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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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芒果-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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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的塑料小人儿放在里面。我们在大门前停下,“二副”坐下来脱鞋,我站在那儿,不知他想要我怎么做。
  “跟我一块儿进去,准尉。”他说。
  “我衣服不干净,头儿。”这一半也是实情,几个月来,我常以此为由逃避强制性祈祷。
  “没啥,只是借这地方,咱俩好好谈谈。”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孙子只说了奇袭的要领,可没讲到过被袭者的感受。
  这个时段清真寺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穿白色宽脚裤、戴无边便帽的学员在那儿玩牌,一个个全神贯注,看来斗得很是激烈。这几个人我都不认识,但一看他们的穿着便知,都是近来搞得如火如荼的“浆衣战役”的受害者。校长要求所有学员的军装都必须浆过两遍,哪怕是在盛夏六月也不例外,结果导致斑疹和皮肤感染总爆发。医务室经常排着长队,应诊的学员腿脚僵硬,被浆得硬梆梆的裤线硌得难受万分,双手忙个不停地挠不着痒处。大夫们认为这是威胁健康的一大灾难,“流行病爆发应对预案”也派不上用场了,他们给这些病人开出的处方无一例外的就是一句话:“别穿浆过的军装”。校长不允许学员穿着未浆过的军装出勤,更不允许他们留在寝室,便只好把他们赶到小清真寺去呆着。。 最好的txt下载网

爆炸芒果 第三章(2)
“这算什么呢,是惩罚还是奖赏?”奥贝德曾这么问道。在这场医务室跟校长之间的战争中,唯一的赢家是真主。因为这些天来,呆在清真寺的“信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那几个穿白衣裤的小伙子见“二副”来了,慌忙把纸牌和硬币收起来,一副低眉顺眼模样,瞬间便从狂热的赌徒变成了虔诚的信徒。“二副”只是随意瞟了他们一眼,仿佛他和真主都念其知错能改,决定不予追究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从沿墙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可兰经》,他把书递给我,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我。我也不吭声,等着看他下一步会有何指令。
  “现在,把手放在上面,告诉我你不知道奥贝德学员开小差的事。告诉我你压根儿不知他的去向。”
  假如这不是在清真寺里,没准我会告诉他。
  “我不能发誓,头儿,不能对着《可兰经》发誓。”我说。
  “这么说你果然知情,”他说。“拒绝发誓,你承认自己有罪?你瞧,这儿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还有我们的真主。”他把右手放在《可兰经》上。“跟我说实话,我对神圣的《可兰经》发誓,我会帮你摆脱干系。”
  “我父亲曾要我答应他,永远不要对着《可兰经》发誓,哪怕说的是实话。事实上,尤其是在说实话时,更不能发誓。”我有气无力地说,抚着《可兰经》的手指都发麻了。
  “你父亲活着的时候一次也没祈祷过?”他说。
  “你说的没错,头儿,但他是十分敬畏神灵的。他尊重《可兰经》,但从不让它跟世俗之事搅合到一块儿。”我说,暗忖什格里上校是否乐意我把他描述为“敬畏神灵的人”。
  确曾有过一段时间,上校有着狂热的精神追求,甚至戒掉了半夜酗酒的恶习,整夜整夜地诵读《可兰经》。他也确曾告诉我,不要对《可兰经》发誓。但他的精神追求没能持续到底,没能坚持到弄明白——用他的原话说,“这样做到底是真的改变还是为改变而改变”。他被人发现用床单吊死在吊扇上的那天早上,他的那本《可兰经》还翻开着躺在书桌上。
  吊扇。
  床单。
  眼珠从眼眶里暴凸出来。
  上校体重惊人,吊扇居然承受得住,物理定律是干什么吃的?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二副”一把将《可兰经》从我手上抓过去,放回书架。
  “头儿,我真的不知道,但并不是说我不愿帮着你查清楚。”我说,寻思着怎样才能把我自己的奇袭战术用上。
  “别他妈的——”话已出口,他才意识到这是在清真寺里。
  “滚出去,排成一行!”他把气洒向那几个“浆硬”军装的受害者。
  “我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要让情报局介入这事,”我说。“你知道的,头儿,奥贝德是我的好朋友,我也跟你们一样,巴不得弄清楚他去了哪儿,为什么要跑。”我说,一面搜索枯肠,回忆孙子还教过些什么给我们这些未来的军事家。
  “别跟我耍贫嘴了,”他咆哮道。“你同他的感情我不感兴趣。”
  他气冲冲地出去教训那帮白衣白裤的学员去了。
  “好你们几个,竟敢把神的殿堂当成赌窝……”
  去清真寺的好处之一是,有时候,哪怕像我这样的恶棍都会冷静下来。你被别人攥在手心里啦,什格里上校醉心于宗教那阵子常这么说。
  关禁闭的第二夜,我已经感觉像在家里一般自在了。送晚饭的来了,我塞给送饭的新生一张5卢比的钞票,然后狼吞虎咽地享受着咖喱鸡、米饭和黄瓜色拉。快吃完时那新生回来了,递给我一瓶可口可乐和两支金叶牌卷烟。我两口就喝光可乐,点上一支烟,留下一支待会儿再抽。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爆炸芒果 第三章(3)
“有什么杂志没有?”我问他。
  他去了一会儿,拿来一本一年前的《读者文摘》。我本希望他拿点什么更不费脑子的玩意来的,可身为囚徒,哪有权利选择消遣方式呢。值班新生拿上餐盘走了,却忘了带走那半盒火柴。
  总有一天,这小屁孩会为此付出代价,受到军法制裁的。
  我灭掉烟头,脱掉衣裤,准备睡觉。我先读了读“军队幽默”,觉得并不怎么好笑。唯一的一张女性照片是南茜和里根的合影,黑白照,图题“当他们年轻时”。当时南茜才二十八岁,臀部却难看得像老猫的屁股。本来就一马平川的胸脯,学校的出版物审查官还劳神费力地涂上黑墨水给盖住。再怎么无聊,这样的照片也提不起人的兴趣,于是我翻到后面,开始读缩写版的《逃离科尔迪茨》。
  只读了一半我就放下了,把自己跟安东尼?罗尔特的处境两相比较,显然我的处境要糟糕得多。就算我有本事用泡沫床垫和一些火柴棍造一架滑翔机,可我又能往哪儿跑?
  我继续往后翻,想再作最后一次努力,看能不能找到点儿让人感到刺激的东西。在“生活就是如此”栏目,有一则只有五行的趣事,说有一位名叫谢莉?沙利文的女士,穿着工作服在那儿洗车,被邻居误认作她丈夫。这名字让我想入非非,那活儿不禁蓬*来。但我不再想光顾床垫上的破洞了,那些破洞就像站街的婊子,邋里邋遢还没精打采。
  我跟谢莉?沙利文的艳遇让我激情澎湃,连第二根“金叶”都忘抽就睡着了。在五彩缤纷的梦中,“二副”给我擦靴子,校长用舌尖舔我的军刀。罗尔特上尉的滑翔机安全降落在特拉法尔加广场。
  这个早上更让人爽。我是在一股“老斯派斯”牌的烟味中醒来的,一睁开眼就看见鲁特?班农站在门口。“快清醒清醒,我亲爱的室友。”
  我有一万多件事儿得要问他。但看上去他心情太好,抢先跟我开起了玩笑。
  “不错嘛,住单间啦!”他说。
  “也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么糟糕,”我说。“你的无口令演练找到新领队啦?”他没理会我的讥讽。我点燃留下的那支香烟。
  “这儿的供应还挺全面嘛。”他说。够诙谐的。
  “奥贝德跟你说过什么没有?”我问。饿肚子抽上一支烟总能令我头脑清醒。
  我和奥贝德在背后管班农叫做什么:
  我知道他们背后把我和奥贝德叫做什么。(
  “布拉格堡婊子。”
  就因为我俩跟班农很投缘。尽管班农只是从布拉格堡借调来的训练指导——军衔也不高,只是个中尉——但在我们军校的食物链上他可是介乎鲨鱼与金钱豹之间的人物。
  “宝贝奥逃跑了。”他说,好像这还是新闻似的。
  我使着劲儿吸了口烟,连过滤嘴都燃着了,一星灰烬吸进嘴里,呛得我咳嗽不止。
  “今儿下午我要去见我们指挥官,到时候应该能帮你打听到一点内部消息。”转眼之间他又恢复了一个冷漠的美国鬼子的本来面目。
  “顺便说说,校长说你干得不赖,要你继续当无口令演练队的队长。”他说。
  我松了口气,但还是保持镇静,不让自己喜形于色。
  “知道孙子怎么说的吗?以静制动,胜之半也。”
  “那个中国老古董真这么说过?”
  “要是他也在这儿被关上一夜,抱着一本《读者文摘》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出得禁闭室下楼,我像任何一个假释犯一样,贪婪地打量着身边的这个世界,心里抱怨着给我的自由太少。一个老宪兵挎一只老掉牙的恩费尔德303步枪在那儿等着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爆炸芒果 第三章(4)
“我奉命对你进行严密监视。”他说。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他们不会让我随意行动的。让我意外的是班农竟没告诉我还有这么一出,他那记性真是太糟了,脑子的漏洞多得就像反复使用过的枪靶。
  咱们且来看看我的这名“警卫”能跑多快。
  去训练场之前,时间还绰绰有余。我本可以慢吞吞地走回宿舍,舒舒服服洗个澡,再去训练场都完全来得及。但我突然感觉浑身都是劲儿,便加快速度健步如飞,害得背枪的老兵吭哧吭哧地跟着小跑。早晨新鲜的空气令我神清气爽,我撒腿就跑,老兵被我远远甩在了后面。一队新学员迎面而过,精神抖擞地向我致礼。“跑快点,小伙子们,祖国需要你们。”我回头叫道。
  两只乌鸦在电线杆上亲嘴,我冲它们吹了声口哨。我们的洗衣工睡眼惺忪地赶着送脏衣服的驴车,被我的问候吓了一跳:“早上好,斯塔奇大叔,白衣服可要慢慢洗干净啊。”
  回到我的中队,小伙子们已列好队,准备接受早晨的风纪检查。八十六个家伙本来都呵欠连天,见我这么早冒将出来,急忙来了个立正,靴跟着地参差不齐,那声音就像搁置已久的飞机开始滑行,轮胎发出的破响。
  我站在队伍前面,做跳跃运动。
  “好啦,打起精神,”我大声道。“我才消失了一天,怎么一个个看上去都像娘们似的。咱们霹雳中队的精神哪儿去了?”
  不需口令他们就跟着我活动起来,一开始还有点儿不情不愿,慢慢地便跟上我的节奏,开始绕着操场跑步。我跑在队列之间,抬手齐胸,他们的膝头也越抬越高,直至跟我的手齐平。
  我的回归令他们很开心。
  这些臭小子,倒好像这是出于他们自己的选择似的。
  老兵站在操场一角,气儿还没喘匀,眼见他的犯人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
  “向右转!快步——走!”我命令道。“操场见,小伙子们。”
  我看都不看老兵一眼,径自朝寝室跑去。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像看上去那样好脾气。其实,我有什么好监视的?
  他跟了上来,一直跟到我进了房间,然后站在门口,警惕性似乎大大提高了。我打开我的壁柜,同时眼角的余光瞟向奥贝德的床铺。还是上次我看到的那样,灰色毯子上面叠着浆得硬梆梆的白被单,就像个伤心的印度寡妇蜷伏在那儿。我长吸了一口气,查看我的壁柜。我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摆放得井然有序:左边是军衬衫,右边是裤子,肩章和军帽挨着,牙膏牙刷并排,剃须膏和刷子平行;每样东西的位置都完全合乎规范。拉开抽屉,结果其实我已经知道,他们搜查过了。我瞟了一眼挂在壁柜门内面的军刀,绿色丝带系着刀鞘,跟我离开时一个样儿。我想过去看看奥贝德的床,可老兵在门口不眨眼地盯着。我灵机一动,开始*服。
  我慢吞吞地解着衬衣纽扣,一边掂量着我能有多大机会。我脱下衬衫,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扔去,把扎在裤腰里的背心扯出来。老兵两脚在地上蹭来蹭去,一只手摩挲着枪口。这杂种不像要走开的意思。我猛地转身面对着他,拉开裤子拉链,把*往下一拽。
  “303大叔,你真的想看?”
  他尴尬之极,连连后退。
  我闩上门,一个箭步冲到奥贝德床前。床头柜就不必看了,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我把床垫翻转过来。他们肯定想不到,那个洞,这里头还另有玄机。床垫侧面有条拉链,我把它拉开,把手伸了进去。我的手指来回摸索,找到了泡沫层之间的缝隙。我的手指触到一条滑溜溜的丝巾,把它掏了出来。

爆炸芒果 第三章(5)
这是奥贝德的绣有玫瑰花图案的手绢,散发着“毒药”香水的气味和奥贝德的体味。手绢上写有一个五个数字的号码。笔迹优雅潇洒,一看就知道是奥贝德的手书。
  这几个数字似乎是在催我赶紧去找电话。可是,整个学校只有医务室有一部可以外拨的电话,而我的看守已经在不耐烦地敲门了。
  奥贝德是在训练开始两天后才来报到的,瞧他那神气,好像这辈子不论干什么事儿都理所当然该比别人晚一步似的。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一身冒牌“李维”牛仔,一双牛津皮鞋擦得贼亮,黑色绸衫的衣袋上绣有“阿凡提”的品牌名,油亮的黑发遮住耳朵。好像他这一身城里人行头还不足以把自己与这一队身穿土黄色卡其布军服、剃锅盖头的乡巴佬区分开似的,他还在衣领下塞了一条仔细折叠好的手绢。时不时地他会取下手绢,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他站立时重心总在一条腿上,右手拇指插在牛仔裤袋里,左臂无所适从地闲垂在那儿,屁股翘得老高。他目光越过树梢,定定地看向远处,好像在盼着看到一架飞机起飞似的。
  他该盯着门口才对,瞧,不久即将被在鼓声中逐出校门的托尼长官进来了,是来检查着装的。他军装浆得笔挺,纽扣一直扣到下巴,一只手摸着皮带扣。我以为他是想把皮带收紧些,直到他走近了我才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他“唰”的一声抽下皮带,高喝一声:“立——正!”我双腿一并,昂首挺胸,两手紧贴裤腿,溜了奥贝德一眼。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左拇指依然插在裤袋里,好像他是李维牛仔的广告代言人,正在那儿摆pose呢。托尼长官是这样一种人,相信权威的力量,相信动口不如动手。
  “闪开!臭小子们,闪开!”他对着队伍咆哮。
  我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他的皮带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害得我不住眨巴。一声脆响,皮带抽在了奥贝德的*上。这一击来得那么突然,抽得奥贝德一声呻吟,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护住屁股,生怕再挨一鞭。但第二次打击没有发生。
  托尼长官对他周身进行了全面的检查。玫瑰图案的手绢首先被拿下。托尼长官将它缠绕在自己手指上,凑近鼻头嗅了嗅。“假冒‘毒药’。”他说,显然是在炫耀他的香水知识。托尼长官把手绢塞进奥贝德的嘴,伸出右脚,脚尖在奥贝德的脸前晃动。奥贝德懂得这个动作的含义,但理解得还不够准确。他跪下来,掏出嘴里的手绢,准备为托尼长官擦鞋。托尼长官两手抚着大腿,溜了我们大伙儿一眼。两天来我们早已领教了此人的怪诞,知道谁要是斗胆跟他的目光对视,准保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所以我们就这么乖乖地站在那儿看着。托尼长官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鼻尖,这回奥贝德总算领会过来,用嘴衔着手绢开始替他擦鞋,脑袋绕着托尼长官的脚尖一下一下地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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