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的意思是……”冷玉惊出了一身冷汗。“该不会是要打吉答应的主意吧?这恐怕不好。自从成孕以来,吉答应一直深居简出,不问事事。皇上也吩咐御医,细心看顾。加之成孕之前,懋嫔身边不懂事的奴婢曾经伤过吉答应,以至于她身边的人都无比谨慎。动辄出行就十数人跟着,那排场倒是可以和皇后娘娘游园相提并论了。奴婢只怕,嫁祸的招数一旦失手,娘娘的前程、三阿哥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李怀萍心里有太多的悲苦,当年她有着身孕的时候,何尝不是众星拱月一般被呵护在他的恩宠之下。现在,她老了,不漂亮了,没有从前的风姿绰约。他的心也就走了。吉怜,不过是区区的宫婢,入宫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摇身一变,成了答应。
男人的心,变得真要比翻书还快。尤其是身为君王的,能为你驻足一刻,也实属不易了。
“本宫何必冒险去做这些事,不过即便本宫不做,也自然会有人替本宫做足。”李怀萍的心思,是动在了乾西二所。“现在就不叫她生,她一定不甘心。且孩子一下子就没有了,她更有本事挖空了心思去讨皇上的可怜,做出一副狐媚惑主的下贱样子。本宫就是看不惯这些。倒不如叫她好好的生下来,生下来,皇上高兴,没准儿还能晋封她为常在呢……”
这一次冷玉完全明白了齐妃的意思,连连颔首不止:“娘娘好计策,奴婢心想,就让那下作蹄子再得意两天吧。姑且看以后呢。”
李怀萍嗯了一声,看一眼平坦的宫道上,荒无人迹的没落。“人人都说这紫禁城富丽堂皇,是天下间最好的去处了。可是冷玉啊,咱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走在平坦的宫道上,看见的景致,无论春夏秋冬,还是阴晴雨雪,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娘娘,同于不同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您能这样好模好样的走。为您和三阿哥,走出个金光灿烂的好前程。”冷玉托着齐妃的手,也是昂首阔步的走在这路上。
“这话,本宫爱听。你呀,不愧是侍奉在本宫身侧长久的人。最知道本宫的心思了。”李怀萍心思一沉,脸色就不禁冷下来:“我知道你家里还有可用的人,想方设法给弄进宫来,从现在开始就部署着。到那个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你要知道,皇后对我并非器重,只是没有办法不得不笼络的情分,所以无论何时何地,咱们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奴婢明白。”冷玉谨慎的答应着。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娘娘,奴婢多嘴问一句,您觉着皇后娘娘会不会扶持八阿哥即位?”
这倒是问住了李怀萍。“八阿哥到底是年贵妃的骨肉。除非年贵妃与年羹尧都垮台了,这个八阿哥才有可能和皇后一条心。虽则,皇后抚育八阿哥无不尽心的,但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又或者没有,她都是皇后,母仪天下。”
“娘娘,那您觉得,皇后娘娘会真心扶持三阿哥么?”冷玉又问。
这一次李怀萍先是沉吟了片刻,末了才道:“皇后岂会真心扶持别人的儿子。本宫想,若是皇后真觉得八阿哥不可靠,要另觅贤能。那么本宫的三阿哥首当其冲。但若是要皇后竭尽全力的扶持三阿哥,唯一的方法……”
“就是娘娘对皇后尽忠!”冷玉蹙着眉道:“只要娘娘仰人鼻息,三阿哥会出头的。”
李怀萍噗嗤一笑,险些站不稳身子。“冷玉啊,你看事情总是那么表面。即便本宫真的对皇后尽忠,心无杂念。皇后也不会默许本宫成为圣母皇太后,与她并尊。权柄下移,皇后是不会肯的。所以,要皇后尽心的匡扶弘时登基,唯一的可能就是先铲除本宫这位嫡亲额娘。弘时没有了生母,自然会将她视作皇额娘。到那个时候,皇后才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有意义的。”
“娘娘,那您还靠拢皇后,岂非是……”
“是我自己自寻死路。”李怀萍阴冷的笑容,沁透了整张脸:“但本宫未必真的要死,你不懂!”
第八十四章 何去何从,熹嫔难择
才见过弘历,雁菡只觉得揪心。都说这宫里头的女子有福气,只消生下阿哥,便可以母凭子贵。且根本就不必自己去饱尝养育亲子的辛劳。然而这外人无比羡慕的奢华日子,搁在自己心里是有多苦,雁菡不愿意对人提及,那是因为她真正的心痛。
“嘭。”的一声,搁在手边的茶盏盖子一晃。
雁菡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初蕊,从她双颊的红晕,不难看出她是真的动了气。“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娘娘,奴婢就是见不得您受委屈。”初蕊联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紧紧缩成一团。“初芽和奴婢,亲如姐妹,竟然背着奴婢做下了这样没有脸的事情。娘娘您待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这也就罢了,这宫里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瞪着您,就不能出一点差错,只这一点差错,很可能就会让您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示意她不要哭了,雁菡心里很平静:“从前不也是这个样子么?现在没差分毫。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平心以对。”
“可是娘娘,您从前,从没有这般低声下气的求过旁人。如今,为了九阿哥的事情,连皇上都不信任您了。明明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旁人算计的功夫。娘娘,您为何不对皇上说明白,又为何要委屈自己去求年贵妃。奴婢冷眼看着,您就是磕破了头,年贵妃也不会相信您的。您又何必委屈自己,那么多路好走,怎么就不择一条容易的?”初蕊手里端着,内务府才让人送过来的一串蜜蜡,呈于熹嫔。
“你的意思是?”雁菡略微转动了眸子,笑意浓烈了许多。
“皇后娘娘知晓娘娘您惯常喜欢蜜蜡,这不是特意让内务府的奴才拣了好的送过来么。”初蕊忧心不已:“娘娘,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贵妃再尊贵,也终究是一人之下。皇后娘娘贵为国母,且膝下无子。何况皇后娘娘如今又看中娘娘,或许……奴婢觉得,娘娘可以尝试。”
正逢磨溪端着热腾腾清茶进来,笑容明澈。“娘娘,这是刚沏好的茶清茶,您尝尝看。”
“娘娘又没有问过,你何必多嘴?”初蕊不喜欢这个磨溪,要不是因为她的香囊,就不会出现这么多麻烦了。所以看见她,心里的怒火就会情不自禁的窜上来。
“奴婢多嘴了。”磨溪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惹得熹嫔身边的大姑姑这样生气,悻悻的住口,也难过的缩了缩身子。
“无妨。”雁菡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清茶果然有些略微苦涩的味道,配合从竹叶上取的清水,添了几缕清香,到底是不错的。”
磨溪不敢抬头,只是垂首应道:“奴婢从前瞧初芽姑姑也是这么侍奉娘娘喝茶的。”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了做什么?”初蕊的脸色越发不好。
雁菡瞧着磨溪的谨慎劲儿,少不得轻咳一声,示意她不要在这么说话。“你方才不是说,叫本宫择一条好走的路么?你跟随本宫这么多年,但凡是本宫能看见的,你必然也都看见了。初蕊,你觉得皇后为何送这串蜜蜡手串给我?”
原本是不想开口的,因着磨溪还在这里。但既然熹嫔问起,初蕊也不好太明显的抵触这个小丫头。“娘娘,投其所好,难道不是表明皇后娘娘想要笼络您么?这说明皇后娘娘还是很在意您的。”
“皇后眼中的在意,你可知道是什么用意?”雁菡缓缓的问。
“这……”初蕊有些犯难,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妥当。
“你来说。”雁菡将目光锁定在磨溪身上。
磨溪有些意外,不明白熹嫔何故会问自己。但稍作迟疑,她还是蹙着眉头,慢慢的说道:“奴婢以为,皇后娘娘投其所好,正是为了吸引娘娘您的注意力。也就是说,皇后娘娘必然是有所求,才会有所施。”
算是说的不错吧,雁菡心思一动,不想这个才入宫的小丫头,还有几分眼色。“接着说下去。”
磨溪有点迟疑,但终于还是继续说道:“奴婢虽然不明白整件事情,却从方才娘娘您与姑姑的对话中,觉出了一些细碎的东西。贵妃娘娘明知道娘娘您有意靠拢,却拒人千里。反而皇后娘娘上赶着送蜜蜡过来,用以同娘娘修好。奴婢总觉得,身为皇后,这些事情是不必做的。而皇后娘娘偏偏这样做了,显而易见这些是有目的。”
“倘若是你,刚当如何?”雁菡只作不觉,平平静静的问。
“倘若是奴婢……”磨溪有点不敢说,言辞吞吐:“奴婢……只怕身份卑微。”
“你不用怕,怎么想就怎么说。”雁菡知道她的顾虑,从而平静她的心绪。“本宫与你们,不过闲谈几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奴婢倒是觉得,年贵妃娘娘的行为有些奇怪。”磨溪仔细想了想:“就如同那一日在皇后娘娘宫里,贵妃娘娘原本要赐死奴婢。但娘娘您只是一句话,她便饶了奴婢这条命,还恩准奴婢可以继续留在永寿宫伺候。常听人说,宫里的年贵妃娘娘杀伐决断,铁手无情。只是这次的事情,并不见得贵妃就是这样的性子。
还是说,贵妃娘娘根本就是有心饶奴婢一命。宫里能与皇后娘娘抗衡的,也就只有贵妃娘娘了。如今娘娘有心跟贵妃娘娘站在同一条船上,可对方却不领情,这不也是真真儿的奇怪么?明知道如此,胜算才大,却还要故意把娘娘您推开。这似乎并不是一个聪明人的明智之举。那么贵妃娘娘到底在思量什么?这一点,奴婢却是想不通了。”
雁菡很满意磨溪的话,却也能从她的话里,觉出她的心思。“是啊,明明是有利的事情,却不做。这便是真的奇怪了。”
“娘娘,您的意思是?”初蕊心里也是摸不准,虽然她不喜欢磨溪,但听磨溪这样一说,贵妃的行为确实反常。“难道贵妃是以退为进,希望娘娘您更加坚决的表明立场?也就是说,若要跟在贵妃身侧,就必须同皇后撕破脸?”
倾欢摇头,雁菡并不觉得贵妃是在逼迫自己做这件事情,相反的,她似乎更像是在赶自己离开她的身边。“贵妃似乎,不愿意我同皇后撕破脸。”
“娘娘,您……”初蕊忽然觉得,不光是磨溪让她陌生,就连熹嫔也是如此。“奴婢不明白,您为何偏要同贵妃为舞。贵妃膝下,已经有两个阿哥了,偏是皇上又偏宠贵妃,说不定往后还会再有小阿哥的。倒是,无论贵妃希望哪个阿哥成为后继之君,咱们的四阿哥都只有碍眼的份儿。”
“你想的不错,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可是初蕊,皇后的心思你从来没有认真瞧过。你觉得,即便皇后膝下没有嫡子,就会全心全力的帮衬四阿哥登基为帝么?说白了,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但说透了,有谁会希望手中的权力与旁人分摊?一旦四阿哥登基,她就只能是母后皇太后了,而本宫才是圣母皇太后。”雁菡闭上眼睛,很不愿意想那样的场景。
心中一凛,她又不得不慢慢的说:“年贵妃,到底是心系着皇上与她的阿哥。可皇后,心系着的是皇上,却也是她母仪天下的后权。”
初蕊终于明白了什么,慢慢的垂下头去:“奴婢是怕,娘娘万一走错了一步,往后想要回头就难了。年贵妃,虽然贵为贵妃,可终究是个连封号都没有贵妃。皇上用着年家,何尝不是防着年家,这样下去,只怕皇上连贵妃也会处处提防的。胡到猢狲散,奴婢是怕到时候,会牵累娘娘您也未可知。”
其实雁菡原本无意争斗,一步一步走过来,多半是为了弘历。“本宫真的没想过,要弘历成为什么后继之君,只求他能平安也就是万幸了。所以本宫依附贵妃,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她扳倒取而代之,而是希望能仰仗年家的福荫庇护,顺顺利利的挨到弘历出宫。有了他自己的家,有了他自己的前程,本宫也就能想办法毫无顾虑的抽身了。”
“除了这些,奴婢觉得还有一个法子。”磨溪想了想,忽然道:“娘娘何必成为第三个人。”
“什么第三个人?”初蕊觉得她的话奇奇怪怪的。
“就是能与皇后、贵妃分庭抗礼的第三个人。一旦后宫形成明显的三足鼎立局势,许多不安稳,就会变得安稳起来。底下的宫嫔们,也都晓得该怎么选择自己要依附的主子,小主。届时,无论是皇后还是贵妃,都不可能轻易的扳倒娘娘您。如此,四阿哥也算是有个安稳的前程了。奴婢愚见,只看娘娘是否愿意领受。”
慢慢的闭上眼睛,雁菡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最不愿意逼着自己去走的局面,却也是她最应当走的局面。“姑且,再让我仔细想一想吧。”
第八十五章 筹谋良久,先发制人
虽说入夏有些日子了,一场雷雨之后,紫禁城里倒也凉爽些许。穿着艳丽的宫嫔们,似乎说好了一般,三三两两的结伴游园,倒成了雨后御花园里一道清新别致的风景。
年倾欢瞧着雨停,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惯常喜欢雨后那份混着浓厚土腥气的新鲜湿润,早早就让人在御花园浮碧亭备好了香茗,待到宫嫔们前来赏景时,她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座品茗,闲看亭下睡莲朵朵,锦鲤红红。
“给贵妃娘娘请安。”最先走上前的,乃是耿幼枝。而与她相伴同游的,则是熹嫔钮祜禄氏。两人一人着宝蓝色的旗装,一人着浅绿,看上去爽心别致,可谓浓淡相宜。
“雨后赏园同乐,不必多礼。”年倾欢眼尾瞟过身边的石凳,示意两人坐下说话。“乐琴,上茶。”
“多谢娘娘。”耿幼枝拉着熹嫔一并走上前落座,脸上满是灿灿的笑容。
雁菡只是平静以对,没有多余的表情。在她看来,年贵妃的冷漠以待,似乎是另有用意。
“两位娘娘,这是今年新贡的香片,请品尝。”乐琴与乐瑶一并双双奉上香茗,便乖巧的退开一旁。
年倾欢端着自己的茶盏,有滋有味儿的品着。并不多与面前的两人交流。如此一来,这三人品茶的氛围不免拘谨起来。不说话,仿佛谁也猜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小主,您慢点,您别走的这样急啊……”
“你们别跟着我了,我自己能找到。”
忽闻主仆二人的对话,亭子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抬眼看了过去。
“都说了你们别跟着我了,我自己能找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集万千怨妒于一身的吉怜,吉答应。“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也这样不仔细,现在可好,弄掉了还不许我找,殊不知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怎么就能平白无故的弄丢?”
“去问问吉答应,那是找什么呢?”年倾欢虽然不是特别好奇,但与皇后有关的事情,她总是得上上心。
乐琴闻言应了一声,领着个小宫婢便从亭子上走了下来,直直走上前去。“奴婢乐琴给吉答应请安,敢问小主这是在找寻什么物件?”
吉怜一见着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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