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他并不经常探望,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关心过我。即使在我出事以前,他也是早出晚归,难得一见。
长时间的黑暗,使我听觉感知十分敏感;数周的气息调整,则让我更能辨识方位和距离。这白色的人形,当然是申诚大夫。而抓着我的手的母亲,则应该是调换了班次,亲自看护着我的治疗。
“好了,一会无关人员可以先行出去一下,避免影响到病人的情绪。”申大夫挥了挥手手。一阵脚步骚动,门被带定。
“坚强一点,很快就好了啊……”母亲安慰着我,又转问申大夫,“孩子就拜托申教授了”
白色人形点点头,掏出一管灰色的针剂,注入到了我的血管当中。
好痛!
我已经无法控制住长期以来能自持的呼吸,开始忍不住颤抖,大口的喘气,越来越激烈。母亲和其它护士似乎被这一景象吓坏了,申大夫也吓了一条,大喊起来。
“快!按住他!进行紧急处置!”
我竭力的睁开眼睛,好像有亮光涌入了我的瞳孔,刺激着我的前脑,白光逐渐转化为了一个人形,黑色的环境开始消散,母亲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难道我能看见了?
可还未等我多想,痛感已经引领我转瞬间被灰色与红色交织的光影所覆盖,瞬间消散后,又切入了大片的星光。我的身体似乎开始悬浮,飘动,直立。
又一阵痉挛,我愈发不能控制身躯,开始朝着一颗星星急坠,烈火穿越我的胸膛,摩擦着我的身体,直到降至一道五彩的祥云背后,嚓的停了下来。
十四章 『计取龙目 惊狐息入内丹』
阁外走廊护卫的几位将军已经冲入大厅护驾,把纣王的前后团团围住,立刻拥簇着离去。
朱升则宣百官暂且从宴会之中转至飞云阁外走廊,等待谕旨。珠帘后的嫔妃们也即行告退,在内侍们的引导下从侧殿离去。
我环顾四周,殷洪已经先行赶去安抚惊吓过度的母后,矮人们则正忙着收拾紫幕垂帘下的尸手,黄飞虎等人早已将这祭者五花大绑,派侍卫押下,正讨论着如何处置。百花的花坛也被踢撞得凌乱不堪。
我这才开始有些心有余悸了起来,看这凶器的锋芒,似乎还真的是冲我而来。不经意间的法术天赋,虽然不能主动控制,但也是很能救命。经过这么一次,虽然自思有些侥幸,但心底里对自己的反应能力钦佩起来,学好法术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还好,绽放的龙目花,此刻还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龙目花的深绿色的结痂花苞硬壳,已经裂成九块,一根长长的花簇,旋成九层曲折的深紫色的螺旋形。球形金黄色的花蕊在这九层花中包裹着,但不可思议的是,这花蕊竟像悬浮在其中一般。定睛看去,原来又有许多细细的丝线在周围与花簇连接,释放出来红色的气息,从上望去,分明是一个铮铮的龙目,瞪着寰宇苍生。
我对着这花看了又看,寻思着是不是可以趁着乱,想办法弄到手。犹豫间,倒是负责宫城内部安保的御林将军殷破败走到我的身前,行了一礼:“殿下受惊了,吾等失职,最该万死,必将此贼子严加审问,勘问明白!”
我点了点头,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于是指着地上对他说,“殷将军,务必留下凶器,吾来指认。”
说罢,我便挤过挡在前面卫士,赶紧快步移到中庭,假意去取掉落在地上的那插着发签的铜盨,却故意的踩到一团花上,一个趔趄,顺势摔倒,一脚踢倒了这龙目花的花盆,并压在身下,然后用手用力一按,把这花茎折成了两段。
这花茎毕竟是有绒刺,一时间手上也是有些擦伤,一处皮肤还渗出了鲜血。我哪里能忍得住这般疼痛,连忙大叫起来。
周围的众人,立时被我的叫声吸引,我勉强忍了忍,指了下那铜盨,说:“吾倒无妨,只是有劳将军们查个究竟。”
然后我拿起这只剩半截龙目花,假意地叹气,“哎,这稀有之花,竟然被吾损坏。”
朱升赶紧安慰道:“太子殿下,此花虽珍奇,但宫中还有许多,只是尚未盛开而已,无需烦恼。殿下受惊,请先行回宫安歇。”
我点了点头,撒谎做局时的心中忐忑,似乎比刚才遇刺之时还更紧张。趁着等待轿辇之时,便偷偷的把攥在手中的那半截龙目花,悄悄藏在袖中。
回到东宫之后。我就立刻把搜集到几种花掏出,藏进密室,然后坐在榻上,思惴着这青狐到底去哪里了。坐不住的时候,我就四处寻找,却发现东宫大门外的安保,更为严密了,至少多一整支御林卫队,把宫寝都围得密不透风。
直到下午,我眼前一亮,青狐忽然突的现身,变成胡青,面色十分难看。而我自然是立刻跳起来,对着他一通大发雷霆,抱怨他的离奇消失,让我几乎在这百花盛开之时无法应付。
胡青只好捂着胸口,连连解释道:“此次百花盛开,确有诡异,虽绽花膏效力不足,但时辰上也不至如此,也许还有其它因果。此事尚好,只是清晨之时……”
我当然还没这么快消气,但看他似乎事出有因,便示意他继续,看这厮到底是怎么说的。
胡青苍白的眼神盯着我,好像大病初愈,喃喃说道:“清晨之时,吾已感到,这东宫周围便有异常强大之法力气场,震得我头痛欲裂,于是吾只得慌忙之中,不辞而别,前往宫外躲避……”
看着他可怜的样子,我姑且相信了他的话,于是跟他说了百花宴上的行刺之事,又对他如何的来去宫中仔细问了详细。
这时才知,原来这狐族毕竟还是妖形,对一些克妖的法力结界很是敏感。而这样的结界,一般采用法器、符咒,组合以特定时辰与五行方位,形成一个区域的法术静寂区,在这个区域内的妖物,修行的法术都会不断散失,甚至被吸走。
今日东宫周遭的结界确是青狐之力无法破解的,于是胡青只好施展了耗费许多修为的隐形障眼咒,才在早晨化形逃了出去。而结阵威力退却之时,又碰上东宫强化安保,只好又施展此咒,才进入宫中。这一来一回,又是枉费了不少修行。
只是胡青还想不明白一点,虽说许多祭祀官都掌握这一法门,但为何要在东宫施法……对于此事,我更是没什么主意。不过,他倒是随口提起,在凡世的人类修行者里,倒是有人以制造结界为业,名曰捉妖师,与祭祀官术出同源,只是他们也不应至于出现在宫中,所以也不算什么线索。
讨论了一阵,也看胡青已是疲惫的不行,我便把胡青送到密室中静休。这时方弼来报,说费仲求见,请我在前殿接见商议。
刚到前殿坐定,只见这费仲就急匆匆的进来,语气急促的说道:“太子殿下,这行刺一事,愚以为,必然是有人谋划改立太子之位。”
我汗了一下,暗自心想,自己在这世上,之所以修行能如此顺利,当然是靠着这这太子之位,所以地位必然不能有什么闪失,于是赶紧问道:“老师,此话怎讲?”
费仲说道:“臣下与雷开将军有些交往,听闻大内会审,这行刺者供词,直指殿下,称殿下宫内妖气弥漫,还称……”
“还称什么?”听到妖气一词,我楞了一下,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赶紧催促问道。
“还称殿下心神气息不正,体内有妖气成形,恐为一兽类所化。”费仲抬头瞟了我一眼,“他竟然说‘本已在东宫周围布下结阵,但未料你已先行离开东宫,未防后患,故在宴上借祭祀之礼舍身降妖’,真是胆大妄言啊!”
我也被这种说法雷到无语,于是问道:“老师可信?”
费仲赶紧摇了摇头,只住话题,“臣下自是不信,殿下天生神力,且有法戒道长教习,自然是与众不同。所以这次行刺,必然是受人驱使。”
既然费仲不怀疑我是妖物,那我便放下心来,于是把殷洪之前告知我的事情转述给费仲。尤其是提到,之前曾在殷洪处误伤了这位行刺者的儿子的缘由,认为或许只是报仇心切才出此下策吧,只是不知刑罚会如何处置。
费仲报道:“这谋逆大事,乃十恶之首,必然逃不过革除皇籍,小儿流放,家人抄斩,可谓灭族之灾。”
我又被这回答吓了一跳,处死已经是很可怕了,还要全家都陪死,这和残害那些奴隶一样,让我无法接受。于是赶紧问起,有没有什么赦免的的法子。
“殿下宅心仁厚,国有重典,必无法违背。”费仲叹了口气,“只是太子您太过仁慈,只怕这储君之位,长亦难保啊。。。”
我心情也是瞬间低落了起来。我连自己都管不了,还想着什么他人……自己身在皇家,总是无法避免他人眼红,只是这宫斗腥风血雨,自己不知道能否招架。
“那请费老师指点,吾将如何是好?”我叹了口气,只好改问自己的事来。
费仲倒是镇定无常,只是安慰了一下:“殿下尚还年少,待再过数月,年满十四,行完‘束发之礼’后,便可出入宫廷,结交外臣,他会多多协助,自然地位便能日益巩固。在此之前,需要谨慎小心。”
我点了点头,又喊方弼奉茶,和费仲多稍聊了会,他谈了谈宫廷内外的形势,还暗示的提到,外臣之中,有想拥立殷洪的,也有想拥立杨妃新生之子的,虽然他们也许尚无此意,但皇族之中胆大妄为者不少,很难说不会擅自做些阴谋,行些不利之事。他也会尽力调查清楚。
谈罢,费仲起身告辞,并提醒四天后,他还依之前的授课之表,再来宫中拜访。
我想这宫廷斗争惨烈,也是十分难熬,一切还是小心为妙,看着这天色不早,我决定去再去密室,看看青狐的情况怎样了。
这时,胡青竟然从殿后穿行出来,对我叹了口气,“应该是殿下内丹在修行时被我内丹上的狐族气息污染,因此才被那宫廷祭者所误认。我们只能速速炼好丹药,才能化解这场祸事了……”
我听完吓了一跳,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胡青低头解释道:“殿下的内丹为火性,吾狐族内丹为水性,水火本不相容,且殿下道行较浅,内丹未成,故修行中水火不调之时,狐族气息便有所侵入,需要速速炼制这‘九花醒神丹’来调和内丹,改善体质,方能克制。”
听完,我不由得气从心生,不是气这内丹污染之事,而是这青狐竟然企图对我有所隐瞒,以后一定要教训一番。
不过看着他惭愧的神色,罢了罢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弄好丹药吧。
那这九花,只差那母后差人日夜看守的凤睛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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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变身换形 夜盗花遇白狐』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密室里来来回回的踱着脚步。
胡青则盘腿而静坐,时而翻看法戒留下的经卷,时而又似乎进入了一种冥思。
我们谁也没有打破这种尴尬的僵局。
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还不止一个,且已像大山一样,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其一,九花醒神丹的主料还差一种,所以我也无法压制住自身内丹所散发的狐息。但凤睛菊又在御花园,那里有侍女日夜看守。
其二,随着东宫安保的加强,只要我出宫必然有人跟随,使得半夜溜去御花园变得十分困难,晚上的修炼看来也要跟着半途而废。
其三,祭祀官布下的法力结界还没有破解,像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再次触发。
青狐已经身心疲惫,难以再次穿越宫外的结界屏障。师傅法戒要明早才能前来授课,我们都还不知道能否顺利度过这一晚。
天色终于黯淡了下来,胡青终于猛的站起身来,对我说道:“吾有一计,殿下稍做等待……”
只见他张开双手,念动了咒文,半身浮起在了空中,肌肉开始扩大,身体开始扩张,衣服也撑得鼓鼓的,然后一条硕大的青色狐尾从后方升起。他用手抓起它,拔出一束尾毛,又气喘嘘嘘的恢复了原来的瘦弱样子。
胡青瘫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大口呼着粗气,一边向我伸出手来,“殿下,请给我一簇头发一用。”
我疑惑的看着,拿起一把剪刀,稍稍的从脑后裁下几根,然后刚张开手,就嗖的飞了过去。
胡青继续念动着咒语,把这个些毛发在空中混合在了一起,浮动着,揉成一颗小球。然后,又微微默念了一声“着”,这小球就立刻飞入了这个炼丹炉内。
胡青再次吐出内丹,扔入丹炉的釜锅,顿时升腾起青色的烟雾,翻滚了起来。不一会,一青一红枚丹药从壶里浮了出来。
胡青把两枚丹药递给我,说道:“此乃‘移神换形丹’,这青丹服下之后,便可化为狐形,不过最长只可维持六个时辰。如若紧急,可将红丹吞下,即刻化为人形。”
我接过丹药,端详了一下,高兴地说:“有此妙物,你怎不早说!”
胡青叹了口气,答道:“虽说我们狐族擅长障眼幻化之术,但以法力化神形依然是极费的。这两枚丹药也耗去吾辈十年道行,请殿下务必珍稀。”
我点了点头,问有什么具体计策。
胡青道:“殿下乃人类,不受结界制约。夜半时分,殿下服下丹药,化成我的模样,潜入御花园,盗得凤睛菊。我会再花些法力化成你的模样,留在宫中,以免生出事端……”然后与我商量了好大一会,总算敲定妥当。
晚膳时分,胡青变化做我的模样,有模有样的唤来方弼将军和那些御林卫士们,进大殿一同用膳。
我躲在角落,寻得一个时机,把这青丹往腹中一吞,只觉得内丹一阵冰凉,瞬时间又透彻了整个身体,我感到身体在渐渐萎缩,头也开始眩晕,眼前一阵白光过后,世界仿佛长高变大了很多。
我觉得我的视野好像宽阔了,至少能看到240度以上的广角,我抬起手,竟然是毛茸茸的爪子,青色的毛发,手上不再是五根向前伸出的手指,而是四只锋利向前和一根扁平向后生长的爪子。
我果真变成一只狐狸了。
我轻轻的溜到宫墙旁的流水浣洗池,跳了上去,再往水中一望,青狐的脸映射在水波中间,没错,就是这样。
我开心极了,连忙又是一个纵身,接连几个跳跃,跃到了东宫的围墙上。
沿着围墙、屋顶的跳跃和疾走,是我这一生迄今最妙的经历了,最开始,自己还掌握不了平衡,总是斜身要沿着琉璃瓦滑下,有时候,还会有很长距离的跳跃,让我没了勇气,只好去寻其他路线。而偶尔一些风水草动,侍从宫嫔经过,总是让我第一下蜷身藏躲。最奇特的是,连壁装和殿檐上的虎形图样,也总让我看到后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所幸的是,狐狸的夜视竟然稍好,即使天色渐暗,也比常人清晰。
我终于连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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