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敬地站着一身便装的张仁全。
柳局长是老烟枪,桌上扔了包‘芙蓉王’却没给客人发一支,反而透过袅袅的青烟盯着客人,脸上阴沉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是林业局副局长兼森林公安分局局长,却让一个外人把走私木材的情况查了个底朝天,这让他这位身兼两职的大局长情何以堪?
“去,给我把李家明叫进来”。
“是!”
腰杆挺得笔直的张仁全双脚一并,举手敬了个礼,转身出了书房,好象他一个副科级派出所所长,却是同为副科级局长柳局长的手下一般。
没半分钟,神情自若的李家明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大半的‘黄元帅’苹果,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好奇地小声道:“柳老师,他跟你谈什么了?”
阴沉的柳局长脸色不改,瞪着自己学生道:“收人家什么了?”
吓唬谁啊?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毛伢都能打听到的事,您老人家会查不出来?只不过,在林业规费上发财的人太多,您老人家不敢贸然动手,既怕手下不得力,又怕不得自己善终而已。现在好了,现成的刀把子送上门来,您老人家能不接过去?
李家明腹谤几声,几口啃完手里的苹果,佯装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当初关在高斌那时,他帮过我的忙。突然跑到我那去,求我带他来见您,我不好意思讲不行啊。”
虽然年龄是最好的伪装,而且高桥的所长管不到崇乡,柳局长甚至心里还暗暗赞许,可疑心依然不散。
那个张仁全帮过这小子,于情于理人家求上门时,总得尽份力,反正事情成与不成都不归他说了算。只是这伢子太早熟、聪明了,恐怕不单单是因为欠人家的情才上/门。莫看这伢子才十五岁,可在旧社会这年龄都可以当爹了,能逼着人家曾宁生求饶的人,又怎么会如此简单?
不过,话又讲回来,这事对自己有害吗?学生害老师,这小子又不是蠢货。
“张仁全这人怎么样?莫把他是你阿姨的堂兄考虑在内。”
这事成了,早就知道这事肯定能成的李家明,诚恳地小声道:“柳老师,他这人还算不错,上次帮了我后,我送他两条‘芙蓉王’,还求我二婶借给他一万块钱跑关系。后来我耶耶讨亲时,他来送了五百块钱礼,还把那一万钱还给了我二婶。”
“就这些?”
“还有”
李家明挠了挠头,好象是回忆一阵,才继续道:“哦,我听人讲他小时候很皮,是张自礼老师压得读书,才考上警校的。上次因为我阿姨的两个哥哥,不想把田土交还他们侄子,跟张老师起了冲突,我听和伢讲,他关了那俩家伙一个星期。对,今年我跟我哥哥他们去张老师那拜年,正好遇到他也在拜年,送了两条‘白沙王’还有两瓶‘四特老窖’酒。”
这些话有些散乱,但落在柳老师耳朵里却非常有用,热衷功名、勤于钻营不是什么坏事,关键是要知礼义、做事有底线。上次背着上司私下活动,确实很犯忌讳,但若是把张自礼跟这伢子的关系考虑在内,那又情有可原。
“哎,上次我让你来二中读书,你心里真的是那么想的?你真信神信鬼?”
这话题够跳跃的,可李家明依然跟得上,苦笑道:“柳老师,我妹妹没见过我姆妈,她想要一个姆妈正常。我阿姨只比我大六七岁,来了同古住在一套房子里,有意思不?”
确实别扭,李家明的坦承,让精明的柳老师消散了不少疑虑。这事就是张仁全自己想钻营,这伢子是让人情债逼来的?或许这伢子还念了几分张自礼的人情,真要说起来他跟张仁全都是张自礼的学生,多少有几分师兄弟感情在。当初张仁全那么帮他,也有看在老师份上的原因,光一个远房堂姑的继子的关系,还不足以让一个分局副职背着上司干那些事。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那个张仁全也算不错。
“你想要什么?”
“啊?”
若李家明只是一个早熟的伢子,在柳大局长这突然的声东击西之下,肯定会露出点破绽,可惜的是这种技巧,他甚至比柳大局长还娴熟,愕然道:“我不要什么啊?”
这小子没搞鬼,柳大局长没发现异常,脸上的阴沉消散了,旧事重提道:“家明,你不想跟你阿姨住一起,那就别住一起。这样,县中也在搞集资建房,我去帮你搞个指标,你还是早点来县城读书吧。”
“不来”
“滚!”
“哎”
李家明答应一声,起身走人,当官的人心眼太多,可别在最后时刻露出马脚。
等听到房门开关声,刚才还阴郁的柳局长脸上笑意盈盈,重新续了根‘芙蓉王’坐在书桌边吞云吐雾,等着书桌上的电话响。
刚才张仁全违纪报告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其实没有任何价值,该知道的东西他都知道,人家不知道的他也知道,连哪几位大领导牵涉其中都清清楚楚。正如李家明猜测的那样,他最缺的就是一把刀,既能噼荆斩棘,也能震慑住对手或敌人。
林业县的80%财政收入来自于林业,而林业的90%收入来自林业规费,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在这上面发财?再往大处想,袁州地区十县一区,七个林业县,每年又少收、漏收多少?
小河不满大河枯,行署的财政收入靠各个县财政上解,县里少了自然也就行署日子不好过,而靠行署上解财税的省里又会宽裕?还不是一级压一级呗,日子难过啊,上面强压、下面跟你耍赖撒泼。
难啊,这几年虽然竹木价格上涨,但山上的资源也越来越少。若是不能及时整顿林业规费乱相,真等到山上资源越来越少,收取的规费不足以支撑财政时,县里的财政会枯竭、紧接着就是行署。到那时,莫说行署的书记、专员们日子不好过,就是县里的书记、县长也会睡不着觉!
当初柳本球为什么从个小小的初中校长,一蹦成林业局副局长,还兼着森林公安分局局长?就是因为高升的蔡领导,县里的钟县长及新上任的曾书记,都觉得他跟其他官僚不同,只要接下了任务就会不管不顾地干到底,哪怕是赔上他自己的政治前途!
当领导的,不但需要听话的奴才,更需要能干活的人才,才能干出政绩往上升。而柳本球,就是领导们眼里的干将,只要他能干出成绩,权柄重点怕什么?能给他权柄,自然就能收回来!
柳本球也不蠢,知道鸟尽弓藏,尤其是自己已经到了相当地位,行事更要有分寸。若真是象当崇乡中学校长那样不考虑方方面面地蛮干,整顿完林业规费收取秩序,也就是他柳某人养老之日,所以他需要一把锋利的刀,甚至他还需要一只背黑锅、能替罪的羔羊,李家明给他送来的张仁全,无疑就是合适人选!
如今好了,刀送上/门来了,向县委辞掉兼任的分局局长职位,让张仁全去噼荆斩棘,功劳是自己的、黑锅是他的,这多好?
害人?
不不,这叫丢卒保车,只要自己在位,即使暂时保不住他,也能让他东山再起。这些道理,他张仁全敢主动上/门,就应该早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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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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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银,群山绰绰,雪白的灯光、汽车的引擎声,刺破了山里的寂静。
年龄是最好的伪装,这话不太适合李家明,正在开车的张仁全丝毫不把他当伢子看。
可人心里的私心杂念,依然方便李家明种下一粒种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些混混能认出洪伢,会认不出自己?象老九那种老江湖,即使是森林公安关他年把,瞧着跟自己没关系,但出来后肯定会查出来谁在捣鬼,还能有自己的好?既然这样,那就毁了他呗,江山尚且要轮流坐,何况是个小小的同古县的混混头子。
“全哥,你想过没有?那个老九跟你们公安关系那么好,后面肯定有不少人,还帮人干过不少脏活吧?”
嘴里叨着烟的张仁全娴熟地打着方向盘,感叹道:“那是肯定的,他离开我们系统都七八年了,光靠他姐夫帮衬着,能混得这么好?”
“蠢货!”
“什么?”
“我说那个老九就是个蠢货。”
有点意思了,这伢子可不是凡人,脑子比大人都好使。好奇的张仁全将车速放慢了些,疑惑道:“家明,你不晓得吧?那个老九有钱得很,街上屋都几幢,还买了辆桑塔那呢。”
那当然,走私木材、包赌包嫖,他没钱谁有钱?
“嘿嘿,晓得上海滩的杜月笙吗?他讲:黑/社会就是夜壶,当官的离不开,又嫌它腥臊恶臭。要我讲啊,他还是没生在这个时代,只讲对一半。”
“什么意思?”
“嘿嘿,我们是党天下,黑/社会其实除了象夜壶之外,还象街上人炸油条,黄了、熟了,就得起锅喽。要我是他啊,赚了钱就转正行,开厂子、做生意,哪怕是一时亏本,也莫在街上混了。看着吧,象他这样不知收敛,迟早不是让人剁死,就是在牢里老死!”
这话张仁全不信,跟那么多当官的关系熟,还会坐牢、横死街头?这伢子不是看多了录像吧?
“全哥哎,人心是不足的,他干了那么多脏事,肯定手里也有不少当官的把柄。他又不想走正行,要是没事还好,要是出了事谁都会怕他乱讲话,谁都会晚上睡不着觉啊!要我是当官的,又有把柄在他手里,只要有机会,肯定会让他永远闭嘴!”
危言耸听,绝对是危言耸听,但话里有‘乱讲话’这三个字眼,就有了说服力。当官的人,哪个没点破事?莫讲别人,就是自己当个小小的所长,照样有些见不得光的事,何况是那些大领导。
“也是哦”
脑子不错的张仁全也想到其中利害,心里开始有些发毛,等把李家明送回了崇乡自己回高桥,一边想着对策一边等着喜从天降。
可李家明回到家里,看着书房里的三个锃亮的光头直皱眉头。妈的,这些混混都长了狗鼻子?也对,自己口头答应了,这个时候不来寻自己,什么时候来?
“家明,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等你一夜了!”
“什么事?”
见李家明没事,看起来凶相的端伢长松了口气,小声问道:“家明,你是不是惹着同古街上的蚊子了?今日他托人给我带话,讲想来见见你。”
戏演过了,李家明好笑道:“端伢,莫跟我玩花,你玩不过我的,有事讲事,没事滚蛋!”
混混都皮厚,端伢也不例外,见被人识破了,索性直截了当道:“家明,带我们一起发财,你答应过的!鹏伢老弟打听过,你们去年的笋不可能运到羊城去,肯定是另外的销路。我晓得,去年你们赚了大钱,银子滩那帮小伢子都个个几百块,你们肯定赚得更多!”
不错,还知道做生意之前派人打听行情,也算是个有眼光的混混。
李家明玩味着看了他一阵,就是笑笑着不说话,想发财想疯了的端伢只好咬牙道:“家明,我晓得你跟公安局关系好,手下又有一帮半大伢子,没你点头,崇乡街上我做不了这门生意。
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带我们做这趟生意发这次财,别的事你都不要操心,我们三兄弟帮你摆平!
再说,你答应过的事,我当时信你,才没跟老九搞!”
摆平个屁!世上最不靠谱的人,一是当官的、二就是混混。他连高斌都摆平不了,还能摆平老九、蚊子?这些混混,就是个夜壶,离他远点都来不及,还跟他搞在一起?
妈的,能混出头的,都不是蠢人啊,连蚊子都知道了毛伢是自己的人,那就更得把他们全毁了!
“端伢,我就是个读书伢子,哪会沾街上的事?以前答应过你什么事?要我讲啊,你看准那门生意,径直去做就是,莫非做生意还有错?”
能在街上混的人,除非是不入流的小混混,能拢得住两三个手下的人,都是眉目通透的家伙,王端也不例外。李家明的话音,他听得明白,无非是怂恿他跳出来搅局,可他敢吗?他要是敢跟老九、蚊子那样的大混混头子作对,还会窝在小小的崇乡靠打打架、设设赌过日子?
王端眉目通透,憨人强伢可是一根筋,一听李家明说话不算数,立即愤慨道:“家明,你当时答应了我们,会跟我们合伙的!”
“行啊,可以啊,你们收几多我要几多,只要你们收得到,我哪会不要?”
这又绕了回来,可财帛动人心啊,端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沉默良久咬牙道:“家明,能有几大的利?”
好笑,没多大的利,大家会冬至还没到就这样?
“我哪晓得?我都讲了,我只是个读书伢子,街上的事从不参与。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收得到笋,有几多我要几多,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大家朋友一场,我做到这个份上,也够意思了吧?”
李家明的性子,这三个混混是见识过的,见他如此作派,鹏伢、强伢还想争一争,可晓得他意思的端伢拉住两人,咬牙道:“家明,毛伢在屋里不?”
聪明,光凭空口白牙,怎么能妄想分一份呢?富贵险中求,想要发财就得拿命去拼!
“应该在吧,我今日在同古没看到他。”
“那我们先走了”
“嗯”
等了一会,李家明站在书房里,看着三辆摩托车往游沅方向走,心里暗暗发笑。那个老九和蚊子也太瞧得起他们自己了,连端伢这种小混混头子都能收到风声,都晓得派人去打听行情,县城里的混混能听不到?
混混头子也就是对小混混们分而治之,才能镇得住场面,若是下面的小混混都想发财,光凭他们两个还能镇得住?这种小混混,只要给他们种颗种子,到时候就会造反的。前世为了冬笋,连毛伢那样在街上没根脚的人都抡刀砍人,谁能压得住谁啊?
一直没说话的毛砣最喜欢看到李家明这种笑容的,但也是最怕看到这笑脸,担忧道:“家明,不会出事吧?”
“你怕了?”
“我怕个吊!我是觉得不值,我们又不是没钱,何必为了钱沾染那些混混?”
“不错,毛砣也有进步了”。
李家明玩笑了一声,打趣道:“没事的,我们干了什么?明明什么也没干嘛,就是坐在家里读书,招谁惹谁了?”
是哦,我们干什么了?担忧的毛砣也呵呵直乐,“也是哦,毛伢要是没本事,真不如回来作田算了!”
当然,给他找了保护伞,还给他找了一伙帮手,若这样还不能提前上位,那真不如回来作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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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死扛与红火
月色如银,群山绰绰,雪白的灯光、汽车的引擎声,刺破了山里的寂静。
年龄是最好的伪装,这话不太适合李家明,正在开车的张仁全丝毫不把他当伢子看。
可人心里的私心杂念,依然方便李家明种下一粒种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