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是李传勐说大家是沾了李家仁兄弟的福,才得了个免除绝大部分公粮的好处。一亩田三百斤公粮,黄泥坪十七八亩田,免了四五千斤公粮,要是没出两个正牌大学生,负责这事的孙乡长跟李家明没点交情,最多免个一两千斤就不错了!
听话听音,正抱着孩子的张象枫又不蠢,相反她还算有点小聪明的,她没喝酒脑子又不煳涂,故意扯出这些事,旁边的李传健还听不出来?
“家明,库房里还有两条‘芙蓉王’、几条‘白沙王’烟,你去孙乡长那感谢感谢。你喊人家叔叔,人家帮了我们,就要谢谢人家,晓得不?”
粗豪的李传勐他们可不会多想,听堂弟一提醒,连忙道:“对对,家明快去,莫让人说闲话,以后我们蛮多事都要求人家的。毛砣,你也去!”
“哎”,正想熘出去玩的毛砣,连忙去推摩托车。自从李家明打了那一架之后,这家伙就被叔伯们勒令不得离开堂弟,免得家里的天才侄子打架吃亏。旁边的李传健连忙掏出三百块钱,塞给正推踏板车的李家明,吩咐道:“家明,帮大伯买一百斤米、二十斤油回来。”
“哦”
旁边的李传勐欲言又止,还是没有阻止李家明接过那三百块钱。(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大家都会表演
有摩托车就是好,骑起来风嗖嗖的,哪怕太阳晒死人,李家明兄弟到了街上时,也没出多少汗。
要落实上头救济政策了,乡政府人声鼎沸,院子里或站或蹲着百多号壮劳动力,叭着海绵嘴烟或抽着旱烟筒,兴奋地讨论着今年能减免多少公粮。连平时有人坐班的党政办里都没坐人,全在院子里如临大敌,生怕这些人上本就吵成一锅粥的二楼闹事。基层政府就是这样的,平时静悄悄的象没人,一有事那些村干部就得带人来撒泼打赖,不管能争到多少好处,但总要给村里人一个交待他们尽了力。
“孙乡长,你莫欺负人,我们游沅的受灾情况早报上来了!张建军,你莫走,当时就是你带人来核实的。”
“王树朋,你这么大声干嘛?我早就说了,现在乡上忙不过来,十几个村总要一个个来吧?”
听到楼上的动静,毛砣骑在车上犹豫道:“家明,要不我们晚上来吧?”
李家明也有些后悔车骑快了点,但进了这个院子,众目睽睽之下莫非还能走?操,不就是演戏给楼下的人看吗?
“没事,我们上去。”
跳下摩托车打开车后的箱子,脸上浮起笑意的李家明,当众拿出那两条‘芙蓉王’、四条‘白沙王’,拆开一条‘白沙王’一路发过去。
“仕民表叔,你帮我发喜烟。金淦姐夫,快快帮下忙”。
李家一下出了两个大学生,全崇乡谁不知道、谁不羡慕妒忌?混在人群里的陈金淦他们赶紧帮忙发喜烟,有好事者接了好烟还乐呵呵地添乱。
“李家明,你光发‘白沙王’不发‘芙蓉王’,不是来乡上送礼的吧?”
“就是,你们李家也太看不起人了,给领导一条条送,给我们一根根发!”
妈的,这帮柏木的家伙嘴巴真贱,李家明依旧笑眯眯地回骂道:“金生,莫乱讲事!三叔、孙叔叔跟我们没亲戚关系,还人不到礼到,你可是我二婶的表侄子,也没看到你去我们屋里送个礼?
吃亏了吧?我们李家人做酒,那是送多少回多少!你问问金淦,看我打了乱话(胡说)不?”
陈金淦是生意人,这又是发喜烟,也乐呵呵地给他的族兄弟们浇粪泼尿,给大家图个乐子。
“家明说的没错,金生你跟诗梅婶婶都没出五服,好意思不去吃酒、送礼,倒好意思来挑家明的礼数了?”
崇乡小,在这等结果的人拐弯抹脚都能攀上亲,有了陈金淦的胳膊往外拐,其他村的人自然也落井下石,嘲笑或亲或近的亲戚们。上面吵归上面吵,反正最差的结果也能减不少公粮咧。
“就是,柏木人也就是拳头硬点,要说礼数可真不怎么的。”
“对对,要我说啊,柏木的陈家以后要去讨个李家的媳妇,也改改种,莫尽出些不懂礼数的憨货!”
“算了吧,李家的妹子要不会读书,要不会做生意,还看得上陈家那伙蠢牯?”
成功转移了矛盾的李家明带着毛砣发了一圈烟,夹着剩下的两条‘芙蓉王’和三条半‘白沙王’,在乡亲们的笑闹声中上楼。张建军兄弟各送了两百块钱,孙乡长没送钱但送的礼更大,来回礼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让大家看到了更得光明正大去回礼。
还是那句话,崇乡太小了,十三个村万把人,随便拎出两个都能攀上瓜棚亲(远亲里的远亲),李家明兄弟刚进会议室,就让正有些发急的王支书嘲讽道:“家明、毛砣,你们该不是来拍马屁的吧?”
操,老子又没惹你,冲老子来干嘛?
不过,这姓王的要论起来,还是二婶、红英婶的远房太公,昨日还在黄泥坪吃酒,这气李家明也只得受着,还得陪笑道:“树朋太阿公,蒙孙叔叔、三叔看得起,又没来吃餐便饭,我们是来回礼的。”
“哦,耶,没看出来啊,军伢子还晓得礼数?军伢,你婆婆就是我们王家的女,你办事怎么老是没名堂?”
李家明可不管这些干部的屁话,你王树鹏当了几十年的村支书,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不过是演出戏给楼下的村民看,该得的好处还能少你的?李家能两户拿全免、五户免80%,估计你也是全免,不过是得了便宜还不卖乖而已。
“孙叔叔、三叔,蒙两位叔叔看得起,饭都没来吃一餐,一点点心意可莫见怪。”
已经吃了饭、得了回礼的张建军,连忙将递过来的、扎着红纸条的‘芙蓉王’塞到领导手里,玩笑道:“领导,算我拍个马屁,昨天没喊你去吃饭。我还以为你早去了,没想到你老人家还在加班。”
送礼、回礼是礼数,哪怕是晓得这是李家在拍领导马屁,刚才还吵闹的几个村支书、村长都不乱扯淡、胡闹。能当村支书、村长的没人蠢,送礼最多百把块钱,回礼却明显是四百多,而且还有四条九十五块钱一条的‘白沙王’,这不是拍乡上领导马屁是什么?
估计这次减免公粮,李家沾了大便宜!
不过,这事能嚷嚷吗?不能,人家李家人是凭本事。要是自己家的子孙考得上大学,还有两个以后考得上清华北大的天才,不要自己来吵,乡上也会额外照顾!李家有钱是没错,但乡上领导也要做做人情的,会读书的伢子,哪个不看重,何况这伢子平时又会做人。
白净、瘦削的孙乡长平时抽的都是公烟,他还真不在意两条烟,在意是新冒起来的李家能念他的情,见李家明手里还有三条半‘白沙王’打趣道:“家明,你该不是想一条好烟搭条孬烟,看这里人多不好意思了吧?”
“孙叔叔,你可冤枉我了,乡上的叔叔们给我大哥、二哥打了爆竹,本来想一个人送包喜烟的,结果在楼下发了一圈,就剩下这么点了。三叔,归你去帮我发了,我可没钱再买了。”
“鬼精鬼精!这是喜烟,大家都抽支,要是你们有这么争气的子孙,老子就是去县里打赖,都帮你们争!”
孙乡长笑骂两句,拆开一条扎着红纸条的‘芙蓉王’,拿了一包揣口袋里,又扔了包给党政办领导,最后将剩下的全扔给铁杆狗腿子张建军。
“建军,大家都累了,一人发一包烟,少了的就发两包‘白沙王’。老余,留包烟给熊书记,就说李家明来给他送回礼了。这是喜烟,要他莫嫌少。”
孙乡长讲究啊,几百块钱的烟就这么散掉了,还帮这伢子不得罪去县里开会了的熊书记。可这帮得了包‘芙蓉王’的村支书、村长个个凑趣,夸奖李家祖坟葬得好,就是不说领导大方。
知道这帮混蛋德性的孙乡长也不以为意,挥手笑骂道:“家明,赶紧滚蛋,莫耽误我们开会。哦对了,今日上头拨了批救济粮下来,建军去拿七百斤票给家明,会读书的伢子就应该沾面子!”
受了灾肯定会有救济粮,只是救济的对象肯定要乡、村两级来安排什么时候发、怎么发。七百斤米也不少了,李家明连忙陪笑道:“哎,我们这就滚,孙叔叔、三叔、树朋太阿公……金明母舅,我们先走了。”
笑容满面的李家明打了个罗圈招唿,施施然地带着毛砣去粮站那买米买油,留下这帮干部继续吵架、扯淡。母舅那的粮油是便宜,可粮站里的救济粮更便宜,一分钱都不要。(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嘴甜不吃亏
托‘人民政府’前面两个字的福,农民一亩地得交两三百斤公粮,粮食不够吃了,又可以去粮站买七角二的返销粮。交上去的粮是新粮、免费的,经过粮站一倒手,上好的新鲜大米变成了陈米,而且价格还要比城镇户口高出近八倍。
崇乡粮站还是老样子,楼下卖米卖油楼上办公,不过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好多人骑着摩托或自行车来买返销的粮油,门市部外排起了长队。据说是上次涨洪水,粮仓进水了,很多泡了水的大米要便宜处理。
排队这事,李家明可不会干,何况这还是抢在全乡人之前领救济粮。停好摩托车,李家明让毛砣去舅舅那借三轮摩托车,带着小堂弟径直上楼敲门而入。
“肖叔,忙啥呢?”
正跟看报的肖站长抬眼看了下,笑骂道:“滚!见你就没好事,买米下楼去排队!”
“啧啧,好象又富态了哦”。
熟不拘礼的李家明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掏出那包扎着红纸条的喜烟拆开敬了一支,剩下的全扔桌上,顺带把刚领来的救济粮米票也给他。
“哟,喜烟?定亲了?长毛了没?”
基层领导开玩笑是荤素不分的,李家明听了直乐,“嘿嘿,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娶肖晓姐,她都比我大两三岁。我大哥、二哥考上了大学,拿包喜烟来拍您马屁呗。”
大学生在农村人看来是文曲星、准国家干部,可在领导哪怕是最基层的领导眼里,其实没那么金贵,尤其是这些掌握实权的官员。他们可不是乡上干部或村干部,一任领导当下来,肥得裤裆里都能流油。
“妈的,我家肖晓哪差了?哦,昨天街上说考上的双胞胎,就是你哥?”
到了什么山头,就得唱什么歌,而且得唱别人唱不了的歌,才能捞到点好处,生意做得不错的李家明得意洋洋道:“我大堂哥、二堂哥,一个考上了省大,一个财经学院,那可是省里最好的大学!”
眼里不金贵,但其实心里还是妒忌的,那可是真正的大学生啊。自家闺女就是个考不上大学的蠢丫头,胖胖的肖站长暗叹一声,叭了口喜烟,感叹道:“家明,你们李家祖坟葬得不错,给肖叔介绍下那个地仙(风水先生)?”
“那可真没办法,那位道士已经驾鹤西游了。”
两人说笑几句,有些羡慕、妒忌的肖站长接过李家明手里的米票、油票,到隔壁叫了个年轻人吩咐几句,拉着他重新回办公室。
这半年多来,他跟李家明舅舅合作得挺好,财是越发越大,但上面也传来了改制的风声,他听说这小子跟林业局的柳局长关系非常好,正想着走走路子调单位。粮食部门改制,他有把握不被裁撤,但到一个清闲部门坐办公室,哪有到有实权的部门当普通干部好?
李家明可不想接这活,佯装好奇道:“肖叔,柳老师是林业局的,您是粮食局的,他还能管到你?”
这伢子人聪明,但对官场上的事还是了解太少了,在崇乡地面上也算有头有脸的肖站长叹气道:“家明呀,你以为叔叔这官算官吗?一个股级干部而已,什么叫股级?那就是说你是领导就是领导,手下管着十来号人;说不是领导,那就不是领导,局里发张纸就能让我回去打杂。
柳局长跟钟县长关系好,又跟曾书记关系不错,他想调动个把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皮球嘛,就是用来踢的,李家明嘿嘿直乐,“肖叔,这事我可不敢打包票。要是肖晓想进快班,我可以帮您去寻钟老师,调动单位的大事,我就一个伢子,柳老师哪会给我面子?”
计划经济时代的粮食系统,那可是比财税部门更吃香的,单单一个全家饿不着肚子,就让绝大部分行政干部羡慕了。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舒服,舒服得肖站长从没关心过系统以外的事,如今一听到要改制的风声,本能地开始慌乱了起来。
“我晓得我晓得,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柳局长那坐坐就行。”
这也不行,这位就是个标准的贪官,虽说无官不贪,但自己带他去见老师,不是给正干正事的老师添乱吗?不过,话得说圆满来,别给人落个过河拆桥的把柄。
很会演戏的李家明瞟了眼关拢了的办公室门,用一种非常诚恳的语气道:“肖叔,你们大人的事,我不太懂。话,我会帮您传到,还会帮您尽量说好话,但具体的东西,我就不敢作主了。
柳老师那人我比您了解,看着好说话,其实比谁都较真。您看啊,一百多万的基建工程,他愣是天天盯在工地上,连工人伙食都要盯。他若是不想认识您,我也不敢造次。”
能在基层混个一官半职的,哪个不是脑袋灵活之人?
白白胖胖的肖站长也瞟了眼被锁上的门,暗示道:“家明,人都是现实的,要是叔叔下了岗,很多事情就没办法了。”
狗屁!以这头肥猪的本事,大不了回粮食局混日子,能轮得到他下岗?别以为自己不知道,油水衙门的肥缺,若是跟上面的关系不好,能七八年地坐这站长的位子?
不过,肥猪样的肖站长还真拿捏到了李家明,隔行如隔山,他压根就不知道粮食系统改制是怎么回事。虽然在他印象中,十几年后就剩下个国家储备粮库由国家管,但粮食的收购、售卖是怎么回事,他哪知道?
心里一阵电光石火,李家明毫不迟疑地作出了妥协,佯装不乐意道:“肖叔叔,您也别把我当毛伢子,你们大人的事我不懂,但您跟我母舅的事那是合则两利。不过,您话既然说到这份上,柳老师那我肯定会帮您递话,至于成与不成,那我就管不着了。”
肖站长哪敢把李家明当毛伢子,若是把这小子当屁事不懂的毛伢子,当初高斌打电话过来,他最多是给点面子打发一下,哪会去跟游承万合伙开粮油店?可这事,又容不得他退让,粮食系统的改制就意味着全面放开,自己手里的那点小权力,还不赶紧谋点利,时候一过就可分文不值喽。
沉默半晌,肖站长苦笑道:“家明,叔叔说错话了,实话跟你说吧,自从上面开始吹风,叔叔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叔叔和阿姨是双职工,若是一改制,叔叔肯定不会下岗,可你阿姨是肯定会下岗的!
你是没见过那些下岗工人,要是你阿姨没了工作,光靠叔叔那点工资,家里七八口人吃什么呀?
不错,叔叔这几年是赚了点钱,但钱那东西是会越来越不值钱的。家明,你是聪明人,若是叔叔没了这个位子,你母舅还会跟叔叔合伙做生意?”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肖站长家日子好不好过,跟李家明没半毛钱关系,何况七八年的粮站站长,还没捞够油水?不过,若这头肥猪真没了权力,李家明舅舅肯定会受到影响,最起码买不到比黑市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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