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后,一行人继续赶路。终于在第二日,抵达了斜塘镇。
从当地人的口中打听到了上官礼的府邸所在位置,上官礼就是无忧她们此番前来要找的负心人。
上官礼,号称江南第一剑客。人们所不知道的是,这第一剑客的背后隐藏的是多么肮脏的事。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小门派的弟子,却遇到了木玉心,也就是此次要讨回公道的女子。木玉心爱上了上官礼,却不知上官礼爱的只是她家的家传剑法,想当然,在她们成婚后,上官礼得到了剑法,练成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便心狠手辣地将木玉心一家杀害,当时木玉心被上官礼追杀,逼于无奈之下跳下悬崖,恰巧被移花宫出来的一行宫女所救。木玉心经此事早已心灰意冷,只愿在有生之年能够为家人报仇。
后来,她入了移花宫,那么移花宫便有义务帮她手刃上官礼。
进入上官府邸是非常顺利的,一路上没有遇到家仆护卫的抵挡,因为他们无一幸免皆是被点住穴道,倒在一边。快速地赶至主屋,她们的目标人物上官礼正在和一位青衣男子打斗着。
来时她们便已经看过通过木玉心描述而画出的画像,而这个白衣男子手上的那把宝剑赫然就是木玉心家传的秀影剑。
未等无忧一行人反应过来,青衣人一掌便将上官礼打到在地。
看来所谓的江南第一剑客,不过如是。
而此时,无忧才真正地看清了青衣人的长相。
他的容貌怪异之极,除了两颗眼珠微微转动之外,一张脸孔竟与死人无异,完全木然不动,说他丑怪也并不丑怪,只是冷到了极处、呆到了极处,令人一见之下,不寒而栗。
是易容术。无忧可不相信这天底下有人会长成这副模样。
第三章
院子里除了上官礼的哀嚎声便再也没有人出声了。
青衣男子缓步向上官礼走去,上官礼捂着受伤的胸口,一点一点地向后挪动,脸上的表情惊骇至极。
他怎能不惊,自认为无敌于天下的剑法被这青衣怪客在十招之内破解。
他又怎能不骇,自己的性命即将被这人结束。
他怕死,很怕很怕。
“大侠,不要杀我,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若是将此景述说给江南的百姓听,又有几人肯相信?昔日的江南第一剑客为了保命竟不顾自己的尊严,跪地求饶。
移花宫的女子们皆露出了鄙夷之色。在她们收到的教育中,是宁可死,也不能够丢移花宫的脸面的。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无忧。
怕死,是人的天性。
她知道如果自己处于对方这样的位置,未必不会这样做。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或许,这也是因为无忧的历练不够的关系,她太稚嫩了,所以尚未找到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又或者她已经找到了但尚不自知。
青衣男子没有动,但是问琴动了。
她这一动,便是将三方隐约的平衡打破了。
在无忧还未来得及阻止前,她拔出了一柄剑,直直地刺向青衣男子,意在将他逼退。
在问琴的眼中,移花宫想要杀的人,就必须由移花宫的人来杀。
糟了!无忧暗道。
问琴和这青衣男子明显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从他和上官礼的打斗中便可以看出。一个人一看即知受了严重的内伤,而另一个人却连衣衫都未沾染到半丝的尘土,更不要说受伤了。
恐怕,就是她们七人一起围攻他,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问琴总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以为她成熟稳重,但与她相处了整整三年的无忧却知晓问琴的性格恰恰与她那张沉静的脸相反。急躁,是她最明显的弱点。
果然,十数招后,问琴的剑被打飞,人也摔落于一旁。
其他宫人提着剑,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无忧拦住了。
那个青衣男子看着就知其不是好惹的,问琴的落败虽在她意料之内,却也在意料之外。她没有想到,问琴败得如此之快。甚至比以往她和明月宫主切磋时,败得还要再快上一些。由此可见,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若是将对方惹怒,她们这一群人,怕是没有一个能够全身而退的。她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自由,就这样一命呜呼岂不是太冤枉了。
“前辈,请手下留情。”
不知道青衣男子的具体年龄,但是叫一声前辈总是不会错的。
学着曾经在武侠小说中看过的动作,无忧拱手作揖。
青衣男子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给无忧一个,但是却没有再动手。
无忧也不恼,因为她知道,武功高强的人都有一些怪脾气,他们比常人要更加地高傲。
你能忍就忍了。
不能忍,也还是只能忍了。
谁让对方的武功比你高。
江湖,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
移花宫也是如此,宫中宫女的等级都是按照武功强弱来排列的。
“吾等一行人此次前来斜塘,是为了找上官礼帮家中姐妹报仇。我的师姐想要手刃仇人,难免心急了些,因此冲撞了前辈,请前辈海涵。”
一番文绉绉的话说下来,无忧心里是直翻白眼。这已经是她认为最好的措辞了,作为一直受着现代教育的学生,真的是很不习惯这样说话,但是从武侠小说上看,好像江湖中人都挺吃这一套的。
问琴跌坐于地,看情况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罢了。
她没有出声,因为从刚才的交手中,她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岂止是天地之别。
她咬着下唇,不甘,却又无奈。只能睁着眼看着无忧与对方交涉。
无忧这一番话是道歉,也是暗示能否将上官礼交由她们处理。
毕竟她们这一趟出来,若是事情没办好,她自是不会有事,但其他人却不同。移花宫对办事不力的宫人的惩罚手段可是不轻的。
如此浅显的暗示,青衣男子当然听懂了。
他转头,第一次正视无忧,却带着渗人的目光,配上那张如同死人般的脸,让无忧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手心里也渗出了些许的冷汗。
这就是高手的气场吗?无忧在心里暗自飙泪,她的心脏跳动地很快很快,仿佛就要跳出胸口一般。
好可怕的人!
此时的她,很想学着刚才的上官礼的话,大叫一声,大侠饶命!
可惜,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因为即使是明月宫主再宠爱她,也不会任由她丢了移花宫的脸面。
所以,她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直挺挺地接受那渗人的视线。
装逼,是唯一的选择。
其他的,就只能看这位青衣男子如何了。
一刻过去了,就在无忧忍不住要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时,青衣男子说话了。
“若是我杀了他,你又能奈我何?”
他的声音是低沉的,醇厚的,很好听,但是却又带着三分冷意。
无忧僵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能奈你何?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太清楚了。
连武功比她高不止一星半点的问琴在他手里也不过只过了十三招,她的话,岂不是更加惨烈。
她想想,武侠小说里,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解决的?啊,对了,多数情况下,会有一个德高望重且武功也不俗的前辈说一句,“看在老夫的几分薄面上,今日之事,能否就这样算了。”之后若不是打起来,就便是散开了。
但是,她是谁?
能够让眼前的这位青衣男子给她几分薄面?
笑话,这比做梦还不现实。
“无忧。”
年龄最大的烟染担忧地看向无忧,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忧向她摇摇头,也同时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
“前辈若执意如此,那么请恕吾等先行告退了。”
还能怎么办,打不过他,那么就只能先撤了。
无忧用眼神示意烟染去帮问琴解穴,并扶她回来。
烟染快步走到问琴身边,在她身上轻点了几下后,顿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来。
她转头,向无忧摆手。
穴道解不开,看来是这青衣男子的独门点穴手法。
看这青衣男子无动于衷的样子,便知道他无意帮问琴解穴。
如果无忧够理智,那么她便会带问琴回移花宫请明月宫主帮忙解开穴道。
但是人非草木,到底是相处了三年的师姐,无忧犹豫了。
今日一战,问琴已是大受打击。
若是让她这样子被带回去,将会是一个更大的打击。
在移花宫的所有宫人面前丢脸,在明月宫主面前丢脸,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问琴怎么受得了。
问琴是一个性子极其刚烈的人,有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她就是这种人。
如果,她现在带着问琴走,或许,她们所有人都不会有事,问琴的穴道也可以被明月宫主解开。
但是,对问琴而言,她的尊严便荡然无存。
而对有些人而言,尊严却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存在。
恰巧,问琴便是这有些人其中之一。
可是,请求这个青衣男子,他便会帮问琴解穴了吗?
无忧半分把握都没有。
但她还是问了,
“能否请前辈为我的师姐解穴,她少不更事,先前的冲撞,实属无意,前辈大人有大量,请不要计较她的年轻气盛。”
一番话,言辞恳切,语气诚挚。
但是流转于其间的,确是暗涛汹涌。
你是前辈,我们是后辈,和我们计较,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这是激将之法,却也无可奈何,无忧明白,寻常的方式,用在这青衣男子身上是行不通的,她只能冒险激他。
青衣男子显然不吃这一套,他冷哼一声,道:
“若是你能在我手下过十五招,我便帮她解穴,不但帮她解穴,我还不会杀上官礼,你意下如何?”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出言相激的少女的武功比不上刚才被他点住穴道的少女。
气、力、身、形,是判断一个人武功高低最基本的方式,也是江湖上多数人判断一个武者强大与否的方式。
但是,真正的高手,却是能从在常人眼中虚无缥缈的势中判断一个练武之人的强弱。
而这位敢于和他对话的少女,她身上的势显然不如她的师姐。
说不如是好听点,事实上,是差的很远。
她的师姐只能在他手下过十三招,他却要求这少女过十五招,很明显,是在强人所难。
但是他平生偏偏有一个嗜好,那便是强人所难。
无忧忧郁了,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上一定是一阵青一阵白,“好看”得很。
在青衣男子的手上过十五招,她真的还会有命走出这上官宅吗?
无忧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名字是取错了,这哪里是无忧,多忧还差不多。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问琴说话了。
她瞪视着无忧,目光是恶狠狠的。
无忧笑了,她不能哭,便只能笑。
即使是装出来的,她也得笑。
“师姐,你知道师妹向来叛逆,你说不用我管,我便偏偏要管。”
语毕,便不再搭理问琴。
无忧看向青衣男子,眼神是戒备的,是带着惧意的,却也是坚定的。
“前辈,我应了,请出招。”
第四章
无忧说得爽快,心下却是只有三分把握。
青衣男子的身形很快,出手更快。
如果不是即将挨打的是自己,无忧指不定会在一旁为这衣诀翩翩的身法叫一声好。
面对这迅猛的攻势,无忧的应对策略只有一个字
——躲。
若说无忧学得最快的是什么,那便是这逃命的功夫。
曾在藏书阁里,她拣拣挑挑,硬是选了一个早已没落的小门派的步法
——绰影步。
此步法不仅动如疾风,更会生出许多叠影,让对方根本无法分辨人在何处。
绰影步学起来很简单,用起来也简单。
但它充其量也不过只能算是江湖上的二流武功,唬唬外行容易,若是遇到了如这青衣男子一般的绝世高手,那么只能送三个字
——纯找死。
堪堪躲过五招后,无忧便被一掌击倒在地,气血翻腾。
她苦笑一声,知是这青衣男子已是放了水,对比一下刚才同样是被击上一掌的上官礼的凄惨状况便知。
“无忧!”
宫女们想要过来搀扶她,但宛心刚碰到无忧的衣袖时,便被她一甩拂开。
“不要过来!”
这一声,说的极重,也极严肃。
宫女们皆是一惊。
在移花宫中,何时看到过无忧这样凝重的神态,又何时听过无忧说过这样沉重的话语。
虽被尊称为宫主,但无忧不同于问琴的高傲,她向来平易近人,从来没有给宫女们摆过脸色,也从来没有大声地斥责过任何一个人。
众人见她如此,知她此次是极其认真的,便不敢再过来扶了。
无忧单手撑地,摇晃了一下,才站直。
一身湖水蓝的衣衫已是沾满了尘土,很是狼狈。
但她的眼眸却是清亮的,如同冰川之上的阳光,融不了冰,却依旧闪耀。
一时之间,竟让人移不开眼。
“前辈,还有九招,请赐教。”
无忧抽出了挂在腰间,一直被她当作饰物的长剑,此刻正直直地指向对方。
她觉得自己应是疯了,否则怎会如此地不识好歹,人家已经放水让她过了六招,若是她还有些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难而退。
但现在她不仅没有退,还让对方继续。
青衣男子挑眉,他想,自己应是没有理解错误,这个少女,是在向他挑衅。
有趣。
他入江湖这么多年,主动找死的人不多。
而像她这般的,更是绝无仅有了。
如果是一般人,不外乎三种情况,一是对方对自己的剑法极为有信心,二是准备了偷袭之招,三便是愚勇了。
但是这少女却不是这三种的任何一种,此刻,他竟猜不着她的心思。
他站在原地,等待着少女出招。
就在众人以为无忧有什么绝招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无忧并没有攻击青衣男子,她只是在原地,没错,就是在原地,以极快的速度用剑做出几个横劈竖砍的基本剑法招式。
除了快,并无其他特色可言。
这时候,青衣男子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冷笑一声,道,“你倒是狡猾!”
便以比无忧快数倍的动作跃向她,衣袖轻拂,便将她手中的剑打落。
无忧弃剑改拳,意料之中,被他躲过,最后被一掌打倒在地。
这一次却没有像上一次那么幸运了,左肩剧痛,直接一口鲜血从口吐出。
“咳、咳。”
无忧咳嗽了两声,一只手捂着左肩,一只手抬起袖子将嘴角的血迹拭去。
那一掌真的很厉害,至少对无忧而言,是如此。
此刻,她的肩很痛,十分痛,但她却笑了,笑得甚至比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还要灿烂几分。
“前辈出了八招,我出了七招,已是十五招了。”
青衣男子的确是出了八招,但是无忧最后的两下反击,却只有两招,那么还有五招呢?
剩下的五招便是刚才无忧站在原地时,演练的三招横劈,两招竖砍。
这样的算法算是耍无赖吗?
无忧可不这样认为,他们一开始便只是说她能够在青衣男子手下过十五招即可,却没有说如何来数十五招,那么她便以两人共同出招的总数来计算,也不算错,不是吗?
无忧一开始便没有想要以卵击石。绰影步也不过只是迷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