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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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芒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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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我们为什么比别国军人优秀吗?不是因为我们有来自美国陆军学校的教官。不。那是因为我们睡的是薄薄的棉垫,盖的是硌人的粗毛毯。”
  我的目光越过司令官的脑袋,看着墙上总统来校视察时的留影和装在玻璃盒子里的那只奖杯,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我老爸的身影。
  是的,那是我的奖杯,一尊军人的九英寸铜像,腰上别着手枪。它叫做“什格里速射竞赛奖杯”,以我父亲库里?什格里上校的名字命名,荣获者是他儿子,准尉阿里?什格里。
  此时此刻我不愿去想什格里上校,想他那被床单拧成的绳子吊在吊扇上的情景。每次想到这些我都免不了愤怒而悲伤。现在别想这个,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看看这些床铺。”司令官转向我。我双手贴紧大腿,脖子微微偏转,以便继续看着铜像。
  “饶了我吧,”我心里嘀咕,“这该死的泡沫床垫又不是我发明的。”
  “这些个同性恋……”好词,我悄然赞叹。他惯爱用一些你并不真的明白却又知道是冲你而来的新鲜词语,以此来显示他的权威。
  “这些同性恋小子睡在九英寸厚的床垫上,盖着绸面羽绒被,自以为是莫卧尔王子,到这儿度蜜月来了。”他把写着诗歌的单子递给“二副”,示意讯问可以开始了。
  “这是你的吧?”“二副”把单子在我脸前挥了挥。我试图回忆诗歌的内容,但在其中一句上卡了壳,那句诗说的是耳朵里长出了一棵树,本身就够怪异的了,变成押韵的乌尔都文,简直就是疯话。我真想知道,那德国佬的原文会是什么样儿。
  “不是我的,不过我认识这笔迹。”我说。
  “我们都认识,”他得意地说,“问题是它怎么会跑到你的床垫下了?”
  我真希望他们找到的是朗姆酒或录像带,那些东西解释起来要容易得多。
  还是实话实说为妙。
  “那是奥贝德学员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回答。“二副”把纸单交还给司令官,那表情似乎是在宣布,他已然大功告成。
  “我什么样的怪人怪事都见过,”司令官慢吞吞地开言了。“一个同性恋给另一个同性恋送诗,而另一个同性恋又把它塞进床垫。变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想告诉他,哪怕是个新词儿,用得太滥也会失去魅力,但他的话还没完。
  “这小子自以为我们会很欣赏他那点儿小聪明,”他对“二副”说道,后者愈发得意了,“把他交给情报局去收拾。”
  我知道,他不会就此打住。
  “听着小子,也许你很聪明,也许那些同性恋家伙的诗你全读过。可有一样东西却是你所欠缺的:经历。经历对于诗歌意味着什么?我穿军装时……”
  我最后看了一眼别手枪的铜像。什格里上校那鼓凸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快别去想了,我再次提醒自己。
  司令官注意到我有点走神,便又重复了一遍,“我穿军装时,你还在娘肚子里哩!”
  “二副”押着我走出校长办公室。一路上碰到有学员向我们致礼,我都装做没看见。我装做是跟“二副”一块儿溜达,不是去禁闭室而是回宿舍。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情报局”三个字。
  肯定只是吓唬吓唬我而已。他们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学员开了小差就上报情报部门。情报局管的是国家安全,管的是间谍特务。话说回来,如今谁还会用什么间谍?美国的卫星摄像机功能之强大,连你脑袋上有几根毛都数得清清楚楚。班农曾给我们看过一张这样的卫星照片,还说他还有些从空中拍到的正在干那事儿的人的屁股,但不能给我们看,因为那是机密。
  情报局也管缉毒,但我们从不吸毒。我承认,大麻我是尝过一次的,但在我们那种山区,大麻就跟厨房里的调料一样,可用于烹调还可以当头痛药使。大麻是奥贝德从洗衣工斯塔奇大叔那儿弄来的,我俩在一个月色很好的夜晚在操场上抽的。奥贝德抽了后很兴奋,想要引吭高歌,我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回了宿舍。
  我得向班农求救。
  这他妈的算个什么事儿,什么烂事儿啊!
  

爆炸芒果 第二章(1)
1988年6月15日晨,早祷前,齐亚?哈克将军阅读《可兰经》时,食指在第二十一章八十七节处游移不定。自此之后,在他生命剩下的短暂日子里,他总会在梦中掉进鲸鱼的腹内。这节经文让他警觉起来,从此以后他把自己关在三军总部的办公室里,足不出户。两个月零两天之后,他第一次外出就因飞机失事而丧了命。举国上下额首相庆,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天早上,当齐亚将军面对《可兰经》这节译文有点儿犯迷糊时,他的死亡之旅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这本英文《可兰经》是由马尔马都克?皮克索尔翻译的,第二十一章八十七节的译文如下:
  “记住尊纳斯,记住他满怀愤怒地离开之时;他以为我们拿他无可奈何!他向着无边的黑暗高喊,‘没有上帝,唯有我主!主啊,光荣属于你!我知错了!’”
  齐亚将军的食指在“我知错了”这句话下面停了下来,反反复复地划来划去,希望能悟出它暗示着什么。他不记得在以往读过的版本里见过这句话。
  这句话的*原文是:
  (见样书P23,请补充)
  该文按理应译作:
  “我是自我压制灵魂的人之一。”
  而这个版本却译成:
  “我知错了。”
  约拿的故事将军是熟悉的,这里所说的尊纳斯就是约拿,这他也不会搞错。他知道,约拿和尊纳斯是一码事,是一位愤怒的先知,独自出走,落入鲸鱼口中,他一遍遍地诵读这段经文,最后鲸鱼将他完好无损地吐了出来。
  齐亚将军每天晨祷之前都要读读《可兰经》英译本,这对他准备诺贝尔奖获奖感言会有所帮助。他要在诺贝尔奖历史上开一个先河,在发表获奖演说之前先背诵一段《可兰经》。当然,获奖者到底是谁还未宣布,但他大有希望,所以得未雨绸缪,选择好要背诵的段落。
  约拿的祷文当然不会在演说中引用,只是齐亚将军记忆中的祷词跟眼前的译文差别很大,这让他隐隐地感到不安。他心神不定地把半边屁股在祈祷坐垫上挪了挪,手指仍在那段令他困惑的译文下划过来划过去。这个坐垫产自巴克哈拉,由两块古董毛毯改制而成,4×2英尺,织满金丝,右边一角还缀有一块纯金指南针,永远指向麦加的卡纳?卡阿巴神庙。
  坐垫是沙特*的二王子纳伊夫送给将军的,当时王子还开了句玩笑:“有了这个,哪怕你在太空,也能保证面朝麦加方向。”
  齐亚将军跟王子开玩笑惯了,回答说,“如果愿望是阿拉丁神毯,那像我这样的罪人也总能飞到麦加啰!”
  齐亚将军考虑,或许他可以用乌尔都语发表获奖演说,或者再好好练一练*语,到时候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惊喜。出席联合国会议时他见识过,那些衣冠楚楚、报酬不菲的女职员能把你说的话翻译成任何一种语言,这样的高级翻译瑞典人肯定也请得起。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想起在联合国会议上的一幕,他的朋友罗纳德?里根摆弄了半天同声传译器,觉得实在烦人,索性将它固定在一个频道,只听英语。将军把思路拉回来,心想还是再参看一下别的译本吧。他站起来,紧紧中国丝绸睡袍,裹住腆着的大肚子。“我身上这个唯一的平民部位再也不听我的指挥啦!”他常这么自嘲。
  他住的这间屋子铺着大理石地板,桃花心木的墙面上挂着历任君主的画像,在他住进来之前,这里专用于军史典籍的收藏。三军总部同时也是军事管制处首席长官办公室的所在,是一幢殖民时期风格的平房,有十四间卧室,十八英亩 草坪,还有一座小小的清真寺。置身这样的环境,他不由得会想起黑白老电影,想起那些亲民的仁慈君王。新建的总统官邸已经竣工,每周两天,他会在那里接见外国政要和来自国内各地的德高望重的毛拉 ,但他就是不想搬过去住。新官邸那些恢宏的廊道总会让他生出一种失落感。他让他的总管告诉第一夫人,就说官邸仍在装修之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爆炸芒果 第二章(2)
“浴室还没装修好,有些安全措施也还没完全到位。”每次夫人缠着他赶快搬迁时他总这么搪塞。新官邸总会让他想起纳伊夫王子的宫殿,虽然他很尊重纳伊夫,把他当兄弟一样看待,但他总觉得人家是富有的石油王国的储君,而自己只是个仅有一亿三千万人口的穷国总统,实在没必要跟人家攀比。
  自己子民的人数他知道得不是很确切,这只是个概数,他提醒自己,等忙过了这阵子,记得下令来一次人口普查。
  他把皮克索尔的译本用一方绿色天鹅绒包好放回书架,跟其它一些论文集和《圣经》的几种译本摆放在一起。他犹豫了片刻,拿不准去晨祷前要不要换上军装。情报局的头儿说好六时三十分要来见他,晨祷六时十五分才能结束,而接见情报局长之前他还想找小清真寺的阿訇谈谈。
  每当作出一个决定,在付诸实施之前,齐亚将军都会寻求神的启示。到底是在晨祷前还是晨祷后换穿军装,虽然并非足以影响一亿三千万国民的大事,但他还是从书架上取下了另一个版本的《可兰经》,闭上眼睛,随意翻到一页,手指随便指点一处。他默默祈愿,祈愿他的国家平安度过这新的一天,然后睁开眼睛一看,他点到的是这么一句:
  (*文,样书P25)提醒译者,缺译文。
  天还没大亮,总部各部门的工作人员已忙碌开了。值完夜班的卫兵们拉下枪的保险,活动着麻木的手脚;准备上班的园丁们正在接受门卫的安全检查;齐亚将军的贴身侍卫正在为他的七套军装别上不同的七组勋章;躲在探照灯和高射炮后面的成百上千只麻雀也已苏醒过来,叽叽喳喳地飞出去觅食了。
  齐亚将军叹了口气,把《可兰经》举至额头,吻了吻书脊,将其放回书架。他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由抱紧了双臂。唉,一大早就撞上这样的事,同一段祷文竟有不同的两种说法,这种事以前可从没遇到过。
  从政变之夜开始,凡事他都要像这样翻翻《可兰经》,求得真主的指引,而且总是结果圆满。十一年前,他发动了代号为“费厄泼赖”的政变,推翻布托总理,成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政变前夕,他翻开《可兰经》,碰上的是这么一句:“让你君临天下,乃真主之旨意。”
  两年后,他不顾许多国家元首的赦免请求,签署了对布托执行死刑的命令,之前他同样翻了《可兰经》,看到的是:“罪孽深重之人,虽自知将身陷火海,却已无路可逃。”
  他读过不少毛杜迪的书,也知道《可兰经》不是预言,不能解决现世问题,但是,就像个急于偷看生日礼物的孩子一样,齐亚将军无法抵御《可兰经》的诱惑。
  一个孤独的男人,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不这么做又能怎样?
  十一年了,已经积习难改了。现在,不光是军国大事,日常生活中事无巨细,他都要求助于《可兰经》,就像每日必读《巴基斯坦时报》末版的占星专栏一样。尤其是今天早晨,他就像一个吸毒的瘾君子,在镜子前站了半天,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再试一次。他从书架上取下另一卷《可兰经》,还没翻开又颤抖着双手放了回去。他意识到自己需要帮助,他得找阿訇求教。
  他沿着走廊朝小清真寺走去,经过卧室时,他轻轻推开门朝里面瞅了一眼。床头灯亮着,夫人还在沉睡,山一样的背脊对着他。每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他都会想起纳伊夫王子关于贝鲁因人为什么*那么大的高论。按照王子的说法,是女人大屁股的刺激令他们的那个器官不断进化的结果。

爆炸芒果 第二章(3)
“在沙漠地区,进化来得快着呢。”王子开玩笑说。
  夫人睡梦中动弹了一下,肥硕的屁股一阵颤动,将军赶紧带上门,朝自己兼作办公室和临时卧室的房间走去。他决定在晨祷之前把衣服换了,他不想让情报局长等得太久。
  这间屋子没几件家具,一张军用双人木床,一边床头上放着一叠晨报,另一边床头柜上则放着一杯牛奶,用一张绣花餐巾盖着。
  一杯牛奶已成为他们三十四年的婚姻生活中的惯例,早已改变了它本身的意义。当新郎倌时他还是一名上尉,老婆便每天在床头给他摆上一杯牛奶,视之为有益无害的壮阳药。后来他升为少校,为讨好上级常陪他们推杯把盏,牛奶便又发挥了醒酒汤的作用。从上校到准将,为谋晋升他煞费苦心因而患上了胃溃疡,牛奶又成了治病良药。而现在,它又充当了他的护身符的角色。第一夫人明知他根本不会喝,还是每天备上一杯,诵上一段经文,往杯里吹上一口气,搁在床头柜上。“为了你的长寿,”她说,“为了粉碎敌人的阴谋。”多年来他碰都没碰过那杯子,但他懒得告诉夫人别这么做了。跟一个女人争辩有什么用?第一夫人老梦见有人阴谋推翻他,可是,真要是身边的人发难,哪怕只用三个排的兵力,他的防御系统——几门高射炮和六部热线电话——都将形同虚设,岂是一杯牛奶所能阻挡?可是,对这个只知道成天抱怨房屋太小、电视难看的第一夫人,你跟她能有什么好讲?
  他看看表,意识到等换好军装,晨祷就来不及了。这倒没什么要紧,问题是阿訇还得等他到了才开始晨祷,约拿的那段话搞得他心烦意乱,他必须从阿訇那儿求得安宁。
  走出总部侧门,两个卫兵突然从阴影里冒出来向他敬礼。齐亚将军每天早上出门都要默诵经文,此时也不例外,正沉浸其中的他被卫兵的靴子咯在水泥地上的响声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倒退了一步。定了定神,他继续往前走,没有还礼,只是点了点头。他想继续诵经,却已乱了方寸,满脑子都是约拿喊出的那句悔罪的话。
  齐亚将军在阿訇身后刚一就位,阿訇立刻开始诵经。情报局长在齐亚左侧,动作稍稍慢上一拍,好像是要表明,即使是匍匐在真主面前,他也要唯老板马首是瞻。因为他知道,祈祷时齐亚将军必须要他这个“耳目”陪侍在侧。齐亚将军尽管视他为忠实兄弟,但也要保证这个兄弟随时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而不是躲在某个阴暗角落里滋长野心。
  每天祈祷多达五次,大多数人都很难坚持做到聚精会神,齐亚也不例外。他口念经文,一手分别触摸两耳,跟着阿訇的口令屈膝、以头触地,脑子里却一直想着鲸鱼腹中的约拿。鲸鱼的体液冒着泡咕咕作响,约拿的双臂在黑暗中胡乱挥动。鲸鱼游向深海,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想张嘴吸气,吞进去的却是更多的黏液。恍惚之间,齐亚将军觉得自己就在鲸鱼腹中,在黏乎乎的液体中滑来滑去,好不容易摸到一堵暖暖的肉壁,坐靠着略事喘息。悚然惊觉后,他还定了半天神,才听清阿訇念叨的是什么。
  齐亚将军掌握军权十六个月后发动了政变,自任军事管制委员会首席长官。他吃不准组成军管会的八名将军对他到底有多大程度的信赖——更重要的是,对他有多尊重。他们在他面前礼数周到,私下里交谈时也称他“首领” ——这一点有电话监听纪录为证,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命令。但是,这群脑袋剃得溜光、嗜酒如命的“精英”,真的值得他信赖么?在政变后的第一次军管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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