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脚步在楼梯前停止时,他想起她怕冷的脚,仅仅一秒迟疑,他折回厨房。
“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丢下。”张开两手,代代等他主动送上温暖怀抱。
这句话引出他更多秒迟疑。
“你凭什么认定我不会把你丢下?”
难道连她都看出来,自己已将她摆进心间?从此她可以无限制摆布他、要求他、成为他不能卸责的牵绊?
原来,喜欢也可以是武器,一种控制男人的武器。
勾住他的脖子,代代笑咪咪把头藏在他胸前,“因为你是好人啊!”
就这样一句简单到底的话,让Steve认定自己心思太复杂;也因为这句简单话,让代代获得免费软轿一顶,将她从楼下一路送进温暖被窝。
女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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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出来,发现代代抱着他的枕头,窝在他的床上。
“谁让你来这里?”
无疑地,口气是冷的,但他的眼神里写着热切。
“你在生气吗?对不起,那个房间好大,而且很冷,我不能借睡在这里吗?”
“不能!”
嘴里说了不能,他还是绕到开关旁边,把暖气调大一点。
“拜托,我好可怜,没人陪,我会睡不着。”她双手合十,一脸卑微乞求。
让她留下来,“可怜人”会变成自己,他的睡眠品质已经不佳,他不想让一个入侵者加深破坏。
“你在,我会睡不着。”
“你睡不着吗?我来讲床边故事给你听,保证你一觉到天亮。”
她弓起脚,围住厚棉被,把小小的脸蛋搁在膝盖上。
一觉到天亮?多奢侈的愿望。
叹气,想到她的黑眼圈,他默许代代的无理要求。反正自己已经睡不好了,如果留下能让她睡饱,就留下吧!谁教自己喜欢她。
自从当了“好人”之后,似乎什么无理要求,他都能无条件接受。
套上一件宽松T恤和休闲裤,他习惯裸睡,但为了他的“床上佳宾”,他逼自己接受束缚。
“你好了吗?”代代挪出位置,把床的三分之二让给他。“快上床,好冷。”
Steve走到床边躺下,两手支住后脑,仰望天花板。
“枕头给你一个。”她把怀里的枕头垫到他头下方。“要盖棉被哦,不然会感冒。”说着,把身上的棉被分出一大半给他。
她的馨香藉由温暖被窝,传进他的大脑神经。
“你洗过澡了?”
“洗过了,我不喜欢你家的沐浴乳味道,香得可怕。”
她把枕头免费奉上,他的身体就有了义务,成为她的替代抱枕。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沐浴乳?”她在他胸前躺得理直气壮,没有羞怯和心慌。
“我喜欢薰衣草的味道,除了它的香味,我还喜欢它的故事。”
“薰衣草故事?”
他的手环过她的肩膀,把她正式镶嵌到自己胸前。
“有一对青梅竹马的童伴要分开时,小男生在两个小玻璃瓶里放进薰衣草,他把其中一个送给小女生,并约定在女孩十八岁生日那天见面。”
“然后呢?”一个爱幻想的小女生,他该问问她有没有年满十八岁。
“之后男孩变成一个偶像歌手,女孩因他送的薰衣草而爱上薰衣草,长大后,她在一个花圃农场工作。”
“女孩十八岁生日前,他们见面了,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继续他们的爱情,可惜女主角心脏病发,男生知道后坚持和她在一起,不背弃。”
“他们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Steve嘲笑,不过是一篇欺骗小女生感情的唯美小说,竟骗得她的感情和陶醉。
“不,女主角为替男主角生下小孩,在怀孕中期心脏病发死亡,留给男主角一段椎心回忆。听完这个故事,你的结论是什么?”
“心脏病患不适合结婚生子?”他一棒敲掉她脑中浪漫。
“不是啦。”代代快晕了,她讲的是爱情故事,不是医学故事。
“否则正确结论是什么?”
“谈爱情需要很多力量、精神,当生命……”
“不要告诉我,爱情值得用生命去换。”他阻下她的梦幻。
“不值得吗?人生里若没有一段泣人爱情,会不会白来一遭?”
“不会,生命中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亲情、朋友、事业、义务……很多值得努力的东西。”
“是这样吗?好吧!我信你。”她不和他争辩,这个胸膛很舒服,她没打算让人踢下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关颖代,爸妈都喊我代代。”
突然问,“呆呆”两个字跳上脑海,她想不起这个绰号是谁给她起的。
“代代……”点点头,他算正式认识她了。
“你呢?”
在她心底,他是个没名字的好心人,他好看、他好心、他的存在让她的心踏踏实实。
“Steve。”他回答。
“Steve,初次见面,你好!”
她面对他的心脏讲话,她不只要他的耳朵听进她,更要他的心牢牢记得她的声音。
“代代,你好。”他莞尔。
“我又想睡了,没力气再跟你讲故事。”她的手在他的腰上,脸在他胸前。
“我以为你刚睡醒。”
“我从车上睡到……刚刚泡麦片填肚子。对噢!我好像才刚睡醒,我还能再睡吗?”
“睡吧!你的时差没调过来。”他对她,总是诸多包容。
在他说此话同时,他没想过代代在她口声声的“温暖家庭”里,根本无法入睡,唯有离开那里,她才能睡得安稳。
曾经,她最辉煌的纪录是在寇磊家,从大年初一睡到初五,整整五天,她只在吃饭时间下床。
“晚安,Steve,明天我会准备一个好故事送给你。”
是你自己的故事吗?这句没出口,他想她有无数故事、无数不愿教人知晓的心事。
拥住她,本以为床被外来分子入侵,他将一夜无眠。没想到,他几乎是一阖上眼睛,就进入熟睡状态。
没有恶梦、没有惊醒,他睡到隔天、睡到扰人电话提醒他错过一个重要会议,然后,他笑了,大大的笑容自僵硬脸庞扩展。
原来……睡眠是一种传染性疾病。身边有她,他会被传染到一场无梦好眠。
第三章
Steve再回到自己的“小”房子,已经超过九点。
平时,这个房子他并不常来,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总部顶楼,通常只在他想独处时才会回来,这次他接连两天回到这里,已经引起Megan的臆测。
Megan是他的得力秘书,她的工作能力强、学习力强,和他的“智伤女孩”简直是天差地远的两种人,偏偏他就是喜欢代代,这算不算自虐行为?
他悄悄走回自己房间。
床上,代代还在睡,她将自己埋在棉被下方,Steve拉起棉被一角,偷偷望了一眼,她头发盖住脸,手脚圈住他的大号枕头,睡得很安稳。
床头柜上面的两个空杯子,有泡过麦片的痕迹。
她的一天用两包麦片打发?还真不重视饮食。
“代代,起床。”他推推她,代代睡得很熟。
早上也是这样。他弹跳起身,她没醒;他刷牙洗脸换衣服,她没醒;催人电话响个不停,她还是没醒。
熟睡的代代,恐怕连天打雷劈都不会阻挠她作梦权利。
“代代,起床。”
他把她整个人举高,在室内绕过两圈,她仍然没醒。
“代代,眼睛打开。”
他把她抱到楼下,打开电视,让电视的吵杂声音叫醒她,可惜代代的睡功比电视厉害。
会不会她不是在睡觉,而是陷入休克昏厥状态?他越唤越心慌。
想不到办法了,他把她抱回房里、抱进浴室,用湿冷毛巾在她脸上擦拭。
代代觉得好冷,翻翻身,在他胸前找到一个温暖巢穴窝着。
“代代,我命令你马上醒过来。”
他没想过自己的“命令”会用在叫人起床上面。
“好,再睡一分钟。”模模糊糊中,代代讨价还价。
这个讨价对Steve来讲,有着重大意义,因他证实她只是睡着。
“一分钟到了,起床!”
他果真用手表计时,时间一到,他不容许她多贪睡半秒。
“起来了。”揉揉惺忪睡眼,她冲着他微笑。
“送外卖的人说没人在家。”
“我在啊……不过,我没听到电铃声,我睡着了。”
“就吃这个?不饿?”他指指床头的空杯。
“还好!”
她饿惯了……饿惯?谁饿她?怎会饿惯?脑细胞搭不上线,代代想不起来。
“下楼,我帮你找一点吃的东西。”
“好。”
应声好,她打开双臂,意思很明显——地板太冰,反正他拎她拎得挺习惯,她也让他拎的相当舒适。
“我不是你的贴身男佣。”
他没好气,两天不到,他已经把她宠坏。
“拜托,我很可怜。”
整整睡几十个小时的女人大喊自己可怜,那他算什么?
要不要继续宠坏她这件事,没让Steve花太长时间思考,他走到她面前,把她拦腰抱起,就算为了……为了她的可怜,谁让他是这个可怜女人的“好心人”。
抱她下楼、抱她进厨房、抱她坐上餐桌,他在冰箱里翻半天,只翻出几个过期的色素果冻。
他把果冻放在桌上。“都过期了,我带你出去吃饭好不好?”
当她的视线接触到红色果冻时,下意识缩紧脖子,蒙住头呻吟。
“你怎么了?”
他快速拉开她的手臂,捧起她的脸,眼眶红了、鼻头红了,她正在忍受强烈疼痛。
她摇头、再摇头,摇散了本就凌乱的头发。
奸痛……为一个洛神花果冻,她挨打了……一棍棍敲下,施力者将满腔怒焰藉着棒子打向她……她看不清残暴的施虐者……是谁?她是谁?
“代代,说话!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他把她压进自己胸前,紧缩双臂,告诉她,他存在、他可以保护她。
“我的背好痛。”
她拉住他的衣服哭得凄惨,仿佛十几年不曾宣泄的泪水,今夜要把它一次流个够。
“我看看。”
他抱住她,从她头上褪除大号T恤,她背后纵横交错的旧疤吓住他了,她只是一个娇弱的年轻女孩,能做错什么大事,谁忍心这样待她?
手轻轻触上她的背,想起她腕间伤痕、脸上旧疤,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心痛、心怜,不舍的情愫撑满他的心脏。
代代不答话,光是拚命哭、努力哭,哭得没道理。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哭?不晓得自己有什么委屈,值得凄惨地泪湿透他的衣裳?
怕冷的她,赤裸着身体反而不觉得寒冷,因为他在。
泪水慢慢收干,她的嚎陶大哭变成细碎抽噎,情绪稳定下来,心也跟着澄彻。
“还痛吗?”他亲亲她的额间发际,轻轻在她脸上制造温存。
“不痛了。”摇摇头,她破涕而笑。
“准备告诉我,为什么大哭吗?”他很有耐心问道。
“我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
Steve很少对人事失却耐心,却在她的不知道上面感觉烦躁。
他认定了她知道、认定她不想告诉自己所有的“知道”,他不气她,反而气自己无法取得她的信任。
“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他反身把满桌子果冻扫进垃圾桶。
“我是真的不知道,不是不想告诉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痛、为什么哭,不知道我背后……我背后有伤吗?”她替自己辩驳。
“代代,我能忍受你保有自己的心事,但是不要说谎,懂吗?不要说谎。”他一再重申不愿受欺骗。
“我没说谎。”她坚持自己没对他保留任何事。
他闷了,转身独自离开厨房,把她留在餐桌上面。
同样的,他在上楼梯前想到她怕冷的小脚,这回他决定不宠坏她。拾级而上,他每个脚步走得无比沉重。
然后,他仿佛听到她啜泣的声音。Steve在楼梯中央停下,几个犹豫,他回头,下楼梯两步。
停格动作,侧耳倾听,偌大空间安静无声,大概是他听错,再往上走几个阶梯。
她脸上的伤跳出来告诉他——“拜托,我好可怜”,他不理,继续往房间方向走。
接着,她手上的伤也抢身而出,告诉他——“拜托,我好可怜”,他执着不理。
打开房门,床头柜的两个空杯子映入眼中,强调她一整天只用两包麦片裹腹,她真的真的很可怜。
于是,他用力甩掉门、用力下楼梯、用力穿过客厅、用力走到她面前。
“你来了。”
她张开双臂,一脸笑意,算准他非来不可、非宠她不可。
“你在生气吗?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嘛,拜托笑一个,我真的很可怜。”
她又可怜了?Steve没好气地摇头,抱起她。
“你先洗个澡,我叫外卖。”
“你要陪我吃饭吗?”
他不回答。
他在生气,气自己抗拒不了她的可怜;他在生气,气自己的心情让Tony料得准准;他在生气自己不够理智、生气自己应该把她丢给一个手下,让人把她送到爱荷华,他却做不到。
他的气累积到胸口,却在她一脸娇笑、一个软声哀求下,原则和怒气同时问蒸散升华。
Steve怀疑自己要不要带代代去看医生,她连续睡四天四夜了,难不成她是睡美人来投胎,非要睡足一百年,找到一个屠龙王子之后,才能清醒过来?
拉开她蒙住头脸的棉被,他的衬衫在她身上变成短洋装,他的四角内裤在她小小的屁股上,变成运动休闲裤,见她睡得那么好,她大概穿的很习惯。
这两天他忙昏了,未上轨道的公司,新加入的演艺事业、和几个等在暗处,随时准备反击的敌人,让他和Tony忙到天昏地暗。
他忘记派人到机场把她的行李箱找回来,忘记让人到服饰店帮她找几套便服,他由着她穿他的衣服在房子里面走来走去。
当然,对一个成天在床上消耗时间的人,是不用太在乎衣服形式。
不过,他却没忘记在冰箱里塞满食物,虽然她很懒,但当他看到床头柜的蛋糕盘和牛奶杯,他晓得她肚子里填进麦片以外的食物。
放下手上的薰衣草沐浴乳和洗发精,这是他托Megan买的。他终是听进去她的浪漫和感动。
“代代起床。”他避开有伤疤的左脸,拍拍她。
“再睡五分钟就好。”她现在比较好叫,但赖床的功力仍然高强。
“代代,五分钟到了,起床。”他放下计数的手腕,叫她。
“再三分钟就好。”
翻身,她赖在他的大腿上,手扣住他的腰,要是他肯躺下来,陪她一觉到天亮,她会很感激。
他把她抱起来,直直放在自己大腿上,她靠在他胸前,仍睡得一脸安详。
“会冷。”
她的冰手缩入他的外套里面,她的冰脚缩到他的大腿间,整个人缩成一只煮熟虾米。
“起床,三分钟到了。”他抓起代代的手拍她自己的脸。
“再一分钟……”她挣出自己的手腕,反锁上他的颈背。
“一分钟到了。”他的六十秒有偷工减料的嫌疑。
“你骗人,一分钟还没到。”代代伸个懒腰,眼睛睁开,不满地靠在他身上。
“你怎么知道还没到?”
他失笑,她总有本领逗出他严肃之外的表情。
“我在心里面数数,才数到三十二你就说时间到。你骗人对不对?”
“对,我骗人。”他实招。
“你说过,能保有心事,不能说谎。”她拿他说过的话来反击他。
“对,我说过。但是你必须马上清醒,吃一点东西,你快瘦成干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