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我有种心碎了的感觉。
后来听小四儿说你并非仅仅只是出了什么车祸；半年前；你和你妈去你奶奶家窜们；坐的那个车正好发生了车祸；你的肾脏撞伤了；在医院修养了半年；你妈脑部受到重创；成了植物人。而那场车祸就是发生在我走的那一天。我责怪你的那一天；我离开的那一天2004年8月27日。小四儿还说那年你爸把你揍了一顿之后；就跑去单位闹事；无果之后没多久；在你家上吊自杀了；之后你的表哥经常到你家扶持你和你妈；在你住院期间；你表哥还回来把辛辛苦苦打工挣的钱拿出一半给你妈和你治病；半个月前你出院之后；就直接去找欢子了；你喊着陈大骚货；你个婊子；你想用这方法刺激欢子；把他引出来；欢子出来你二话没说就跟人家干起来了；结果是人家几十个围着打你一个；你别人不打；揪着欢子一个人打；结果你右胳膊和左腿都被打断了，头还被打了个口子。这事私了之后；他们几个主要肇事的赔偿了你10万块；但是支付完医药费也所剩无几了。
医生说你的腿如果愈合的不好，可能就会瘸；我心里咯噔一下；真希望你能够健康康复；然后和我像小时候一样奔跑呵。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十五）
我去找欢子了；我约他晚上10点在金来富酒馆见面。欢子一个人赴约；进门把一个小纸条塞进我的手里；我随手放在衣服兜里；便坐下和他说话；我问他怎么没把瑶带来，他不说话；就坐在一边一杯又一杯地喝酒；那是二锅头；72度。欢子醉了；欢子说了；欢自说我一定以为他醉了；但是他没醉；欢子说他喜欢草莓味儿的阿尔卑斯奶糖；如果明天我不给他买一包；他就和我断交；欢子说他想裸睡；起来之后去天安门裸奔；欢子说他欠一个人很多很多；这辈子都还不完。欢子说他可以为一个兄弟两肋插刀；因为那个兄弟他最痛苦的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欢子还说他喜欢瑶没什么具体的理由；就是一种感觉。然后欢子吐了；吐了一堆；之后就趴在桌子上睡下了。嘴里还时不时地嘟囔些什么；店里的伙计要打烊了；这个小酒馆儿就剩下我们两个；我把欢子的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膀；扶着他出门；可是欢子就像一堆软泥似的；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主治医生说欢子的腿愈合失败了；这辈子就是瘸了。我当时就肝儿颤；随即一阵眩晕；感觉这些年来我对你实在亏待；像欠了一大笔债似的；我默然地伫立良久；把欢子放在门旁边的一个桌前坐下；透过窗户；外面是天寒地冻；风雪满天；雪粒嗒嗒嗒地打在窗户上；北凤呼啸地驰骋纵横；如果欢子在这风雪里睡了；他必死无疑。
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就像一个死人的手一样；那么紧；我用力把他的手挣开；像两只离散的蝴蝶；他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醉醺醺地看着我；我说；"；跟我来；我们回家吧！"；于是我踱出门；欢子踉跄地跟出来；欢子在这风雪里摇摇欲倒；我和他两个走在了无人迹的大街上；如同走在钢铁水泥铸造的城市森林里一样；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北风呼啸；和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地脚步声；欢子跟在我身后；在酒精的作用下摇摇摆摆地走着；忽然就瘫倒在雪地里；一头载进去；像睡了一样。积雪已没过我的脚踝许多；欢子像躺在自家的厚厚的白色床褥里似的；混身抱做一团；打着哆嗦；在酒精的作用下不着调地唱着<；友情岁月>；；我干净迅速的转过身来；感觉无比痛快。我扯扯衣领；径自向前踱去；走了没多远；我停下脚步；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很多画面；我和欢子的微笑；瑶的微笑；你的微笑。然后我终于还是没回头；坚决地顶着风雪走向远方。渐渐的；欢子的歌声消失了；不知道是因为我已走远了；还是因为他已没了呼吸。等我回到家时；下巴冻了一层冰；那是泪。我既气愤；又悲痛；心凝结成一团；怎么也舒展不开。躺在床上展转反侧。
第二天早上小四打来电话；说昨天夜里欢子醉了；又起了风雪；冻死了。我说了声"；哦"；就挂了电话。不知是喜是悲。我没哭也没笑；只是面无表情地像根儿木头棍子似地插在地上；久久不能相信这是事实。欢子经常在夜晚喝酒；因为喝酒被冻死也合乎常理；所以公安局也没做什么调查就草草了事了。我过了两天去医院看你；你的状态没我想象的那样坏；你见到我反倒笑了笑；病房里的阳光很充沛；你的窗户上摆放着我送你的*；金色的；很温暖；和你的笑容一样；你穿着白色的病服；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了；手上和腿上的石膏也都剥了；你拄着一根拐杖；我帮你把大衣穿上；然后上去扶着你坐上轮椅；推着你去医院后边的小花园散散步；时至冬日；百花凋零；小径旁边的柳树早已凋零成光杆司令；孑然一身地插在雪白色的大地里；我问你恨欢子吗？你说恨；恨不得亲手砍死他；我没再说什么；然后推着你在园子里转转；这转转到了黄昏；你看着远方嫣红的夕阳；说；小时候我们每天都是这时候被你妈我妈揪回家；那时候就想太阳快点儿滚蛋；赶快把金色的太阳还给我们；可是现在我多么想它多伫足片刻；让我再体验下这种感觉；他让我想起了那时候的你稚气脸蛋儿；我爸和你爸坐在一起喝酒还有我妈扯着脖子叫我回去吃饭的情景；我默然地把的轮椅停在道牙子边；轻轻地站在你的身旁欣赏这白皑皑的雪地上残留的一轮残日。心中无限感慨。
小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么。不想过去，因为过去的不多，不想将来，因为将来遥不可及，在我们傻乎乎的眼睛里，只有天天晚上准时播放的日本动画片和邻居家那个和你一样大小的可爱的小李娟。长大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却总想知道些什么。想追忆过去；因为过去的太多；欠的也太多；想知道将来；因为将来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在我们浑浊的眼睛里；只有怎么样才能使我们住的房子更大；赚的钱更多；活的更现实。我们的梦想不再是那一小块大大牌儿泡泡糖；而是世界上存在的一切看得见摸的着的东西。
又过了两个月；枯燥的树枝已溢出零零散散的花蕾；枯萎的草地上时而可以看见翠绿翠绿的小草儿；风已不如冬日里那样打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疼痛；而是柔和地像*的双手。瑶不知道从哪弄到我的电话打电话说有事跟我谈，我冷淡地问她有什么可说的，她只是近乎哀求的说："；我只想谈谈。"；我觉得这一切都该有个了结的；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 十六）
我们在小土坡见的面，她已褪去了干净的脸旁；脸上擦满了胭脂水粉；穿着也着实成熟*了许多；我没再多看；因为我讨厌那种华丽。她问我为什么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见面，我说为了纪念我的一个朋友。他对我冷淡的语气有点失落；低着头流下几滴眼泪；我数落道；"；怎么；欢子死了又想起我了？"；
她抬起头；用当初在天台上看着我的眼神盯着我看；好似满肚子憋了委屈似的；我把头侧过去不再看她；然后她呜咽地说她从来没和欢子在一起过；当初她和欢子看我那么颓废；所以很为我着急；才想出这么一个激将法刺激一下我；谁能想到弄巧成拙；最后他们给我打电话打也不通；写的信也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我把手在空中一挥………"；闭嘴！"；
她不说了；哭的像个泪人似的站在一边默然地看着我；满眼泪花充斥着迷惘和渴望；我知道她多么地期望我能原谅她啊；我捂着胸口；感觉一阵绞痛；我低着头不看她；我不知道我们就这样静默了多久；我发现人长大以后；很难再给正确和错误界定一个清晰的界限；对错仿佛都可以很轻易的作为评价一个事物的尺度；可能是因为人大了之后；认识的人多了；经历的事情杂了；思考的程度深了；所以越来越不容易接受一些其实很简单的事情。我无法再相信这个女孩儿说的一切了；因为我的心已经被过往折磨的筋疲力尽；甚至根本无法再承受这一句重如泰山的真相。
我宁愿相信她说的谎话。
我转过身去；很彻底的转身；说句对不起就走了。我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面沉寂一片；偶尔有几只野鸟叫个不停和几声抽泣声。后面的一切就次成为历史。我的头胀地很大；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欢子和你的画面；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根本就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这就好象做了一场恶梦；而我在梦游中杀了一个亲人。我不敢再想了；我也不能停止自己的脚步；我快速地向前走；心快速不安地乱撞；突然我感觉兜里有什么东西；我随手拿出来一看；是欢子那天进酒馆儿时送我的纸条；我打开纸条；是欢子的字迹：
对不起；傻瓜；你还好吗？
兄弟；这些日子过的很苦吧？但无论如何；请原谅我；即使这本身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兄弟知道此时此刻你一定恨哥们儿。但哥们想告诉你…我从来就没瑶处过。自从你走之后我们就没跟她说过几句话；更别提什么牵手了；当初我告诉你我开始努力学习了；并且说我跟瑶好上了；都是想激励你在那边好好地学习；别再像我一样堕落下去了；没想到你天生一副倔脾气；从那以后我们怎么也联系不上你了；你就好象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恼怒；又多么地后悔我做的这一出吗？兄弟知识浅薄；也没啥文化；但是；做兄弟；讲义气；朋友之妻不可欺；这是江湖上恪守的道义。前些日子有个小子跑到咱们学校；骂瑶是个婊子；朋友之妻不可欺但是也不可以被欺；我答应过你要好好地照顾瑶；然后我叫了一帮人把那小子一顿搂；做兄弟；言出必行；可是；兄弟也有苦衷；你知道吗？从初一开始；我就开始暗恋瑶了；比你早三年零两个月；当初你问我知道不知道每天送她*的人是谁；我说肯定是个老二送的；其实那个老二就是我。还有；我也经常会买一篮子草莓送给她的；经常像你一样在路过她们班门口的时候偷偷看她一眼；比你早；早三年零两个月。后来我看见你的行为很异常；再后来我知道你也喜欢那个女孩；我郁闷了很久；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从来不提你喜欢的那个瑶；只是在深夜唱<；友情岁月>；；为什么；因为那就像是一块结了疤的肉；我一提起；就好象把它给撕开了；连肉带皮一起扯开了；可是我还是选择放弃她；出了老威那事以后我；我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其实这些年来；那个送花送草莓的烂糟事儿都你干的就是你；而且你还为她和老威火拼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很少再和她说过什么话；因为朋友之妻不可欺；这绝对是江湖上的道义。如果你问我值不值？我可以告诉你；值；因为你是我兄弟；你在我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感谢你在那段日子天天陪我在大桥上傻乎乎地对着火车咆哮；在深夜里空荡的大街肆无忌惮地飙歌。。。。。。。我爸在你回来前一个月因为贪污坐牢了；判了三年；家里的钱都被那个*带着跑了；现在也没抓到；我前天辍学了；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电话；这才把你约出来；想找个知心知意的朋友把心里话说说；可是我今天不想说；只想喝酒；因为我累了；只想醉个一塌糊涂；醉个荡气回肠；明天一早睁开眼睛快快乐乐地；安安稳稳地混日子；你曾经对我说过；兄弟要不离不弃；我记得。一会他妈把我背回家；要等我明早睁开眼发现我还在这破酒馆儿；我可不饶你。行；明个见；给您敬礼了您呐！
永远的兄弟欢子 。。
（十七）
我想过去；因为过去欠的太多；我想将来；因为将来有太多要赎。我想过去；因为过去欠的太多；我想将来；因为将来有太多要赎。
看完我把信纸撕了；撕的粉碎；然后一把抛向蔚蓝色的天空；春风拂面；却宛如刀割；周围的野鸟叫的我心烦；只感觉双腿沉重；如两坐大山；寸步难行。脑袋里一片空白；不时的浮现出欢子在深夜的大街放歌的画面；清冽的泪水蜂拥而至；；回想刚刚读过的字迹；字字如铁寒的钢刀；狠扎在我疲惫不堪的心里；仿佛是心在滴血似的；那是为我兄弟流的泪；一种别样的厚重；让我窒息；让我抽搐；让我生不如死。
欢子走了；你也要走了。你说你瘸了；肾又不好；你妈又是个植物人；家里也没什么经济来源了；听说广州那边经济不错；况且你表哥也在那边打工；也好有个照应。你坚决要去那边赚点钱给你妈治治病。我很不舍；但是我也不过是个凡人；不能像神仙一样为你安排一个轻松惬意的命运。我只能尽我所能要我爸托个关系给你搞了两张卧铺票；你手颤抖着接过它说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又欠了一份人情。我当时心一酸；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顺便把买来的一束金色的*送给你；你愣了片刻；便颤抖着手接过*；然后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我看见你的眼球浸着一层闪烁的泪花；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你一瘸一拐地背着你妈上了火车；回头微笑着向我挥手道别；我也微笑着向你挥挥手；并且嘱咐你代我向你表哥说句对不起；你点点头；泪水已不加思索地流入你微笑的小酒窝。
火车启动的那一刹那；我鼓足勇气又问了你一次；你还恨欢子吗？你冷笑一声；说："；恨的牙痒痒！"；然后我再没说什么；因为我不想让你带着愧疚离开；有时候；愧疚比仇恨更让人痛苦；如果上天给我选择的话；我宁愿你带着仇恨离开！
火车缓慢起速；我追着火车说再见；随同我的声音与身形渐渐暗淡在时空的尺度里；我们约定明年这个时候在曾经承载了我们那么多美好记忆的小土坡见面；不想世事难测；我后来打你电话打不通了；再后来这号码干脆成了空号；去年我去你们家变卖的老房子看了看；你们家的老房子搬进了新的住户；他家有个可爱的小男孩儿；像你小时候一样的可爱。然后我就突然怀念起了我们小时侯欢声笑语的场景；多么希望时间能倒流；给我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惜人生不是戏剧；总不能重新播放；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声叹息便足已担当故事的结局了。
我有一个朋友；我欠他一句话；我想跟他说声抱歉；可是他已黯然离场。
对不起；兄弟；下辈子再做兄弟；行吗？
焉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