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慧也豁出去了,坦诚道:“没错,问题是我爸是棋子,自身出了问题就注定了会被舍弃!”
明白了,原来她爸是他那山头打进去的钉子,难怪孙部长能官运亨通,而他却止步不前。可李家明想了一阵后,摇头否决道:“不可能,当初蔡伯在我们老家时,跟他不是一条线的。”
“头,你怎么就不懂呢?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赞同,敌人赞同的,我们就一定要反对,你以为他们那帮人都是胸怀坦荡的政治家?”
‘操!’
脸色不好的李家明爆了句粗口,不满道:“他们将国家大事当儿戏?”
“头,人都是一样的,只有到了大权在握时,才会去考虑更大的大局。就比如你那蔡伯吧,谁不知道他是能吏,但那又如何?把他轰下台,就能给后面的人腾位子,谁让他没背景没后台,任上又没干出能服众的政绩?”
别看这家伙年轻,看问题倒是入木三分,也不枉自己演这一场戏。脸上的神色又变了变,李家明才迟疑道:“那我岳父呢?”
这事成了!
想成功就要跟对人、办对事,欣喜若狂的孙慧忍住狂喜,冷静分析道:“不会,伯父肯定没问题。头,一个省委常委的帽子,还不值得他们去争,何况伯父又是赣浔城市带建设的关键人物。再说,以你今日的成就,只要不是改变力量对比的职务,没人想把你往对手怀里推。”
“你跟吴老熟吗?”
我的妈呀,天才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的孙慧抚了抚脑门,古怪道:“头,你不知道我老家在哪啊?”
李家明恍然大悟,突然有种拣了宝的感觉。
“你去帮我办!需要什么,直接找我”。
“哎”。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戴着手铐跳舞(七)
独自在外求学、生活不容易,离开父母,离开了家乡,下雨没有带伞,多希望前方有个专程送伞的人过来。偶尔身体不适,多想静静修养一天,但还是得要学习、要工作。久了,也就过惯一个人的生活,不再期待什么,也就把心放平静了,也终于知道包里怎么都要放上一把伞。
包里放伞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虽然知道第二天的天气状况,可还是会有“天有不测风云”的情况出现。即使做好准备的事,已经承诺好的话都会变化,对此怎么可能要求周围环境的变化,一切都随自己的主观想法?
于是,在剑桥镇的那几年,柳莎莎学会了自制手磨咖啡,学会了在咖啡的苦涩中回味往事。一杯咖啡在手里由热变凉,也慢慢体会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感觉。
喝着柳莎莎亲手磨制的咖啡,听着她述说着往事,专程来拜访的孙慧觉得很难堪,后悔自己嘴贱要夸人家的咖啡好,尤其是她的‘头’李家明还在旁边。
当年因为小妹她们的原因,大家相处得还算不错,但也仅是不错而已。后来头跟赵剑锋打架,自己还口遮拦,说漂亮姑娘哪都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如今他俩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不就是在嘲讽自己势利吗?
还真不是,柳莎莎就是感叹而已,即使话里有话,也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正在看方案的李家明听的。靠着通俗化李家明的那篇论文,冯刚在学界声名鹊起,她是在替错失良机的大瘟抱怨。
这是山里人的劣根性,哪怕柳莎莎是哈佛的博士,一样受‘帮亲不帮理’的影响,认为大瘟再有什么不是,也是一起从山沟沟里爬出的。
翻完了孙慧的方案,李家明端起自己的咖啡全部倒进嘴里,咂吧了几下,打趣道:“太苦了,太酸了。这里面要加糖、加奶,那才又香又甜!”
没好气的柳莎莎白了他一眼,抢白道:“那就不是原味了!”
讲道理的就不是女人,李家明刚想笑笑算了,又想起了以前俩人的误会,无奈道:“所处位置不同而已,得因人而异”。
是啊,聪慧的柳莎莎马上想到了。自己老公跟大瘟仅是老乡,连同学都算不上,但他跟冯刚、阮芷是真正的老同学,而且被人家叫了十几年的‘头’。
“算你过关了,赶紧走人!”
“得,不妨碍你工作,我回公司了”,李家明拿起方案书起身走人,孙慧这才知道原来不是针对自己,而是人家夫妻俩打机锋。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话都绕来绕去。
两人出了柳莎莎的设计室,到了对面楼里李家明的办公室,来报告情况的孙慧才小声道:“头,柳叔的事成了,老蔡的事没救了。”
“怎么了?”
“领导与贪污受贿、道德败坏只有一线之隔。”
怎么会这样?李家明立即皱起了眉头,疑惑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吧?”
“头,老房子着了火,救得了吗?”
老蔡那人并不贪,能犯的错误也就这事了。太可惜了,那是个想做事、会做事的人,只可惜晚节不保,李家明遗憾地叹了口气。可让李家明没想到的是,事情比他想象的还更严重,那个烧了老房子的女人侵吞了大量国有资产。
“吴伯说,让他退二线,其实就是在保他。只要他把位子腾出来,事情就会到那女的那止,不会有人再追究下去。”
说的轻巧,也确实是轻巧,权力在他们手上,把柄又在他们手上,还不是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是在等自己出价,没有合适的价码,那就按既定的办。
荒谬!
国之公器,竟成为排除异己的筹码!
此时李家明再次觉得自己手上有双看不见的铐子,那是用感情、名声、权力、财富、利益……打造的,即使自己想挣脱,都不得不考虑后果。
李家明的脸色不好,坐在他对面的孙慧也小心翼翼,不敢说再去跑一跑。这不是当年她父亲的事,这种层次的斗争,稍有不慎便殃及池鱼,远不是她能参合的,甚至也不是李家明能轻易搅和的。
‘嚓’的一声,李家明点燃了烟,默默地抽着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真相如何,自己不知,老蔡作为当事人的能不知?可他就是张了那嘴,继几年前自己婉拒之后又张嘴了,而且是不带张仁和来亲自出马。结果会如何,自己一个门外汉不清楚,他一个宦海老手能不知道?
挟恩图报而已,自认为当年对自己和父亲有提携之恩,关键时刻想自己报答一二,以挽救他已经希望不大的仕途。
其情可悯,其心可,可,可恕。谁都不是圣人,都有私心杂念,若换成前世的自己,恐怕就不是旁敲侧击,而是直截了当。
左右衡量一阵,李家明终于还是放手了。舍己为人的不是人,如果老蔡年轻十岁,这人情他会给,可惜只剩下最多五年,这人情给的就不值了。
“小慧,方案放我这,你先去吧”。
“哦”,孙慧长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离开。她很担心他会心软,吴叔他们能让出一个实权正部的职务,想得到的东西会小?
目送着孙慧离开,李家明也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找到了可能正在工地上视察的岳父。
“爸,你帮我给蔡伯解释一下。”
“什么?你等一下”,正开现场办公会的柳书记示意部下们继续,自己走到远处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接电话。
“怎么了?”
两岳婿没什么好隐瞒的,李家明将事由告诉岳父,最后无奈道:“爸,我手下也五六万人,好多事身不由己。”
老蔡也是,老糊涂了是吧?
戴着红色工帽的柳本球取下帽子,扇了扇满身的大汗,小声道:“家明,我跟你讲,我是欠了他的知遇之恩,你并不欠他的。”
“我晓得”
李家明答了一声,又突然改口道:“爸,还是我自己跟他讲吧”。
“嗯,家明,我跟你讲,该功利的时候就要功利,感情、义气都当不得饭吃。”
唉,自己可能真的是太聪明了,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李家明自嘲地暗笑。
“嗯,新新会喊姆妈了,什么时候过来看看?”
真想去看看啊,可看了眼远处的部下们,满头大汗的柳书记叹气道:“哪有时间哦,你放假带她过来耍几日!”
又聊了几句女儿的事,李家明这才挂了电话,让助理去把马桦腾请来。孙慧确实是磨砺出来了,不但看到网络视频的春天,也判断准确了政府迟早会出台法律保护知识产权。
几分钟后,西装革履的马桦腾匆匆而来,快速翻看完孙慧的方案,古怪道:“李董,这不就是小贾正在干的事吗?你觉得有前途?”
李家明也古怪起来,原来这不是她的原创。
“你跟那个贾什么熟吗?”
马桦腾说了说他对那位贾总的了解,委婉道:“嗯,很会说故事,有点象马郧,但没有他脚踏实地,属于那种比较浮的人。”
直截了当地说,那人就是个口才了得还有点远见的骗子!
第三百章 戴着手铐跳舞(完)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利方是个有道德、有情怀的公司。十年前,我们开始做qq音乐时,我们董事会有过一个决定,当我们利方足够成功时,必须对我们伤害过的音乐人进行补偿。
因此,我们决定将qq音乐这十年的净利润30%,用于对音乐人的补偿,并向我们伤害过的音乐人们致歉!
对不起!
虽然我们没有违法,但我们违反了基本的商业道德。
不足一百五十字的声明,加上马桦腾在摄影机前的一个鞠躬,激起了国内互联网业的千层浪同时,也让利方的股价重挫11。07%。等到第二天,马桦腾再次宣布将投资五十亿rmb组建汉华视频网站,并将杜绝使用盗版影视作品,利方的股价再次应声而落。
看着正对面电视里的重磅新闻,正在吉省驻京办包间里招待李家明的蔡伯五味陈杂,亲手给他斟了一杯酒。
“家明,你真的想当圣人?”
人生如戏啊,李家明自嘲道:“蔡伯,可能是我读书读傻了。”
这是话里有话啊,老蔡半玩笑半认真道:“你是读傻了!”
“呵呵,可能吧。我现在又在重读《传习录》,越读越觉得王夫子说得有道理”。
沽名钓誉?
不象,对手都盗版,他来买正版,而且对以前的盗版行为进行补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如果仅是想沽名钓誉,也应该他自己去宣布,而不是让手下人去获得名望。
拈着手里的白瓷杯沉吟着,正担忧仕途的蔡伯没提自己的事,反而疑惑道:“家明,我想不太明白。你们是商业公司,即使你威望足够高,也不能不顾忌其他人的意见吧?”
不是意见,而是利益!
可李家明苦笑道:“蔡伯,为了这事,吵了整整两天。要不是我坚决要干,哪可能通得过?”
“为什么?”
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李家明依然苦笑连连,“给他们的理由是伟大的公司必须要有情怀、要有社会责任心,不能光顾着经济利益。”
“实话呢?”
“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于吾心,此圣门知行合一之教”。
《传习录》?
对,太久远了,久远得都已经全忘了,蔡伯突然心里一黯,想起了四十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狂热地革命,只有敬畏知识的自己独处小楼,默诵着先贤著作。正是因为不合时宜,世代贫农的自己被赶进了干校,才有机会接触那些落难的领导,才有了自己后来的改行、进地委、当秘书,才有了后来的仕途平坦。
见蔡伯神色黯然,李家明也暗暗长出了口气,功名利禄就是锁链,锁住了世间众人,唯有挣脱这些束缚才能自由。可人是生活在社会上的,哪有完全自由的?自己可以看破仁义道德的虚名,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这位老人自己不想趟混水,可自己岳父能承担知恩不报的恶名?
只有让他自己知难而退,才可以不损岳父的名声。或许自己的说辞不足以让人信服,但自己做出的事能让人将信将疑,这就足矣。
可是,李家明还是高估了官僚的节操,伤感完往事的蔡恒乾还是渐渐把话题往他的事上引。
“家明,现在想起来,在同古工作的那几年,太值得怀念了。”
唉,再身居高位也是凡人,李家明暗叹了一声,玩笑道:“不会吧?你在浔阳打落一地官帽,还修起了一条千年不垮的江堤;到了江城又威镇三镇,还比不上你在同古的功业?”
“那不同,在同古是想升官,后来是想建功立业。”
太虚伪了,将顺序颠倒过来,才可能有三分真。鄙薄的李家明笑了笑,调侃道:“实际上,还是猴子爬树,往下看全是笑脸,往上看全是红屁股。”
“说话真刻薄!你没当过官,不知道那种建功立业的壮美。”
七分假三分真,若这老头真那么想,在吉省就不会束手束脚,也不会干了一任还一事无成。说白了,还是有了患得患失的心理才功败垂成,也让上头放弃了这位昔日的干将之材。如果初心不改,还是象以前样实心任事,又不搞出些龌龊之事让人抓住小辫子,估计再有人在首长面前下蛆,也不会如此放弃他,而是会调开擎肘的上司让他建功立业。
真正的为帅者,在重要事项上不可能感情用事,只会权衡利弊看得失。换成李家明自己,即使是王志栋那样的老友、伙伴,如果在其位不谋其政了、或是谋不了政了,也会让他退出董事会、让出cto的职位。
就如岳父说的,能身居高位的人,除了极少数的裙带关系外,都是度量如海的一时豪杰。尤其是到了那个最高的位置,所有的山头都是他的部下,至多是嫡系与非嫡系之别,哪还会有什么敌我之分?以史为鉴,容不了杂牌的蒋生败退海岛,善于团结大多数的太祖君临天下。今上的父亲只是小商人,能有今日的地位除了屡遇贵人外,又岂是心胸狭窄之辈,哪可能犯那样的错误?
说了半通,见李家明不接嘴,已经走到仕途终点的蔡恒乾知道事不可为了。他是看着李家明长大的,一步步走来虽然崛起的速度惊人,尤其是最后几跃泥爪无痕,却是一个果敢坚毅之人。
唉,苦思无良策的蔡恒乾只好接受事实。如果事有可为,他不介意拉下脸来求人,但求人无用的情况下,他也有他的尊严。要怪只怪自己失了本心,怪不得别人不想损己利人。退一步讲,即使是自己,也不可能仅为了所谓的些许情谊,损害自己的重大利益。
一声长叹之下,一直打太极的李家明举杯相向,安慰道:“蔡伯,残缺未必不壮美。”
无求于人则能刚强,暗求无果的蔡恒乾冷冷笑了一声,“是吗?”
你能无求于人了,我又何尝欠人?
李家明也将腰杆一挺,将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针锋相对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呵呵,我倒忘了。你是北大的高材生,斯坦福的大博士、大经济学家、大教授”。
对方的嘲讽,倒让李家明觉得手上的铐子松了。自己从不欠人,也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又何必顾忌所谓的仁义道德?不过是权衡利弊,趋利避害而已,何必行事束手束脚?
第三百零一章 给香港人剪羊毛?(上)
一星期之内,国内最大的民营企业之一利方集团,股价重挫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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