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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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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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啦死啦实际是被一帮家伙举上了车后座,他行动反而不如我灵便,我至少还有一只能着力的手。一个包砸在我们车上,我认得那是我们背过江的包之一,空瘪瘪的也不知装了什么。包还在车座上弹跳的时候,死啦死啦已经催着司机开车,于是我们飞驶。
  我看着那帮家伙被迅速抛离,郝兽医突然想起什么,挥着一个急救包追着车大叫。但这破车的噪音大得我们听不清。
  我再顾不了他们了,麦师傅指责我们对物资报废性使用确是对的,我们地车躁音大得我们在车上说话都要嚷嚷,而且我们一路呛着黑烟。
  我:“郝老头刚才一定是说你会死在路上-这么急干什么?”
  死啦死啦:“师部会议,林督导瞒着我拉走了麦师傅。你说是干什么?-不要装傻!”
  我已经无心装傻,死去活来,我甚至觉得以前的装傻卖楞是一件多无聊的事。
  我:“是作战会议吧。这种大事阿译没种瞒着你的,往好里想是虞啸卿爱惜你的身体,可实在是他不想听你的丧气话。他们去了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表示虞师三团到齐。以全公务。”
  死啦死啦现在很愤怒,比刚爬起来时更加愤怒:“这是拿全师的性命孤注一掷!怎么能不告诉我?!”
  我:“他对你已失敬重了。你现在在他眼里还不如那些只会听他命令的人。”
  死啦死啦:“他是理不直气不壮!他是明知故错,不想旁边有个明白人看着!”
  我:“那你也知道虞师座心虚时会怎么做。枪在他腰上别着,掏得还特别利索。刀被他手下背着,听说那把刀能把活猪一挥两段-你也不属猪。”
  死啦死啦:“我要你使出吃奶的劲来说这个吗?”
  我只好郁郁:“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你也一样。”
  我们的车驰进失去祭旗坡遮护地路段,通常灌木和林荫会把我们遮护。但今天那烟冒得如同信标,于是我听见隔江的南天门“通”地一声闷响,然后是一个指向极明确的呼啸声迅速靠近,七五山炮。
  我:“-炮击!快开!”
  司机也意识到危险,猛踩了油门,但这辆破车速度根本提不上去,第一发炮弹在我们车后炸开,我死死抓着座位,死啦死啦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撑起来。倾身去抓固定在前座上的冲锋枪。
  第二发炮弹在我们的车前方炸开,车猛颠了一下,熄了火停下。我呆呆地看着死啦死啦,他已经抓到了枪,从前座撑了起来。硝烟和爆尘散去,那家伙满头满身,完全成了一个血人。
  我:“……喂?”
  他没吭声,拿枪撑着,慢慢地坐倒在座位之间。即使炮弹炸响时我也没有现在的恐慌,我挤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猛力摇晃着他。
  我:“不要啊!我看过啦!你这种人在那边呆不下来地!你就算死了也会闲死!你事情还没做完。没做完你怎么能死?!”
  他开始呻吟:“……痛死啦。”
  我:“痛可以,那也不能死啊!”
  死啦死啦:“别晃我了成吗?痛啊。我连皮带肉一路蹭回来的。一路上苍蝇追在背后打牙祭。好多次就想给你补一枪算了,要不是咱们已经在南天门扔下一千多号……我不想再加多一个了。”
  他是一点死相也没有,我这才发现死了的是我们的司机,他仰面在驾驶座上,胸腔已经被一块弹片切开——于是我讷讷地放开他。
  我:“你……玩了命地抓什么枪啊?来的是炮弹,你要拿枪把炮弹打死吗?”
  于是那家伙茫然地看了看他抓在手上的枪,他刚意识到他刚才不顾一切地去抓了一枝枪:“枪……我……见鬼了……我拿枪干什么?”
  我:“……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看了看扔在车上的那个背包:“那里边装的是不是咱们画的地图?你知道的,虞啸卿那耳朵根本是拿来跟所有人地嘴作对的,那玩意不管用。我不是说损话,真的,我不想再损了。我也不想看着弟兄们拿命去垫,不管是不是炮灰团的人-可有什么办法?”
  死啦死啦开始把自己撑起来,我扶他,我现在发现他虚弱之极,刚才在所有人面前的咄咄逼人是一个强装出来地假相。
  死啦死啦:“车是破的,枪是残的,司机都是死的,咱们两个是残的,那就是没办法?-没办法,就是急出来地办法。帮我把死人抬下去。回来再收殓他。”他顺手把死人地眼睛合上了:“尘归尘,土归土-你信不信得过我开地车?我可就学了一下午。”
  我只好苦笑:“你开的破车我们已经坐了一年多啦。”
  然后我们开始收拾,以便让这辆车再发动起来。我们做得很吃力——我们两个残废。
  在死啦死啦地反复捣咕下,车终于发动起来。它驶动,露出我们放在路边的尸体,我们只好先给他盖上一件外衣。
  这辆车在死啦死啦手上好象打算猛翻一个空心筋斗,幸亏最后它还是决定四轮着地,但是七歪八扭地跑下去。死啦死啦适应得很快,他至少是很快就让车呈直线地跑下去。
  死啦死啦:“擦一擦。”
  他说的是挡风玻璃,虽然刚才已经擦过。但没拭尽的血仍在往下流。于是我拿自己的衣服再一次拭擦。
  我:“擦什么?走下去,本来就是这个色。”
  我终于算把车窗擦净了。我们默不作声地往前行驶。但我们前边的路仍是淡红色地。
  我们并不顺当地把停在师部外边的空地上,我们地二把刀司机狠狠地把车撞上了别人早停在那里的车。
  几个岗哨向我们跑了过来,但我们把他们吓坏了,死啦死啦脸倒是擦干净了,但就身上仍象是刚在屠宰场呆过,我索性不穿我那件血糊糊的外衣了。但一个胸背各长一根竹签的人无论如何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死啦死啦:“我是川军团团长龙文章!虞师座特召我来,有紧急军情报告!”
  他成功地把人吓到了,甚至吓过头了,几个岗哨吓得连扶他都不敢,只剩立正敬礼的本能了。
  我抓起后座上的背包,跟他直冲师部。我们来势汹汹,但我看得出来,那家伙地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师部今天戒备森严,但我们的这副鬼相,加上压低了声的一声“紧急军情”让我们畅通无阻。不用问路,往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撞就是啦。
  然后我们就看见那道门,和别的地方比,它设的岗哨是双倍。
  死啦死啦:“川军团团长!虞师座特召,有紧急军情!”
  但这回不灵啦。值星的是李冰,他只瞧我们一眼,摇了摇头,几支枪口便对着我们,“机密会议。与会者提前半小时到场,逾时免入。”
  我试图拉住仍冲冲往上撞的死啦死啦。那是徒劳。我刚把他往回拽了一下。他已经扯足了嗓子大叫,“就是强攻渡江嘛!还机密个屁呀?!看看我。日本人已经打过江来啦!”
  本来死寂的院子立刻哄然了一下,他那鬼样子就算说日军打到门外了怕也有人信。幸好今天的兵全是师特务营地,见过阵仗,没给吓散。
  紧锁着的那道门戛然打开了,露出张立宪一张冰寒彻骨的脸,“师座有令,进。”
  我屏息凝气,跟着剑拔弩张的死啦死啦。我小声地提醒着这个我见过天下第一惹事的家伙:“进门就道歉。说忧思过虑,与会心切。”
  他没说话,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道歉。而张立宪在我们进门后瞪了李冰一眼,换来一个笔挺地立正,张立宪立刻把门关上。
  我们俩站在屋里,张立宪从我们身边走开,我现在很后悔来这里,因为我眼前所见的一切。整屋子的大部分面积被一个精致的沙盘占据,这样一个沙盘定是日久之功,但恐怕除了张立宪一类的亲信,绝大部分人大概是首次见到。它被怒江一分为二,禅达与铜钹、南天门、横澜山、祭旗坡巨细无遗,全部在望,作为炮灰团的一员,我没法不注意到别地阵地上作战单位精确到了连建制,部分最精锐地部队甚至精确到排建制,而我们的祭旗坡上边地建制符号只有一个:川军团-这大概就是我团在虞啸卿心中的地位,相当一个排。
  而那些围着沙盘,冷冷看着我们的人们:虞啸卿、唐基、特务营营长张立宪、警卫连连长何书光、战车连主官余治、炮兵营主官、工兵营主官、辎重营主官、搜索连主官、通信连主官、输送连主官、美军顾问团、英军顾问,二十多双眼睛瞪着我们俩,其中最友善的一双来自缩在墙角,估计从来了就没吭过气的阿译,因为那很怯怯,最责难的一双来自顶在沙盘前,但恐怕说什么也没用的麦克鲁汉。
  除却那两位和唐基。所有的眼睛里都杀气腾腾-我见识过虞啸卿地鼓动功夫,那不奇怪,而杀气最重的一双来自虞啸卿本人,他在沙盘那头盯着这头,盯着我们。
  进门就知道来晚了。虞啸卿,闻鸡起舞卧薪尝胆,以他的高傲,甚至学会了隐忍和求全。现在他等来了物资,等来了武器,等来了加强的炮兵和强渡器材。他等来了美国人的激赏和合作,谙熟了怒江的水文。竹内连山闹过的笑话再也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现在这辆战车再也煞不住了。这里所有的人将会陪他粉身碎骨。
  虞啸卿,一反他平日有话就说的爽快,刻意把我们晾着,让我们被所有人瞪着,刻意延长这种酷刑的时间。
  虞啸卿:“日本人打过江了?”
  我等待着死啦死啦地道歉,但从那家伙嘴里蹦出来的是:“是。打过江了!”
  虞啸卿:“击破了谁地阵地?”
  死啦死啦:“击破了你的阵地。”
  我想即使是戳在虞啸卿背后,拿着沙盘道具的何书光都能看到虞啸卿紧缩了的两个眸子。
  虞啸卿:“现在打到哪儿了?”
  死啦死啦:“打到这了。刚攻进虞师会场,站在沙盘面前。”然后丫开始大叫:“我就是日军联队长竹内连山,我特地来歼灭你的虞师!”
  满场哗然与诧然中,我看着视虞啸卿如神祗的那几个家伙已经要把自己砸了过来,而在虞啸卿一声轻咳嗽中戛然而止。
  虞啸卿:“我知道你从哪里来,我有些感动,可此一仗是必胜之仗,也必是血战,非匹夫一人之功。放下你画地地图。我会记你一功。”
  死啦死啦:“没有地图。我特来歼灭你的虞师!”
  虞啸卿:“何书光!”
  何书光伸手就掏枪,于是又被大喝了一声:“转身!”
  于是转身,虞啸卿拔刀时,刀刃与刀鞘磨擦得让人牙酸-、——那是气的。
  然后他的手飞扬了一下,他那把刀旋着猛钉在沙盘上——正好在南天门之前。不偏不倚。
  虞啸卿:“好!竹内先生,我来攻南天门,如果攻下来,我砍了你的头!”
  又一次哗然。唐基迅急地在虞啸卿耳边说什么,但那家伙立刻喝了回去,“去他的枪毙!他要做鬼子。我就砍了这鬼子的头!”
  我呆呆地看着这事态急转。说什么也没用了,唐基都不可能挽回的事情我更不可能挽回。而死啦死啦低着头,气势上弱到不行,然后他抬起头来。
  死啦死啦:“好。我守南天门,如果守不住,你砍我的头。”
  虞啸卿:“好。”
  死啦死啦:“我需要把南天门的阵地做些变动。我看了回来地。”
  虞啸卿:“可。”
  死啦死啦:“我不是一个人,我和我的副官。你们做一边。可如果没守住,不关他事,只砍我的头。”
  虞啸卿:“未及战先言败?”
  死啦死啦就苦笑:“我是您手下最好的百败之将。”
  虞啸卿:“行。我对那颗草包头没兴趣。”
  “我要想。最要命的东西沙盘做不出来。”死啦死啦敲敲自己脑袋,“在这里头。”
  虞啸卿:“请。”
  然后是死寂,这屋里地空气如同冰冻。
  被几十双眼睛瞪着,死啦死啦想着,有时会动手,在南天门阵地上做出一些改动,比如加上诸种侦察方式难以发现的地道,比如说在那块半山巨石的反斜面后加上几个暗堡,比如说为那两道纯属多余的反斜面防线加上一些点缀,一边这样做的时候他还得讲解,“……南天门上没有的东西,我不能胡来。这是自江边第一防线延伸到半山第二防线地地道,是地,竹内联队挖通了整座南天门。”他注意到了周围的窃窃私语和虞啸卿地不为所动。“硬胶土,火山石,我们都觉得挖不动——他们也挖不动,可他们决定做鼹鼠。只挖一个小孔,把汽油桶打通,连上,埋上,串贯土中,工程量锐减,那就挖得动啦。”
  很静,只有几个翻译在轻声地把他说的话译给美国人英国人,死啦死啦根本罔顾中国式的怀疑、美国式的讶异和英国式的嫌恶。他只是用手指在沙盘上的明壕里捅了两个洞,“不想搞坏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只捅两个口表示了。你们不信,可它在南天门上伸得像蜘蛛网一样。里边很黑,有通风孔但没有任何照明,人在其中憋屈难忍,气味难闻,可因此守军可快速机动往任何一点——嗯,是爬去的,姿势不好看,可打仗谁还管这个?”
  一个美军中校说了句什么。
  我:“他不相信人能在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里钻过半座南天门,会疯的——顺便说,我也不信。”
  死啦死啦:“我钻了,没疯。还有比我更能扛的,可惜是日军,他们甚至驻守在汽油桶里——而各位身经百战,一定见过比这更疯狂的事。我顺便提醒我的同胞,我们总说我们是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可吃苦耐劳不光是挨饿,我见过把自己绑在树上吃喝拉撒睡的日军,也见过累死在脚踏车上的日军——自封的优点会害死我们。”
  张立宪:“——你他妈的……”
  虞啸卿:“小节争执,就是夺我性命,废我时间。”
  于是大家都老实,死啦死啦接着得罪人,“我从这里钻到这里,半山石。我们大概一直奇怪,竹内应该炸掉它,留着阻碍射界。可石头下是挖空的,一个小队驻防,暗堡群。”
  第一主力团团长海正冲便开始抗议:“半山石那里我们足盯了一个月,就算一根杂草也发现了。暗堡群?”
  死啦死啦:“不在正斜。”他抓了几个标识,摁在那块石头的背面:“在背面。”
  海正冲只好冷笑,“这样的暗堡修来做什么?溃逃时好打自己脚后跟么?”
  死啦死啦:“倒也可做此用。但应该是次要吧。”
  虞啸卿:“勿争小节!一堆人打一个人还争这些做什么?”
  他再次忽略了我,于是死啦死啦提醒:“两个。”
  虞啸卿:“一个疯子和一个草包。”
  死啦死啦:“疯子钻汽油桶钻到了这里,第二防线,明壕不多,多为暗堡,交通壕也上覆圆木,伪布植被,几与南天门同化,重要火力点上是原木、铁皮、沙土的双夹层,我军火炮无法穿透。第二防线又是以汽油桶上行。直至土质疏松处,这部分是真正的永备地道。照明、电力、通讯一应俱备,也是我钻得最难的地方,被逼得钻了排污道,我还见到修完工事后被屠口的百姓残骸。”
  他等待了一下虞啸卿表示态度,虞啸卿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继续。
  死啦死啦:“地道随时可以炸毁封闭,当然是照他们的意图。我们根本无法明细地下网道的全貌。从这里可以上行直至最后一条防线。施工之密,防御之坚,比第二防线有过无不及,尤以山顶树堡为甚。南天门山顶的巨树早与石同化,数十棵长成一棵,部分树质与玉石同纹理,向被称为神山神树。
  竹内也不知用的什么办法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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