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传勐伯不在家,大毛伢的胆气就壮,支好车子进屋扔下电工包、找茶喝。这家伙虽然粗豪,可该有礼数还是非常注意,先到新房里给张象枫打了个招唿,才端着杯茶出来倚在厨房门框上,庆幸道:“明伢,这次姐夫运气真好,要是手里真有两万块钱,先付了一万块钱订金,搞不好会让端伢害死!那房子是王丛树输给他的,根本就不是卖给他的,连土地证的户都没过。操,象他们那种人,要是钱到了手,抢都抢不回来!”
李家明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强伢胆子够大啊,晓得大毛伢是自己姐夫,还敢跟自己约时间谈?
看了看偏西的太阳,李家明吩咐道:“文文,去跟大姐、二姐说,就说大毛伢、兰姐回来了,让她多蒸点饭。”
“哎”,已经洗干净的小妹,蹦蹦跳跳走了。
挂好毛巾、倒掉脏水,李家明脑子转过弯来了,借端伢一个胆子也不敢害自己。在街上混,除了狠之外,更要眼睛生得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都会不知道如何死的。论狠,自己比他更狠,论势力,他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真要惹上自己,随便做个局,将他引到高桥去赌钱,张仁全再动动手脚,就能把他关十天半个月!
几口喝完了茶,大毛伢凑了过来,小声道:“明伢,我听到一些消息。王丛树除了赌钱输了之外,最主要的是欠银行的贷款没办法还,才把房子抵押给端伢,借钱去还银行。否则的话,公家就会封他的店,强行收回贷款。”
“怎么会这样?”
李家明皱起了眉头,银行那帮人应该做不出这么龌龊的事,何况贷款肯定是有期限的,凭什么说收回就收回啊?再说,大毛伢看到了土地证,那抵押在银行的土地证又是哪来的?
“不晓得,我们也是听信用社旁边的张老板说的。明伢,要是银行拍卖,有办法帮我们借点钱吗?我在街上听别人讲,只要你开了口作保,几万块钱随随便便都借得到。”
操,那个王/八蛋害自己?这话要是传到四叔耳朵里,自己还要做人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利字摆中间(一)
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矮壮的大毛伢就很入红英婶婶的眼。别人打工打死工,这小子学了门手艺回来,不但把传田没来得及装的路灯全装好了,还把家里那部旧黑白电视给修好了,没了以前的雪花点看起来清楚多了。虽然她现在看电视,都是到新弟妹这来看彩电,但也是人家后生的心细不是?
男子人嘛,脾气暴点怕什么,长得矮点怕什么?关键是要会赚钱,撑得起一个家!他脾性暴,兰妹脾气更暴,早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句嘴都不敢顶。这后生要得,在外面霸蛮屋里老实,不但是红英婶对大毛伢满意,就是二婶、茶菊婶她们都对这个嘴巴甜、做事勤快的后生看得入眼。
吃完晚饭,婶婶们又在看大彩电、烤火、聊天,几个小的躲在厨房里烤火、薰腊肉、说小话。从街上买水彩笔回来的毛砣、细狗探听到了消息,王丛树有三个土地证,两个抵押给农行、信用社贷了十三万块,一个抵押给了端伢抵了一万多赌债,还拿走三万多现金。
“家明,王丛树怎么会有三个土地证?”
“简单,报失两个,再去补两个。张建军那样的人,只要送条把烟,说几句好话,还不就补给他?”
“啊?那哪个是真的?”
哪个是真的?就看张建军想哪个是真的,难怪昨天信用社的吴主任和农行的许行长脸色都不好,原来被人捏住痛脚了。
现在的土地证不规范,连编号、防伪水印都没有,只有一个乡上自己编的土地号,在一张五十年代印刷的制式文书上签字、盖章、打上钢印就是土地证。如今的关键是张建军,新旧三张土地证的存根都在他那,王丛树本人又不见了,哪张是真的、哪张是假的都由他说了算。
脑子稍简单点的兰姐旧事重提,又跟堂弟提起帮着借钱的事,管他几个土地证,只要银行拍卖她就敢买!
“兰姐,事情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搞不好,这屋谁都莫想。毛砣,他们找到王丛树了吗?”
“没有,听龙伢说,年前就没看到他的人了。他是山枣岭人,以前都在我们这过年的,去年突然带着老婆崽女回去过年了。听说他家又没什么人了,该不是跑了吧?”
妈的,那家伙肯定是跑了,万把块钱东挪西借做幢屋抵押给银行两次,拿到贷款后居然又抵押给端伢再搞一笔钱,他要是不跑,不是被人打残就是去坐牢!
“怎么会这样?”
“嘿嘿,那家伙有种!兰姐,你想啊,我们去年做屋的时候,不过是三万多块钱。你今年想买时,一个店面加层房子,端伢给你开价四万,你都不嫌贵。你说那家伙在银行贷了多少,又押给端伢多少?最少十五万啊,有了这十五万块,他带着老婆崽女去哪不好,还猫在我们同古?”
“x”,兰姐爆了句粗口,可大毛伢一点也不介意,他也爆起粗口来。他们在外面打工累死累活,一年不吃不用也赚不到一万,人家耍个小花招,轻轻松松就赚了十五万。
‘嘿嘿嘿’,李家明将茶杯递给细狗伢让他续水,开解道:“兰姐,莫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王丛树赚了这笔钱,以后五六年之内,自己屋里、老婆屋里就得断了来往。这几年里,要是让公安局找到了,不坐牢才怪,这是金融诈骗!”
正抽烟的大毛伢脑子比对象好使点,疑惑道:“明伢,你的意思是端伢那张是真的?”
“嘿嘿,他那张肯定是真的!”
大家都愣住了,兰姐半晌才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如果银行那两张是真的,大家一毛钱油水也捞不到,只有那两张是假的,高斌才能从端伢那榨出油水来,张建军也才能分到油水。端伢一个混混,手头上能有多少现金,王丛树拿走的那三万多,估计还是到处凑的。现在高斌抓住了端伢聚赌,光收缴些赌资罚不到款,他会轻易放手?
别看现在高斌和张建军有些不和,那是没有共同利益,只要有共同利益,两人又会和好如初的。
只是这些话李家明不能说,一说就得罪一大片人,他只能胡扯道:“王丛树得罪了银行,无非是跑外地躲几年,要是得罪了端伢,那就是断手断脚。
山枣岭隔我们崇乡才多远?骑摩托车不要一个钟头,他又不是蠢牯,还会不清楚其中的利害?”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是哦”。
事实就象李家明猜测的那样,王丛树确实将假土地证抵押给了农行、信用社,花了千把钱请客送礼就贷了十三万块钱,再将真的土地证抵押给端伢又搞到三万八的现金,拍屁股回了山枣岭过年。等县里的公安通过省厅跑到邻县抓人时,连根毛都没找到,人家早带着老婆崽女去外地了,只扔给两家银行一幢破屋、两丘田。
人海茫茫,到哪去找?
当然,这些事都跟李家明无关,让他开始头疼的是四叔贷款的事。农行、信用社可能出了骗贷,领导只要扔出两只替罪羊,再到上面走动走动,自然会安然无恙,麻烦的是贷款手续突然变得严格起来。
“家明,不是徐叔叔不帮你,实在是你四叔的房子太偏了,你们又要的贷款太多了。”
“哎,家明啊,吴叔叔现在难啊。”
两叔侄垂头丧气地出了信用社,对面还有眼巴巴的大毛伢、兰姐。
“明伢,帮叔叔一个忙,张象枫那里有钱,你去帮我借出来,省得我去跟三哥借,惹得屋里不安宁。”
李家明对自己四叔很无语,昨天阿姨问四婶还要不要,她拒绝得干净利索,转眼又让自己去开那口。至于吗,为了点面子,最后丢了更大的面子。
‘哎’,四叔叹了口气,小声道:“莫说起,借银行的钱,一个月不过是两三百块钱利息,何必欠人情呢?你这后娘不比二嫂嫂,精明着呢。金华前几日问她借,她就侧侧地问,要不要加个股东,省得我们到处去借钱。明伢,叔叔给你讲老实话,要是你来提这事,叔叔婶婶不会拒绝,主意是你出的,可她光凭借钱就想入股,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事是我们做的,钱由她来赚?”
这话得两听,阿姨虽然精明了点,可她跟自己是一家人,她赚的钱还不是家里的?自己赚的钱,最后不还是交给她了?
‘哎’,李家明也暗叹了口气,要不是上辈子欠了四叔的,这破事真不想掺和了,这简单是把自己当毛伢子哄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利字摆中间(二)
山里人都说‘亲娘好打崽,亲崽好撑(顶撞)娘’,只要是亲生的儿女,打了就打了;只要是亲娘,顶撞了就顶撞了,还能记仇不成?
李家明与张象枫的关系有些尴尬,后妈与继子说亲不亲、说远不远,尤其是中间还有个小妹。张象枫将继女当亲生女儿待,李家明就不得不象对亲生母亲样敬重,可心理上又确实难接受。若是没四叔缺钱这档子事,李家明对阿姨保持礼数上的敬重即可,可如今四叔张了嘴,他就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去要钱。
“家明,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借钱给四嫂吗?“
很多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李家明笑了笑,默不作声。看着象大人一样沉稳的继子,张象枫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把存折找了出来。
”家明,只剩下两万八了,其余的都让你耶耶(爸爸)带去开厂了。传勐哥他们答应了投十万,但你耶耶也得多准备点钱的。“
”没事“
李家明依然是笑了笑,笑得张象枫心里有些犯堵,再次解释道:”我真没骗你,钱真是给了你耶耶。“
哎,李家明好笑地叹了口气,和气道:”阿姨,您别太在意了,以前您不在家,婶婶才帮我管着钱。这次是四叔开了口,他是我亲叔叔,以前又对我们兄妹非常好,我这才问钱的。“
依然是礼貌周全,却透出一股疏远,张象枫叹了口气,”随你吧“。
“谢谢阿姨”,沉静的李家明依旧是笑了笑,拿着存折去了找二婶,近三万块钱不是小数目,哪怕四叔再亲也得按规矩来。借钱做生意与借钱应急是不同的,做生意是赚钱,没道理你赚了钱连利息都不给。再说,上个月找二婶问存折时,她给得挺痛快,其实心里也有些泛酸的。
长辈嘛,哄哄就好。
李传田很着急,老婆打电话到村上了,柳局长他们的十一万明天就能批下来,自己这边的七万却迟迟到不了位。虽说明天手里有十五万,去广东进设备够了,可人家心里会怎么看?中间又会不会起波折?钱这东西,谁会嫌多啊?若是自己说好了的七万变成了四万,人家不会趁机要求增加股份?
哎,要是能迟半年,等二哥缓过气来就好了!跟二嫂借钱,只要她有,还用着求?
‘吱呀’一声,小厨房的门开了,正发急的李传田看到侄子,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要是他再不来的话,自己只有腆着脸去求张象枫了。面子不值钱,股份才值钱,老婆说要是搞得好,自己屋里要发大财,让出去一成都可能是一年几万!
“明伢,拿到了吗?”
“嗯”,李家明笑了笑,将存折递给了正喝茶的二婶。
“给我干什么?明天你跟老四去取钱就是。”
“要你签名的!”
李家明坐在二婶旁边的椅子上,提醒道:“二婶婶,我又没满十八岁,这折子还是你开的,当然要你去取才取得出喽。”
“是哦,我都不记得了。”
脸上有了笑意的二婶看了眼存折上的数字,狐疑地看向侄子,见他微微一笑,才放进呢子衣口袋里。
哎,难怪阿姨会那样,婶婶们都还在把人家当外人防,生怕人家沾自己便宜,人家又如何会不小心眼?
“四叔,有件事,我说了,你可莫生气。”
“什么事?我们叔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家明笑着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玩笑道:“四叔,你莫把我当毛伢子哄,街上没抵押的借钱是三分息。我不要你的息,但上次你帮我耶耶(爸)还账、寻对象的人情,这就算全部还清了哦。”
‘明’,不悦的二婶刚说出一个字,又闭上了嘴巴,这次的事老四、金华是做得有点小气。明伢帮他们寻条财路,一点表示都没有,还要他帮着搞贷款、借钱,真把人家当毛伢子哄?
亲叔侄是亲叔侄,可毕竟不是一家人,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二婶能忍住不说,旁边的兰姐、大姐可是直性子,张嘴便道:“传田叔,这事是你做得不仗义。明伢帮你出主意,跑上跑下搞钱,到头来,毛都没捞到一根。”
四叔脸上涨得通红,嘿嘿直笑,惫赖道:“说什么呢?他是我侄子,他不帮我,谁帮我?等我赚了钱,还会亏待他?你们也不想想,以前明伢穷得响叮当的时候,我一送就是两箱蛋!”
这话对也不对,侄子帮叔叔是应该的,但天下哪有白帮的忙?若只是一味的让人白帮,日后再想人帮就难喽。就象柳老师无偿帮自己卡住钢筋水泥、管理费;帮自己摆平派出所……,自己没能力的时候,老师帮学生是应该的,可人情得记在心里;等自己有了能力后,就得给他准备个昂贵的生日礼物,还得屁颠屁颠地大老远送过去。
人啊,就象是鼓,有些鼓不要捶也会有响声,有些鼓不重些捶是不响的。
“呵呵”,李家明也跟着笑,不再扯这事了。有了这条大财路,前世自己欠四叔的,基本上就还清了。日后他对自己兄妹好,大家还是一样的好叔叔、好侄子,要是什么事都跟上次帮父亲还账样,得等到自己把事情挑明了还拖,得拖到最后一刻才帮,有些事就得重新商量着办了。
粗豪的兰姐取笑四叔一阵,又问起她的事来。
张建军是个聪明人,权衡利弊之后,将三张存根全部交给了公安局,证明银行的两张土地证是假的,只有端伢手里的是真的,而且证明人陈和生提供的日期比押在银行里的还更早。也就是说,那个胆大包天的王丛树是先将房子卖给了王端,拿两张报失了的土地证再去银行、信用社骗贷。这事说破天,也是银行工作人员失察,给国家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跟王端没一毛钱关系。
只花四万三买下价值七八万房产的端伢也是狠人,不管高斌如何榨,就是蹲在拘留室里不出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打定了主意死扛半个月。换句话说,只要端伢熬得住,十几天后等他一出来,那幢房子还是他的。
聚众赌博与参与赌博是两种性质,可也不是什么大罪名,还严重不到送看守所的地步。就算是聚众赌博的罪名,最多是拘留半个月、罚三千块,还能把他怎么样?半个月的忍饥挨冻、三千块钱罚款,相对于一幢三层、有两个店面、价值七八万块钱的房子来说,真的是可以忍受的。
对付老实人,高斌有的是手段,对于王端那种狠得下心的混混,他的办法真不多。那混混大事不犯小事不断,手下还有两三个铁杆心腹,要是事情做得太过了,保不齐日后人家天天盯着自己。屁股上有屎的人,让人天天盯着,晚上睡觉都会睡不着的!
因此,兰姐和大毛伢都觉得机会来了。上次在街上,强伢对堂弟亲热中透出敬重,只要他愿意出面,等端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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