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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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路逍遥- 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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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间,潘宝山还真是有一种分秒必争的感觉。

    郁长丰的办公室是三套间,外间是秘书王天量呆的地方,中间是主办公室,里间是休息室。

    潘宝山跟着焦自高进了郁长丰办公室外间,王天量先对焦自高点点头,小声问了句秘书长好,然后对潘宝山笑了下,算是招呼。

    从王天量的笑容里,潘宝山读出了很多信息,既有谦虚,也有自负,更有抱负,当然,也少不了一股令人不易察觉的傲气。这是可以理解的,省委书记的贴身小秘书级别虽然不高,也就是正处,但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谁都不能轻看,到下面各市或者省各大厅局,都是被拿着高高在上,个中原因不言自明。

    不过也可以预见,王天量一旦不做郁长丰的秘书,到具体单位、部门任职后,那境遇就会差大了,无非就是个正处级干部,很普通。就算之前郁长丰对他有照顾,让他兼个办公厅副主任,配到副厅级,那也不过就是个副厅级干部,一抓仍是一把。

    潘宝山正寻思着,焦自高已经迈开步子往主办公室里走去,他赶紧跟上。

    “郁书记,广电局潘宝山来了。”焦自高在郁长丰面前也很拘谨。

    “哦,好。”郁长丰笑容可亲,对潘宝山道:“小潘来了。”

    “是的郁书记,打扰了。”潘宝山显得诚惶诚恐。

    “呵呵。”郁长丰对潘宝山点了点头,又对焦自高道:“焦秘书长,你有事就先忙,我跟小潘随便聊几句。”

    焦自高恍然一下,忙道:“嗯,好,那我先回去了。”

    “小潘,来,坐。”郁长丰一挥手,指指沙发,“喝水吧,自己动手。”

    “谢谢郁书记,我不渴!”潘宝山欠身点头,看着貌和神稳的郁长丰,以示恭谨。

    其实这两年,能当着潘宝山的面喊“小潘”的人还数不出来几个,在他的耳廓里,“小潘”这两个字已经相当生疏,原本以为除了徐光放和刘海燕之外,听别人喊会很不舒服,可没想到郁长丰一出口,竟然还有点随风潜入润物无声之感。

    “到新岗位还适应吧?”郁长丰和蔼地看着潘宝山,身体稍稍朝后靠了靠,显得很随和,“干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角色转换要快。”

    “郁书记,自打来到省里,我一刻也没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始终把尽快融入环境、尽快适应岗位、尽快胜任工作当作头等大事,一段时间以来,几乎全部达到了预期目标。当然,这最终要感谢郁书记能给我这么个机会。”潘宝山的身子是直的,他还不敢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那样他觉得很造次。

    “不用感谢我,要感谢的是你自己。”郁长丰道,“有句俗话说得好,天不助人人自救,你要不是因为出色的表现,自然就没有今天这一步。”

    “郁书记对我的肯定,我当自励。”潘宝山直着脖子点着头,道:“在以后的工作中,还希望能继续得到郁书记的关怀。”

    “对于年青一代,我始终都报以厚望。”郁长丰道,“你们代表着可以看得见的未来,伟大的事业没有你们是万万不行的。”

    “说到工作方面,自打我到省里来之后,感觉一直是如履薄冰。”潘宝山道,“以前在松阳的时候,完全凭的一股冲劲,可以说有很多地方欠考虑,但是到了省广电局以后,就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毕竟面对的是全省大局。”

    “有紧迫感是好事,起码说明有责任心。”郁长丰道,“无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最需要的就是责任心,尤其是对从政的人来说,这是最起码的素质。另外,还要脚踏实地,切忌浮夸。”

    “郁书记,您说要脚踏实地,到现在我心里还是在打鼓。”潘宝山道,“在到省里之前,可以说我一直都呆在基层,习惯了,所以一上来还不太适应,感觉有点悬空,脚底下没生根。”

    “你应该还好,从履历上看,你算是从最基层一步步走上去的,心理梯次变更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所以面对岗位的变动,适应转变起来不会有什么问题。”郁长丰道,“其实说到基层,如今各级干部最需要补的就是这一课,不少人都脱离实际了,整天浮在上面,只走上层路线,很危险,所以要提倡领导常下基层。”

    “郁书记,恕我冒昧,在我看来领导下基层多是流于作秀了,根本就没什么作用,像蹲点、驻村等各种形式,大都是蜻蜓点水。”潘宝山道,“不持续长时间扎根基层,就接触不到真实的基层,而且,就算是扎根基层,有的人也是心不在焉地混日子,仅仅是当作镀金而已,所以在这种大环境下,领导级别越高,他们眼中的基层就越不是真实的基层。”

    “嗯。”郁长丰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想了解基层,只靠听汇报、看材料是远远不够的,地方政府擅做表面文章,他们呈报上来的基层、我们下去看的基层,不乏粉饰过的,针对某一项工程或系统性任务,到下面去参观考察,那些安排的点,都是事先精心谋划的。”

    潘宝山听到这里颇为感叹,以前在松阳的时候,市、县、乡镇欺下瞒上的事情很多,每每了解到就很痛心,真是有一股忧国忧民的愤慨,担心像省部级以上的领导们被假象迷惑了眼睛,长此以往,就像被真空了的封建君主,极其可怕。但是这一刻,潘宝山彻底打消了压在心底的担忧,其实领导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下面搞什么手脚以为很隐蔽、很高明,其实都被看着呢,只不过不戳穿而已。现在,既然郁长丰已经主动谈及,所以尽可大胆说上几句。

    “郁书记您说的对,像松阳的新农村建设有几个样板工程,其实也有很多不和谐的地方,并不像宣传得那么喜人。”潘宝山道,“比如富祥县夹林乡大陡岭新村,那是省级新农村建设示范村,但是,老百姓精神上的‘新’没有跟上,往往就拖了物质上‘新’的后腿,村民的生活习惯和生活环境还并不协调。举个例子说,村广场上铺的瓷砖,不知道补了多少批,但还是经常性缺失,都被村民又抠又撬,拿回家铺地面了。”

    “新农村建设需要一个过程,老百姓适应也需要一个过程。”郁长丰笑道,“所以阵痛难免,要学会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否则会丧失信心,失去前进的动力。”

    “刚才我举的例子,都是枝节末梢的问题,还牵涉不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潘宝山不无忧虑地说道,“我感觉最最需要改观的是乡镇的运行现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大部分乡镇,负债累累积重难返,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可以这么讲,稍微松一松神经,乡镇一级的政府就会立刻倒闭破产。”

    “哦。”郁长丰听到这里,神情一变。

第四百五十一章 撵客

    郁长丰神色一变,潘宝山心里一紧,是不是说错了话?

    潘宝山担心有些话说得太过,会引起郁长丰的不高兴,毕竟基层批评多了,也就是对高层工作不力的一个直接反映。

    “乡镇债务危机确实是一个现实问题。”郁长丰在稍微沉思过后,缓缓地说道:“有几个原因是显而易见的:第一、从上个世纪末期开始到本世纪初期的那段时间,全国范围内的大发展存在一定的盲动性,各地乡镇一级的政府都不惜贷款举债多上项目、多办企业,但因为受能力和大环境的限制,投资多是失策的,一般都血本无归。第二、乡镇级政府的刚性支出过大,由于当时风气导向没有把握好,各种设施建设、改造轮番上马,都要达标升级,可是国家的专项资金投入很有限,没办法,乡镇只有自行解决,而且还都是大头。第三、面子工程的不正之风太盛,超豪华办公、高档次吃喝还有高规格出行,花费惊人。第四、还有正常的工资发放和公益**业补贴,乡镇干部工资由县级财政拨,只是干巴巴的工资,补贴、差旅费等还是由乡镇自己解决的,还有差额拨款、自收自支的人员工资开支,再加上农村公益事业投入,这一切每年都远远入不敷出,积攒多了也成病害。”

    郁长丰这话一说,潘宝山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他的神情一变只是在思考,并没有心生不快,于是继续说道:“郁书记您分析得确实是实情,不过我还想补充一点原因,也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

    “说,今天专门抽出时间来跟你聊,就是要放开来,你尽管畅所欲言。”郁长丰呵呵地笑了起来,“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郁长丰说完,探身伸手,拿起了茶杯。

    潘宝山马上站起来,走到郁长丰办公桌前道:“郁书记,我帮您倒水。”

    “喔,好。”郁长丰喝了两口,把水杯递向潘宝山。潘宝山马上一个趋步,伸出双手接过。

    “那边有干净的杯子,你也来点。”郁长丰指了指特供水瓶旁的水杯。

    潘宝山犹豫了下,也不客气,说了声谢谢,给郁长丰倒上水送过去后,回身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接着聊,你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原因是什么?”郁长丰充满期待地看着潘宝山。

    “为了gdp,分摊税收指标。”潘宝山很认真地说道,“那是一级压一级的,省里给市里压力,市里马上就实实在在地传导给县里,而县里更是变本加厉地压到乡镇头上。也就是说,乡镇是终端受害者。郁书记,别的地方我没有亲身经历,只从各媒体渠道来了解,应该跟松阳的乡镇也差不多。在松阳,大部分乡镇别说完成上千万、几千万的税收了,说句到家的话,恐怕连几十万的目标都是困难的。放眼看看,整个乡镇没有个像样的企业,从哪里来钱?没法子,只好想办法借,因为对领导来说,完不成任务就意味着不称职,所以,这就造成了恶性循环,旧债未去,新债又来,年复一年,哪里还能翻身?”

    “原先我知道乡镇一级的政府,确实是在水深火热当中。”郁长丰缓缓地道,“没想到竟会这么严重,看来确实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很危险。”

    “郁书记,还有更危险的,因为乡镇级别的政府所面临的生死困境,早已经开始转嫁了,而且这个转嫁,其危害之大令人夜不能寐。”潘宝山非常果敢地看着郁长丰的眼睛,“说句有点危言耸听的话,就是动摇了我党执政的根基。”

    “继续说!”郁长丰手指一点桌面,表情极其严肃。

    “老早以前,在税费改革还没推行的时候,乡镇政府转嫁危机还不是很明显,危害也不是太大,可以很隐蔽、很温和地转嫁到农民头上,应该说还能勉强对付得过去。”潘宝山道,“但现在大的环境发生了变化,随着国家对农村、农民的一步步松绑,乡镇政府已经没法向农民直接下手了,所以无奈之下,只好把压力再传递,全部压到村级组织的头上。在松阳就存在一种情况,一个贫困村,每年的税收任务也要几十万。钱从哪里来?政府可不管,他们关心的就是有没有达标,完成任务就是英雄,完不成就是狗熊,完全不管村里采取什么措施,用什么手段。所以,一些品行正、得人心的村支书因为完不成税收指标,渐渐被赶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手里有两个钱,能预先垫付税收任务的人,他们多是不务正业的,说得再不客气一点就是地痞流氓,他们自掏腰包垫付税收款,就能坐上村支书的位子,目的是为了什么?捞钱,捞更多的钱!现实中有些村子,能卖的地都被卖了,不能卖的也卖了,良田变宅基地比比皆是,还有的干脆就当成荒地取了土,卖了土方。更有甚者,把村部都卖了,还打着节约办公的幌子粉饰。总之,村子被搞得是乌烟瘴气,老百姓都怨声载道,但又敢怒不敢言,因为那些个村支书说白了就是恶霸。”

    “乡镇政府把矛盾下推到村里,是极不负责的。”郁长丰眼中多了一丝忧虑。

    “是的。”潘宝山道,“所以导致了农村基层干群矛盾的突出,老百姓对干部的反感直接导致了对党和政府的不信任,危害之大,怎么能让人心安?当然,近些年国家也不断加大对农村、农民的投入,免税收、赠补贴,也起到了一定的稳定作用。但是,治标不治本,还是难以走出恶性循环的坏圈子。”

    “你对解决的办法有怎样看?”郁长丰问。

    “要大力发展农村基层肌体,只是关注城市、扶持工业,然后靠工业反哺农业,那是不切合实际的,当然了,从道理上讲工业反哺农业不是没有可能,但历时弥久,等于没有,现实情况不允许,因为农村的危险情况实在是拖不起。”潘宝山道,“还是要让农村实现自我逐步发展,不求什么跨越、飞越,只要每一步都有所改观就行。但是有一个问题必须重视,发展农村,以村子作为单位,实在是太微小了,在自我发展能力、抗风险能力等方面都很欠缺,所以,乡镇一级是关键,必须以乡镇的发展为抓手。”

    “嗯。”郁长丰听到这里,温和地笑了起来,道:“推行新乡镇建设?”

    潘宝山笑了,他知道郁长丰说这话的背景,所以并不多说,只是随之呵呵一笑,说道:“前两年我在夹林已经开始着手新乡镇建设了,再过段时间看看成效,希望能收到预期效果。”

    “搞新乡镇建设,要多条腿走路,只重视农业是远远不够的,工业、服务业也要兼顾发展,那样才能形成经济综合体,完成地方性的内部循环,也就是增强另一种造血功能。”

    “是的郁书记!”潘宝山郑重地一点头,“要各有侧重地兼顾发展,不能全面铺开搞齐头并进,在具体行业中,最好先搞试点,然后总结经验再推广,那样就能事半功倍。”

    “嗯,还要牢记一点,发展只是手段,目的是巩固农村的稳定。”郁长丰道,“不管发展什么、怎样发展,要关注基层百姓的呼声和感受,有矛盾就要及时、彻底地消除。包括一些个小矛盾,同样也不能忽视,因为问题虽小,但反映的问题可能很严重。比如贪污**,老百姓最痛恨,但这只是经济**,还有政治**更要警惕,它比经济**更严重。因为经济**就是贪几个钱,老百姓骂一通排解一下愤懑可能也就算了,但是政治**,那是根基性的东西。”

    “说到基层的政治**,除了要解决恶霸式样的村官、乡官外,还要注重新鲜血液的输入。”潘宝山道,“村级、乡镇级的干部,有些人谈不上是恶霸,但私心太重也不行。我了解到的村级干部,有一些的确是需要提高一下综合素质,否则人家送一盒烟,在村里土地发包时就会做点手脚。此外,还有亲戚朋友也都沾光,村里有什么好处,一般落不到普通老百姓头上。”

    “你指的新鲜血液,具体是什么?”郁长丰道,“大学生村官?”

    “对!”潘宝山很佩服郁长丰的反应,“大学生村官有几大优势,首先是知识素质相对要高一些,在新思路、新举措的采取上要容易一些,也就相对能促进发展。再者,大学生村官大都不是本地人,自然也就少了所谓的裙带关系,在公正廉洁方面赢取民心也就好多了。总之不管怎么说,大学生村官是医治农村现存弊病的一剂良药,如果经过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换血成功后,再加上乡镇本身的发展建设,农村必将会有根本性转折,新气象定会喜入人心。”

    “说得好!”郁长丰看着潘宝山,满意地点点头,他刚要说话,门被敲响了。

    王天量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抬手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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