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苏放警惕地打量这个保安,没看出什么反常。
保安恼怒地瞪他,“这话该我问你!半夜里还在大喊大叫,小区里好几户投诉了,刚才我在门外也听到了,你家人撞鬼了吗?居然好意思问我有事吗,我警告你……”突然,保安从门缝里看见了穿警服的刘晓岚,警告生生吞了回去,“啊……注意点影响,不管私事、公事,啊,谢谢合作,我走了!”掉头就走。
苏放如释重负,关好门低头闷笑。
刘晓岚也想笑,这时,倒计时结束,骷髅又说话了:“你死了,地狱见!”吓得她气恼地把显示屏合上。
“一个流氓软件而已。”苏放安慰了她一句,又看表,“哟,两点多了,我该走了。”
“你住学校里呀?”刘晓岚把放茶几上的水壶递给他。
苏放取下硬盘盒装进包里,“是,我从小就住在学校里。”
“原来你是学校子弟,你跟父母住?”
“我父母去世了?”
“啊,对不起,哦,学校的房子是不是很小的?”
“不算小。”苏放父母都是教授,留给他的房子很宽敞。不过,他已经听出来这个女警察惊魂未定,没话找话,想要有人陪伴,就看着她身上的警服说:“你们小区保安不错,随叫随到,刚才他看见你是警察了。”
刘晓岚笑得很勉强,“苏老师,我有个问题,你、你对林丹丹念念不忘,是不是爱上她了?”她想用林丹丹拉住苏放,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她发现,原来自由的另一个含义是孤独,没人管你,同时,你也失去依靠。无依无靠,很可能会像林丹丹那样撞上鬼。
苏放深深呼出一口气,“没错,我爱她,就像我爱其他三十二个人一样,因为,我知道他们也爱我。”说完,去拿自行车开门。
“等等!”刘晓岚大叫,“苏老师,你、你可以睡沙发,好吗?”她没办法了,只有哀求,差点要哭。
苏放凝望她良久,忽略警察制服,仿佛看到了惊恐无助的林丹丹,把车放回去,叹息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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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狂性怒发(1)
狂性怒发
房间里没什么可砸的了,地上一片狼藉。张子昂正在兴头上,大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味道,最后他剑指笨重的背投电视。将幸存的一张椅子砸了过去,椅子腿断倒地,背投电视纹丝不动。
A
从奔驰车出来的一瞬间,李海山有点飘飘然,礼貌地跟司机说了声:“福哥,辛苦你了,再见!”
今天是星期六,又是午睡时间,男生宿舍楼安静得吓人,要换平时,楼上楼下肯定拥满人看热闹。眼下,只有一个保安从值班室门里探出脑袋,盯着奔驰车掉头走远,脖子可能都拉长了。
坐这种豪华房车进入男生宿舍,连张子昂也从没试过。张子昂不喜欢炫耀,他自己就拥有一部宝马X,李海山曾经开过几次,不过是在校外。张子昂在校内一直都是骑自行车,当然,他的自行车也不便宜,跟班主任苏放的一样,是那种运动型的。算起来,一年前,李海山才发现张子昂是个富家公子,他一直知道张子昂家中富裕,但没料到富裕的程度大大超出他的想象。当时,两人跟一个一米九的黑人留学生斗殴,双双受伤,张子昂的父母把两人送到一家私人医院治疗,享受了半个月国王般的待遇。那场斗殴是李海山挑起的,因为黑人骚扰了林丹丹。闻讯赶来帮手的张子昂更加斗志昂扬,简直是拼死一搏。结果两败俱伤,张子昂断了两根肋骨,黑人断了一只胳膊,掉了三颗牙。李海山受伤最轻,只是眼角被打破、嘴角被打肿、鼻子流血。他以为张子昂是班长,或是为了哥儿们义气,不惜两肋插刀,没考虑过林丹丹的因素在里头。
有什么了不起?李海山突然又讨厌起送他回来的车子。他妈的,等老子有了钱,专门买一辆奔驰,当众砸烂,烧了也行。
“要不要帮忙?”保安出了值班室门,谦卑地微笑,恭敬地点头。
李海山两只手各端着三个高高摞起的纸桶,像个托塔天王,经过值班室回了一声:“老谢不上班呀?”
保安走出门,“老谢一会儿才来,我帮你吧?”
“不用!”李海山拒绝了。纸桶看上去壮观,其实里面装的是炸鸡腿,并不太重。不过,爬到四楼,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在四楼踏上一块香蕉皮,幸亏他正好想歇脚,踏上去只是打滑,身子微晃,没有摔倒。地上还有好几块香蕉皮,他知道有人使坏了,高声叫道:“中文系哪个王八到处拉屎!”叫罢,奔跑上楼,以最快速度冲到五楼的宿舍,一脚踢开门。
“啊,满载而归。”
潘雄接过李海山的六只纸桶,全部放到宿舍中间的写字桌上。李海山站在门边气还没喘过来,身后就响起脚步声。
“李大姐发骚呀,到我们下边叫春,没接客就想跑?”
“臭娘们,客人来了,还不伺候?”
几个人气势汹汹从楼下上来,把李海山团团围住。
李海山跟中文系的梁子是在网络上认识的,起因是张子昂被中文系的人在网上围攻,他打抱不平,化名《金瓶梅》里的李瓶儿,跑到中文系论坛叫板,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将“死”得很难看。谁知他不单单有三寸不烂之舌,肚子里墨水还挺多,文笔同样犀利尖酸,加上他无与伦比的打字速度,愣是把中文系论坛上的几个名人说得哑口无言,连论坛版主也不得幸免,最后,只好封了他的ID。今天,那几个人估计是看不惯他坐奔驰耀武扬威,特意想在上楼路上让他出一次丑,没有成功,还被他骂了,恼羞成怒找上门。
李海山一看是中文系论坛的版主杨卫领头,毫无惧色,冷笑,“哈,谁怕谁呀,杨卫啊杨卫,你行吗你?”
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杨卫平时常以儒雅自居,这时被激怒,什么斯文也顾不得了,一把揪住李海山的衣领,举起碗大的拳头就要打下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李海山矮了人家半个头,又是精瘦型的人,没想到一句话引起杨卫动粗,吓得直哆嗦。眼看就要挨拳头了,却有一只手在半空抓住杨卫的拳头。
“吵归吵,别动手。”潘雄一脸和气,站在二人旁边,左手撑住杨卫的右手。
杨卫瞪了李海山一眼,“好,看在潘师兄面上,放过你一次!”他曾和潘雄一同跟苏放学攀岩。撤了手,转头就走,跟来的人也散了。
李海山指着几人大叫:“我才放过你呢,有本事别封我的ID!”
潘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进了宿舍,马上打开一个纸桶,抓出一根鸡腿啃,“肯德基,好、好香!可惜没有饭送。”
“老美的垃圾食品,有什么好?”
宿舍里没其他人,李海山气呼呼说了一句,把挎包放下,疲惫地躺到床上。
“啊,啊,张子好点了吗?”潘雄开始吃第二根鸡腿,左手剩下的腿骨也不舍得放下。
李海山若有所思地点燃一支烟,“他好得很,玩游戏玩了一天一夜了!”
“哦,那他快回来了!”潘雄啃完了第二根鸡腿,对是否吃第三根犹豫不决。
李海山望着他的吃相叹息,“唉,看你吃得这么香,我去当一次乞丐也值得了。”
“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哦,张子给我们送鸡腿,送你什么了?”潘雄放下鸡腿骨,擦干净手,打开李海山桌上的挎包,“哈哈,中华、万宝路,哇,他连手提电脑也送你了,不愧是你的死党,唉;咱只能沾一点光了。”说完,拿出一条烟要开封。
李海山一把抢过,“中华不许动,我留着有用。”说着,把烟收到床上,这种烟,卖钱能有好几百,他可舍不得抽。
“好吧!”潘雄另开一条,“咱命苦,吃点老美的垃圾好睡觉。”取出一支点燃。
李海山不再说话,心里不爽,与刚才的冲突无关。今天,他去探望张子昂,回来真的像当了一次乞丐,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张子昂身份曝光后,没少给他送东西或请全宿舍的人大吃大喝。他从来以为理所当然,没往心里去,更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今天不同了。张子昂见到他,准确地说,根本没看他一眼、和他说一句话,怀抱那只叫花花的宠物狗,对狗说:“花花,海山来了,跟他打个招呼!”张开狗的前爪,向他动了动。然后,继续摆弄手中的游戏手柄,他只好在一旁观看,讲些宿舍的趣事,还提起老谢捡到他的ZIPPO打火机。独白了一小时,一句回应也得不到。午饭时间临近,张子昂又对狗说:“该吃饭了,花花,我吃斋,请海山吃肯德基好不好,让他给宿舍的人也带点回去。”等于下逐客令了,他知趣地告辞。离开时,张子昂还是没有站起身,依旧对狗说:“咱们把这个电脑给海山拿去用,跟海山再见!”再次张开狗的前爪动了动,把手提电脑递给司机张福,又投入到游戏世界里。其余的东西,也全部由司机张福在路上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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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狂性怒发(2)
抽完一支烟,李海山闷闷不乐地恍恍惚惚进入梦乡,梦见那只叫花花的狗死了,死得很惨。
B
花花真的死了。
李海山坐上奔驰车,离开张家郊外别墅的时候,这只倒霉的狗,脑袋被撞在墙上,跌地狂吠,一只比人还高的瓷器花瓶倒下,将它活活压扁。压在它身上的花瓶,也不得好报,张子昂用另一件瓷器把它打碎。几分钟之间,这个接待过李海山的房间里,轻易能打烂的烂了、能打碎的碎了、能推倒的躺地下了、能压扁的跟花花一个样了。轮到十九寸液晶显示器飞向玻璃幕墙,“砰”一声巨响,玻璃完好无损,被弹开的液晶显示器掉到厚厚的地毯上,也没有支离破碎。
张子昂很是意外,停顿了几秒钟,又端起电脑机箱,奋力砸向玻璃幕墙。这一次,终于成功,玻璃幕墙响声刺耳地四分五裂,电脑机箱穿墙而过,翻了几个跟斗,将墙那边的一张椅子撞倒。
房间里没什么可砸的了,地上一片狼藉。张子昂正在兴头上,大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味道,最后他剑指笨重的背投电视。将幸存的一张椅子砸了过去,椅子腿断倒地,背投电视纹丝不动。又捡起幸免的液晶显示器投掷,液晶显示器像鞭炮一样爆裂,背投电视依然稳如泰山,他想把电视推翻。然而,吃了一个月的斋,加上过去的三十个小时里粒米未进,他连推倒电视的气力也没有了。正想放弃,有人帮了他一把,背投电视轰然而倒,抬头看帮手的人,却是他的父亲。
张大年在门外看了很久,佣人听到响声想进去劝说,被他阻止。儿子到这栋别墅静养快两个月了。其间,妻子马家慧先是请来了心理医生辅导,效果不明显。又请来了一个据说修养极深的有道高僧讲经说道,似乎有了一些成效。不久,儿子开始看书、上网、玩游戏,除了不出门,与正常人无异。可是,当发现儿子坚持吃斋后,马家慧立即将高僧赶走,她可不想把儿子变成和尚。接下来几天,也没什么反常,直到今天儿子的大学好友前来探望。
李海山走后,张子昂便扔掉游戏手柄。两个月来,他的耳朵,只听进去高僧讲的这段话:“当观色无常,则生厌离,喜贪尽,则心解脱。色无常,无常即苦,苦即非我。厌于色,厌故不乐,不乐故得解脱。”张子昂以为,林丹丹死后,属于他的色已经不复存在,用不着观色无常,或生厌离,只须“厌故不乐,不乐故得解脱”,由此,他相信自己有佛缘,开始吃斋,甚至产生出家当和尚的念头。可惜,厌色难,厌故也不易。尽管他发誓拒见任何熟人,特别是学校的人,但是,李海山一个电话打来,他的誓言不攻而破。从高中开始,李海山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二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见面时,他又后悔有此一见,假装“厌故”,当站到窗前看李海山离去,他想明白了。如果兄弟不可见,那么父母更不可见。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离不开父母,离不开兄弟,依旧是原来的凡夫俗子,只有做凡夫俗子该做的事,才能得到解脱。首先,凡夫俗子一定要发泄出聚集在内心多时的怒气、恶气、戾气、怨气……各种各样的气,这个房间的东西,包括可怜的花花,想不遭殃都难。
“爸,我想吃只鸡。”
推倒背投电视,张子昂感觉饿得头昏眼花,摇摇晃晃倒在父亲怀里。
张大年抱起儿子大叫:“张福!”张福跑来想帮忙,被他推开,“马上叫人准备饭菜,先做一只白切鸡,其他随便,快点!快去!”他预感到儿子要回来了,高兴得热泪盈眶,把儿子抱到客厅沙发躺下,又亲自喂儿子喝下一碗甜豆浆。
“吃完鸡,我该干什么?”张子昂喝过豆浆又问。
张大年愣了一下,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说道:“去剪个新潮的发型,再去洗个温泉澡,完了做个全身按摩,嘿嘿,怎么样?”
“按摩完了做什么?”张子昂又问。
张大年紧张地看了儿子一眼,“啊,按摩以后去吃个法式西餐,再去蹦迪也行,或者去泡酒吧……”
“我记得有家酒吧装修不错,嗯,去看看!”张子昂向往起来。
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张大年大喜过望,“对,对,有几家酒吧品味不错,另外,我还知道几个会所很有内涵,里面酒吧、舞厅、弹子房、保龄球等等,只要新鲜好玩的,你能想到的它都有,你想不到的它也有。”
“哇,有这样的地方?”张子昂充满好奇。
张大年三十岁以前把全副身心投入创业,三十岁以后大半时间用在吃喝玩乐。这一会儿,谈起吃喝玩乐,那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张子昂也听得入迷,最后他总结道:“儿子,除了学校,外面世界大得很,除了读书,好玩的事情多得很,所以……”
“打住,打住!”张子昂不想听这种话,“老大,讲道理我比你强多了,你只要告诉我实战经验,比如泡酒吧,一般喝什么酒比较酷?去会所,穿什么衣服比较得体?”佣人端来了白切鸡,他抓起鸡腿大口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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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狂性怒发(3)
张大年哈哈大笑,笑得流泪。听到儿子叫“老大”,他知道儿子真的回来了!上高中后,儿子很少叫他“爸”或“老爸”,他也赞同,毕竟他十八岁当父亲,跟儿子更像哥俩,某些场合,别人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会追问到他很难堪。
“老大,我想抽支烟。”张子昂吃下半只鸡,喝下一碗蔬菜皮蛋粥,饱了。
张大年摸了摸身上,“啊,我也没带烟,哦,对了,抽这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两支装的雪茄盒。
张子昂接了一支闻了闻,“这什么雪茄,真香,古巴的吗?”
“对!对!古巴的。”张大年指雪茄商标,“Hupmann,渥文雪茄,还有一种更好的,Cohiba,高斯巴雪茄,那是卡斯特罗抽的,很难买到。另外,Albero、Davidoff、Dannemann,也不错,都是名牌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