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小兰打不赢,就喊大狗、细狗去帮,我们李家人还能吃得了亏?”
黄泥坪的这些妯娌把打架的事,当成了安慰受了委屈的弟妹的笑料,可在二十几里外的罗坊,却成了争田争土争山的工具。
山区田少,哪个不是把几分田看得比命还重?原本拿到手了的三亩五分田要交出来,张象松兄弟哪会愿意?
“关你们屁事,我们自己屋里的事,姆妈又没死,还要你们来管?莫以为我们不晓得,你们不就是想要我们屋里的田土?”
“象松,嘴巴放干净点!”
跟长辈动手,张象松兄弟不敢,可跟堂兄弟就没那么客气了,立即掉转矛头,指着替老人家出头的堂兄怒吼道:“我说错了吗?操,你们不就是贪我们的田土?”
“操,你想死!”
山里男人都粗野,说得清就说道理,说不清就动拳头。现在既然说不清了,那就几个堂兄弟打成一团,女子们也由对骂变成了挠、抓,一时间打得整个屋场里鸡飞狗跳,打得长辈们跳起脚来骂,小孩子们噤若寒蝉。
而始作俑者张仁和见状不好,撒腿就跑,朝离家不远的一个屋场跑去。家明哥哥真厉害,连会打架的事都算得到,大伯、二伯良心都让狗吃了,这次不搞死你们才有鬼!(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霹雳手段(中)
能当官的人,都比普通人情商更高,也更知道如何取舍。
张象松兄弟不过是两个作田佬,要是没个妹妹争气,嫁了个有钱人,他俩连个屁都算不上。张仁和不同,期中考试拿了全年级第一,性子又这么倔,以后说不定有点小出息,何况这小子背后是李家明。莫名其妙地被李家明一个电话,从高桥叫回来度假的张仁全,带着两个手下跑到张象枫家一看,立即知道了如何做。
简单!三人抽出随身携带的电警棍冲上去,两下放翻正打成一团的张象松他们几个,又拿着电花辟啪作响的电棍,指着几个打成一团的女人,威胁道:“住手,莫让我们难做啊!”
“怕你啊?有种就过来!”
“找死!”
打成一团的四个女人也被电倒,躺在地上正抽搐。
“张仁全!”
一声怒喝吓得正得意的张仁全心里一紧,勐然想起了这是哪,连忙关了电棍小跑过去,陪罪道:“自礼公公,自礼公公,我也是没办法。再打下去,真打出个好歹,伤得都是自家人。你放心,电不坏人的,一下子就好了的。”
“真没事?”
“你放心,我当公安都六七年了,要是会电坏人,我敢拿来捅自己叔叔、婶婶?”
“小王、小曾,把他们扶起来,别让他们再打了。”
“是”,两个便衣手下双腿一并,立即将地上四五个中年男人、四五个中年妇女扶起来,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当着所长的张仁全小时候有些小聪明,但也皮得没边。这样有天分的后辈,自然是张老师重点管束对象,哪怕不在他手下读书,照样在寒暑假里捉来这读书、做作业。如今张仁全有了点小出息,自然要感恩这个远房公公,见他老人家气得脸色发黑,连忙掏出‘白沙王’烟来发,连坐在那缓神的几个叔叔都发一支烟。
“自强公公、自礼公公,你们这是闹哪出哦?要不是我回来看婆婆,和伢又喊得快,你们这还不要打伤、打残几个?”
“莫说起了,这两只畜生!”
听了几句,在旁边陪着笑的张仁全就明白了个大概,小声道:“自强公公、自礼公公,要不这事我来帮你们办?”
“你有办法?”
“小事”,张仁全陪着笑,走到五位堂叔面前,劝道:“象祥叔、象松叔,你们这是打架斗殴,侄子我当着公安看到了,就不能不管。要不,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拢了,我就当没看到,大家都是自家人,何必打生打死呢?”
打架的动静不小,村里的人已经开始过来看热闹,正在气头上的张象松斜眼看人。
“全伢,莫以为你披了身老虎皮,就能在这里指手划脚。你那根棍子要是再敢捅过来,我把你脑壳都扭来下!”
张仁全敬重的只是自礼公公,对这两远房堂叔可没什么尊敬之意,见俩人如此不上道,也阴森森道:“象松叔,莫乱讲话,你要是来蛮的,就莫怪我不念情面了。”
“有种你试试?”
蛮不讲理的农民碰上了职业混混,那真是碰到了鬼。
不管晒谷坪里已经站了十几个叔伯、兄弟,被削了面子的张仁全当即翻脸,抽出电警棍再次将这两兄弟捅翻,命令道:“小陈、小曾,把他们带走,送到高局长那去。就说他们打架斗殴兼寻衅滋事,请示拘留七天!”
“是”,那俩手下立即掏出铁手铐,将两个重新在地上抽搐的男人铐走,看得满晒谷坪的男人、女人、伢子面面相觑。
血毕竟是浓于水的,张老师见状慌了,连忙阻止道:“全伢!”
张仁全连忙又小跑过去,声音大了点,让满晒谷坪的男女老少都能听得到。
“自礼公公,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就他们这样做人,没人教是不行的。”
“真没事?”
“放心吧,我跟过去就是。”
等张象松、张象桂的老婆反应过来时,警车已经呜呜地走远了,吓得刚才还骂声不断的两妯娌来求张老师。
“自礼叔叔,这事你不能不管啊,全伢没良心的,自己人都拿电棍捅。”
刚才在帮媳妇骂大伯、小叔子的婆婆也吓坏了,连忙过来求情,“大哥、老五,他们是你们侄子,不能自己人送自己人去坐牢啊!”
没用喽,脱离了张老师的视线,张象松兄弟就成了真正的罪犯,刚张嘴骂两声,立即再次被电得在车里直抽搐。好不容易到了崇乡公安分局,连个讯问都没有,被直接扔进了拘留室。
“哟,张大所长,什么时候降级到我这来当副局长了?”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张仁全立即浮起了笑脸,掏出‘白沙王’敬烟,陪笑道:“高局、许指,您二位就莫笑话我了。哎,家门不幸,自己人打自己人,借二位的宝地关几日,让他们脑子清醒点。”
“啧啧啧,大义灭亲呐。哎,说说,公公、叔叔还是侄子?要是长辈的话,好歹饭还是要让人家吃好的,不能让人说我们不懂礼数。”
张仁全给老领导、老同事们敬完一圈烟,又给老领导点火,苦笑道:“五个叔叔、五个婶婶打成一堆,要不是我今日回去,还指不定会打成什么样子。”
高斌他们乐得哈哈大笑,“家门有福啊,有福啊!小徐,饭菜好点”。
“哎”。
外面的一群民警笑闹,乌漆抹黑的拘留室里,两兄弟也终于清醒了点。
“大哥,全伢真把我们关起来了?”
“怕个屁!不就是打架,他还能吃了我们?”
错了,张仁全不但要他们怕,还要他们服!
拘留室里连灯都没有,晚上蚊子咬死人,刚关一个晚上俩人就熬不住了。可不管他们如何叫、如何闹,外面连个搭理他们的人都没有,只是一日三餐按时从门上的小铁门里送进来,而且每顿都有肥肉吃。
一天,两天,三天,拘留室里的两人仿佛被遗忘了似的,连声音都叫沙哑了,也还是没人搭理。直至他俩老婆到处求人不应,只差跪在另一个远房公公张卫民面前,才得到他的指点,带着婆婆跑到黄泥坪里求小姑子。
看着以前对自己苛刻的两个嫂嫂,现在象两条可怜巴巴的狗样来求人,张象枫想起了小时候吃剩饭、馊菜,整个人都舒畅得想唱歌。还是家明讲得对,有些人不对他们狠点,那是不知道好歹的!
“大嫂、二嫂,我又不当官,又不是公安,我有什么办法?”
两个儿子被关进了公安局,前几天扇了女儿一巴掌的婆婆也急了,急忙道:“枫妹,那是你亲哥哥,他们再有不是,你也不能这样。枫妹,你去求求全伢,让他放人啊!当官的都贪钱,你塞两百块钱给他,还有办不了的事?”
在自己这打打闹闹,丢尽了自己的面子,到头来还要自己去送礼?亲娘好打崽,亲崽好撑(顶撞)娘,把崽换成女儿也一样。本就觉得母亲偏心的张象枫不乐意了,阴着脸道:“姆妈,我怎么了?你莫不是以为,我还能喊得动全伢吧?你又不是不晓得,全伢是自礼公公教出来的,大哥、二哥敢跟自礼公公来蛮的,那不是寻死?”
是哦,三个没见识的农村妇女,又连忙跑到乡小学去求张老师。(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霹雳手段(下)
夜色之下的崇乡中学静悄悄,身着便装的张仁全靠在摩托车上,看着沉稳的李家明,走出灯火通明的教学楼,远远地向自己走来,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一个堂堂的副科级派出所所长,成了人家一个学生伢子的手下一般,由他挥来喝去。
“全哥,怎么了?”
“哦”,正出神的张仁全晃了晃脑袋,将刚才的错觉晃出脑袋,为难道:“家明,我关不了他俩七天了,张老师打了电话给我。我受过他的大恩,要是没有他以前的管束,我可能连初中都考不上。”
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可李家明却偏偏要强人所难,笑笑道:“全哥,人这一辈子啊,其实就是不停地做选择题。对了,青云直上;错了,那就止步不前。”
这话透出了教训的意味,张仁全脸上阴了阴,沉声道:“家明,你什么意思?”
李家明双手一摊,淡然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给你交流一个我刚悟到的道理而已。”
官场上打滚的人都聪明,聪明人都喜欢多想,张仁全敢在关键时刻,不惜借巨债走路子,肯定也是一个聪明人。李家明这种让人捉摸不定的淡然,也是张仁全这种聪明人最忌惮的,不是忌惮现在的李家明,而是忌惮他背后的人及他的未来。
游学权是高桥乡长,柳本球是林业局副局长,而小子是那俩个实力派眼中的宠儿。更为要命的是,当初在小学后山上,这小子对自己的指点,太让人记忆犹新了。这样的人是注定要飞黄腾达的,为了恩师一句话,而得罪这样的潜力股,真值吗?
站在旁边淡然而笑的李家明,其实并不在意眼前的警官同志如何选择。
选张老师,证明这人重情重义,日后可以信赖,但前途只有那么大。这个世界很残酷的,重情重义的人会被情义捆住手脚,注定爬不上高位,即使强推上去也是害人害己。
选择自己?那就说明这人懂取舍,但关键时刻靠不住。这样的人,能帮却要留有余地,还得抓他几个小辫子,以防日后的反噬。
李家明从不用仁义道德之类的东西,往自己头上戴,更无意于当圣人。在他心里,除了四五个最亲近的家人外,如有必要或是逼不得已,连大狗伢、细狗他们都可以牺牲。这不是他冷血,而是作为上位者的必要素质。要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老老实实地当个富贵闲人,别想着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沉默良久,张仁全突然福至心灵,转移话题道:“家明,上次小徐立功,背后有没有你?”
聪明人,李家明笑而不答,转身回了教室。
不说就是默认,热衷功名的张仁全终于做出了选择。师恩可以日后再报,可能往上爬的机会不能放过。这小子既能跟当官的混得如鱼得水,又能跟端伢那样的混混交朋友,日后他听到什么消息或是官场内幕,他能帮小徐那样的一般朋友,就能帮自己这样的好朋友。更何况,林业局的柳副局长跟行署的大领导关系好,李传健又跟组织部的徐副部长他们关系铁,这些关系都是很让人眼热的。
下了决心的张仁全夹着两条‘白沙王’烟,走进了张老师的宿舍,恭敬地将两条烟放在茶几上,对三个着急上火的婆婆、婶婶视而不见。
“自礼公公,拍拍你的马屁。”
两条烟就是两百块钱,这礼不轻了,原来全伢这么敬重自礼哥(叔叔),三个村妇眼里一亮,可张老师沉声道:“什么意思?”
聪明人,指的不单是脑子聪明,还能指这人会说话。
“自礼公公,按说你开了口,再难办的事,我也得帮你办,但这事不行。我这几天打听了一下,象松叔、象桂叔他们做得太过分了,我要是这样把他们放出来,对祖宗都对不住!”
将师生情分偷换成宗族关系,张老师就不能以师生情谊来说话,无奈道:“全伢,他们晓得错了,这事就不要再追究了。”
“自礼公公,真不行。要是犯了错,说两句好话就算了,还要祠堂、族规做什么?我张仁全从八岁起,就被公公揪着耳朵读书,你说过‘人字一撇是礼义,一捺是廉耻’。
他们苛待亲侄子侄女就是不讲礼义,吞了象枫的钱就是不顾廉耻。”
张家婆婆一听就急了,连忙分辩道:“全伢,没啊,象松他们没啊!”
这婆婆后面是张象枫,张象枫后面是李家明,张仁全恭敬道:“桃英婆婆,有些事你再争也没用的。我查过邮电局的记录,也问过象祥叔叔、象枫姑姑。
象枫这几年寄回来的钱,都是寄到公公这里,再转交给你的。当哥哥的人昧着良心,吞了妹妹万多两万块钱,还好意思又跑到去借钱,不借就骂人说养个妹妹,还不如养猪、养狗?
你们不要面子,我都要面子!
行,象枫是嫁出去的女,不公道的事有老公管,我一个外人管不了。我跟和伢、棋棋姓一个张字,蒙他们看得起喊我一声哥哥,我就不能不问不管,就为他们两兄妹讨个公道!”
有理有节,为族人出头,天公地道。张老师欣慰地拍了拍堂孙的肩膀,赞同道:“全伢,你是对的,公公太心软了。这事你来处理,年轻人的事,就应该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处理。”
唿,张仁全暗自松了口气,公公这一关总算是过了,现在只要关那俩家伙七天,帮和伢、棋棋讨个公道。至于象枫的钱,已经进了叫花子口袋,倒不是没办法拿回来而是太麻烦,家明也应该不会怪自己。
张仁全连忙给张老师点烟,巴结道:“多谢公公理解”。
转过背来,张仁全又不容拒绝道:“桃英婆婆,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但做人要公道!和伢自己说的,他不要他大伯、二伯帮,想自己撑门顶户,那他们家的田土山就都要交出来。其实你们同不同意都无所谓的,我随时可以去村上、乡上找人,把以前象柏名下的东西,全部划到和伢名下。
我现在耐心给你们讲,就是想让你们去跟象松、象桂讲,要他们以后不得为难和伢、棋棋,也不要再去象枫那闹。要是他们不知悔改,我能关他们一次,就能关两次,这次能关他们七日,下次就能关他们七年!”
“什么?我们答应了,还要关三日?”
对两个名义上的婶婶,张仁全可没那么好的脾气,黑着脸道:“你以为我讲话是放屁啊?上次在屋里,要不是自强公公他们都在,光凭象松那样跟我讲蛮耍横,这几日没饿着他们,就算是对得住你们了!
哼,要说起来,你们要谢象枫,要不是她说好话,拦住了家明和家虎两兄弟,你们以为这事会这么容易算了?莫以为象松、象桂顶个张字蛮了不起,真要动起手来,谁会帮他们?要不是象枫不想闹得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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