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到嘴边,孙慧又古怪道:“铁子,我就不明白了,头为什么不想跟他合作?你们有lng船、有资金,他有路子,这不是强强联手吗?”
只是小官宦家庭出身的王铁不明白,也没有孙慧这种警觉,但他必须跟李家明站一边。因为相识时间太久了、太了解,他才非常清楚李家明那人。当年桂铭、水仔、小四跟李家明关系多好,那三个笨蛋搞连锁网吧,还是从他那借的钱,后来怎么样?只要一涉及到了利益,四人马上分割清楚,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你得去问头,他不说,我还能从他嘴里撬出来?小慧,头比我们看得远,肯定是看到了我们没看到的东西。”
“那倒也是”。
皱眉的孙慧又想了一阵,不禁心里直打鼓,却脸色很无奈道:“铁子,没办法挽回,那人我清楚,看似笑眯眯的其实心眼极小。当初他家出事时,什么低三下四的事都干过,后来他攀了高枝,立即翻脸不认人。”
“那怎么办?”
好象问题也不大,孙慧是在那个圈子里长大的,知道有些事即使自己猜对了,不会恶化到哪去。尤其是李家明不沾染政治,名声又这么大,对方肯定会投鼠忌器。
“你也别太担心,他岳父又不是傻子,最多还有两年在台上,这时候得罪了人,以后不怕别人拉清单?收拾老的不容易,收拾小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只能这样了,王铁也只好寄希望于此。好象也被孙慧说中了,王铁回到浔阳后,一切都太太平平,连那两个上次被拘留的副手,都没人再去找麻烦。
不过,等李家明喜得贵子时,王铁还是趁着去祝贺的时候,跟他详细地报告。上次那么大的事,头从美国回来三下五除二便摆平了,这次不过是说错了话,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喜添麟儿的李家明也没多想,什么事到了一定的层次,都讲究个平衡。只要汉华能源源不断地交税,即使没有那一层私人关系,司马那一系的人就必须为自己保驾护航。
“铁子,你够大意的,连背景都没考察,就敢瞎掰?”
提起这事来,王铁想死的心都有,但回过头来想,他在京城没什么过硬的路子,哪打听得到这些事?sohu倒是有路子,也得赵世清那王八蛋肯帮忙。
“头,别提了,下次我也得弄个驻京办”。
那倒不用,想知道什么直接去sohu便是,赵世清他们早把京城的派系网摸得烂熟。要是赵世清不愿意分享情报,直接找司马也行,孙慧还是靠不太住。倒不是她端着利方的碗还会有私心,而是她本人也没到那层次,有些不好打听的事便难打听得到。
当然,关键还是这小子太大意,或者说是对管理大型企业没经验,不敢放权给手下,把他自己给忙昏了头。没关系,经验这东西需要时间来积累,急是急不来的。
见李家明如此善体人意地安慰、指点,以前就是马屁精的王铁马屁如潮,连躲在哥哥这的满妹都听不下去。等王铁去了跟毛伢他们打牌耍钱时,满妹好奇道:“五哥哥,他怎么这样?”
“唉,他也有难处”。
“什么意思?”
不在那个位置,就难理解那个位置的难处。就象很多当官的成天瞎忙,难道他们不知道是在瞎忙?不过是做给上司看的,显示他工作很卖力。王铁也一样,头上有五个婆婆,自己这个婆婆不管他,另外四个婆婆可差点分了他的权。不事必亲躬,哪能让大家知道他工作很努力?
“你想想那些大公司的ceo,哪个不是忙得脚后跟踢后脑勺的?”
也是,当小股东的人与当老板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回事?哥哥说放手,就敢把公司放给老马和kyle,换成老马和kyle试试?
附和了一声后,满妹也请教起这事来。她在美国混了四五年,算是清楚了一件事,如果不靠哥哥的势力,想在美国混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哥哥也难,生意不用亲戚是原则,在汉华再努力干,以后也不可能晋升到高层。
再说,满妹有的是钱,光以前堂哥们给她准备的嫁妆都够她失败无数次,那还不如回国创业。可回国创业,这些官面上的事就要懂,否则迟早要碰壁。
这一请教,李家明也把事情串起来讲,sohu被为难是想敲打也是试探。一是试探自己,二是试探对方想试探的人;自己能让京系出面说和,他们想试探的人又不动,那就只剩下敲打的意义了。自己请京系出面周旋是服软,又以撤资变相威胁,再僵持下去便没意思。
“那,那个黄总怎么回事?他有的就是背景,还要靠sohu能源成事?”
一个权贵的女婿,确实不需要利用sohu能源的资源,但人家偏偏这么干了,那就非常蹊跷。加之王铁冒犯了他,还没有一点回击的意思,那就更古怪喽。
“春江水暖鸭先知”。
什么意思?
满妹也习惯了堂哥这种讲事只讲一半的谨慎,仔细想了一阵不禁吓了一跳,瞄了眼卧室里的嫂子,小声道:“五哥哥,你是讲?”
以前是猜测加印证,如今李家明是有把握了。树倒猢狲散,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要楼塌了喽。
“那?”
李家明正色地摇了摇头,有些机会确实是机会,但操作不好便会越陷越深,得不偿失。
第三百六十七章 岁月静好
群山苍翠,冬日熙暖。
出了月子的柳莎莎抱着熟睡的儿子,站在黄墙黑瓦的吊脚楼上,看着楼下晒谷坪里拍球、抢球的父女俩,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真快啊,转眼就是二十年。以前那个玩猪尿泡的黑小子,居然成了自己的丈夫,还成了教授、院长。
正当柳莎莎出神之际,来看孩子的三姐见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打趣道:“吃醋了?”
“时光荏苒,岁月静好。”
刚离异的三姐愣住了,回过神来的柳莎莎嫣然而笑,但跟着三姐来的二姐不知她在说什么,好奇道:“莎莎,什么意思?”
“没什么”。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不好,讲事都跟念诗一样,让人听不懂。”
“真没什么”。
没什么就没什么,富态了许多的二姐也不想懂这些,盯着弟妹喝完一大碗鸡汤便端着剩下的下楼,给正玩得高兴的李家明父女吃。
也不知怎么的,新新和婉婉一样喜欢吃鸡,还属于百吃不腻的那种。玩得满头大汗的新新,就着厨房屋檐下长竹筒流出的清冷山泉水,洗完玩脏了的小手,跑进小厨房啃着她爸夹给她的鸡腿,还奶声奶气地显摆刚学的成语。
“爸爸,这叫残羹冷炙!”
坐在门边勉为其难吃鸡的李家明大乐,冲楼上大声道:“莎莎,新新说这是残羹冷炙,你觉得呢?”
“生在福中不知福!”
“新新,妈妈说你生在福中不知福”。
啃完了鸡腿的新新不懂,好奇道:“爸,什么叫生在福中不知福?”
“意思是你没吃过苦”。
“象药药样的吗?”
这孩子,李家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让她等会去问姑姑。
“哦”
两父女吃完大半钵鸡汤,帮着二姐洗好沙锅和碗筷,不耐烦的新新撒腿追上她妈妈和姑姑,跟着她们去二婆婆家等饭吃。
农村里的房子都稀落,房与房间多有农田和菜地相隔,各家来往的小路也多是田间小路。黄泥坪李家富贵了,但房子还是散落在大山脚下,只是以前的田间小路成了青石板。
吃了个半饱的李家明拎着沙锅,跟在二姐后面走在青石板路上,悠闲自在。
“家明,岁月静好是什么意思?”
“啊?”
“我问你,岁月静安是什么意思?刚刚你老婆讲‘时光荏苒,岁月静好’,三妹听完就好象不太高兴。”
“哦”,李家明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好象是胡成兰和张爱玲结婚的时候讲的,前面两句好象是讲他们结婚,后面的好象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意思,意思是平安宁静为好,安定健康为佳。”
‘唉’。
二姐的叹气,李家明却不好安慰。身在异国他乡,最难熬的是寂寞,寂寞之下的爱情,如何经受得了巨大文化差异的相互磨合?
“家明,三妹以前在学堂里,是不是有过一个男朋友?”
好象没有,以前两姐弟在北大时,都是那种勤奋的好学生,天资普通的三姐更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可走到二伯家的堂屋里,李家明突然想起了张勇,以前他追过三姐,好象还一追就是三年,直到他毕业出国。
可惜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有了这事的提醒,李家明吃完饭后,主动把小妹叫了过来,问起她和那个新加坡男孩的事。
“早分了”。
“分了?”
风姿绰约的小妹浑不在意,解释道:“他不想来大陆,我不想去新加坡,时间一长就分了。”
“哦”
见哥哥有点异样,自小温婉的小妹连忙又道:“哥哥,他是穆斯林,我们合不来。”
又是文化差异,李家明不说什么了,恋爱和婚姻都象鞋,合不合脚只有当事人知道。只要小妹觉得好,那才是真正的好。
喝完茶,陪二伯聊了一阵什么时候杀猪过年,李家明去了午休。一觉醒来后,出了卧室准备去洗漱的李家明,才发现桂铭一个电话都没打就跑到这来了。
“头,我有点事”。
快过年了,还跑到这来,肯定是有事。疑惑的李家明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自己下楼,到厨房里洗漱完,才好奇道:“铭子,你们公司有事?”
“不是,私事”。
不打电话,亲自跑过来,不用他说,李家明也知道事情不小。不想在家里谈事的李家明想了想,领着桂铭出了门,顺着已经没车没人的水泥路,走到了村尾的古樟下,才问道:“什么事?”
事情倒也不大,还是上次sohu能源的事。那位黄副总不死心,找到了桂铭的姐夫闵局长,还是想跟sohu能源合作。可这事吧,连李家明这样的圈外人都能察觉出点什么,又何况是闵局那样的官场中人?
桂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无奈道:“头,我也是没办法,我姐夫转正时人家帮了忙。现在人家张了嘴,我只好来跑这一趟。”
这事不太好办,要办也不是没办法,李家明追问道:“铭子,姐夫跟他什么关系?”
是啊,桂家、闵家都是有点背景的,升个正厅怎么就跟人家扯上了关系?
“我姐夫跟他一起插过队,以前在北平时还同过学。”
人情冷暖,李家明不好说什么,桂铭也不好解释,两人默默往回走。走到门前时,李家明才无奈道:“姐夫的意思呢?”
跟李家明在一起,桂铭可不敢耍滑头,而且还得把他听说的一些事给说清楚。
“头,我也是听到一些风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不敢保证。”
没揭盅之前,谁敢断定输赢?
“你说”。
还是派系之争,两派势力联合了,想推人上位,但有人拱便有人踩。关键还不是这个问题,关键在于政见分歧。改革了近三十年,容易改的都改了,难改的全是硬骨头。既然是硬骨头,便可想而知后面有多少既得利益者。
作为官场中人的闵局不会将话说明说透,但桂铭得把他所知道的都说明白。他姐夫不是他,那就没必要掺和进去,更没必要用他的人情替别人当说客。
“头,如果你帮了他这一次,以后你们sohu能源肯定是顺风顺水。如果不帮,这后果我不说,你也能猜出来。当然,前提是要他们能成事,这个谁也没有把握。
不过,据我猜测,不管你帮与不帮,都不会影响到汉华和利方。这一点,我有相当把握。”
“我知道了”。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那就是不行。清楚了李家明的态度,桂铭也不再劝说,但也好奇道:“头,你真不下注?”
“下什么注?”
反问了一句,李家明古怪道:“铭子,让姐夫悠着点。我不懂他们那个圈子,但骑墙总是不好的。”
“呵呵”。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又起微澜(上)
富裕了,很多传统便没了。
以前山里人要杀猪过年,还得把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请来吃饭。现在大家都富了,不再想跑十几里路吃那顿肉,来吃杀猪饭的人也就少了许多,连嫡亲的亲戚都不来了,只有左邻右舍来凑个热闹。
尤其是同古这十几年的飞速发展,把各乡各镇的青壮劳动力都吸纳进了工厂。在县城里安了家的年轻人、中年人,又把父母儿女接去,乡下便越发冷清,只剩下一些在城里住不惯的老人。
二伯家杀猪过年也冷清,亲家们都不在本地,舅兄、姨妹们又在县城里安了家,能在一起吃杀猪饭的也就是自己几家人,加上儿女们的老师。
一大清早,李家明和李家德就开车出门,传猛伯他们忙着捉猪杀猪。到了中午时,猪杀好了、饭做好了,吃饭的人还是那么些人。
以前每年来吃杀猪饭的王老师没来,他退休后在袁州儿子那帮着带孩子、做家务;姜老师也没来,他退休后便带着老伴回了老家;只有没了老伴的张老师来了,由他最得意的学生李家明和李家德恭恭敬敬地将他接来。
张老师老了,以前花白的头发全白了,精神也有点不好,眉目间隐有郁积之色。也难怪,少来夫妻老来伴,若不是儿女孝顺,他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
菜上齐,人落座,三张大圆桌把祠堂堂厅占得满满当当,大家边吃边说说笑笑。
吃完饭,两师生坐在晒谷坪里晒太阳、喝茶、聊天,说的全是些久远了的往事。可没多久,李家明扔在楼上的手机便响了,在满妹的催促声中,只好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闵局长打来的,事情还是桂铭亲自跑了一趟的事,这可真让李家明有些为难。论感情,他与闵局的关系相当不错,以前读书时经常跟桂铭去蹭个饭,sohu刚创立时也得人相助良多。可这忙吧,李家明真是不想帮,明知是一条沉没机会极大的船,谁乐意还往上面踏只脚?
为难一阵,等电话那边的闵局把话说透了,李家明也坦承道:“姐夫,我实话实说吧。你说的那些事,我根本不在意,我们汉华、利方也不是靠人脉起的家、发的家。
我之所以不趟这混水,纯粹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都说到这份上,电话那边苦口婆心的闵局只好作罢。到了他那个层次的人,也早在宦海里磨平了脾气,早知道什么叫不可强求。然而,赖在边上光明正大偷听的满妹不理解,依她的习惯便是不懂就问。
“五哥哥,美国不也这样?”
“这不同,他们那是游说制,议员在考虑本区选民的利益前提下,推动或阻拦某项立法。”
“还不是一样?”
怎么会是一样?
以前在国内不觉得,在美国呆久了,李家明便觉得很多事很好笑。比如,领导在台上说些小学生都知道的东西,台下却一堆文化水平不低的人奋笔疾书;更好笑的是领导来视察,居然让一帮干部演群众。
“还是一样的,最后还不是利益集团左右政策?”
错,美国那种是资本左右社会,而不是官僚。换而言之,虽然他们也是政商结合,但商在前政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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