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奸商李家明(中)
钱,谁会嫌多?只要赚的是干净钱,再多也是不嫌多的!
李家明只花一分钟就说服了二婶,可大热天骑车来回二十多里,把他热得跟条狗样,只差没往外吐舌头。大汗淋漓的李家明骑着车刚拐上河堤,等在楼梯口的细狗冲了上来,急切道:“家明哥,又有人来问店面的事了。”
“我三姐呢?”
“欣华姐在带他们看,让我在这等你。家明,你表母舅也在那,我不晓得是他自己想租,还是他亲戚想租。”
哎,三姐跟毛砣都太毛燥了,连谁想租都没搞清楚。
“晓得他们做什么生意的吗?”
“不晓得”
没社会经验啊,李家明连忙将车扔给细狗,又掏出两张汗渍渍的十块钱票子给他,低声吩咐道:“去买包‘白沙王’,再算着那里的人,买些冰棒过来。”
“哎”,细狗骑上自行车跑了,李家明擦了把额头、脸上的汗珠,穿过邻居家的工地去了自己家的店面里。可刚转过脚手架,李家明有些头疼了,正跟三姐在那看店面的几个人里,果然有正抽着烟的三表舅,而且他们几个看起来是那种很亲的亲戚关系。
“三母舅,你怎么来了?”
“家明?”
喝得红光满面的三表舅一看到李家明就笑,拉着他介绍旁边的几个人,“绍财、绍福,这就是传林的崽。家明,这是绍财表叔、绍福表叔,这是金淦姐夫、苏红。金淦看你这不错,想租你间店面做生意。”
哦,丰坦曾外婆家的亲戚,李家明连忙给几个表叔、表姐、表姐夫问好。还好还好,不是表舅自己要租店面,那就好说话多了。曾外婆家的亲戚,对于母舅他们来说是姑表亲,对于自己来说可就是瓜棚亲(远亲)喽。
“苏红姐,那家卖衣服的店就是你的?”
手里抱着个婴儿的胖表姐是个外向开朗的女人,虽然个头比已经有一米六的李家明矮得多,可她用胖乎乎的手去摸他的脑袋,打趣道:“你这伢子,以前我还抱过你,来了乡上读书,也不到我那去玩。要不是承宗表叔讲起,我还不晓得他们说的天才就是你。”
男人头、女人腰,都是不能随便动的。李家明扭头挣开那只胖爪子,接过细狗买来的冰棒和烟发给大家,把只发两三支烟的‘白沙王’塞给三表舅。
“三母舅,我又不抽烟的,我是看到你也在这,才让细狗去买的。这是细狗伢,你还记得吧?传勐伯伯的细崽,就住我们隔壁的。”
‘白沙王’烟可是好烟,平时也就乡上的领导们才抽得起,其他干部都只抽硬盒子的‘白沙’烟。一身酒气的三表舅接过李家明塞给他的烟,跟细狗伢打了招唿,脸上都笑开了花,夸奖道:“还是我们家明有良心,晓得孝敬母舅。哎,传林写信回来没有?过年回家吗?”
“嘿嘿嘿,写了写了,他说过年就回家。绍财表叔、绍福表叔、姐夫、苏红姐姐,过年来我家喝酒哦。”
李家明笑嘻嘻地陪着三表舅聊天,还不忘记请大家去自己家喝父亲的喜酒,就是好象忘记了表叔他们的来意。崇乡还是太小,亲戚生意不好做啊,开价高了让人说闲话,价钱低了又亏了自己。哎,三表舅也真煳涂,这样的事也乱揽,没看到自己亲母舅都不露面吗?曾阿婆早没了,好象曾舅公也过了世七八年,姑表亲除了年节外,还有多少来往?
三个农民或是刚做年把生意的人,如何有李家明的耐性,矮小精瘦的金淦表姐夫说笑几句,拉着他到旁边,好言好语道:“明伢,我跟你苏红姐姐没和生有钱,可真租不起四百块钱一个月的店面。大家都是亲戚,又都在街上,肯定会要相互帮忙的。你就给姐夫说个实价,姐夫租得起就租,租不起也不怪你,你看怎么样?”
这才是人话嘛,生意人首先就要将身段放低,别老是拿亲戚关系之类的说事。要是亲戚来了就让步,那还怎么做生意?若不是对这年头的生意利润不了解,怕大家承受不起,又怕在老窝里落个贪财的坏名声,通晓各种生意技巧的李家明有无数种办法将店租炒高,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如今只能边开价边涨价,试出一个合适的价格来。
可没想到的是,胖乎乎的表姐真不懂礼数,居然还摆表姐的架子,把李家明当小孩哄。
“明伢,以前木棚子才50块钱一个月,现在即使涨价,也不能涨这么凶啊?要不这样,表姐出一百八十块一个月,你觉得怎么样?一百八十块钱不少了,现在做小工都才八块钱一天呢。”
这表姐也真有意思,真把自己当伢子哄?
李家明没兴趣跟这两夫妻扯淡了,做生意固然要斤斤计较,可也要知情识趣,若是租户就这样的素质,以后加租的时候不知会多麻烦?自己虽然想在乡亲们面前落个好名声,可也没自己吃亏让旁人沾便宜的道理。
‘嘿嘿嘿’,李家明陪着笑了几声,刻意压低声音道:“姐夫、苏红姐姐,你们不会以为这价钱是我开的,我一个小伢子能做得了主吧?我传勐伯他们在县城做生意,租人的店面一个月就一千多,我二伯才又打电话过来,定了个四百块钱一个月。”
哦,原来如此,几个大人连连点头,没再为难李家明这个晚辈。也是,这伢子虽然名声大,但毕竟只是个半大伢子,这么大的事哪轮得到他作主?
可这位苏红表姐也真不知道那脑子怎么长的,居然就跑到街上做生意来了,而且还做得相当不错,她见李家明一脸的青涩,拉着他小声道:“明伢,你跟表姐说实话,这店租到底是多少?你二伯肯定交待过的!”
呵呵呵,这话可真没脑子,拿她没办法了的李家明挠了挠头,佯装诚恳道:“表姐,其实我觉得吧,你们租这里划不来,还不如租偏一点。崇乡街上就这么大,再偏又能偏到哪去?再说了,我二伯做个工程就能赚几千上万,他开价四百,你还能跟他讲到百多块钱?
要我说,你们再等两三个月,等大家的房子都做好了,街上的店面一多,价钱自然会降的。”
李家明说得条条是道,而且脸上表情又足够真诚,让几个大人着实为难。四百块的店租确实太贵了,比以前的店租足足翻了八倍,虽说砖屋比木棚子强得多,而且面积比以前的木棚子也大了两三倍,可生意不会也跟着涨七八倍的!
可是,放眼这街上哪还有做好的空闲店面?再说,谁会嫌钱多啊,即使以后街上有了空闲店面,这边已经放出了四百块钱的风,谁还会轻易松口说一百七八?国庆节就要到了,若租不到合适的店面,街上又到处是脚手架摆不了摊子,那不是看着钱都赚不到吗?
可惜的是李家明三姐太嫩,见弟弟连一百八都不答应,紧张得手都有些哆嗦,让精明的金淦姐夫觉察到了异样。
“明伢,姐夫跟你表姐在外面打几年工,就开了个小店子,赚钱不容易。这样吧,姐夫出两百,真不能再加了。伢子、妹子一年能置几身新衣服,还不是大的穿旧了给小的穿?穿到都破了,还打几个补丁继续穿?”
李家明眼睛余光看到了三姐的紧张,心里苦笑不已,只好冲更机灵的细狗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立即去叫在家二婶再涨价,脸上却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表姐哎,我就是个小伢子,这些事我哪敢做主啊?我也就是住在这上面,帮着我二伯、二婶看着点,你要是真想要租这里,你还不如去跟我二婶商量。”
“我不是说这个,你二伯的店面你做不了主,你自己家里的,你还做不了主?明伢,姐姐不让你吃亏,两百块钱租姐姐一个,怎么样?”
呵呵,这话有点过了,人情是人情,生意归生意,何况大家还不是很亲的亲戚。
李家明真不想租给她这样的人,只是碍着三表舅的情面,只好陪着笑无奈地撒了谎。
“表姐哎,这事我做不了主的。
我实话说了吧,你们看啊,我三伯这一排店面、房子,店面是给我三姐、满妹读书的,房子是给大姐、二姐妆嫁的。
我们这一排说是我家的,其实这和这的店面和房子,都是我耶耶(爸爸)向我二伯借钱做的;中间这个铺面和房子,是我二伯送给我的。可这些,哪个是我能做主的?”
嗯?送的?李家明主动抖露出的**,让几个大人一阵好奇,可好奇之后也信了他的说辞。
哦,李传民膝下无子,肯定是跟他弟弟说好了,将这个会读书、有良心的侄子半过房(继),以后给他们养老送终。既然是过房,那借钱、给房子都说得过去,过房崽哪有不得家产的?要这么说起来,虽然这三个店面的砖屋都是李家明家里的,但这事确实不是他一个半大伢子说了能算的,能说了算的还是李传民他们两口子。(未完待续。。)
第四章 奸商李家明(下)
夜色降临,李家明今天除了接待那位远房表姐一家外,还跟几个有意租店的老板拉了整整一下午的锯。送走了最后一位劝说他降价的老板,李家明回到楼上扒完冷饭、冷菜,拿起自己的书包带着毛砣去了学校。
现在是承租方求房东的时候,想要租出合适的价钱就得端着,李家明对这些生意伎俩太熟悉了。
初中生要上晚自习,可开学报道的那一天是不用的,李家明到了初一(1)班的教室门口,里面正在追追打打。初中与小学不同,初中是分快慢班的,成绩好的全放到一、二、三(1)班,学校也将最好的老师都配给这三个快班,就是指望中考时能多考几个小中专、重点高中、普通高中。
这帮伢子、妹子都是从以前本校小学部升上来的,李家明以前是小学部的老大,自然也就是初一的老大,他一在教室门口出现,里面立即安静了下来。
“跟大家商量个事,以后想玩的,都去外面玩,别在教室里闹,行不?”
这有什么不行的?李家明说完,几个正玩得高兴的伢子吐了吐舌头,回到座位上装着看书。等了一会,伢子们见老大已经戴上耳朵做试卷了,立即轻手轻脚出去玩。
一张《立体几何》试卷刚做完,李家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腰子上让人轻捅了两下,耳朵里的耳机也让人摘了下来。
“家明”
“又怎么了?”
不用睁开眼睛,李家明都知道是张绍龙那家伙。
“晓得不?柳莎莎跟我们一个班。”
“关我什么事?”
李家明话刚出口,立即睁开了眼睛,疑惑道:“她不是上次考了初一第一名,要直接读初二吗?”
“哎,你说她是不是冲着我和菊妹来的?上次在县里,我们得罪了她,她不会是想来报复我们吧?我可是听茶山来的两个补习生讲,那妹子报复心吓死人的!”
漂亮女孩谁不注意?虽然柳莎莎那妖精没在小学部出现过,但大家照样关注那个漂亮的妹子,还不少伢子封她为校花。沾李家明的光,也分在一(1)班的毛砣立即来劲了,扔下手头的作业从前排扭过头来,小声八卦道:“龙伢,你们怎么她了?嘿嘿,是不是给她写情书了?”
这都什么人啊?也对,这小子实际年龄都十五快十六了,也到了思春的年纪。
李家明好笑地把毛砣汗渍渍的大脸往旁边推,兴灾乐祸道:“当时我让你俩口下积德,现在怕了?”
“我怕个屁!她一个小妹子,还能吃了我?”
刚说完豪言壮词,张绍龙见自己老大和毛砣都以嘲弄的眼光看着他,红着脸小声道:“确实有点怕,她耶耶(爸爸)是校长,还是我们班主任!”
李家明倒是猜到了柳莎莎为什么还来一(1)班,就她那智商坐在初二教室里与初一教室里一样,十有**是冲着过年时的赌约来的。不过,张绍龙这家伙吧,人大方也热情,就是嘴巴有点损老是得罪人,让他长点教训也好。
“行了行了,以后说话、做事小心点,别让她逮住把柄就行。她爸当校长,就会注意影响,还会没事叫人打你一顿?”
“也是哦”,刚才还忐忑不安的张绍龙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去买几根冰棒。这天太热了,张绍龙是大方人,经常给玩伴们买东西吃,当然他平时吃李家明的也不少。
一会儿,张绍龙手上抓着几根冰棒,带着一个老相、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进来了。
“家明,这是收山货的曾叔叔,他找你有事。”
正给毛砣讲作业的李家明抬头一看,禁不住乐了,自己跟吴建国就是在他店里认识的。对对,他不但收蜂蜜而且收山货、草药,从香菇、木耳到没人注意的葛粉、野极子(榧子)、银杏子都收。
这可是有钱人,别看他主业是收蜂蜜、其实最赚钱的是野极子。别人不知道,见识广的李家明可知道,虽然榛子、核桃、杏仁、腰果号称四大干果,可在真正识货的人眼里,那四样给崇乡人称之为野极子的榧子提鞋都不配。这位曾老板在崇乡两三块钱一斤收,卖给外面识货的有钱人,至少也得几十块钱一斤吧?
咬着小弟孝敬的绿豆冰棍,李家明将这位曾大老板带到隔壁班上,将一帮在里面玩的伢子轰走后,才好奇道:“曾叔叔,您又不是没钱,还自己没在街上做店面?”
“哎,莫说起了。去年我正好送货去了,等我回来时,乡上已经规定不是崇乡人,不能在街上买地皮做屋。”
这话有意思,他虽然也卖山货,但主业是收山货,店面的地段并没那么重要。何况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就由人执行,当初是一帮没买到好地皮的本地人吵吵闹闹,才逼得乡上出了那个办法煳弄人,他一个生意人还搞不掂这些事?估计是他赚钱多了,乡上有人想让他进贡,才卡着不批,还放出风来不让人拐弯帮忙吧?别看这曾老板衣着不怎么样,这几年贩榧子,不知赚了多少钱呢。上次自己在他店里,看到拿麻袋装的榧子堆满了大半个棚子,少说也往四五吨里估计。
钱是好东西,但也要赚得心里踏实,可别得罪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灭门的府尹,破家的县令,虽然乡上的人没那么大势力,可要为难自己一个读书伢子,方法可太多了。
“曾叔叔,您得罪谁了?”
曾老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又立即掩没了,玩笑道:“家明,叔叔一个浙省人,哪敢得罪本地人啊?”
那就没得谈了,李家明起身道:“曾叔叔,我只是个读书伢子,没那么大的胆子。”
“莫莫,这事以前跟你二伯商量过,是你二伯让我来跟你谈的。”
刚从县城回来的曾老板服了,这伢子看着才十几岁,实则比谁都精,难怪李传民那么放心,让自己来找他谈租店面的事。
“曾叔叔给你说实话,叔叔没得罪人,已经托人在街尾买了地皮,等做完后再换下手续就是。家明,叔叔问你,王苏红今天是不是找了你?你答应她了吗?”
哦,想起来了,以前听二伯提过一嘴,想跟风苏红表姐开童装店的,就是这位曾老板,看来人家是想玩阴的。
呵呵,这事好玩了,既然这位曾老板想玩花样,那就怨不得自己把刀再磨快一点。
李家明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最多算是个不踩红线的奸商。别说王苏红是自己远亲,即使没一点关系,也只想着收个公道的店租,没想过让人家无利可图。这位曾老板不同,人家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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