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
李家明破天荒地斥责，反倒让马郧不生气了，而且有种看戏的感觉，不禁冲远处的人招招手，让他们送盒烟过来，笑呵呵道：“愿闻其详”。
在安保如此严密的西栅还带着保镖，可见这家伙真把自己当号人物了，李家明好笑地接过烟和火机，抬腿便坐在了河边的栏杆上，比他矮两头的马郧只好手脚并用才爬上来。
“老马，你说的也没错，利益是一方面，但那仅是一个方面。说难听点，阿里是成了气候，但与汉华比起来，还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要是想违反当初的协议，我分分钟钟可以联合杨至远罢免你，即使罢免不了也能让你焦头烂额，更不用说在无线终端领域封杀阿里。”
这也是马郧最担心的，汉华的势力太大了，卓越系统自苹果退出智能手机市场后便成了这一领域的微软，其余的竞争对手都难以形成气候。如果汉华舍得打场旷日持久的官司，阿里会丧失掉迅猛发展的无线终端电子商务市场。
“但我也不信你那些鬼话！”
这一点李家明无法反驳，财富的意义在于对资源的控制而不是数字的大小。
国民银行是由几家巨型企业出资成立的，但实际上受李家明本人控制。只不过是因为李家明不喜揽权，或者说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才让老章、马郧他们都有充足的话语权。如果阿里依靠自身实力与政治人物的庇护，脱离了以国民银行为核心的财团，整个财团的实力就会被削弱，也就意味着李家明本人对资源的控制被削弱。
但是，李家明是不能承认这一点的。即使大家都清楚他是通过国民银行和第三方支付工具控制几大企业，也必须坚决以予否认。就象美国人总是挥舞着大棒四处揍人，却总是举着普世价值观的大旗。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们是与政府搞好关系，但与政治人物保持距离。”
信个鬼，但不信这些鬼话的马郧也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那便是投靠权贵与保持现状，哪一种选择对阿里或他本人最有利。脱离财团，即使有政治人物的庇护，从而避免被汉华、sohu联手围剿，也会面临被政治势力控制的问题。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放之四海都是真理。
可是，继续留在这个集团里，也不可避免地被人控制。不要看自己在国民银行里有投票权，但汉华和利方并没有从事电子商务，而且李家明这混蛋的股份最多，还有实力雄厚的汉华、利方在手里，随时可以联合一派打压另一派，自己和阿里实际上还是受他控制。
沉默良久，坐在栏杆上的马郧跳了下去，反问道：“家明，如果我们换个位置，你会如何选择？”
“你还真问得出口”。
“你是真小人，虽然有时候也很虚伪”。
这个不好说，怎么说都是错，李家明想了想之后，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自中原王朝开始中央集权之后，商人便成了四民之末，虽然实际地位高于工商，也不可避免地需要投靠权贵以求庇护。
操！
听了半天的鬼话，马郧终于知道李家明想干什么了，或者说是他们那帮中关村里的混蛋想干什么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真的是想多了（上）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日子里，丑得够档次的马郧终于来了纽交所敲钟。
哦，不对。
不是他敲钟，而是几个网店店主、快递员、用户代表、一位电商服务商、网络模特和云客服去敲钟。用他的话来说，‘我们努力15年的目的，是让他们站在台上。我们努力15年的目的，是希望他们成功，因为我们相信只有他们成功了，我们才有可能成功。’
可能是因为年龄问题，年近五旬了的老马，比当年三十出头的老章更有胸怀。当年sohu敲钟是李家明拿大义压他，才勉为其难地请几个网民敲钟，到后来的sogo敲钟李家明不作梗了，敲钟仪式上就只剩下他自己，连他的铁杆小弟孙维刚都只能站在他旁边看。
站在人堆里观礼的李家明如此调侃老章，以消磨难耐的竞价时间。看着迟迟不跳动的屏幕，被调侃的老章多少有些忌妒，竞价时间越长就意味着竞争激烈，搞不好真让老二这乌鸦嘴说中了，整个sohu系捆起来都不如人家。
在一片压抑着兴奋的等待中，阿里重制了汉华上市时的奇迹，竞价时间长达143分钟，仅比汉华当年少不到12分钟，成为近十年来最迟开盘纪录排名第二；并且开盘即暴涨38。07％，到收盘时市值冲破2300亿美元，比风头正劲的yahoo多近300亿，比老章鼓捣的sogo高出近两倍、老顾执掌的sohu易购高一倍。
换而言之，李家明那张破嘴又说中了，阿里的市值都比整个sohu系的总市值还高；也就是说老马一个人，等于老章加老顾加孙维刚再加赵世清。这个比喻让老马丑脸上笑开了花，要不是说这比喻的人身家、成就比他强几倍，他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大喜的日子里，作为老朋友、老对手的老顾和老章也不跟他计较，反而夸奖杨至远同志的投资眼光。区区五千万美元，十年后变成了三百多亿，这份眼光连巴菲特那老头都只能给他提鞋，也只有李家明那妖人能比得了。
等到阿里集团盛大的答谢晚宴完了，众人扔下那帮正在兴头上的疯子，驱车来到李家明在长岛的豪宅里喝茶聊天时，一心想给他添点堵的老章如此说。
在阿里投资案上，杨至远出的钱最多，但拿到的股份却只有李家明的一半。今天是阿里上市的大好日子，老章说这话便多少有了明显的离间之嫌，正吃味的老顾也玩笑地认同道：“老章这话说在点子上了，这么多年来，我们兄弟几个累死拼活，桃子全让家明和至远摘了。”
十五年前，杨至远是这些人的偶像，需要他们仰视的天之骄子，需要他们极力巴结、游说的风险投资商。如今，虽然yahoo仍然是如日中天，同样由他创立的未来科技在手机芯片领域也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但他这位以前的大人物却早已走下神坛。
半醉不醉的马郧如此感叹，来收割庄稼的杨至远也感叹道：“不瞒你们说，我是对家明的演讲深为赞同。‘以利主义，以义佐利，合而相成，通为一脉’，虽然说的都是大家默认的公理，却道尽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相识、相知。
当年投资阿里，家明给的理由是yahoo和sohu是合作伙伴，由我来投资阿里更为合适。如今看来，这家伙是预料到了什么，不想让yahoo沾太大的便宜。”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要不是见多了老章和老公斗来斗去，正张罗茶水的柳莎莎能把热茶泼到杨至远脸上去。
都是些鸟人！
深知这帮鸟人德性的李家明懒得搭理，扭头冲家产暴涨二百亿的杨至远道：“至远兄，去袁州学院兼个职怎么样？”
这话题岔得也太生硬了，想挑事的老章连忙道：“家明，jerry在说你演讲的事，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本想搞个思想家当当，却被政府给冷处理了，李家明正为这事遗憾着，没好气道：“这有什么解释的？跟你们一帮文盲扯蛋？”
这话太伤人了，但这些世人眼里的大人物私下里就这德性，时刻不忘挖苦其他人更不忘给其他人挑事。可学历最低的赵世清不在乎，还把战火往老章头上引，提醒道：“老二，章老大可是mit的大博士哦。”
“嗯，我正教博士，要不你也来念一个？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sohu的ceo了，就你那本科的文凭也拿得出手？”
“有道理，有道理”，同样有心挑事的赵世清附和了几声，又鄙夷道：“我要是听了你的，我就上当了！我去念你的博士，没个百八十年，你能让我毕业？”
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还跑这来挑事，可见这帮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家明也笑眯眯地附和道：“也是，我也要注意点影响，就你的水平入学考试都过不了。你以为在国内啊，只要有钱有权，拿个博士学位跟吃萝卜似的。”
国内不比美国，权力与学历有扯不清的关系，尤其这种有影射嫌疑的玩笑不能乱开。有政治敏感性的老顾和老章，见传闻即将荣升大使的张领事皱眉连忙咳嗽两声，自知失言的赵世清也连忙认输，很光棍地举手投降道：“服了，你是老大，给兄弟留点面子。”
服了就好，口舌之利终归是口舌之利，以前的张领事即将成张大使，却从芝加哥跑来纽约凑热闹，说得好听是来替马郧站台，说得难听又是什么？
有些事，大家嘴上不能说，心里还是要有数的。
sohu、汉华、阿里三家加起来的市值过万亿美元，且不说还有一个没上市的国民银行，一帮it巨头又是一个小团伙的，彼此的利益还结合得如此紧密，难说不会怀璧其罪。
他们也不算多心，张领事特意从芝加哥过来，就是想找这些超级富豪们谈谈。自从中央开始声势浩大的反腐行动以来，在获得民众一片叫好声的同时，也加剧了资金外流的速度，而李家明又在这个节点上抛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演讲，很难让他们这些职业政客不往别处想。
“家明，我不代表任何人，就是这么一问，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这种欲盖弥彰的话得怎么听？
几人沉默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想接他这话。
资本这东西是最胆小的，且不说富可敌国的李家明，就是身家最少的赵世清都在有意识地转移资金。原因无它，小心无大错，有钱到了他们这个份上，多几条退路总比把所有的蛋都放一起好。
最后，还是老章抢在李家明前面打破沉默，玩笑道：“张领事，要不我们先商量点事，然后让家明回答你？”
“行行，你们聊，我去参观参观”。
第四百六十八章 真的是想多了（下）
下雪了，碎雪一般的雪花在灯光的映衬下纷纷扬扬，将窗外的精致园林掩入一片白茫茫里。
室内的壁炉熊熊，温暖如春。
儒雅的张领事端着一杯清茶，坐在大落地玻璃窗前的沙发上，与女主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心思全在楼上的那间书房。他关心李家明那篇演讲稿的用意，也担忧汉华的资金又开始滞留海外，专程来跑这一趟更是职责所在。
现在不是十几年前了，十几年前那个去总领事馆凑热闹的小年轻，如今已经站在了世界之巅，堪称是海外华人的一面旗帜。说句难听的话，很多美国人或许不知道华国的元首是谁，但chian明却是无人不晓。
如果这样一个人有了不该有的野心，对于其个人和团体乃至国家，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当下的形势之下
正陪站着张领事喝茶的柳莎莎也很担心，这几年来丈夫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她总觉得他内心开始膨胀，不再象以前那样思虑周全。比如对待kyle和在老家投资旅游的事，虽然她父亲说那是权谋，但她总觉得不象。换成以前的李家明，凡事都会想闷在心里琢磨，考虑周全后还会与人商量，不会那么轻易就下了决定。
只不过，柳莎莎太聪明了，张领事套不到她的话，她更无意向一个外人说这些事。无奈之下，惺惺作态的张领事只好直言道：“莎莎，柳主任身处那个位置，家明不能太出格的。”
“格格格”，柳莎莎娇笑起来，抱怨道：“张叔，如果我爸有您这样的背景，您说他能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这话不好接，张领事犹豫了一下，才提醒道：“莎莎，我父亲并不是元勋。”
“我只是一个比喻而已，以前家明常跟我爸开玩笑，说他是涧底松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原上草？”
牙真尖嘴真利，不愧是李家明的妻子，真不是一路人就不进一家门啊。苦笑了几声，张领事开始把她当对手，而不是忘年交的太太，反问道：“你觉得依法治国正确吗？”
很正确，李家明也曾经说过，柳本球那种人只适合在基层，爬到太高的位置反而会因为‘过刚者易折’，并且一旦失误便会后果严重，但帮亲不帮理也是柳莎莎的性格。
“张叔，我听说你们正配合国内调查一些事？杀人不过头点地，至于吗？”
端着茶杯的张领事再次苦笑，无奈道：“莎莎，要慎言，你不是普通人。我们改变不了世界，就要去适应这个世界，明白我的意思吗？”
虽然对方另有来意，但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柳莎莎也露出一丝苦笑，无奈道：“嫁鸡随鸡。”
唉，张领事长叹了一声，索性把话点在明处。他与李家明相交十几年，除了公事关系外私交也不错，自然不想看到李家明往泥潭里跳。
“劝劝家明，很多事没有那么简单的，为人处世还是超脱一些好。”
哪有那么容易？
忧心的柳莎莎也暗自叹气，家明那人就是这样的，别人做事多半走一步看一步，他却宁愿放弃现在选择将来。这些年来，他交游广阔，不但与那些走仕途的校友交往甚密，还在两人的母校成立奖学金资助那些青年才俊，所为何故？
两人喝完一杯茶，楼上的人还是没有下来，更让两人忧心仲仲。
楼上那几个男人控制着数千亿美元的资产，称他们为超级财团都不为过，若是他们在李家明的游说下达成了共识，谁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楼上的争论虽然激烈了一点，事情却并没有向两人担心的方向发展。李家明又不是毛头小伙，如何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碰的？只是事关重大，老章他们对李家明有没有那野心将信将疑。
原因无它，李家明太年轻了，也太会揣摩人心了。这么多年来，从开始的老章到后来的香港李家、杨至远，还有国内那些形形色色的官员，不管是官场还是商场，哪个算计得过他？
“胡扯！”
胡扯？
话说三遍比水淡，李家明无所谓道：“你们爱信不信！”
老章仍然不信，但老顾有点信了。从认识李家明开始，只要双方不是竞争关系，不管是谁有困难这家伙都会搭把手。当时看来是这家伙仁义，现在看来是存人情，所以临到有事时总有贵人相助。
上位者多疑，同样多疑成性的李家明冲老顾竖了竖拇指，调侃道：“还是老顾实诚点，老子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算得那么准？狐狸，老子送你一句话，‘心存善念，目光所及皆是天堂’。”
今时不同往日，汉华太强大了，整个sohu系又让李家明通过国民银行绑在了战车上，在某些忌讳的问题上，老章也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如果李家明执意要干些以卵击石的事，老章也说不定会壮士断腕，不是他胆小而是他也部下数万，不能为了个人的野心把公司搭上。
“果真？”
“爱信不信！”
好像是那么回事，多疑的老章终于信了几分，李家明也不介意他的多疑。
还是太祖老人家说得精辟，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几千年的传统下来，整个华人文化圈的政治都被权威化、神圣化了，也正在顺应潮流世俗化。这不能说是落后或发展速度太慢，而是华人的文化传统，也正因为有权威的存在，在百废待举的时候，整个国家、民族才能团结一心，将所有的资源集中办大事，以点带面带动整个社会快速发展。
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