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喜,连忙道:“请请”。
“我们同古这几年经济是上去了,但乡村的建设并没有跟上,大家的观念跟经济发展脱节了。我们黄泥坪算好的,屋里读书人多,婶婶们很注意卫生整洁,别的屋场可都是‘远看一幅画,近看脏乱差’。
我记得在民国的时候,有过一个新生活运动,你们可不可以搞个新农村建设之类的样板出来?”
新农村建设?
很多事情只是一层窗户纸,顺着这思路往下一琢磨,两人不禁大喜过望。农村里的环境卫生有多差,他们经常下乡的人还不知道?要是把这事结合目前国家提倡的退耕还林、农村饮用水安全等工作做好了,再请些笔杆子吹一吹,不难交出份漂亮政绩。
第二百二十八章 难为
接亲是个顺当活,往年山里嫁女娶亲都是有规矩的,开门红包多少、洗脸水红包多少、端茶红包多少……大家都有心有默契,闹一闹只是图个喜庆热闹。
可轮到李家明接亲,这顺当活就成了麻烦活。上次订亲时,柳莎莎那些堂姐妹都不敢为难他,连接个红包都红着脸,可李家明那一帮吃里扒外的姐妹简直就是把新娘子当货物卖。
从车队停下开车门,一直到敲新娘子的门,每个环节都胡搅蛮缠,就一个目的要红包。跟她们闹惯了的毛砣、细狗不惯着她们,连当伴郎的小瘟他们掏红包都不痛快,每次都要理论一番。
还和以前一样,讲不过毛砣和细狗的满妹、婉婉她们集体撒赖,在洗脸盆里倒开水、往茶里加盐。可毛砣他们皮粗肉厚,呲牙咧嘴地一关一关过,就是不让她们得逞。最后拿这帮小气鬼没辄了,五姐妹一字排开把门口给堵上,不给出让她们满意的红包不放行。
理由嘛,还是刚才的。她们赚不到钱,又要帮莎莎姐添嫁妆,不从他们这些当老兄的身上赚,还去哪刮?连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被莎莎请来当伴娘的赵微也凑热闹,起着哄说毛砣他们太小气。
门外的新郎、门内的新娘也由着他们闹,一个站在门外看热闹,一个坐在门内听热闹。闹吧闹吧,不闹一闹怎么热闹?结婚嘛,就是图个热闹图个喜庆,要是没这么家伙闹一闹,一切都是按规矩地来,哪显得喜庆?
好不容易给了一水的大红包,还把刚才没满足她们要求的补上,新房门也开了,也就轮到了毛砣他们为难满妹她们。按山里的规矩,姐妹出嫁是要添嫁妆的,以前兰姐结婚时,这帮姑娘拿了一百块钱的大红包却一人添两块钱,还振振有词讲她们要扫几个星期地才赚到两块钱,现在总不能也添个百八十块钱应个景吧?
可等一帮姑娘眉开眼笑地数红包时,毛砣他们发现上当了。添嫁妆是没错,但小姐妹总不能比亲姐妹添得多吧?
人情是把锯,你拉来我扯去。莎莎的堂姐妹们都是农村妹子,虽说这几年县里经济好,她们都攒了点私房钱,但莎莎自小跟她们不亲密,不亲密的堂姐妹间能添几多嫁妆?
而且这话还不好说,总不能说未来的弟妹小时候不合群,在屋里、村里没什么小姐妹吧?也确实没有啊,也就寒暑假回来住几天,堂姐妹间关系有多亲近?当年大家来柳老师这拜年时,还看到她一个人跟头山羊较劲,就是因为跟族里、村上的小妹子玩不到一块。
上当了吧!
反正那些红包都是毛砣他们自己准备的,李家明本人又没掏一毛钱。等房门开了,西装革履的李家明抱起一身吉服正得意的老婆大人去客厅拜别父母。从满妹她们领着这帮小姑娘闹开始,李家明就猜到了是莎莎的主意,就是想弥补一下对这些堂姐妹的亏欠。她们结婚时,莎莎还在美国读书,帮她们添不了嫁妆,轮到她结婚时,怎么好白得她们的添妆?
来到布置一新的客厅里,在长辈、亲人的注目之下,长得很丑但气宇轩昂的李家明和妻子按旧时礼节叩拜父母。这是老婆大人要求的,讲他以前得罪过岳父老子,行个大礼当赔罪。
没问题,天地君亲师,君在如今已经当不起大礼参拜,但跪天拜地拜父母,理所当然。
从不低头的李家明这一跪,坐在神龛下的柳本球满意了,旧时的一些嫌隙烟消云散。
一身正装的柳本球亲手将昔日的学生、今天的女婿扶起来,李家明也连忙改口,叫耶耶、姆妈。
好象哪有点不对,正为得了一摞大红包而眉开眼笑的婉婉大声道:“莎莎姐,你要哭,国华姐姐嫁都哭了!”
对对,哪个新娘子出嫁不哭两声?
哭什么哭?
一身吉服的柳莎莎明艳动人,勾着老公的脖子深深一吻,引来满堂喝彩、起哄,然后领着老公改口叫婆婆、伯父、七八姑八大姨,全然没有新娘子的羞涩。
明白了,老婆大人还是小心眼,请赵微这前女友来当伴娘,明面上是她大度,其实是宣示主权。也亏得混娱乐圈的人想得开、放得下,已经贵为好莱坞巨星的赵微也跟着大家叫好起哄。
也好,只要大家高兴就好,乐呵呵的李家明在妻子的带领下,去向她娘家的长辈、亲戚们问好。
其实都是些老相识,以前李家明虽然跟岳父起了嫌隙,但礼数依然周全,每年从张老师那拜完年,都要进来给老人家拜年送红包。如今看着以前懂礼的后生成了孙女婿,年迈的婆婆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李家明的手一个劲地说要早点生孩子,他俩都年纪不小了。
一番热闹之后,新娘子终于出了门,由她大堂哥背着上车,百多米的田间石板小道走了足有十几分钟,全是村里的伢子们添乱。这帮伢子可不比刚才那帮胆小妹子,天仙样的堂姐(堂妹)嫁人,嫁的还是财神、文曲星李家明,这个时候不添点乱,以后怎么跟人吹牛皮?
结婚嘛,就是为难新郎的日子。好不容易上了特意从省城调来的加长林肯车,这帮没闹够的伢子还不满意,拦着车头不让走,说什么也要新郎倌唱首歌。
这可真为难了李家明,他称得上粗通音律,可天生五音不全,哪会唱什么歌?要跟着来看热闹的老章他们也跟着起哄,当年这小子居然能写出不俗的曲子,今天怎么着也要逼他再写一曲。
“老二,你不会唱没关系,新娘子会!”
“就是,当年你能给小苏写,就不能给老婆写一曲?”
当年的事,那是自己有本事,纯粹是剽窃而已,可坐在车里的莎莎也从善如流,这可真要逼死人啊。
“莎莎,悲愤出诗人,失意出才子,你说我春风得意的,哪写得出曲子?”
有道理,可今天柳莎莎就想为难为难他,佯装薄怒道:“是吗?”
孕妇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李家明左思右量,也不敢冒险去剽窃,只好认输道:“真写不出来了,江郎才尽喽”。
“真的?我看你写那首《伽蓝雨》就情深意切。”
明白了,还是小心眼犯了,李家明连忙将凑过来的婉婉推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添乱?
“莎莎,你问老章他们,那歌是什么时候写的?你再想想那些歌词,‘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要是没点感触写得出来吗?”
“真的?”
“千真万确!言为心声,我又不是悲春伤秋的文人,没有真实感觉,怎么可能写得出歌曲,你真以为我是天才啊?”
好象是,这家伙从小就外表热情内里冷漠,哪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聪慧的柳莎莎终于被糊弄过去了,甜笑道:“你吹口琴伴奏,我帮你”。
“哎”,李家明大喜。
第二百二十九章 缅怀中的婚礼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用充满乡音的口吻。
跳过水坑,绕过小村,
等相遇的缘分。
……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
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小小的手牵小小的人,
守著小小的永恒。
……
大山苍茫,口琴悠扬,歌声清亮。
上百年轻人站在悬崖下的马路边,倾听着一个仙女样的新娘浅吟低唱,仿如有一个年轻的女孩,长大之后念念不忘与隔壁大哥哥的那段美好童年,以及对自己的小小承诺,并为此默默等候。
没听过这歌的李家明,听两遍cd就能用旧口琴吹得出旋律和节奏,却被老婆的歌声唱得泪光隐隐。十七岁前的自己和她,没歌曲里的童趣,却有她的痴心一片。
往事历历,不知不觉中,口琴声带上了情感,里面有缅怀有感伤。曲为心声,以歌言情的柳莎莎回首,见丈夫居然眼中隐有泪光,也想起了年少时的往事,伸过手里环着丈夫的熊腰,深情地再唱一遍这首当初在剑桥镇的收音机里听到的歌曲。
口琴吹得很好,歌唱得一般,但有感情就是好歌,两人的感情纠葛,很多同乡都耳闻过。年龄大一点的老同学,当年还见过李家明骑着单车载柳莎莎上街,见过他俩同桌苦读。
真快啊,转眼就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两个神仙如今留洋回来了,还成了夫妻。
歌声慢慢低去,口琴余音袅袅,共同缅怀了一把年少时光的同龄人不禁轻轻鼓掌。捣乱的伢子们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知道鼓掌的堂兄们都是堂姐当年的同学,也连忙轻轻鼓掌,生怕声音大了惹来博士堂姐生气。在传说中,这位天仙一样的堂姐是不折不扣的魔女,村里没一个伢子敢得罪她,就更别提自小的偶像李家明。
刚才取哄的老章也没再为难,看着一对青梅竹马的情侣终成眷属,他也想起了当年剑桥镇里的那一抹倩影。只是他没那缘分,年轻时为功名而奋斗,等功成名就后,当年的女孩已为人妇。
往事不可追,游戏人生的老章暗叹了一声,帮着老友拉开车门,指挥着车队出发。
浩浩荡荡的车队穿行在崇山峻岭间,很快到了乡上。
昔日的小街已经成了颇具规模的城镇,当年的街坊将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鞭炮声震天响地,车队只好在人群里缓缓而行。
懂礼数的李家明不能让新娘下车,只好让司机打开天窗,夫妻俩站在车上向当年的街坊、邻居们挥手示意,接受大家的祝福与恭贺。来接亲的毛伢他们则下车,拎着喜糖袋子、喜烟四处分发,感谢乡亲们的厚爱。
好不容易走完这两三百米的街道,车队到了银子滩则又是一番景象。那座修葺一新的游氏宗祠四门大开,特意陪坐在副驾驶室的李家德连忙下车,依足了老规矩遥遥向四门大开的祠堂长揖至地,再向堂弟的外家长辈们作揖,以谢母族长辈的关爱。
外甥是北大生、美国大学的大博士咧,行礼的也是大博士咧,老脸放光的阿公母舅们笑得合不拢嘴,却等懂礼数的李家德行完了礼才道:免礼免礼。
等车队重新上路,没见过这种礼节的莎莎好奇道:“家明,你们这边还有这规矩?”
哪有哦,这就是游家的规矩,不过李家明不好解释,刚才下车行李的李家德解释道:“游家的怀远公中了进士后,回乡时特意在胡家宗祠前停轿,祭祀他的阿公、阿婆,以示不忘本。后来游家嫁女,外甥娶亲路过这,争气的就开祠堂门,不争气的就随便闹一闹。”
有些明白了,家明也是自幼丧母,跟怀远公的家世差不多,可在山里长大的柳莎莎还是有些不明白。
“那?”
“哦,你是讲家明吧?他是李家的子孙,新人还没拜过祖宗,怎么能先拜母族屋里的祖先?”
“你们的规矩真多”。
不是规矩多,而是老婆大人虽然是山里妹子,却是在林场里、单位上长大的,没经历过这些而已。当年一本户口簿,生生把人划成了两个阶级。
拐过几个弯、上下了几个坡,车队在黄泥坪的李氏宗祠牌楼前停下,西装革履的李家仁、李家义拉开车门,迎接两位新人下车。先下车的李家明搀着新娘下车,挽着她走在一直铺到祖厅里的红地毯上,两边鞭炮齐鸣、彩带飞舞。
拜天地,敬父母茶,然后在神龛前录族谱,一套流程下来,柳莎莎正式成了李家的媳妇。不过仪式还没有完,新媳妇也是大博士,李家明这个新郎还要去文华亭为妻子亲手立文华碑。
还有这规矩?
有,这是乔桥进门时,传猛伯和大伯共同定的。要嫁出去的妹子考了大学都立块碑,娶进来的媳妇更要立块碑激励后世子孙。
这可是李家的大荣耀,能在文华亭里汉白玉文华碑的,目前可只有李家德、李欣华、李家明及乔桥、李文五个人。连拿了同济博士的李家道都没那资格,只能和妻子在亭子外立两块大理石的文华碑,因为他们夫妻读的大学不是国内最好的。至于李家仁和毛砣他们,一块远离文华亭的青石碑,那就是对他们的认可,好歹比不会读书的大狗伢、军伢他们强。
立,这块碑得亲手立。不用妻子搭把手,雄壮的李家明脱掉西装挽起袖子,在长辈和观礼的亲朋好友们注视下,将那块1。5米高0,5米宽0。15厚汉白玉石碑抱起,稳稳地放在已经挖好的石坑里,再用白水泥、白石沙浆填好,与自己那块文华碑并排而立。
“礼成!”
同样西装革履的传猛伯拖长声音地一喊,亭里亭外又是鞭炮齐鸣,没读过大学的杨丽丽她们都眼红地看着那块新立的文华碑。那块碑不仅代表着荣誉、在叔伯们心目中的地位,也代表着权利。家里议事时,立过文华碑的媳妇才能发表意见,没碑的媳妇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连游小红都是当副县长的人,每次族里议事都进不了屋,只能在厢房里等着,而乔桥和袁莹能进去听、进去讲,现在又多了个柳莎莎。
妯娌们也仅是羡慕而已,柳莎莎这样才貌双全的的妯娌,小叔子又耀眼得吓人,早让她们生不起忌妒之心,反而都想巴结着这位能把妖怪样的小叔子搓圆捏扁的妯娌。她们可是听小姑子们讲过,小叔子为了柳莎莎,不晓得受过几多委屈,要晓得小叔子可是个从不受气的人。
第二百三十章 只折腾哥哥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当来闹新房的老章他们在客厅里的那张书桌上,看到一幅娟秀的毛笔书法后,顿时没了那个胡闹的兴致。他们也是学识渊博之人,即使不是五车也有四车半,哪会去做令女主人厌恶之事?
轰跑了自矜身份的一干人,碰上小妹和婉婉她们一帮大姑娘、小妹子,就连平时能镇得住她们的柳莎莎也无计可施。不但无计可施,嫁为人妇的莎莎听到脚步声,还赶紧将书桌上的字幅卷巴卷巴藏进抽屉里。
至于吗?半醉的李家明面红耳赤,正半躺在父亲亲手打制的真皮沙发嘿嘿直乐,引来妻子一个大白眼。她在北方读了四年书,见过那些北方人闹洞房时的无法无天,哪愿意让人那么摆布?
猜错了,两夫妻都猜错了,小妹她们根本不是来闹洞房的。她们也在北方平呆了那么多年,知道柳莎莎反感那种粗鄙风俗,特意跑来帮她解围的。为了怕赵世清他们一帮北方佬闹得过火,还把毛砣、细狗伢这样的黑猩猩叫来撑场子。
不过,既然没人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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