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李家明倒是很惬意,今天做的试卷明显是平时的测验试卷,除了最后一道拉分题有点难度外,其余的都没什么难度,最多是脑子里多拐个弯。
“做完了?”
“嗯”
李家明刚答应一声,面前还没检查的数学试卷立即被抽走,又换上一张物理试卷,仿佛他不累似的。一个上午,做完两张试卷,李家明太阳穴都发涨,回头一看张绍龙,那小子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发呆。
“李家明,下午再做一张化学试卷。中午好好休息一下,养好精神来!”
“哦”。
李家明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起身走人顺手把正发呆的张绍龙给揪走,至于另外两个坐在那发呆的‘前学霸’,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前世不熟,今生也不想认识,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出了高三年级教师办公室,比张绍龙高出一头半的李家明,揉着他的脑袋瓜子,小声道:“怎么样?”
“家明,我想哭。”
“哭什么哭?做不出就多做,还能咬了你的卵?”
“家明,我是真做不出来,那些题目真不是人做的!”
妈的,这叫什么话?老子不就做了七十二分?
“高兴点,菊妹在楼下,人家不晓得几羡慕你能来做这些题目呢。”
“哦”
要面子的张绍龙搓了几下脸,浮出个还算不难看的笑容。正端着饭盒吃饭的王聪菊,见两人下了楼,连忙跟着毛砣迎上来。
“家明哥、龙伢,怎么样?”
“还行,我三姐呢?”
“她们上午考试,早回家了。”
大家虽然都在一个年级上下楼,但都是闷在书里的人,开学了大半个月,李家明也没跟王聪菊说过几句话。现在碰上了,也就多指点几句,好歹大家三年同学,人家又把自己当老大。
“菊妹,莫多想,大家都会有个适应期,过了这个时期就好了的。”
“嗯,我晓得,欣华姐姐也是这么讲的。”
这妹子多坚强,一上来就考了个物理31分、数学42,照样斗志昂扬。
“我回家了,有什么事就来寻我,寻不到就寻毛砣。”
“哎”
李家明带着喜欢蹭饭、蹭住的张绍龙回家,吃饭、午休,下午继续做化学试卷,然后回家吃饭、洗澡。等到他去上晚自习时,刚出现在教室门口,就引来一片惊唿声,同坐在最后的‘瘟猪’讨好着帮他放书包、拉凳子,象个马屁精兼狗腿子。这小子在李家明上辈子,会读书、会打架,却让李家明打得满地找牙,如今李家明连手指都不用动,单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服帖。
“老大,你吊!晓得隔壁张绍龙、戴庭发他们考了几多不?”
“几多?”
“最高30,最低21,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最后得分23!晓得我家老头子怎么讲不?他们最多考个本科,你老大肯定是北大、清华!”
嗯?温老师觉得自己能考得上清华、北大?李家明心里不禁一喜,脸上带了笑容,玩笑道:“莫吹牛皮,温老师不揪你耳朵就不错,还会这样跟你讲话?”
李家明名声极大,可平时为人谦和、出手又大方、还罩得住这帮同学,班上喜欢玩的同学乐意跟在毛砣后面玩,天天读书的书虫则来问他作业。不象以前在初中样,那时的李家明俨然是神话中人,除了走的近几个同学外,绝大部分同学都以崇拜的眼光对他敬而远之。惫赖的‘瘟猪’一通表演,班上外向的学生都围过来七嘴八舌,连内向的学生也眼睛里冒星星。
这年头的学生都有集体荣誉感,自己班长把别的班第一名甩开几条街,那是很有面子的事。
温老师有点古板,这个绰号‘瘟猪’的小儿子却非常跳脱,见李家明不信,连忙信誓旦旦道:“真的!老头子讲,你基础扎实,脑子又聪明,还自控力强,只要一直努力下去不放松,清华、北大就是板上钉钉!嘿嘿,当然,张绍龙他们也不错,只要努力,考重点还是没问题的,不过比你还是差得天远地远。”
这还差不多,温老师那样的老教师,如何会随便打击尖子生的信心?
正笑闹之时熟悉的咳嗽声起,围在李家明身边的伢子、妹子作鸟兽散,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因为班主任夹着教案进来了。
“家明,你出来一下”
“哎”,李家明连忙从后门出去,急步走到前门,微微弯腰小声道:“雷老师,您有事?”
平时有些罗嗦的雷老师,非常欣赏李家明这种谦卑。莫看这孩子在外头威风凛凛,能把混混头子镇得服服帖帖,还能自己开公司赚钱,可在学校里却对老师极尊重,连带着隔壁的丁飞都不敢再对老师口无遮拦,能保持面子上的尊敬了。
“哦,你今天的卷子都是满分,我们几个科任老师商量了一下,以后你自学为主。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老师,从后门出去,莫影响到同学正常上课就行。”
“谢谢老师关心”,李家明微微躬身,更让老师满意。
“书山有路勤为径,老师晓得你自控力强,也要继续努力,晓得不?”
“晓得!”
“去吧”
“哎”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回到教室,老师开始讲习题,李家明低头做试卷,连什么时候下的课都不知道,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还是四哥以前讲得对啊,只要努力了,哪怕结果没那么理想,也会问心无愧。四年多来,李家明每天学习十小时以上,才换来温老师一个能考清华、北大的评语,只剩下最后三年了,说什么也得坚持这最后三年。
日子就在这种刻苦中慢慢地度过,转眼就是深秋季节。期中考试时,除去几门副课,李家明以绝对优势考了全年级第一,等到进入冬季,他的安静日子也走到了尽头。
一天下午刚上完第三节课,大汗淋漓的毛砣跑了过来,摇醒还在做习题集的李家明。
“家明,柳老师来了。”
“哦”
被打扰了的李家明愣了一阵,才回过神来,柳老师?他要寻自己,不会去屋里寻?
“在哪?”
“就在校门外头,开着吉普车来的,看起来有些古怪,我也讲不上来”。
这事不对!
李家明立即停下了脚步,自从上次父亲盲目扩产后,师生俩就有了点隔阂。那夜两人聊了聊,本以为关系好转了,可没想到开学前,柳莎莎突然转到袁州中学去。虽说那边的教育质量更好,但那后面是什么意思,李家明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腆着脸再去他家。
现在突然来找自己?还开着吉普车,不是他那辆桑塔纳?
“毛砣,屋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晓得?”
平时有什么讲什么的毛砣吱吾了几声,才拉着他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道:“昨日夜边,大人在店子里吵了一架。厂子里里只能保本了,那些当官的跟传林叔讲要退股,传林叔叔愿意,我大伯、我耶耶他们都不愿。”
叔伯们吵架很正常,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退股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彼此是相互利用,从来只有共富贵,哪有共患难的?
只是李家明心里一阵阵失落,看着远处的校门发了会愣,师生之情还是敌不过功名利禄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不得已(上)
群山萧瑟,一辆半新旧的草绿色吉普车沿着盘山公路而上,李家明看着车窗外的大山一言不发,开着车的柳老师娴熟地打着方向盘也沉默是金,车内气氛谈不上凝重也静寂。
李家明又不是傻子,叔伯们刚吵架,老师立即寻上门来,所为何事?眼看着年底要换届,官场中人哪个不到处寻关系、跑路子?这个关节眼上,哪怕再有师生情谊,人家也会放一边,先替他领导跑腿当说客。
沉默中,吉普车爬上了山顶,前面依然是群山萧瑟,顺着寂静的山间公路到了花山,一头扎进一条路上长草的机耕小道。车子在颠簸的山间,又跑了半个多小时,才远远看到几块梯田、几户人家,听到隐隐约约的狗吠鸡鸣。
‘吱’的一声,吉普车远远地停了下来,柳老师看着远处的小溪不转眼,一个背影窈窕的村妇正挑着一担萝卜,从小溪边走向那几幢泥巴屋。山里人苦,得趁着天气好晒咸菜、萝卜干、压酸菜,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现在晒的干菜就是到时候的下饭菜。
坐在副驾驶室里的李家明知道,这里是上宵归高桥管,再过去几里小路就是罗坊,也就是张老师和阿姨他们的家,从左边翻座山就是中宵,也就是柳老师家。只是公路到此断了头,要过去都只能走山间小路。看了看驾驶室里的老师,再看看远处的村妇,李家明不禁有些明悟。
“家明,知道前面那女人是谁吗?”
“曾经沧海?”
脸上不自然的柳老师默不作声,目送着那背影窈窕的农妇挑着担子进了屋,才伤感道:“要是当年我没考上,我们就结婚了。”
负心多是读书人!李家明不禁对身边的老师开始鄙夷不已,而且是对他的人品鄙夷。农村里的谈婚论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两人已经出双入对,只差双方父母下帖子、摆酒席、去乡政府扯证!
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亏欠了人家,还把人家当工具?
脸色不好的柳老师掏出包‘芙蓉王’烟,哆嗦着点上,青烟袅袅。
“那年我回来过寒假,才晓得她嫁人了,还喝过一次农药。难啊,我们那个时候,出个大专生不得了,我前脚刚去学堂里报道,我耶耶后腿就去她家悔婚。当时我怨我耶耶,跟他吵、跟他闹,可现在我很感激我耶耶的理智。”
同是农村孩子的李家明犹豫一阵,还是伸手拿过扔在仪表台上的烟,自己也抽起了烟。
做人不自由,平民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就由不得自己的性子,大家都不容易。人家能哆嗦着掏烟,可见人家心里也是备受煎熬,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李家明想不明白,以他今时的权位,想照顾一个农村妇女,多的是办法,为什么还找自己扯这事?
可是让李家明更没想到的是,柳本球抽完一支烟后,居然用一种商量的口气道:“家明,这次胡四清跟她躲在外头六年总算生了个崽,上个月回来就让乡上捉得去结扎,还罚了三万块钱。
她跟胡四清都是硬脾气,我请以前的朋友暗地里帮她借了钱,但以后的日子得你帮帮忙,行不?”
这是积阴德的事,李家明答应得很痛快,“行”。
了结一件心事的柳本球心情好点,自从那一夜后,他非常明了李家明是个理智、冷漠的人。若有选择,他也不愿意向一个这样的人吐露**。可没法子,欢妹、胡四清脾性都硬,乡上人帮不得、村上的人也帮不得,自己的朋友、发小更帮不得,也只有让这小子帮着照应一二。
默默地抽完烟,柳本球感叹道:“家明,做人不自由,都是不得已的事。”
“是啊”
极为理智的李家明附和了一句,也打起了精神,准备应对这位官场中人的游说。其实大家都是一类人,虽然都有心里柔软的地方,但为了出人头地,都会忍痛舍弃一些东西,哪怕日后备受煎熬。
见副驾驶室的李家明神色变得严肃了,柳本球也开门见山道:“家明,你是个聪明人,不跟你叔伯们那样屎牯(固执),我也就讲实话了。
这次的事很麻烦,那么多大领导,在你们厂里投了钱,他们是赚得起亏不起的。你也看过老九的下场,我一个小小的副科级,都能把他整死,何况人家公检法全部握在手里。”
理智的李家明暗叹一声,狠抽了几口烟,沉声道:“柳老师,我晓得你的意思。我耶耶私下讲过,厂子不会轻易停产的,至于别人投资的钱,那就恕我们无能为力了。投资有风险,他们既然敢投,就要有那个承担风险的觉悟!”
到了这个时候,这伢子还在讨价还价,气急的柳局长沉声骂道:“蠢!只要有关系在,以后随时可以东山再起!要是没了关系,你们的家俱厂开得下去?你从小学开始就巴着那些当官的,不会连这些东西也要我来教吧?”
怎么开不下去?细木工板厂是股份有限责任制,最多不过是破产而已,还能连累到家俱厂、装修店?
可这只是迂腐之见!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法律什么时候大得过权势?哼,这个世道,银子是白的、眼珠子是黑的,官帽子更是金光灿烂的。
明白这些事理的父亲摆不平没见过大世面的叔伯们,但自己却可以,因为弟妹们都要靠自己管教,为了儿女的前程,叔伯们最终会让步。何况自己还有个待自己如亲生崽的二伯,只要自己讲得出理由,他老人家就会支持自己。
今日柳本球来寻自己,还说出他的**,或许有几分弥补愧疚的成分,更重要的恐怕还是让自己去说服叔伯们,为他的政治前程添砖加瓦。
哎,大家都不自由,都难啊。哪个人不想往上爬,这个世道,谁能他妈/的当隐士?
世事洞明的李家明脸色极难看,倒不是不理解对方的选择,而是为失去一份纯洁的师生之情而遗憾,沉默良久才松口道:“这事我去跟我传勐伯他们讲,但要给我们充足的时间凑钱。不过,我丑话也讲在前头,要是有哪个领导敢玩阴的,就莫怪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在李传勐他们那碰了一鼻子灰的柳局长,终于完全放心了,感叹道:“家明,其实我觉得你传勐伯他们以前讲的,也有几分道理的。细木工板最好的用处,就是家居装修,只要挺得住这几年,等经济发展起来了,这一行还是能赚钱的。”
旁观者清,不愧是赤手空拳能爬上高位的人,单这份清醒与眼光就比那些书记、县长强,李家明不禁微微点头。不过,那些当官的真没魄力,明晓得父亲不可能鱼死网破,还怕自己父亲会掀桌子,强蛮惯了的人就是沾面子。
真以为光靠权势,就能让人白掏几百万?兔子急了还咬人,鬼知道人家会不会把这事捅出来?深知这一点的柳本球做了逼人妥协的事,自然也会用其他办法补偿。
“有什么条件不?”
当然有,损人利己的事伤阴德,可损己利人也积不了阴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不得已(下)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得到什么,就得同时付出点什么,除非是敲诈勒索,但那会结下仇怨,而且很可能是化不开的仇怨。
能当官的人,绝对不会是蠢人,不会想结死仇,更不会想给自己的仕途留下隐患。受领导重托的柳本球,敢来找李家明谈,肯定也准备了付出点什么,不会让他们过于吃亏。
两害相权取其轻,深谙交易本质的李家明盘算了一阵,沉声道:“一、我们保证每月还息,但银行不能逼债;二、所有单位都要照顾我们的生意;三、一年之内现有优惠政策不能缩水;四、农贸公司免税只是领导们口头答应的,随时都能变,我要求按政策免费三年;五、查没的原东门粮站、西门粮站,原价转让给我。”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刚才还托人照应初恋情人的柳本球,立即拒绝道:“这不可能!家明,银行不逼债、照顾你们店里的生意、你那个小公司的事都好讲,只有厂里的优惠政策不可能持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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