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都记得,自己刚来到移花宫时,正是原来的无忧生病的时候,喂药,擦汗,都是明月宫主亲自照料的。当她因为无法适应陌生的环境而夜夜做恶梦时,也是明月宫主夜夜陪着自己,直到她入睡为止。在武学方面,明月宫主也没有强制要求自己多勤奋,大多是纵容的态度。
她逐渐明白,移花宫的未来掌门人,明月宫主早就决定了是问琴,所以,她才那样严格地要求问琴。掌门这种称号听起来十分响亮,但其中的艰辛又有多少人知道。明月宫主给无忧的是第二的地位,是一个真正能够让她无忧的地位。
对于这样的明月宫主,无忧无法昧着良心去欺骗她,去伤害她。
只要一想到当自己提出脱离移花宫的请求时,明月宫主会怎样的失望,她就会却步。
最难过的关卡,不是龙潭虎穴,而是自己心里的那一道。
但是,无忧真的不想在移花宫待一辈子啊。
一生的时间,是那样的漫长,移花宫再好,对她而言,也只不是一座华美的牢笼,困着她的自由,困着她的心。
无忧想过许多种方式,许多种结果,却不曾料到这一种。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明月宫主丢给了无忧一块腰牌便翩然离去。
这块腰牌正是可以出入移花宫的凭证。
原来,她的想法,明月宫主都知道。
想想也是,移花宫的一切,都在明月宫主的掌管下,她先前的所有行为,都在移花宫里进行,又怎么会瞒得过明月宫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但却一定知道,自己想要脱离移花宫的心。
紧握着玉制的腰牌,无忧泪流满面。
“对不起,师傅,对不起……”
她跪在地上,喃喃地重复着。
她明白,自己已经伤害了在这个世上,第一个对她好却也是对她最好的人。
自私是人最大的劣根性。
无忧终也是逃脱不了这一关。
纵然自责,纵然难过,但是她依旧会选择脱离移花宫。
说是两难,其实孰轻孰重,无忧潜意识里早已做出抉择,只不过,不想承认自己竟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罢了。
她也知道,自己和明月宫主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伤害已经造成,无论怎样弥补都无济于事。而自己,根本就不会留在移花宫,还谈什么弥补呢。
她和移花宫里的人是不同的,终将有一天,她们之间,行同陌路。
无论是明月宫主,还是其他人。
明月宫主此举却也坚定了无忧的心,她一定要成功,以伤害了重要的人为代价,想要做的事,必须要成功。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七天后,无忧出宫。
经过上一次的萧条小镇后,换了一身男装,易容后,便踏上了去华山的路。
第七章
去华山的路上,无忧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所有的计划部署都是基于一个最基本的条件,那就是五绝会将《九阴真经》带上华山。
那么,如果他们不这样做呢?
一想至此,她便冷汗淋漓。
好在经过了分析,她认为五绝连对方都不会信,怎么会信对方的弟子,所以最公平最不会受到争议的方式,便是将《九阴真经》带上华山。
这个疏漏虽是不会影响无忧的计划,但却是让她后怕不已。一直在发热的大脑终于回归了冷静,她没有经世之才,也不是天生的谋略家,否则也不会将这件事策划了如此之久。
一年多来,说是没有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过,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好在,此刻的她,已经清醒了。
一个人要将一件事做得成功,那么,她必须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她必须有自知之明。无忧差一点,就走错了一步。而这一步,会让人万劫不复。
作为一个穿越者,最容易生出骄傲之心,自负之意,认为天下人都是傻瓜,而自己却是最聪明的那一个。知晓剧情虽是优势,却也是祸根。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穿越者们最易忽略的是,除了剧情,她们就没有其他优势了。这样的她们与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之前的无忧虽然没有到达如此的心态,但是自负、骄傲之意却已经萌生。就算计划成功,他日,她出了移花宫,也必然会出事。
万幸的是,她已清醒。
计划仍旧会进行,但无忧会加倍的小心。
而这一疏漏之事,将会永远地被记在无忧的心中,以此为戒。
华山之行还算是顺利,无忧想着,自己以前对待社会实践的态度怕是也不及这次行程的十分之一。花了近五个月的时间,从隐藏地点,到最佳跳落点位置的选择,以及下山之后的归程设计等等诸多麻烦的事,终于被一一理顺。这期间,自己的观察,对华山附近村民的访询,都不知被重复了多少遍。但是无忧却不厌其烦,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赌的可是自己的命。
最后一月,无忧趁着游客不多之时,演练了三次,皆是成功了。
终于,在夏日蝉鸣之际,无忧离开了华山。
走了几日后,无忧已是离了华山的境内。
这一日,夏日炎炎,正午的日头十分晒人。对于无忧这样本身修为就不高的人,很是折磨。正巧,不远处,有一座茶馆,无忧便走进了茶馆,准备稍作休整。
进了茶馆之后才发现,茶馆里人满为患,视线所及竟没有一处空位。想来,大约是这阳光太过炙热,行人们都受不了之故。
“这位公子,您来得真是巧,我们这茶馆还剩一空桌,请随我来。”
店小二忙里偷闲,招呼道。
无忧此时正着一身黑色长衫,头发用深蓝的发带系于脑后,容貌也由于服下易容丹的原因,看起来,就是一个长相一般的青年。为了更像普通人,无忧连佩剑都没有带,只是随身带着一把藏着暗器的纸扇。
无忧轻摇几下,顿生二分风雅之意。
但很可惜,也只有两分。
店小二左转右转,将无忧带到一空桌边。原来此处甚是偏僻,难怪无忧站在茶馆门口时,没有注意到。
日照的毒辣,让无忧的体力下降地很快,腹中也感到了些许的饥饿。
虽说是茶馆,但还是有一些其他的食物的。
无忧点了一壶凉茶,一碗阳春面,一碟酱菜。
虽然人不少,但东西很快就被端上来了。
无忧就着酱菜解决了面条后,便悠闲地坐在木椅上,喝着凉茶,横竖她都不赶时间,索性多休息一会儿也无没有什么关系。
这个茶馆在正中央还搭建了一个小台,此时正有一女子坐于其上,唱着小曲。而她身后,则是一个拉着二胡的老人。
女子嗓音清脆,婉转动人。虽是乡间小曲,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赶路时的烦躁之意,在听了这小曲后,竟也是淡了几分。
更难得的是,这唱小曲的女子长得也很不错,虽非闭月羞花之容貌,但也是上佳。柳眉弯弯,眼波如水,笑起来很是可人。
在见过明月宫主以及师姐问琴的美貌后,无忧颇有些“视天下美色如粪土”的境界,在稍瞥一眼后,便生不起再看的**,不若周围的男子们,目不转睛。
“这位公子,这茶馆已经满了,能否让他人与你合一桌。”
店小二殷切的声音传来。
“无碍。”
正在倒茶的无忧也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回了店小二一句。
出门在外,与人为便总是好的。
“多谢客观。”
店小二笑着道谢后,将桌上的面碗以及装酱菜的碟子收走,又擦了擦桌子,才对另一人说道,“公子,你先请坐,凉茶马上送来。”
此时,无忧已倒好了茶,握起杯子,正待喝茶时,却不料在抬头时,被对面的人所惊。
依旧是青色的长衫,诡异的面貌。
这天下间,除了黄药师,还会有谁?
上一次未曾见过的碧玉箫此时正放在桌上。
无忧庆幸着,幸亏自己现在嘴中无茶,否则一定会喷口而出,对方是不可能被溅到,但是她却会是必死无疑。这世上,敢向黄药师喷茶水的人,恐怕还未出生吧,幸好,她没有开创第一个的记录。
无忧这么想着,却不知她早在某人的心里,开了第一次的记录。即使,她此时尚在人间。
店小二很快就把茶水送上,脸上的表情却不见一丝惊异,热情依旧。
这不是店小二,这一定隐居避世的高手,如若不然,他一定有眼疾。否则,怎能面对如此不正常的面容,还如此地镇定。
鼓起勇气,无忧再向对面的人看去,对方倒着茶,悠然自得的态度好似并非坐在一个喧闹的茶馆里,而是处于一所幽室,而周围的一切都于他无关
怕惹恼黄药师,无忧的视线不敢久留。
比起对面的黄药师,无忧第一次觉得,外面的阳光还是挺可爱的。
她可没有忘记黄药师上一次离去前的警告,“再遇要你命”的想法根植于无忧心中,若不是现在立刻离去会引人疑窦,无忧早走逃之夭夭了。
为了减少内心的惧意,无忧只有像一般人一样,将视线集中在唱小曲的姑娘身上,并且不断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
对面坐着的不是东邪,他是路人甲。
在专心致志地听着小曲后,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真的起效了,原本紧张不安的心绪一点点地沉静下来。
她此时想到了刚才自己的大惊小怪,甚是好笑。
当店小二这么多年,见识一定挺多的,看到一两个长相奇怪的没有什么反应,实属正常。如若不是自己知道对方就是黄药师,也不过只会暗叹一声,啊,这世界上竟有如此长相奇怪的人,然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后续了。
第八章
不过黄药师的手挺好看的,无忧真是这么认为的。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就连指甲也修得圆润而光滑。
这世间女子的手,恐怕也难及得上。
不过黄药师一定不会接受此等称赞的吧,无忧扬起嘴角,笑了。
初见黄药师时的紧张惶然,如同烟消云散般消失不见。
她此时易了容,连声音都不同了,黄药师纵然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立刻就将她认出。
把他当做路人甲就是,更何况,在他的眼里,她也不过是个路人甲罢了。
如此一想通,便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曲唱罢,掌声响起,赏钱亦是不断、
“姑娘,跟在下回家吧,像姑娘这样花容月貌的女子,在这里卖唱岂不是可惜了。”一个身着蓝衣油头粉面的公子走上前,拉住了唱小曲的姑娘的手,笑的有些流气。
这个蓝衣公子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制成的,腰间的白玉也属上品,不难猜测,应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
无忧这一路还真没有见过这般调戏的戏码,眼中尽是好奇。不知此时,会不会照小说戏曲中一样,有大侠路见不平,英雄救美呢?
姑娘挣扎了几下后,硬是挣脱了蓝衣公子的束缚。而刚才拉二胡的老人则快步上前,将姑娘挡在身后,对蓝衣公子抱拳道,“小女姿色平庸,能入公子的眼,已是大幸。只是我们父女俩地位低下,难登大雅之堂,公子的美意,只能是心领了。”
许是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老汉的神色十分平静,他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客气,也极为礼貌,而拒绝的意味也包含在其中。
还未等蓝衣公子回答,便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拍案而起,朗声道:“老伯,你怕他作甚?这样的纨绔子弟不理也罢。今日,我便替你好好教训他!”
说完后,竟是一跃而起,飞过桌面,跳到那蓝衣公子前,给了他一拳。
蓝衣公子跌倒在地,哀叫了几声后,踉踉跄跄地站起,怒视着白衣男子,恶狠狠地道,“小爷的事,与你何干,你莫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与我何干,我就是看不过此等调戏良家妇女的行为。”
白衣男子说得是正气凛然,周围的人也拍掌叫好。
老汉想阻止白衣男子的行为,却被对方认为是害怕,他又教训了几下蓝衣公子,却是不见老汉的苦笑。
蓝衣公子落荒而逃后,唱曲的姑娘对着白衣男子,倾身一拜。
这白衣男子长得眉清目秀,也算得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只见他伸手扶了一下唱曲的姑娘,柔声道:“姑娘不必如此,行侠仗义乃是我辈中人份内之事,既然姑娘无恙,在下就此告辞。”
语毕,便飒然离去。
到此,这一幕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而后侠义公子英雄救美的戏码算是结束了。
无忧收回视线,叹了一口后,复又摇了摇头。
至此,她对所谓的行侠仗义有些失望。
殊不知,她的这一举动在满堂的称赞中有多么突兀,不过由于她坐得偏僻,便也无人注意到。
但一人除外,那便是坐在无忧对面的黄药师。
“兄台可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有异议?”
清冷的声音却又带着一股傲然之气。
听到“兄台”二字,无忧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微妙。
她拢了拢心神,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异议倒是没有,只不过有几份不同的见解罢了。”
“哦?”黄药师挑了下眉,觉得有趣。
无忧知道对方是想让自己继续说下去,若对方是一般人,无忧也只会但笑不语。但对方是黄药师,而此刻他身上隐隐散发的压迫感也由不得无忧不说。
“在下只是对这江湖中人所谓的侠义有些失望罢了。”
“哪里失望了?”
“那白衣公子若是不帮忙还好些。那老汉的一番话已是让人面子里子都有了,想那蓝衣公子便是调戏几句,也不会太过分。而现在,白衣公子出言教训了他,那蓝衣公子必定怀恨在心,原本的调戏也很可能会导致血光之灾。”
她分明看到了那蓝衣公子离去前的恶毒眼神。
“那白衣公子若是有些见识,那时就不应该出手,或者是出手了,给那姑娘和老汉一些盘缠,让他们远离此地,可是他却没有。他是出尽了风头,翩然离去,留下的烂摊子却让别人收拾。那唱曲的姑娘也是被保护地太好,竟还向那白衣公子道谢,全然不知老父的脸色有多难看。这茶馆,他们已是待不下了。”
说罢,便看到那两人离去的身影。这茶馆的掌柜一定是怕招致灾祸,所以尽快将两人赶走了。
黄药师听罢,轻笑一声,道,“兄台,好见识。”
黄药师此人,平生最讨厌的便是愚昧之人。在他看来,这茶馆中坐着的人包括那位白衣公子在内都是愚昧之人,而此刻坐在他面的年轻公子所说之语,却与他不谋而合。
至于为何黄药师没有认出无忧是女子,一来是这易容丹的妙处,二来耳洞、胸部、喉结这三种女扮男装时的常见破绽,早就被无忧一一解决。三来,无忧的行为向来大而化之,丝毫没有女孩家的扭捏之态。说得难听一点,也就是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是以,以黄药师之智,也暂时没有辨别出眼前的花木兰。
“一般一般。”无忧谦虚地回道。
心里想的却是,这天要下红雨了吧,黄药师竟然会夸人。
许是难得见到一个世俗之外的人,黄药师心情颇佳,又道,
“在下黄药师,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言下之意,竟是想要结识一番。
无忧表面很淡定,但内心却一幅《呐喊》状。
他坏掉了,他坏掉了……
这四个字无限循环于无忧的脑内。
“兄台?”
见无忧没有什么反应,黄药师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