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灶下给小姐熬点姜汤,给小姐喝下,发一身汗,才能退了烧。”
杜弱纤得了一床厚被子,身上才有了一点热气,脑袋仍是昏沉的,胡乱地答应了一声,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一般,却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苦笑了一声,烧到神智不清,总错觉地以为风林回来了。
房间门被猛地打了开来,一鼓冷气顿时让杜弱纤瑟缩了一下。冰凉的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额头。
“风林……”杜弱纤模糊地喊着。
“弱纤,弱纤!”风林焦急地喊了两声,看她只是在枕头把头略侧,并不回答,便知烧得有些糊涂。那额上的温度,竟是烫着了自己的手心,一时茫然。
桂姨已是熬了姜汤,加了一勺红糖,递给了风林:“要不,先给小姐服下,发一身汗,兴许就退了烧。”
风林低头答应了一声,却扬声叫了侍从官,吩咐即刻回北平去接了李从善过来。
侍从官面露难色,看见风林的脸色阴沉,急忙地跑出去吩咐了司机,连夜的把李从善请过来。
司机正在烤火,准备睡下,忍不住咕哝了两句,侍从官却笑:“老李,你就快去吧,不知道咱们少帅素来是把这一位捧在手心里的么?军事会议开到现在,还不忘要过来看一趟她。如今病了,可是天大的事!”
司机没法,只得又打叠起精神往北平开。
风林喂下了一碗姜汤,杜弱纤的额头果然微微地沁了汗,似乎觉得清醒了一点,微睁着双目,低叫了一声“少帅”,便阖上了眼睛。
风林不敢打扰她,在一旁干坐着守候。
李从善一脸的风尘,抢进房间,替杜弱纤检查了一下,留了两颗药片:“果然是烧得厉害,幸好用姜汤先压了一压,不然难保不烧成了肺炎。”
风林松了口气,扶着杜弱纤起来,喂她服了药,看她沉沉地睡着了,才放了心。
李从善打了一个呵欠,诚恳地劝说:“风林,要我说,还得把杜小姐接回北平去。这里离得那么远,要不是你坚持着要过来看看,这病就给耽误了。北平到底方便得多,就是头疼发热的,医生也好请。”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怕她回了北平,难免会争了气。龙少君已经在我面前冷嘲热讽的,只是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罢了。她是新女性,怎肯容得下?”
李从善气得骂他:“杜小姐从那一次跳了碧水河,病根早就埋下了,偶有诱因,便烧得格外厉害。你自己瞧着办吧,哪一天你顾不及过来,难道就任着她自生自灭不成?”
说完了,也不再瞧他,顾处地寻了地,与司机一个屋睡觉去。
风林默默低头,看着杜弱纤渐渐地发了汗,用帕子给她擦拭干净了,眼看着天光微亮,要睡觉也是不可能的了,只得叹了口气,叫起司机回了北平。
一路上,还在想着李从善的话。虽未免有些微言耸听,却也是实在的道理。靠在后椅上,只顾着烦恼,竟然不曾睡着。
“少帅,是去城里,还是去海淀?”司机问了一声,才算惊醒了思绪。
“去海淀吧。”
司机默默地把车开进了海淀,营地里还是一片寂静。走进了机要室,机要员立刻递上了两张电报。长城的战事果然一天比一天吃紧,自己早晚也是要开过去的,只是杜弱纤却怎么办?
想到若不是今天非要去看她一眼,那样的烧法成了肺炎,又要让她大吃苦头。
一时地烦恼了起来,连机要秘书叫了两声“少帅”,都没有听见。
“少帅……”鼓起勇气再叫了一声,声音略大,风林才回过神来:“怎么?”
“是太太过来,正在会议里歇着。”
风林皱眉:“哦?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好一会儿了,只说少帅正有事,不过太太不肯去歇息,只在会议室里坐着。”
“嗯,我过去看看。”风林这时又加了一重烦恼,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却看龙少君坐得笔直,正在看墙壁上的军事图。只是那眼光,却并不是落在图上,凝神地想着什么。
正文 第109章梦天涯思转长(10)
听见动静,龙少君回过身来,两只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少君,今儿怎么会过来?”
“要还不过来,人都被拐走了,我也是不知道的。”龙少君说着,冷冷地看他。
风林的脸色顿时一沉,人已经在会议室的长桌前坐下。侍从官泡了杯茶给他,替龙少君面前换了热的,才退下去。
“如果你是来吵架的,我并不欢迎。如今政局不稳,议员要进行改选,我想,你哥哥也不会希望最近会出现什么问题。”
龙少君的眼睛里射出了愤怒的光芒:“不要拿哥哥的前途来威胁我!我是龙家的女儿,但我也不仅仅是龙家的女儿。哥哥的前途,并不需要由我负全部的责任!”
“少君,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吧!”风林忽然心浮气躁,实在没有心思来跟她打哑谜。
龙少君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和杜弱纤一刀两断,把她送出北平!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
风林掏出了一枝卷烟,想了想却又收了回去。
“你既然挑明了说,我也挑明吧。我不会把她送走,甚而至于,我要向你要求,迎娶她过门。当然,她只是侧室,而你仍是元配。”
龙少君愣了一愣,立刻勃然大怒:“好啊,诸葛风林,你竟然还敢把她迎娶进门?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这不可能!”
风林的手指,几乎把烟头掐断,隔了半晌才冷冷地说:“其实,我是希望你和她能够好好相处的。说起来,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又早在碧水就跟了我,所以我没有办法抛弃了她!”
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手,可是龙少君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急急忙忙地赶到海淀,想杜绝了他对那一头的牵挂,却适得其反。
风林的摊牌,让龙少君一时进退维谷。在现今的局势下,哥哥的改选,自然是需要风林的支持。就算是自己,难道还能在已经冷到冰点的关系上,再划上一刀吗?
有时候,她独守空房,会觉得自己是失败的。哥哥看向自己的目光,分明充满了同情,自己又往往装作生活美满的模样,欺人也自欺。
“你好……你答应我的!”龙少君怒喝着,想要指责风林的背信弃义,又哑口无言。
“我答应过你,暂时不会迎娶任何人进门。但是,现在我们结婚已经半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为了我诸葛家,我娶个妾进门,也不算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我……”龙少君愤怒地瞪着他。
这是她的隐痛,但是万没有想到,风林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让她的自尊被丢进了太平洋。
“我们才结婚半年,离那个……还太早了吧?如果三年以后,我还是没有……那时你再娶妾,我也没有意见。”
“三年后,你让我还到哪里去找她?”风林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少君,成全了我和弱纤吧,一辈子我都会记得承你的情。”
让她点头,然后看着他与杜弱纤出双入对,怎么可能!
她的眸子似火如冰,声音却带着执着的恨意。
“要我答应,不可能!”
七个字,掷地有声,把风林的幻想都打到了沟渠里。他手里的烟头,已经被她拧断,凛冽的气息在会议室里游游荡荡。
龙少君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即使在风林冷冷的目光下,也丝毫没有改变容色。
“你不答应?好!好!”
风林说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来人,送太太回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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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少君倏地站了起来,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好,风林,你既然对我撕破了脸,我也不必再顾及你的面子!我父兄把我嫁给你,不是让我来受辱的!”
风林皱着眉,心里有些不安,但只是在跨出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脚步,又毫无顾忌地走了出去。
龙少君跺了跺脚,对着奉命在一边为难的侍从官,高傲地抬起了头,冷哼了一声:“不用你们送,我自己带了司机来的!”
心里又气又恨,原以为自己的到来,能让他惊喜,甚而和解。谁知道竟是这样的收场,他还异想天开地想把杜弱纤堂而皇之地接回大宅,让她当年许下的海口,成为北平社交圈的笑话!
她从英伦留学回来,曾经说过:“这辈子我嫁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女人。否则,任凭他多有地位,我也不嫁。”
可是如今新婚不过半年,风林就急着要把杜弱纤接进门,她的脸还能往哪里搁?
坐在汽车上,她的身子犹自发着抖。
龙碧山倒不以为然,反劝起了妹妹:“少君,你拿外国人的那一套,来中国是行不通的。你也不想想,但凡有些地位钱财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要我说,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你的元配地位,又动不了。”
龙少君憋了一口气回了自己家,饭也不吃就躺在床上生闷气。
想了又想,终于咧出了一个冷笑:“好,杜弱纤,你既然让我难堪,也别怪我手段狠辣!”
主意既定,便摇了一通电话。既然不能打消风林的意思,那就让杜弱纤消失吧!她恨恨地捏着拳,忽然抓起了一只花瓶,朝着墙上风林的照片狠狠地摔了过去。
正文 第110章残雪凝辉冷画屏(1)
杜弱纤半梦半醒之间,做了不少的梦。*最后醒来的时候,一灯如豆,只有桂姨守在一边做着针线,游目四顾,忍不住有些失望。
桂姨抬起了头:“小姐醒了?炖了一些清淡的汤,我去端过来给小姐下饭。”
杜弱纤怔了一怔才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那怎么行?这些汤是李先生吩咐炖的,如果小姐不想吃饭,喝一点汤,再吃点粥也使得,我都备下了。”
“李先生?”杜弱纤骤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了,李先生交代过的,小姐醒了就去请他。我这就去请他……”
杜弱纤还在发怔,李从善已是走了进来:“杜小姐,今天气色好得多了。”
“谢谢你,李先生。”杜弱纤对他,一直是感激的。自从被哥哥送进了司令部,已经不知多少次承了他的情。
“不用这么客气,这是应该的。”李从善说着走近了来,仔细地又瞧了瞧她的面色,才勉强点头,“今天好得多了,昨天烧成那样,把我骇了一跳。”
杜弱纤含羞地低了头:“每次总要麻烦李先生……”
“这倒没关系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忽然住了口,看着她目光复杂,“风林也放了几分心事,你也渐渐康泰起来,我再辛苦些,也是乐意的。”
“他……”杜弱纤有心动问,又低下了头。
李从善知道她的心事,淡淡地解释:“最近局势很是不稳,开到长城去,也就是上峰的一道命令。他一直守着你呢,见你热度退了下来,才回的海淀。”
“哦……”杜弱行怅惘地答应了一声,正不知怎么回答,看到桂姨端着托盘进来,才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胃口,但李从善殷切的目光看过来,少不得喝了半碗汤,又吃了半碗粥。
“虽是嫌少了些,先就这样每天补着吧。”李从善怜惜地打量着她灰败的嘴唇,叹息了一声,“你啊,实在是太瘦了。比之在碧水的时候,又瘦了不止一圈。”
杜弱纤掩饰般地笑了笑:“没有啊,一直是老样子。”
李从善欲言又止,杜弱纤又找不出话来应酬,两个人坐着,竟是冷了场。
看着杜弱纤伸出手掩下了一个哈欠,李从善才急忙地站了起来:“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如果有什么不适,让桂姨来叫我一声。我睡觉有些死,虽在隔壁,怕还听不见。”
杜弱纤连连点头,果然又睡了一觉,精神更觉得好了。掀了被下床,一阵眩晕过后,才觉得手脚脱力。
“咦,你怎么起来了?”风林一脚跨进房间,就看到杜弱行摇摇欲坠的身子,赶忙走了两步扶住,才避免了她与地板的亲密接触。
“你来了?”看着风林熟悉的眉眼,杜弱纤松了口气。
“是啊,白天事多,实在走不脱。从善走了么?我让他在这里住几天,待你大好了再回北平。若再有个反复,他赶过来又实在太远。”
杜弱纤很是过意不去,没想到自己这一病倒不要紧,连累了李从善离开北平,到这乡间来住。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好了。你看,我已经不发烧了。”杜弱纤对着他凑过了额,风林不用手,却用自己的额贴着,方满意地点头。
他的气息离自己那么近,就在咫尺之间,杜弱纤忽然觉得一阵迷惘。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不能说不好。可是囚禁了自己,却又偏偏是他。
“往后,我多住在这里,免得你再病得七荤八素,也没人知道。”风林怜惜地在她的额上印下了一个吻,“上一次,从善都觉得凶险,再迟得一步不退烧,便是肺炎了。”
杜弱纤勉强地笑:“就是肺炎,那也没有什么,我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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