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时候,已经是白阳山门之外。
第九十四章 威势
贪狼剑,非金非铁,以天外奇物‘万载漩冰玉’为主要材料,配合另外四十八种同样不属五金之属的材质,以极阴之火熔铸而成。剑长四尺二寸,宽一掌,厚一指,重三百六十斤,正和一周天之数。
刻身漆黑,触之如木石,有诡异的纹路在剑身内蜿蜒延伸,扭曲成了无数玄奥的符箓。所有的符箓纹路汇合在一起,在剑身上一共化为七七四十九只张嘴咆哮的狼头。这狼头的数量循大衍之数,以贪狼真形引发天地凶杀贪婪之气,为这柄下品法宝级的飞剑凭空添了几分威力。
铸刻的人毫无疑问是炼器的大行家,就勿乞看来,这柄剑的材质只是不错,但是铸刻的手段却很老道。这柄剑的材质配不上铸剑的手段,以铸剑之人的手法看来,按照勿乞的估算,他起码能铸造上品灵器,但是他偏偏只用‘万载漩冰玉’铸成了一柄下品法宝。但是因为一个炼器高手的本能,铸剑之人在贪狼刻上耗费了很大的心思,将这柄下品法宝铸造得近乎完美。
刻内有加速阵法四十九个,增加钱利度、柔韧度的阵法各四十九个,而所有阵法的核心,是一个‘贪狼吞月九幽噬魂大阵’。这个大阵,一般只会在灵器上出现,但是这个铸刻者,悍然将这威力强大的大阵融入了贪狼剑,让身为下品法器的贪狼刻拥有了近乎灵器的威能。
贪狼吞月九幽噬魂大阵唯一的功效,就是在贪狼刻斩杀对手后,吞噬吸收敌人的精血灵魂融入刻身,不断的增强宝刻的灵性和品质,让贪狼刻未来拥有了无限发展的可能。以盗得经中的玄妙手段,只要得到一些上好的材料,在贪狼剑吞噬足够的精血灵魂后,他可以无限制的为贪狼刻升级换代。
骑在独角麋鹿上,把玩着沉甸甸的贪狼刻,勿乞欣然点头。和贪狼刻比起来,聂白虹送给他的秋水剑简直就是垃圾不如。要不是聂白虹正御刻在他头顶跟随,勿乞真恨不得将秋水剑掏出来,直接送给为他带路的巡风司密探做个人情。
把玩了一阵新得的宝剑,勿乞一狠心,咬破舌尖,逼出了九滴本命精血融入了贪狼刻,然后将一缕灵识打入刻中,初步的和贪狼剑建立起了心神感应。以他如今的修为,没有修炼出三味真火以前,是不可能真正祭炼身为下品法宝的贪狼剑的,但是利用盗得经内的秘法,他自然有别的法子自如的驾驭一柄下品法宝。有了贪狼剑,勿乞惹是生非和逃生保命的本事,又大了一大截。
头顶极高处,厚厚的云层后面,聂白虹正驾着一道白光紧跟着勿乞。聂药女做出了要收卢乘风入门继承裂天刻宗补天阵诀的决定,聂白虹自然只能亲自跑一趟,同时也省得勿乞在回去的路上,被某位金丹期的活神仙顺手一刻给劈了。
高飞在天空中,聂白虹看勿乞一连喷了九滴本命精血在贪狼剑上,不由得咧了咧嘴。本命精血对修炼者而言,是修炼的基础和根本,以聂白虹这样的修为,祭炼新的法宝,一次耗费一滴半点的本命精血,已经是心痛得不得了,像勿乞这样一次耗费九滴,那简直是无法理解的疯狂行径。
摇摇头,聂白虹只当勿乞得了一件下品法宝高兴坏了,侧也没怀疑到其他的地方。如果他知道本命精血这种东西对勿乞而言根本不成问题的话,怕是惊吓得牙齿都要掉下来。
独角麋鹿奔走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勿乞就来到了蓟都城门外。招呼了带路的向导一声,勿乞正要进门,城门洞里突然窜出了一大批人,朝勿乞身边涌了过来。勿乞还没看清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一道冷风突兀的朝他大腿处扎了过来,一个面容枯瘦生得猥琐不堪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小匕首,狠狠的捅向了勿乞的大腿。
这中年男子一点武功修为都没有,勿乞只是一声冷笑,飞起一脚就将那男子踹飞了出去。
只听一声惨嚎,勿乞骤然发现事情不对。这男子的身体怎么这么轻?勿乞的脚尖刚刚碰到他,他就好像被狂风吹拂的羽毛一样,远远的飞出了七八丈远,一头撞在了城门洞的护墙上,半个脑袋都撞碎了,脑浆鲜血流了一地。
刚刚冲出来的那群人顿时大声哗然,纷纷朝勿乞冲了过来。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这厮居然敢行凶杀人!各位大人看仔细了,这厮公然杀人啊!”
勿乞一愣,他这才看清州才从城门洞左右几个城防军值班房里走出来的,是一批身穿黑色公服,头戴四方形高帽,左侧帽檐上插着一支血色羽毛的差役。这些差役清一色的劲装打扮,腰悬牙牌长刀,分明正是大燕朝负责缉捕盗贼、维护社会治安的司寇管辖下的巡捕。
从值班房里走出来的这些巡捕何止百人,眼看勿乞‘一脚踢死’了那中年汉子,这些巡捕乱杂杂的就冲了上来,几条合金铸造的锁链劈头盖脸的就朝勿乞抽了下来。鸡蛋粗细的合金链条,被这些都有着不弱内功修为的巡捕运足了内劲全力抽下,就算是一根铁柱子也被抽断了,何况是寻常的骨肉之躯?以勿乞如今的修为,也绝对不敢让这些铁链就这么砸中自己。
正好贪狼剑还在手上把玩,勿乞随手一挥长剑,一道乌光带着若有若无的狼啸声闪过,几条锁链在‘嗤嗤’碎响声中纷纷断裂,几个健壮的巡捕手上一轻,用力过猛的他们刹不住势头,当即一头栽倒在地,很是狼狈的连连翻滚了好几圈。勿乞手持宝刻,厉声喝道:“慢着,你们做什么?这人刺杀我在先,怪不得我出手反击!”
一个眼圈乌黑,面容阴森的中年巡捕大步走了出来,他指着勿乞呵斥道:“放屁,这人分明是良民,你踢死良民,反而有理了?他刺杀你在先,他用什么刺杀你的?凶器呢?”
勿乞急忙看向了那一头撞死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手上刚才紧握着的匕首早就不知去向。勿乞心一沉,知道自己中套了。在偷天换日门厮混了好几年,又有吴望的全部经验,勿乞知道这些巡捕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用一条人命给自己设了一个死套子。
不等勿乞想清应对的方法,那中年巡捕已经冷笑一声怒斥道:“无话可说了?来人啊,将他押往司寇府,严刑拷打,看看他到底是仗了谁的势力,居然敢当街杀人!好好一条人命啊,就被他一脚了断了,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如果不用国法严惩,上对不起苍天后土,下对不起百姓黎民,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勿乞进城的这个城门,有众多黎民进出。这时候城门两端已经围上了许多百姓。听了那巡捕的呵斥声,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叫了一嗓子‘好’然后近千百姓纷纷鼓掌叫好。更有一些佩刀持剑的游侠儿义愤不过,就要上前抓捕勿乞。几个修为最高,胆气最强的游侠儿,已经仗剑朝勿乞步步逼近。
那些司寇府的巡捕露出了阴森而得意的笑容,一条人命扣死了勿乞,除非他想亡命天涯,否则他只能乖乖的跟随他们去司寇府。只要进了司寇府,勿乞的这条小命还不是由得他们掌控么?
蹄声传来,两队身穿青衣软甲的巡风司密探策骑堵住了两端城门出口。勿乞在这些巡风司密探中,看到了秦清水那张很有特色的驴脸,在面沉如水的秦清水身边,被卢乘风殴打过一顿的昊英风龙,正得意洋洋的朝勿乞笑着。在这两人的身后,则是皮肤呈青紫色,显然冻伤还没疮愈的拓拔昊风,也正朝勿乞连连狞笑。
好嘛,勿乞进蓟都后招惹的几个仇人,这一会儿全凑齐了。司寇府出面抓人,巡风司密探堵住了城门防止勿乞逃跑,说不定拓拔昊风的属下还带着床弩之类的违禁军械在外面埋伏,这杀招是一手连着一手啊!
长叹了一声,勿乞突然抬头怒啸道:“师尊为徒儿做主,这里有人要诬攀徒儿,这是不给您面子啊!”
强烈的白光骤然闪过,身穿白衣,脸色阴沉宛如厉鬼的聂白虹骤然出现在勿乞身边。聂白虹先是冷冷的瞪了秦清水一眼,秦清水身体一个哆嗦,直接吓得从坐骑上摔倒在地。摔在地上的秦清水哼都不哼一声,‘咚咚咚’在地上朝这边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就跑。
昊英风龙、拓拔昊风愣了愣,两个人同时跳起,笔直的呈五体投地式砸在地上,也是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后,顾不得磕破的额头流淌的鲜血,甩开脚丫子转身就逃。
聂白虹冷笑了一声,望着那些吓得浑身直哆嗦的司寇府巡捕说道:“你们诬告本宗徒儿,你们不把裂天刻宗放在眼里?”城门洞里围观的百姓惊呼一声转身就逃,眨眼间跑得干干净净,就连那几个舞刀弄枪要生擒勿乞的游侠儿,也跑得无影无踪。
只听得‘咚咚’闷响,近百个巡捕同时跪倒在地,不敢有一个人吭声。
倨傲的笑了笑,聂白虹沉声道:“为首的三十人自裁,本宗不追究你们家人的责任。”
勿乞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以那中年巡捕为首,三十个巡捕同时拔出佩刀,狂啸了一声,多谢老神仙开恩!”随后长刀重重砍在了自己脖子上,三十颗头颅高高飞起,鲜血溅了满地都是。
勿乞呆住了。聂白虹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喝道:“愣什么?带路,去找燕乐公!”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十具尸体,勿乞一声不吭的策骑继续前行。
第九十五章 私密
那等长那等宽的一条大街毫无人踪。长风吹过大街,卷起了几片刚刚落下的树叶,飘飘荡荡的随着勿乞朝前飘行。聂白虹在离地三尺的高度一步步的朝前蹑空而行,所过之处,街面被印出了一个又一个清晰得连指头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脚印。
大街两边的店铺民宅的门窗纷纷关闭,只有几个胆子天大的居民,偷偷摸摸的从窗缝里偷窥聂白虹的模样。一个修成了金丹的人仙突然降临的消息,已经风一样传遍了这条大街,所以大街上连一个人都没有,唯恐冲撞了聂白虹这个传说中不近人气的仙人。
城门洞内三十人自裁的消息,也通过隐秘的渠道迅速散播开。血淋淋的人头还堆在城门洞里,一句话就勒令三十人自裁的仙人就在大街上行走,试问哪个百姓不怕?看着空荡荡的大姐,勿乞突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终于直接感受到了金丹期的存在是何等威势。
在勿乞身前一丈处缓步行走的聂白虹突然沉声说道:“那些巡捕设计诬告你,死不足惜。看他们今日这般熟门熟路的对付你,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一个个死有余辜,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要以为本总是一个凶残好杀的人。”
沉默了一阵,勿乞淡然道:“这些人死就死吧,要不是师尊出手,徒儿暴起反抗,说不定只会杀得更多。只是徒儿想起了前几日乱红江上,那个无辜少女,却被师尊你一剑杀了。”
聂白虹冷笑了起来,他冷声道:“你认为本宗杀错了人?不该杀?”
勿乞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要杀人,你可以去杀秦清水,去杀昊英风龙,去杀拓拔昊风,甚至杀他们全家,灭他们满门,把他们九族都斩尽杀绝,我绝对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但是那个少女,不过是一青楼中厮混的可怜人,你又何必因为她一点小错失就杀了她?”
眉头微微一皱,聂白虹沉声道:“如果本宗不给你解释呢?”
勿乞挺起了胸膛,他坦然的说道:“在那画舫上,我曾经发誓,如果你是这样肆意胡为乱杀之人,等我修炼有成,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不是好人,但是你杀了那少女,缺触及了我的底线。”
冷笑几声,聂白虹转过身来,一步步的倒退着行走,看着勿乞讥嘲道:“就凭你?”
认真的点了点头,勿乞很是严肃的说道:“就凭我。我一定修炼得比你快。”
无比郁闷的摇了摇头,聂白虹苦笑了起来:“看来,本宗居然收了一个正义感过剩的徒儿。偏偏你这徒弟,还是娘亲看中,未来要用来壮大我裂天剑宗的核心门人。杀又杀不得,能怎样呢?”
轻叹了一声,聂白虹低下头思忖了一阵,朝武器飞近了九尺,和勿乞肩并肩的朝前蹑空而行。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淡然说道:“本宗也很奇怪,为什么本宗不现在一剑宰了你,这样也就省得耗费口水。但是,看在你曾经和本宗很相似,本宗破例给你说点事情吧。”
抬头望着天空,聂白虹一指点出,一道剑气将后面跟着的,给勿乞做向导的那巡风司密探的坐骑射死。那密探倒也识趣,急忙跳下倒毙的坐骑,远远的落在了后面,不敢再靠近半步。
轻叹了一声,聂白虹淡然说道:“燕蠡是我娘亲的丈夫,而我姓聂,跟了我娘亲的姓。”
勿乞扭头看着聂白虹,想要听听,他到底用什么借口,为他斩杀那画舫上的少女开拓。他发誓要杀了聂白虹,但是聂药女如此看重他,还将贪狼剑直接赐给了他,勿乞做不出那种受了人家的好处,事后还翻脸杀人的事情。男子汉大丈夫,就算要杀人,也要事先说得明明白白,将道理弄一个透彻,他勿乞,还有他曾经的师傅吴望,都不是那种不告而杀的人。
聂白虹的脸色变得很古怪,他的瞳孔微微扩大,一缕灵魂儿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慢慢的说了出来。
那还要从聂药女继承裂天剑宗的衣钵开始说起了。
六百多年前,聂药女只是蓟都城外一个小村子中的采药女,常年出入于白阳山,采摘药草出售给蓟都的药铺为生。那一年,也是她的运道,她为了采一株‘五色墨心禾’从悬崖上用绳索垂挂下去,结果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她的根基符合要求吧,她进入了‘剑由心生’洞府,继承了仙人的遗泽,得到了裂天剑宗‘裂天剑典’和‘补天阵诀’两部秘籍。
出身山村的民间女子,哪里知道什么利害关系?聂药女得了仙缘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开,大燕朝那时主持朝政的,以皇太子燕齐君为首的督抚八王联袂来访,一番国家大义的名分压下,懵懂的聂药女就成了大燕朝的皇室供奉。大燕朝出资出力,建立了裂天剑宗。
因为仙人禁制的关系,那时候除了聂药女,无人能从裂天剑典和补天阵诀中得到任何信息。除非聂药女亲自传授,否则大燕朝再无其他人能得到相应的修炼功诀。
于是,刚刚开始修炼的聂药女在某次赴宴之后突然醉酒晕倒,醒来时已经和燕蠡交颈而眠,两人已经成就了夫妻事实。一些很俗套但是很有效的手段接踵而来,聂药女为了祖居山村的安全,为了她青梅竹马的恋人的安全,已经失身给燕蠡的她,就和燕蠡结成了夫妻。
于是,燕蠡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聂药女传授的剑诀。但是经历变故的聂药女迅速变得成熟起来,她隐瞒了补天阵诀的存在,传授的剑诀,也缺了最精要的剑气归元篇。
“然后呢?”勿乞用很八卦的目光看着面色深沉的聂白虹。他知道这种目光很容易让人误解,很容易激怒那些伤心的人,但是这是来自乐小白灵魂记忆中的不良痕迹,勿乞想要摆脱这些恶劣的习性,还需要很大的努力非常艰巨的努力。起码现在的勿乞,一听到聂白虹讲述的八卦,浑身的细胞都燃烧了起来。
然后的事情也是很顺理成章的。同样进入裂天剑宗,得到了剑诀传承的聂药女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在刚刚结成金丹,快要渡天劫的时候意外身死,死得悄无声息没有丝毫痕迹。那时候聂药女已经有了身孕而孩子绝对不可能是燕蠡的——从聂药女怀孕一直到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