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凉夜的花样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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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凉夜的花样年华-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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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太坏了。”杜凉夜终于不胜娇羞,在他精悍的胸口打了一下,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乌篷船在河面荡漾,红色的同心结摇曳不绝,那一抹艳丽的色彩倒映在清澈水波里,越发显得波光潋滟,无限旖旎。
  良久。
  杜凉夜的声音方才响起:“天快亮了,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容秋水兀自拥抱着她,埋首在她发间,声音沙沙道:“你穿这么薄的衣裳,不要冻着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杜凉夜坚决道:“不行!”
  慕容秋水放开她,抬头一看,不由得笑了:“桨都飘远了,你拿什么划船?”
  “笨!不是还有船篙嘛?”
  杜凉夜说着伸脚勾起一支竹篙,慕容秋水泄气得重新倒回舱里,打心底发出良宵苦短的感叹。
  乌篷船逆流而上,一路弯弯曲曲得绕了好大一圈,忽然驶入一条极为宽广的流域。河岸右侧是一处破落的宫殿,断壁残垣,萧条不堪,大约是遭到战争破坏的前朝遗宫。左侧便是洛阳城的西大街,那是最著名的一条花柳街,即便天色将明,仍可见隔岸灯火点点,红烛华灯不灭,真正是不夜之城。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划船来这里,看着对岸的风景,那里永远是热闹的,快乐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欢歌笑语不断隔水传送过来,我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心情好像也就慢慢变好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慕容秋水本来是半躺在舱里,随着船的行驶,他慢慢坐直了身体,两只漆黑眼眸打量两岸的风光,对杜凉夜的问题仿佛根本没听见。
  她笑嘻嘻将竹篙在水面轻轻一击,一串水珠飞溅起来。
  慕容秋水本能的偏一下头,抬眸看住她,戏谑道:“你这样子,我会当作是一种邀请。”
  杜凉夜的脸一红,抬高下巴,哼道:“你下船吧!我要回去了。”
  “啊,你要将我丢在这水草呢?”
  “我没有将你丢在水中央,已经很客气了。”
  “真要命,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杜凉夜不作声,眼睛却忍不住弯成一道漂亮的月牙状。
  慕容秋水起身亲吻一下她的脸颊,果真跳下船去。
  她也真的调转船头,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大片芦苇丛里。

  第六章(下)

  周遭水草里的蛙声已经消停了,唯剩下几声虫鸣唧唧。
  慕容秋水踏着松软的泥草,穿过河边的芦苇丛,来到那座废弃的殿宇跟前,顺着石阶慢慢踏上去,只见殿内残墙破壁,地上落叶枯草重重堆积,仿佛经年人迹罕至。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从后门出去一会儿,然后又绕墙走了回来,站在阶前隔着宽阔的水域,遥望对岸的西大街。不过是一水之隔,那里朱楼会馆,鳞次栉比,要富丽繁华许多。
  会春楼就坐落在西大街上。
  天色大亮仿佛是一眨眼之间的事。东方的绚丽朝霞有如火烧,硕大的一轮红日跃出山头,金光四射,远处的山林屋舍都仿佛镀了一层金似的,静谧的洛阳城翻动身躯,正在缓缓醒来。
  慕容秋水静立一会儿,然后展开轻身功夫顺着河岸飞掠如闪电。因尚是清晨光景,城外河边连个人影也没有。他寻到一个流域较窄的渡口,折取两支稍硬的芦苇梗,先掷一根在水面上,然后飞身跃起,待要落下时再奋力掷出另一根,如此相接渡过河面,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城中西北方的一条小巷。
  他熟悉这座城,就像熟悉自己掌心的纹路。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在城中寻找出口,不曾想原来突破口在城外。
  不论此举是否成功,他们势必不能继续留在洛阳里了,而官府方面的戒备森严是毋庸置疑的,这大概是唯一能够安全离开的路了。
  只是,这条路真的安全嘛?
  老天作证!他是多么痛恨此刻的自己,痛恨自己的小心谨慎。然而,他不得不如此,他担负着三十六名兄弟的生命,以及更多人的命运,更长远、艰难的事业。
  他不得不如此!
  三年前,许掌门一行七人在杏花村神秘被杀,无一活口。官府四处张贴布告,疯狂抓人,闹得满城风雨。他和师傅曲澜被迫在第二天晚上离开洛阳。
  自许掌门和六名重要首领全部遇害之后,蜀中幻月剑派屡遭官府围剿,就此一蹶不振,门下弟子犹如一盘散沙,七零八落,不知所踪。
  这对曲澜和他的反清复明会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他们本有打算携手合作,壮大抗清的队伍,现在却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此,慕容秋水的日子也更加难熬了。
  曲澜是他的师傅,对他有着养育栽培之恩,在那个饿殍满道的年月,带着他历经九死一生才有今日,俩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倘若师傅所言不假,那么,他还是大顺王的儿子,是众人的领袖,肩负重任。
  说是抗清复明,可南明的那几个王爷纷纷致力于争夺皇统,硬没一个能叫曲澜看上眼的。于是,慕容秋水不得已被推上这个位置,站到了命运的风口浪尖,曲澜自己则从旁督促辅导,俨然当自己是个内阁首辅。
  他不想做什么英雄首领,但是他没得选择。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跟师傅说,我不要做这个头领,我不干了。师傅会不会毫不留情的砍下他的头,或是将他废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他亲眼见过师傅是怎么处置叛徒。一刀下去,鲜血就像蔷薇一样绽开在他的衣服上,他的目光犹如荒原上饥饿的狼。
  毫不留情!
  慕容秋水当然不怕死。但是,他惧怕师傅那种沉痛哀惜的目光,仿佛自己是一个不知感恩图报的小人,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一个令他失望之极的人。这是他最最不愿看到的,所以,即使他并不真心热爱这份事业,但仍全力以赴,竭力而为。
  生活是一件很令人无奈的事,它教会慕容秋水,凡事要谨慎。一个人在江湖上历练的时间久了,很多原本笃定十足的东西,都颠覆了。
  其中慕容秋水最深有体会的,就是人性。
  他自然不是怀疑杜凉夜,但他怀疑杜凉夜的父亲杜大人。
  三年前,大力派人捉拿反贼,把洛阳城搞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的,正是这位杜大人。那么,他的手里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报?对于自己,以及自己和杜凉夜的关系,他又知道多少?他会不会连自己的女儿一并利用?
  换言之,这条路会不会是一个挖好的陷阱,等着他往下跳?
  他沉思着转过街角,三两步就踏进了凤翔客栈的大门。
  大堂里打扫的相当洁净,香气袭人,显然是经高等香料熏染了一整夜。桌台上的两支红烛已经快燃尽了,微弱红光奄奄一息的摇曳着,守夜的两个小伙计还靠在柜台上打瞌睡。
  他看着也不由得起一丝倦意,放轻了脚步迈上楼去,在自己的客房门前静立一下,然后径直推门进去,整个人和衣倒在床上,连鞋子也不脱就沉睡过去。

  第七章(上)

  慕容秋水是在一阵礼乐鞭炮声中醒来的。
  阳光金子一般在窗棂上跳跃不停,好像也被外面那股惊天动地的鞭炮声给吓坏了。
  他起床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脱下身上的长袍,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束起一头黑亮的长发,这才踱步到窗边朝下看,只见大队人马已经过去了,只余一小簇带刀护卫在后面跟着,尽管大街上人不是很多,但仍有两队官兵在街道两旁维持秩序。
  他微微探出身子,偏头远目望过去,齐整整的一队人群里,大红软轿旁边走着一骑,马上的人身材秀挑,依旧是亮珊瑚色的衣裳,长发高高束起,一尾青丝在消瘦的背上荡来荡去。不用看到她的脸,也知道此刻必定是一派敛眉冷目的萧肃之气。
  慕容秋水的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微笑,直到那群人消失在街角方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
  刚一转过来,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约五十来岁,身材魁梧健壮,浓髯黑面,双目精光毕露,脸色阴沉地盯住他:“如果我不是你的师傅,而是你的敌人,你此刻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的声音不大,有点冷,语调平平,透出一种阴柔的味道,跟他的外表所给人的第一印象形成非常强烈的反差。
  慕容秋水微微垂眸:“对不起,师傅。”
  他冷冷道:“你是对不起你自己。慕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放松警惕。你要牢牢记住,死亡无处不在。”
  “是,师傅。”
  曲澜缓和一下语气,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慕容秋水点点头,从裹着宝剑的蓝色布条里抽出一卷羊皮纸,在桌面上徐徐展开,将纸上的图呈给师傅过目。
  曲澜仔细看了良久,方才抬起头来,脸色更加舒缓了,显然比较满意。
  “这一次,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
  “七成?”曲澜不禁皱眉,“还有什么地方,你没有考虑到吗?”
  慕容秋水苦笑:“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握一个计划的全部细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曲澜忽然咬牙切齿地低吼起来:“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杀了姓范的狗贼!当年若不是这个狗贼为清狗出谋划策,清狗岂能这么顺利就入关?”
  慕容秋水垂下眼脸,在师傅发怒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沉默不语。
  曲澜冷静一下,又问:“那个温良辰到底是什么来路?”
  慕容秋水摇头道:“到目前为此,我还摸不透她的立场。不过,她的婢女悦意乃是唐门中人,下毒的本领非常高明。”
  他略顿一下,沉吟道:“我们另外的三成把握,或许,就在她的身上。”
  “怎么说?”
  “我虽然还不知道她的具体来历,但可以肯定,在她背后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会家子的,本来跑戏班的,会两下子也不奇怪,可是连唐门的人也牵扯其中,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慕容秋水说着微微皱眉,“以温良辰如今的名气和行情,她手底下的人绝不会缺钱花,但他们却是非常节俭,甚至连她本人也不见什么稍微贵重点的衣裳首饰,节俭到这个地步,未免也太奇怪了。”
  “这么说,她有可能和咱们是一条道上的?”
  “很有可能,只是不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咱们没时间了,明天就是重阳节。”曲澜沉声提醒他,顺手将桌上的图纸卷起拢入袖中,“我和高健他们还有些事要商量,这张图我先带走了,你多加小心!”
  慕容秋水点点头,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窗外,一轮烈日金币般挂在半空,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出门吩咐伙计拿几式饭菜进来。
  他吃到一半,忽然蹙起眉头,一双黝黑眼瞳微微收缩着,凝神细听。
  依稀有一小股骚动自凤翔客栈的西北方向传过来。此时,约摸是午时三刻的光景,整个洛阳城因为范大人的到来,气氛显得颇为沉重,人们事先接到布告:若非要事最好闭门不出,故而今日的大街上人不多,纵然有,也鲜有大声喧哗的。
  于是,慕容秋水能够听到隐约的打斗之声。
  然后,他整个人宛如一只大鸟般掠过凤翔客栈的屋脊,朝着声音的来源飞掠过去。

  第七章(下)

  小巷里有一具尸体,神色惊怖,一双眼珠死死瞪着,仿佛要凸出眼眶来,很愤恨不甘的样子。青灰色的墙壁上有一道鲜红的血线,尚未凝固,带着人体的温度顺着墙壁逶迤而下。
  杀人者已经不知所踪。
  慕容秋水只遥遥望了一眼,就立刻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认得这具死尸——那是会春楼的跑堂,每逢楼里搭台唱戏,他总是点头哈腰的穿梭在人群中为看客们端茶倒水,脸上带着某种习惯性的讨好的笑容。慕容秋水一度认为:他的这个笑容无懈可击,活脱脱就是一个跑堂。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露了马脚?
  洛阳城的巷子狭窄,悠长,无形中给人一种逼仄的感觉。
  慕容秋水走在巷子里,脑子里深深映着那张死去的脸,心底觉得无比气闷。然而,最令他感到难过悲哀的,不是一个兄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而是他始终无法看到这种死亡背后的真正意义所在。
  即便真的杀了范文程,杀尽所有投清叛贼,又能怎么样呢?果真能够推翻清朝的统治,将满人驱出关外吗?如果说,三年前他还存有一丝幻想的话,如今,他是连幻想也不幻想了。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长,他越发感觉到抗清复明的虚无飘渺和不可行。他相信,师傅曲澜也感觉到了,所以他才这么焦虑,这么暴躁,像发了疯似的催逼着一切,雷厉风行,凡事都要快!快!快!
  因为他知道,迟了就来不及了,抑或已经来不及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慕容秋水的心里就有一种无法自抑的悲哀,胸腔里仿佛布满了浓雾愁云,它们争先恐后的涌进来,奋力将他肺里的空气一点点挤压出去,使他呼吸苦难,几近窒息。他的喉头尝到一股腥甜之气,眼前蓦然一阵发黑,步法跄踉的向前栽倒下去。
  这时,有一双温软的手及时扶住了他。
  他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看了她一眼,道:“是你啊……”
  话没说完,一丝血迹溢出嘴角,整个人沉重的倒在了对方身上。
  温良辰伸臂抱住他,好在她并非真像舞台上演的那么弱不禁风。她抱着昏迷的慕容秋水一阵风似的掠过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跃进了凤翔客栈的后院,非常准确地找到他的房间。唐门悦意充满警觉性地紧随其后。
  温良辰将他放置在床上,伸手搭上他的腕脉,凝眸不语。片刻后,忽然出手如闪电,接连点他胸前数处穴道,一边道:“银针!”
  悦意稍显踌躇:“老板,他不是你的仇人吗?”
  “所以,我才更要救他。”温良辰伸出白皙纤细的右手,示意她赶紧把针拿出来。
  “为什么啊?”悦意非常不解,但还是乖乖将银针递了过来。
  温良辰五指一挥,慕容秋水的上身就□了。她一边指若飞花般在他的胸前扎针,一边道:“亏你还是唐门悦意?你倒说说看,这世上,一个女人要报复一个男人,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用腐尸化骨膏,让他全身烂得连一根骨头也不剩。”
  “错!”
  “给他下万虫噬心蛊,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错!”
  “那么就用销魂散,叫他欲求不满,暴血而亡。”
  “错!”
  “嗯……对了,用逍遥极乐丹,使他产生各种奇怪的幻觉,最后疯狂而死……”悦意自觉越说越无趣,停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老板!我实在想不出来,这最好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要报复一个男人,最好的法子——”温良辰施针完毕,抽出丝帕擦手,看着她嫣然笑道:“就是嫁给他!”
  “嫁给他?”悦意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错!”温良辰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轻声道:“嫁给他,一辈子将他管得死死的,然后变着法子折磨他,这样岂非更有趣。”
  “可是……”悦意看了看床上的慕容秋水,嗫嚅道,“我觉得他不像是一个能被管束住的人。”
  “那得看由谁来管?”温良辰柔柔一笑,眉梢眼角荡开无限风情,“这就好比你们唐门的毒,也是分级别使用的,功夫修炼的不到家,有些毒是不能随便下的,弄不好反而会送了自己的命……”
  悦意闭嘴不语了。
  她看着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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