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兴许伤能好得快一点。”乐琴正想着寻个由头出宫,这机会就轻而易举的来了,她又怎么能错过。
“这样真的行么?你确定你没事儿?”乐瑶还是担心她的伤。
“能有什么事儿啊,只是必然要早去早回,晚了再遇上‘七步倒’,我可就一命呜呼了。”乐琴冲她俏皮一笑:“我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呸呸呸!净乱说,那就麻烦你。”乐瑶动容一笑,没想到这个时候,乐琴还肯替她分忧。她哪里知道,乐琴将要遇上的是比七步倒更危险的人心。可正是这人心,能一下子让乐琴飞上枝头。
“行了,我这就去。”乐琴算准了,至少有两个人的眼睛,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一个是皇后,另一个则是皇帝。至于年贵妃是不是已经起疑心了,她还不敢确定。但无论年贵妃有没有起疑心,她都不会成为自己的阻碍,至少现下不会。“我走了!”抿唇一笑,乐琴只觉得满怀喜悦,走出这个宫门,就意味着一切都不同,如何能不期待?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两番中计,皇后堪舆
通往辛者库的这条路,乐琴不记得自己走过多少回,仿佛闭着眼睛也能走到。但是这一回,她走的格外缓慢,走的格外自信,心里的那股子轻快,几乎要带着她飞起来。她知道皇后没有这么笨,会明目张胆的在宫道上拦截她,最避人耳目的法子,便是找个人不多的地方再下手。
乐琴心想,跟着他的爪牙跑回景仁宫报信儿也需要一些时候,因此刻意在辛者库多逗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走出来。正好她脚上有伤,放慢姿态反而合适。待到穿过御花园的小径改道回翊坤宫的时候,期待已久的那一幕终于登场了。“映蓉……”
“哼。”映蓉冷冷一笑,脸色明暗难分:“那会儿你还会叫一声姐姐,今儿连这两个字都省了。莫非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用在我面前卖乖了。”
嘴角抽搐几下,乐琴佯装畏惧,心慌不已。到底是在年贵妃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的人,成日里那些女子面对贵妃千人千面的姿态,看过的听过的样子总不会少,乐琴自问学会了不少,做起戏来也很有一套。配合着伪装出来的心虚,她的额头上竟然冒出涔涔冷汗,让人瞧不出一点假来。“姐姐说什么呢,什么命不久矣,奴婢不过是去辛者库给贵妃娘娘取衣服。因着贵妃娘娘身子不适,身边伺候的人多了些,故而奴婢只孤身一人前来,还望姐姐不要追究。”
“你还记得上次那档子事儿?”映蓉见乐琴一味放低姿态,少不得摆出高人一等的样子。“可惜啊,上次教你也教了,说你也说了,你还是记不得,我能有什么法子。今儿要请罪也好,要求饶也好,可惜不是我说了才算。你若真的怕死,就好好跟皇后娘娘解释解释。娘娘菩萨心肠,必然赏你个全尸。”
乐琴满脸青灰之色:“姐姐到底在说什么,奴婢当真听不明白。”
“好说废话,让皇后娘娘久等,只怕你吃罪不起。”映蓉生落,两个小太监便粗手粗叫的上来,将乐琴擒住。就连贵妃那件旗装都掉落在地上,任由他们踩踏。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贵妃娘娘。”乐琴哭腔道:“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等下见了皇后娘娘,答案自然会揭晓,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为好。”映蓉一脸的得意,夹杂着深深的厌恶,恨不得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易就将乐琴碾碎在自己的指尖。“走吧。”
从御花园的小路直接拐到了皇后所在的千秋亭,一路上,映蓉小心的避开了旁人,自以为事情办得很是干净利落。“娘娘,乐琴带来了。”
静徽端坐在亭子中央,由着映梦为自己斟茶,看也不看那乐琴,只是低头莞尔:“本宫以为,年贵妃最是刁钻狡猾,不想她身边的人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究竟这一招人蛇出洞,是你这丫头想出来的,还是年贵妃吩咐你做的?”
乐琴甩开了钳制住她的两个内侍监,慌乱的走上前去:“娘娘,奴婢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去了辛者库,身边没有其余的丫头陪着,纵然是违背了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也罪不至死啊,请娘娘开恩,饶恕了奴婢吧。”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嘴硬的,静徽听着她避重就轻的话,脸上的笑意更为明艳。“本宫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年贵妃到底想怎样?”
一头雾水的乐琴一个劲儿的摇头:“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近来身子不适,脾气也变得不那么好了。奴婢不过就是去辛者库,给贵妃娘娘取旗装而已。再没有别的了。”
静徽不做声,端起了茶盏,小口的抿了起来。
映蓉会意,走上近前一个巴掌就从头劈下来,毫不留力,只打的自己的手都发了麻。“嘴硬是没有半点好处的,你若是还不说,就别怪本姑姑对你不客气了。”
乐琴愕然的捂着脸,惊恐万状的看着皇后:“娘娘,您要奴婢说什么,奴婢是清清白白的。”
“来人。”映蓉一声吩咐:“攥着她的手。”方才那两名内侍监一股脑的冲上来,再一次将乐琴牢牢锁住,令她不能动弹。
“皇后娘娘,奴婢当真是清清白白的……”乐琴拼命的挣扎,嘴里不住的喊着。
“你清白与否,本宫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本宫要知道的话,你若是还不肯说,那你叫破喉咙也是枉然。”静徽搁下了茶盏,耐着最后一点性子问:“到底皇上听见的歪风邪语,是不是你这个大胆的蹄子传出去的?设计让本宫掉进你们主仆的陷阱,根本就是年贵妃一早的打算是不是?”
算准了时候差不多,乐琴脸上的颜色沉着了许多:“皇后娘娘,即便是到现在,奴婢也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可今日之事,奴婢明白祸起何处,不就是因为娘娘要奴婢做的事情,奴婢没有照办么!贵妃待奴婢不薄,即便奴婢有私心,想出宫,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陷贵妃于不仁不义之地。皇后娘娘,奴婢贱命一条,您根本看不上眼,既然如此,就请您成全了奴婢,赐奴婢痛痛快快一死吧。”
“好大的胆子!”静徽脸色一僵,嚯的站起了身子:“你胆敢往本宫头上泼脏水,你简直岂有此理!”
映蓉见皇后动怒了,径直往前一步,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难为娘娘好言相问你不领情,竟然还口满嘴的污言秽语。那就别怪本姑姑不给你好果子吃,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干什么!”乐琴凛眉,双眼里只有恐惧之色。
“你说我要干什么?”映蓉见内侍监紧紧攥着乐琴的手,一把揪住她的手指,将整个手背拉平。另一手高高扬起,银簪子的的尾端在空中闪着银色的光芒匆匆落下,不偏不倚的朝着乐琴的手背刺下去。
“啊……”乐琴痛的撕心裂肺:“皇后娘娘,贵妃没有做过的事情,即便你杀了奴婢,奴婢也抵死不会承认,你休想让乐琴背叛贵妃……”
映蓉不服气,恼火的不行:“我倒是不信,你的手背比你的嘴还要硬。”伴随着说话的同时,她狠狠的扭转那根银簪子,使劲儿往下刺,恨不得一下子就能穿透对方的手掌。“皇后娘娘想知道事情,这宫里没有人敢隐瞒,除非是个死人。可惜啊,人都已经死了,还守着那要死不活的秘密有何意义?”
“皇后娘娘,您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会……无中生有,陷害诬陷的话,奴婢也坚决不会承认的……皇后娘娘……求您杀了乐琴吧!”
静徽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顽石,说真的,她是真的恨不得割了这乐琴的舌头。可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就算杀了她也终究无济于事,倒不如想法子让她倒戈相向,只要能指证一切都是年贵妃的主意,那或许自己可以避过一劫。“你想清楚了么?”
“娘娘,奴婢没有什么可想的。奴婢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背主求荣。奴婢更不会为了母家的私事,而谋算皇嗣,您杀了奴婢吧!”
“好哇,那本姑姑就成全你。”映蓉恨得牙痒,一把将银簪子从乐琴的掌心里拔了出来。“你就受死吧。”
“大胆,住手!皇上在此,谁敢于圣驾面前滥用私刑?”苏培盛的声音,不如往日脆生,却比往日威严。
静徽与映蓉均是一震,不想竟然这个时候,皇上回来这里。静徽赶紧就着映梦的手从千秋亭走出来,急匆匆的向皇上行礼:“皇上恕罪,臣妾不知皇上在此,惊扰的圣驾。”
“她所犯何事?”胤禛第一句话,便问到要害。
“回皇上……”静徽的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竟然接二连三的中了这个蹄子的诡计。“臣妾听闻后宫有些不正之言,污蔑臣妾指使乐琴,谋算汪答应的龙胎。臣妾心中有疑,觉得此事必然与乐琴有关,便趁着无人之时,传召她前来问话。不想她竟然满口污言秽语,当面指责本宫指使她,莫须有的事情叫臣妾如何能承担,故而……还望皇上恕罪。”
心想着反正这件事情也要被抖出来,自己先开口,或许能以示清白。纵然如此,静徽心里还是万分的悲伤,这件事情无论能否还自己公道,在皇上心里,只怕也将会留下永远抹不去的污迹。皇上待她,终究不是待贵妃的情分,哪怕她是正妻。
胤禛扫一眼钳制乐琴的内侍监,唬的那俩奴才赶紧松开手,扑通的跪了下去。
映蓉心里也是怕的不行,脸色竟要比乐琴还难看。“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所言不虚,乐琴的确是这样冤枉娘娘的,奴婢听得格外清楚。”
收回了目光,胤禛的口吻并未特别的严苛:“那你有没有?”
“皇上,臣妾并没有啊。”静徽只觉得委屈:“臣妾一直精心照料着安常在与汪答应的龙胎,又怎么会希望她们有事,这些,不过都是乐琴的片面之言,望皇上明鉴。”
第一百六十章 如愿飞枝,册为常在
“你有没有?”胤禛依旧是方才一样的语气,目光寡淡的划过因为痛楚而略显得扭曲的脸庞。
乐琴连忙跪下,连连摇头:“皇上,奴婢什么也没有做过,奴婢是清白的。”
“皇上……”静徽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亲口去问一个奴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话。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皇后没有做过,乐琴也没有做过,汪氏的龙胎安安稳稳的怀在她的腹中,此事必然只是个误会。”胤禛打断了皇后的话,将自己得出的结论慢慢的陈述。“朕知道,皇后管理六宫向来公正持重,倘若此事有什么证据尽可以呈于朕面前。”
这分明就是堵自己的嘴,皇上就算要偏私年贵妃,也是在不必替一个奴婢来说话。但是这口气,静徽还是忍了下来:“臣妾有罪,宫中不该乱用私刑,今日乃是因为事出突然,臣妾只怕若不如此,乐琴必然不肯说实话。归根结底,也是臣妾太在意皇嗣后继之事的缘故,担心汪答应会遭人算计,一时乱了心智,请皇上责罚。”
“无妨,你也是一时心乱。”胤禛并未打算责罚,似乎也没打算再说下去。“苏培盛,人带回养心殿,去传御医。”
“嗻。”苏培盛赶紧召唤了两名内侍监过来,不过这一回不是牵制住乐琴,反而是扶了她往养心殿去。
这样的情形,让静徽无比的惊讶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话还没有说出口。苏培盛已经亮了嗓子扬声道:“皇上摆驾养心殿——”
映蓉被这离奇的一幕惊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皇后踢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娘娘,皇上这是……这是执意要护着贵妃了!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映梦赶紧来扶着皇后的手:“娘娘,您保重凤体啊。”
静徽丢开映梦的手,只道:“去扶映蓉起来,本宫还撑得住。”心里只是觉得发凉,但是那种凉,似乎又不是铺天盖地,雪上加霜的。反而是深不见底,且慢慢的渗透进骨缝的。“本宫怎么觉得,皇上似乎不是在帮贵妃呢?”
映蓉有些听不懂了:“娘娘,您这话,奴婢听不明白……”
“漫说是你了,本宫自己也糊涂了。”静徽抽了一口凉气,好容易将所有的愤怒压制住,也一并忍住伤心:“不对劲,皇上这么做,绝不单单是为了袒护贵妃。这乐琴到底是什么来头,莫不是,年贵妃当真要把她献给皇上吧?从前的种种,是计中有计?”
“这怎么可能!”映蓉不信,就着映梦的手站起来,双腿还是软的。“娘娘,乐琴她哪里配伺候皇上。何况先前,那些对贵妃不利的话,也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就算是贵妃有心试探娘娘您的心思,也断然不会让身份卑微的奴婢成为小主。贵妃手里还有英答应,再不济,不是还有熹妃在身侧么?她何苦弄个对自己不忠心,又心思如此‘灵巧’的奴婢去侍奉皇上。娘娘,是不是您伤心过度,想得太多了。”
虽然映梦一向不喜欢多嘴,但这个时候,她也不得不宽慰皇后两句。“娘娘,奴婢觉着,皇上是不会喜欢乐琴的。说句不中听的话,乐琴也不年轻了,且一直侍奉在贵妃身侧,只怕皇上也看厌了。”
“是啊是啊。”映蓉忙道:“要是皇上对乐琴有意,也不必等到现在啊。娘娘,咱们还是先回宫再从长计议吧。”
静徽有些想哭,委屈、愤怒、羞辱纠缠在她的心口,令她痛不欲生。“除了先回宫,本宫还能怎样。翊坤宫区区的奴婢诬陷本宫,皇上都不信了。竟带着她回了养心殿,还传召御医。那本宫呢?皇上可管过本宫的感受……”
“娘娘……”映梦总算还是比较清醒的:“言多有失。”她不敢教训皇后,只是这个档口上,不多说一句,怕皇后反应更激烈。
“呵呵。”静徽冷冷一笑,眉目之间深深的痛楚已经掩藏不住了。“言多与否,本宫已经失了圣心。”趁着泪水还没有涌出眼眶,她赶紧抹了一把眼泪,不愿让自己太过难堪,沦为笑柄。”回宫!”
“是,娘娘。”映蓉走上前扶着皇后的手,步伐沉甸甸的往景仁宫去。
“传齐妃。”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能帮她一把,这个人也许就只有齐妃了。静徽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失了后宫大半的人心,而这些人心最终又怎么会稀里糊涂的倒戈于年贵妃的身侧了。总之这时候恨起来,她食其肉寝其皮,巴不得对方登时就死在眼前。
胤禛没有做声,一直在一旁默默的注视御医替乐琴包扎伤口。
西暖阁的气氛显然有些诡异。奴婢坐在了皇上的软榻上,还有御医伺候着疗伤。这样也罢了,皇上竟然还在一旁守着……这一幕就连苏培盛也有些吃不住,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皇上一直不做声,由着御医禀明的伤情,才吩咐人去取药来煎。
苏培盛瞧着皇上身边这会儿不需要人伺候了,便领着一众伺候的人退了下去。谁知道才出养心殿,陈福就兴冲冲的奔过来。“你小子匆匆忙忙的像什么样子,皇上今儿心情欠佳,你可别触了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