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不是这样的软性子,年倾欢执意:“人就死本宫厢房之外几步之遥的距离,还端着原本当是本宫进的莲子羹。倘若本宫连去瞧一眼的胆色都没有,岂非是要由着她们骑在本宫头上了!”
“幸亏娘娘没有进那莲子羹。”乐凝又惊又怄,只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的难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胡来喜瞧见贵妃眼中的坚定,知晓必然是拦不住了,便只好错开身子:“娘娘只怕瞧见了,心里不舒坦,又何必如此?”
反而笑了,年倾欢沉稳道:“这些年来,有什么没见过的?若真是怕了,只管在梁上系一根绳子,一脖子吊死也就是了。可既然活着,就得活得硬朗硬气,无所畏惧。”
于是几人都不拦着,随着贵妃一并出了厢房,不过往右几步,稍微一拐,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小婢女了。
一口的鲜血,喷的衣襟上尽是血点子,那碗里头的莲子羹,也成了鲜红的颜色。小婢女表情扭曲,眉头蹙紧,瞪圆的双眼凸起的厉害,眼里尽是血丝。长大的口中,还有血水不停的往外流,但是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花青只瞟了一眼,便软了膝盖。乐凝早已经跪坐在地上,缩着身子不敢动弹。胡来喜虽然还能瞧上一眼,可也是畏惧的浑身发抖。
而年倾欢则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宫婢的脸,满心如同烈焰一般的愤恨,熊熊燃烧。“方才还喜滋滋的捧了莲子羹从本宫房中退出来,这会儿就已经咽气。本宫一番好意,倒成了催命符,连累她就这么惨死眼前。你们也都瞧见了吧?倘若这会儿,你们为求自保,欲离宫,本宫绝没有一句怨言,必然为你们妥善安排。”
这席话让惊惶之中的两个丫头都回过神,齐齐跪下朝贵妃叩首:“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绝不背弃娘娘。”
“好。”年倾欢吩咐胡来喜:“小厨房送进来的所有东西,逐一查验,所有人不得擅用。此外,着人去禀明皇后,有人在本宫的膳食里下毒。将这消息散播圆明园各处,必得要人尽皆知。抬着这宫婢的时候,安置在圆明园中,暂且不许安葬。”
胡来喜倒是不担心别的,只怯懦道:“娘娘,皇后让人将碧桐书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奴才只怕,这丫头的尸首都抬不出门去,更别说禀明皇后,散播消息了。咱们的人,也都被皇后的人看押起来,如今身边没有能调动的人。看样子,皇后娘娘是不打算让您出去了,除非皇上能尽快苏醒。”
“她当真以为能囚得住本宫么?”年倾欢幽然而笑:“也好,本宫现在就出去会一会这帮景仁宫的戍卫。”
“娘娘……”胡来喜生怕有事,赶紧来劝:“外头危险,您这样冒然的闯出去,若是有什么误伤就不好了。何况皇后娘娘就是要瞧您的好看,您何必……”
“休要多言,你们若是挺得住,只管都陪着本宫走这一趟。许未必能出得去,但是起码能引来‘有心之人’。”心里早就有数,今日之事,多半是有人从旁帮衬皇后,年倾欢就是想看看,到底这个人,是不是心里怀疑的那一位。
“娘娘且慢!”一个身影忽然从天而降,惊了众人。落在离年贵妃一步之遥的距离,她轻轻的凝视面前的女子,却没有上前。
“你是谁?”年倾欢听得很清楚,来人是个女子。“夜闯本宫的地方,你想如何怎样?皇后就如此耐不住性子么?”
第四百章 自揭身份,为保活命
“娘娘别误会,若是我有心为难,又岂会出生。夜色之下,袖中暗器,便足以取娘娘性命。何况,这里根本没有守护娘娘安慰的戍卫。”那女子说着往前了一步,借着庑廊下明亮的灯光,她看清楚倒在地上女子的表情。“以为娘娘身居宫中,必会害怕此景,不想娘娘当真女中豪杰,竟如此安之若素。”
摆一摆手,示意挡在身前的胡来喜先退开。年倾欢兀自往前,走至那女子面前。“漏夜前来,当不会就是为了夸赞本宫几句吧?”
“自然不是。”对方很是坦然。“自有人吩咐我,取娘娘的性命,若然毒没能叫娘娘归天的话。”稍微顿了一下,她的声音轻了一些:“娘娘当真是福大命大,否则此时躺在此处的便是您了。而您身边的这些奴才,也都得跟随着您一并去了。”
乐凝赶紧走上前来,挡着年贵妃,恶狠狠对那黑衣的女刺客道:“既然是有人吩咐了你,你还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但无论你的来意是什么,想要轻而易举的达到目的,只怕也不容易。你就不怕我惊声唤来侍卫,将你活活擒住么?这里,到底是年贵妃娘娘的地方,别真的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请便。”女刺客幽然而笑:“我既然敢进来,又同娘娘说了这许多话,便有十足的把握能离开。你若不信,怎么过都可以。但我只怕,唤了人进来,先倒霉的会是你家娘娘。”
“如此,便是你亲口禀明本宫了,皇后想要取本宫的性命!”年倾欢从她的言辞之中,只听出这些。
来人一点儿也不隐晦:“不错,我正是要告诉娘娘,下毒之人,与派刺客前来行刺娘娘之人,乃是皇后。”
“我凭什么信你?”年倾欢淡然的问。
“不凭什么,娘娘您已经信了。”女刺客慢慢的抬手,从耳后揭下蒙着脸的黑布。“我既然来,就没打算全身而退。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今天死个痛快。”
看清了那人的连,花青与乐凝均是一惊。就连胡来喜也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的“啊”了一声。
“贵妃瞧见是我,竟没有一丝惊愕。难不成,您早就知道是臣妾了?”尔雅幽幽朝她一福:“无论知不知道都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是您不介意,不如进房详谈。”
“也好。”年倾欢睨一眼胡来喜,不悦道:“这里好好收拾一下,再熬一碗定惊茶给她们压压惊。本宫这里不需要侍奉。”
乐凝担心不已:“娘娘,这可不行……”
“别担心。”尔雅温然道:“我既然方才没有动手,这会儿也一定不会动手。”
“怜嫔娘娘可要说话算数。”花青谨慎道:“若是我家娘娘有何闪失,必然十倍向您讨回。”
心中有些感慨,尔雅的脸色微微沉了些:“贵妃娘娘可还记得臣妾从前的侍婢,偏紫,和晴蓝么?她俩都是随臣妾入宫侍奉的,理当应该是近人。可惜,臣妾亲手算计了她们的性命,叫她们死不瞑目。”
“她们应当是旁人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令得你在宫中百般的不舒坦,故而才有此举。”年倾欢早就猜到是这个样子。“你是罪臣之女,要你满门抄斩的旨意,乃是先帝也下的。可你原本在宫外过着安逸的日子,是没有必要入宫送死的,除非有人胁迫你必须入宫。而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此人在宫中办事。所以,你要摆脱他,杀死他安插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情理之中。惯用伎俩,算不得什么高深的谋略,很容易猜。”
尔雅听了年贵妃这一番话,笑容隐隐有些不自在:“所以当日,皇后娘娘想方设法让臣妾相信,是娘娘您的母家谋害臣妾母家,臣妾却无动于衷,就是这个缘由。”
这话说的糊涂了,年倾欢不甚明了。“什么意思?”
噗嗤一笑,尔雅倒是很满足:“总算有娘娘不知道的事情了。”
长长的出了口气,尔雅缓缓道:“臣妾一早就知道,母家是被何人算计而满门抄斩,故而不会相信皇后的话。何况此事,根本从头到尾就是皇后掩人耳目。臣妾如今的心思,与贵妃娘娘一般,尽是恨毒了皇后。”
“所以,你不为皇后尽心,便是因仇恨使然?”年倾欢并不知道此事的渊源,只是纳闷怜嫔何以今日要现身道出一切。其实即便不为皇后谋事,宫里少了一位贵妃,对她的前程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尔雅冷笑起来,那声音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还因为,控制臣妾之人,不许臣妾如此。”
“哦!”年倾欢垂首,慢慢的捻起一块凉糕,缓缓就往嘴边送。
“娘娘不怕有毒么?”尔雅奇怪贵妃如此无畏的举动。
“既然你不愿意帮皇后娶本宫的性命,自然就不会让本宫丧命于你面前。”果然凉糕味道很好,且并没有什么不妥。“猜,刚才你一直就在这碧桐书院中,瞧着乐凝为本宫奉上莲子羹。倘若本宫当真要进一些,你定然会现身阻止,本宫说的有错么?”
尔雅摇了摇头:“娘娘洞若观火,当真是没有猜错。”等着贵妃再问什么,可对方迟迟不作声。有些憋不住话,尔雅奇道:“娘娘当真就不想知道,是谁吩咐臣妾襄助娘娘么?”
年倾欢摇了摇头:“那是你的事情,与本宫何干?”
“还是,娘娘已经猜到是何人了?”尔雅眼眸一紧,怒气登时涌上心来。“却不愿意相信。”
“左右本宫就坐在这里,你想如何,如何就是。”年倾欢敛去了笑容,凝眸转冷:“本宫并不怕死,却也不甘心就这么被皇后谋算。且怜嫔你出现的太不是时候,妨碍了本宫引出最紧要的人。坏了本宫的好事,还当是你为本宫挡了劫么?”
没料到贵妃竟如此从容,尔雅当真是自愧弗如:“这么多年来,娘娘可知臣妾何时是臣妾最欢乐的时光?”
年倾欢自然不知,便摇了头。
“是年幼时,在娘家的时候。那时候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尔雅慢慢的垂下眼眸,无限感慨。
“本宫还当,是你与皇上欢好之时,皇上怜爱于你!”年倾欢抚了抚自己的唇瓣,依旧觉得很干燥。“你的错处,便是自恃过高,以为皇上对你真心怜爱,于是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为你母家报仇。可惜啊,皇上就是皇上,是天子。”
“这道理,娘娘当然比臣妾更清楚。”尔雅被贵妃说中了痛处,脸色隐隐有些尴尬。“臣妾的确是高估自己,满心以为皇上会为臣妾做主。可惜……终究是凡人一个罢了。既然没有那个命,又何必奢求。臣妾只想,得一笔银子,远走他乡,再不理会宫里的人事,更无关仇恨。云淡风轻的日子,多么可望不可及!”
感慨之余,尔雅忽然转了脸色,愤懑的对上贵妃酿出水一般的眸子:“娘娘,求求您,放过臣妾好不好?”
年倾欢不愿听她说下去,只是转过头:“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娘娘,臣妾的毒,只有年大将军才能解。长久以来,若不是依靠他送进宫的解药延毒发,臣妾早已一命呜呼。可大将军给的十分有限,只能延迟毒发,却不能根除。一日一日的服用这些药,令得臣妾毒性入骨,再若不解,只怕命不久矣。您就看在,今日臣妾有心救您一命的份上,让大将军饶了臣妾吧!”
最不想听见的话,还是被她说了出来。叫年倾欢怎么能相信。“你别告诉本宫,是哥哥安排你引起皇上的注意,送你入宫。你别告诉本宫,哥哥要你入宫的目的,实则不是为了助本宫获宠,而是另有其他……”
尔雅起身,跪在了年倾欢面前:“大将军不许臣妾多嘴,不许臣妾透一丝风声,叫娘娘您瞧出来。可臣妾当真不想死。入宫之前,臣妾的确是想为母家报仇,也的确想成为皇上心尖儿上的人。然而入宫之后,一切都不是臣妾以为的样子,如今臣妾只想活命。求娘娘您救救臣妾吧……”
“怜嫔和本宫开这样的玩笑,可有意思么?”年倾欢的语调冰冷,面无表情:“你没瞧见,本宫如今是泥菩萨过河么?皇后将本宫囚禁在这里,对本宫下毒,又是派你前来暗杀,本宫自顾不暇,何以能帮你脱身。就连那被毒毙的宫婢,尸首都未必能运出这里去,本宫岂能将手伸的那么长,择一片云淡风轻的好去处让你栖身?”
尔雅真的已经尽力了,她想过许多方法拜托年羹尧,可终究是徒劳。眼下,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年贵妃,为此哪怕是尊严尽失,她也无所谓。猛的抱住年贵妃的脚踝,她痛哭哀求:“娘娘,您是臣妾最后的指望了,臣妾的命,只有娘娘您能救。您慈悲心肠,宅心仁厚,就饶了尔雅一条贱命吧!求您了!”
噙着泪仰起头,尔雅的声音已经轻到极限:“娘娘就不想知道,年大将军让我入宫的最终意图么?”
第四百零一章 心乱如麻,污秽已现
怜嫔的腔调极为怪异,惊惶之中带着怨愤,迫不及待的想要诉说,却又透出不安之意。几番欲言又止,苦苦挣扎,不免让年倾欢紧张起来。“本宫必然不会相信你的话,无论你哭的有多么悲凉都好。”
“娘娘究竟是不愿意相信尔雅的话,还是不敢相信?”
年倾欢没有做声,亦不愿意答她。
“有些事,不是娘娘不去相信就没有发生过的。”尔雅缓缓的放开了抱着脚踝的手,吃力的撑着地,哽咽道:“年大将军手握重权,又有个隆宠多年的贵妃妹妹于后宫为皇上尽心。即便外人没有多疑,皇上难道就不会疑心年家有谋反之心么?娘娘可别忘了,您的膝下还有两位阿哥呢。那可是有着年家血脉的皇嗣。”
轻轻的起身,年倾欢淡淡冲她笑了笑:“怜嫔别再说了,事关政权朝野,岂是你我后宫妃嫔可以妄议的。何况你为求脱身,自然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本宫从来都不信,如今也必然不会信。”
“娘娘有没有想过,臣妾可以向皇上坦白这一切。”尔雅苦涩的笑容,看起来格外苍凉:“即便皇上不信臣妾的话,也会加深他对年家的疑心。”
“这是鱼死网破之策,为求活命,你理当不会如此。”年倾欢不会被她胁迫,更不愿意相信哥哥真的有谋反之心。可越发沉重的心情,让她觉得一直悬在头上的宝剑,终于要掉下来了。“可你觉着,即便本宫出面求哥哥开恩,他就会赐你解药么?”
梗在了那里,尔雅的视线再度模糊:“总是还有一线生机的。臣妾只是想过些寻常的日子,不必看鸨母龟公的脸色,不必捉摸皇帝的心思,更不用在这深宫之中与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是想回到年少无知的时候,过些无忧无虑的简单日子。娘娘若肯为了臣妾去求大将军手中的解药,臣妾必然尽心竭力为娘娘化解此番的险境。甚至……可以取了皇后娘娘的性命,为娘娘夺取凤权出力。”
“谁?”一道黑影穿过窗棂。年倾欢敏感的觉察有人窥探,少不得冷声喝问。“有胆子潜入本宫的地方,就没胆子露面么?”
“娘娘不必惊慌。”尔雅认得出此人的身份:“他没有害娘娘的心思。否则,当日臣妾求他送消息出宫,他也不会暗中禀明娘娘。若不是他的帮衬,何以娘娘今日见到臣妾时,会没有意思诧异!”
“你不是挺聪明的么!”年倾欢知道她口中的人指的是宋青。“凡事都能看出端倪来,那怎么不好好为自己打算清楚,你真当本宫一定会帮你么?”
“若不是无路可退,臣妾不会贸然来求娘娘。”尔雅眼中的泪水慢慢的滚出眼眶:“年大将军要臣妾想方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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