掌抚着她的发,低声说道:“那我们就此约定,若我杀人无数,你便一刀终结我的性命。”
  “你……你……”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睁大眼,蓦地抬头看着他。
  他冷冷地看着她。
  她握紧拳头,觉得醒来后的他让她感到不安,像是他体内的某些东西被抽走,而被装入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你疯了吗?老娘怎么可能真的动手杀你,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看你脑子病坏了,还是去看一下大夫比较安心。”她咕哝着推他一把,就要下榻。
  “我要你的承诺。”他扣住她的手腕,不客气地将她扯回胸前。“说你不会让我杀人无数,说你会守着我直到我死亡的那日为止。”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守着你原本就应该的。但是,叫我宰了你这事就稍嫌过火了,我是厨娘,又不是刽子手……”
  冷。她颤抖得说不出话,因为他冰雪般的大掌再次贴住她的颈子。
  “你原本就是我的,所以我才救你的命。”他黑眸冷冷看着她。
  “谢谢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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