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每个人的心思很快就被忙碌的秋收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因为今年多买了一块地,所以秋收的任务更加繁重,茉莉就要出嫁,所以方氏不让她再去地里抛头露面,让她和小秀在家看着宝儿,做些做饭送饭的活计,城里和村里的学堂都放了秋假,让学生们回家帮忙秋收,连着忙了七八天,每晚都是把自己丢到炕上挨到枕头就睡熟了,倒是让家里人都少了许多伤感的念头。
最后两日方家的大哥和二哥都来帮着秋收,荷花姥娘也过来看了看茉莉,带着两个外孙女儿睡了两晚,又留下了一对儿金钏子给茉莉压箱底儿,茉莉几次推辞不过,含着眼泪收下了这份儿沉甸甸的心意。
八月十五这日是在老宅子过的,全家吃过晚饭,祝老爷子忽然说:“这是茉莉最后一次在家过八月十五了吧?”
一句话把茉莉的眼泪顿时勾了出来,她猛地一低头,两颗泪珠滚落在衣襟儿上,晕开了两朵湿润,方氏也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地扭开了头去。
祝老爷子伸手把茉莉拉到自己身边,长出了一口气说:“祖爷没啥本事,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添不了什么嫁妆,你心里别埋怨祖爷。”
茉莉抹着眼泪说:“祖爷说的是啥话,你的身子硬硬郎朗的,就是给我最好的嫁妆了。”
杨氏赶紧插话说:“爹,你的那份儿添妆孩子爹和我早就给你备下了,大过节的快别招孩子抹眼泪了,就算是嫁出去了也能常回来看你呢”
“是,是,我多活几年,等茉莉抱着儿子回来看我呢”祝老爷子笑呵呵地说。
茉莉被说得脸上一红,顿时低头不语。
从老院子赏月吃了月饼之后,荷花一家趁着月色回家,结果走到半路也不知哪里来的一片乌云,不但遮住了月亮,而且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雨,方氏的心头更是觉得有些难受,虽然以往也跟着忙活梅子的婚事,当时送亲的时候还劝杨氏不要哭了,如今轮到自己身上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要把自己贴心的闺女送给比人家做媳妇的揪心感受。即便对方家世再好,女婿人品再佳,也都还是免不了那种心里空空地没个着落的感觉。
大婚的日子定的是八月十八,十六这日一大早,方氏便催着博荣和良子换上簇新的衣裳,胸前戴上绸子扎的红花,叫上村儿里请来帮忙的小伙子们,吹吹打打地押着十车嫁妆往蒋家去送,前面的四辆车上捆着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祝永鑫亲自去城里请人给打的,打头的那车上放着八仙桌,桌面上铺着红纸还放了几块土坯和瓦当,表示着娘家陪送了田地和房子,后面一辆车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有盆架、箱子、子孙桶、聚宝盆……紧接着的两辆车上是两个炕琴,柜门都是大敞开的,里面放着压柜的荷包、撒着大枣、栗子、桂圆、花生、铜板等讨口彩的物件儿。炕琴的上面摆着用红绸捆好的被褥,再后面的车上都铺着红色的单子,上面摆着绣花的衣裳、喜帐、被褥、枕套……上面也都撒着各色的喜庆物件儿,最后一辆车上摆着梳妆台,上面的首饰盒敞着盖儿,里面的金钏子、金簪子都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
齐家村的村口聚了好多人等着看热闹,离着老远先看到的是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忍不住啧啧称奇道:“瞧人家祝老2家嫁闺女,别的不说光是排场就是咱们村儿头一份儿了”
“别光充车多,到时候车上都没啥东西,那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另一个婆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喷着瓜子皮地说。
一个小媳妇伸手掸去了被喷到肩头的瓜子皮,略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往旁边挪了两步才说:“我看嫁妆应该还是挺丰厚的,好歹结亲的也是个有钱的人家,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可也得充个样儿不是,等以后闺女嫁过去了,再从婆家拿钱贴补娘家不就得了。”
周围顿时有人出声应和说是,都觉得这个小媳妇说得有理,更有人开始说祝老2家眼光放得长远,舍不得闺女来不了银钱。
魏老幺儿原本是打算跟着去帮忙的,但是老魏头嫌他丢人不许他去添乱,便只把魏老大家的小子打发去帮忙送嫁妆,可魏老幺儿在家闲不住,便跑去村口看热闹,正好在人群后头听到这番议论,气得挤进人群道:“呸,你们这些老娘们儿,知道个屁啊就跟着凑热闹,人家祝家有的是本事,还用得着靠蒋家什么玩意儿,切,你们不懂就别跟着瞎起哄,都让人笑掉大牙了”
那小媳妇不乐意地瞥了魏老幺儿一眼,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呦,我还当是谁呢,这不就是以前去爬人家后院儿的那个嘛?怎么,被人家的狗咬了就变成祝家的走狗了啊?我说祝家跟你有啥关系,用得着你在这儿瞎叫唤?”
“我呸”魏老幺儿朝她啐了一口骂道,“瞧你那德行吧,我就是觉得你那嘴不配说人家祝家,你咋地吧你?我告诉你吧,人家祝老2家跟城里的孙家少爷关系好着呢,孙家少爷亲口跟我说博荣跟他是好兄弟,切,孙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是连县太爷都要让着三分的,蒋家又是什么,不过是个做生意的罢了,这亲事到底是谁家高攀谁家还说不好呢,你们娘们家家的没见识,就会满嘴喷粪的。”
“魏老幺儿你说啥?你说谁满嘴喷、喷那什么,我看你才是满嘴喷粪呢”、
魏老幺儿一番话把刚才八卦的几个婆子媳妇的一起骂了进去,顿时被这些老娘们小媳妇的围攻,瓜子皮、小石头,还有什么果核的都朝他丢过去,他一时间招架不住,还被人啐了几口口水,不知道被谁在身后一绊,摔了个四仰八叉,把那群女人笑得咯咯作响。
“切,我、我好男不跟女斗。”魏老幺儿见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直接一个骨碌起身,抱头鼠窜地逃了。
有几个女人还不依不饶地想追上去补几下,被人拦住道:“快别闹了,车队都到眼前儿了。”
因为送嫁妆里面也都是存了显摆的意思在的,所以一般陪嫁得丰厚或者还过得去的人家,送嫁妆的队伍都会在村儿里转几圈,走得慢一些,就是为了让乡里乡亲地看看自家都给姑娘陪送了什么。所以这边闹得稀里哗啦的,那边送嫁妆的队伍却是才绕到了村口。
有人眼尖一上来就看到了八仙桌上的土坯和瓦房,顿时嚷道:“你们看啊,祝老2给闺女陪嫁地和房子啊”
一句话把人群都搅得激动起来,全都踮着脚尖往前挤着看,一般人家陪嫁闺女,尤其是像祝永鑫家这么多孩子的人家,基本都没有陪嫁地或者是房子的,毕竟家里三个儿子,还得留着以后给儿子娶媳妇或是分家用,所以大家都看见那八仙桌上大大方方地放着瓦当和土坯的时候,都停住了议论,想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好东西做嫁妆。几车家具走过去之后,婆子们就先开始称赞那被褥的手工做得极好,立刻就有知情的人说:“那就是祝老四的媳妇做得,他媳妇可真是个巧手媳妇,那花儿绣得,我看蜜蜂都要认错了飞上去呢”
“是啊,听说他媳妇的娘是南边儿的人,所以学了一手好绣活儿。”
“那我以后可得让我闺女多去走动走动,能学得一星半点儿也是好的。”
“快别吵了,后面还有东西呢”嗑瓜子的婆子这会儿也顾不得嗑了,抓着瓜子伸长着脖子看这后面的衣裳、首饰,高声叫道,“看那首饰匣子里,有一套金头面啊还有金钏子”
“该不会是鎏金的吧?”有人撇撇嘴装作不稀罕的样子。
随即又被旁边的人打击道:“即便是鎏金的你也一样儿都没有吧?”
博荣和良子分别坐在前面的两辆车上押车,方氏又请了齐老五的媳妇去做全福妇人,两个人跟在最后的首饰车上,看着点儿别出什么意外,毕竟那可是真金白银的东西。
打从村口路过自然是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齐老五的媳妇对方氏道:“嫂子,那些人惯会的就是这些,气人有笑人无的,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方氏闻言笑笑说:“在村儿里这么多年,什么迎高踩低的没见过啊,若是为了这么几句话就惹气,那我怕是早就给气死又气活过来了。”
齐老五的媳妇听了这话被逗得咯咯直笑:“嫂子你可真是会玩笑,这话说得,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说死啊活的。”
“对对,看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方氏赶紧抬手朝自己嘴上打了两下,又念叨说,“有口无心,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从齐家村到方庄子这一路就走得很快了,出了齐家村之后,押车的人就把柜门都关上,衣裳首饰的都盖好,一来免得露财,二来也免得扬上尘土。
到了方庄子之前,又再次把所有的东西都敞开,蒋家也派人到庄子路口等着,领着送嫁妆的车队在庄子里绕了一圈儿才停在蒋家门口,等所有的车都停住了脚,这才把东西都开始往新房里搬。
这是方氏第一次来蒋家,看着人家砖瓦的房子前后好几进,院墙都是青石垒成的,门口的下人和丫头站了一堆,顿时就觉得自己有些打怵,下车的时候被齐老五的媳妇扶了一下才站稳当,不过还是撑着很有底气的样子,生怕自己露怯给自家和闺女丢人。
齐老五的媳妇倒像是见过大场面的,进门儿就替方氏各处招呼着,因为她是全福婆子,所以大家也都不觉得怪异,反倒都称赞祝家这个全福婆子找得十分伶俐。
进屋摆了嫁妆之后,全福婆子上前给铺床,摆枕,挂喜帐,最后在炕上撒了金银锞子、桂圆、花生、大枣、栗子、铜板,又把所有家具上都摆了大红的喜字,出门后接过蒋世彦母亲递过来的同心锁,把新房的大门锁上,这样便谁都不能再进屋了,只有等着成亲那天,拜天地之后,送一双新人入洞房的时候才能再打开。
其余的被褥、衣裳、首饰等物件都摆在院儿里给蒋家的亲友看,叫做摆嫁妆。
许是蒋家没想到祝永鑫家会抬来这么丰厚的嫁妆,蒋世彦的娘觉得在亲友面前很有面子,便一直拉着方氏的手,一口一个亲家母叫得很是亲热,留了所有送嫁妆的人吃了午饭,才欢欢喜喜地把人都送走,只等着娶新媳妇过门。
手打txt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杨氏的矛盾心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杨氏的矛盾心理
明天要坐车去姐姐家复查身体,所以今晚收拾了一下东西,先更一章给大家,一会儿应该还有一章,困了的亲们就先去睡吧,明天起来再看~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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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的确是欢天喜地的,但是方氏从蒋家出来坐车回齐家村的路上,就始终有些打不起精神,齐老五的媳妇便一直劝慰道:“闺女大了总有嫁人的一天,你如今看着舍不得,若是再拖两年最着急上火的怕也是你了。而且你看今个儿蒋家的样子,也是十分重视的茉莉这个媳妇的,最要紧是蒋家小哥自个儿稀罕你家茉莉,这么好的亲事你打着灯笼都难找了,等明年你家博荣考中个举人,茉莉的肚子争气再生个一男半女的,那她蒋家少奶奶的位子就做得稳稳当当,到时候蒋家是商你家博荣是官家,还怕他们欺负茉莉不成?再说你母亲家和你小姑都在方庄子,在咋地也有个照应,你这个做娘的还给她置办了那么多的嫁妆,已经是尽心尽力到不能再好了,放宽心别瞎想了,你这样儿地回去,让孩子看了咋安心地出门子啊?”
方氏被她说得心里也舒服了一些,听了最后一句话也觉得有理,便尽量收拾起自己的心事,到家的时候也装作欢喜的样子,进屋之后齐老五的媳妇便跟祝家人说蒋家的新房如何的好,蒋家的礼数周全,席面也都置办得十分讲究。
祝永鑫听着心里很是高兴,送走了齐老五的媳妇之后,自己就去老院子把送嫁妆的经过说给祝老爷子和老祝头、杨氏听。魏林氏正好在跟杨氏聊天做活儿,听了祝永鑫说罢,很是羡艳地说:“你家可真是好福气,寻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茉莉那闺女打小儿就生得水灵,我当初就说指定是个命好的,如今可不正正儿地让我说着了”
杨氏心里也是高兴的,而且前两天知道方氏很关心祝大姐,让她心里又觉得方氏这个媳妇其实挺不错的,这会儿又听着魏林氏夸赞,虽说知道人家也不过是顺着说好话罢了,但还是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便笑着说:“当初茉莉可还是你给接生的呢,成亲那天你可得早早儿的来,到时候得做主席面,让茉莉娘给你包个大红包拿回去,谢你给接生的时辰好呢”
“瞧你这话外道的,茉莉办喜事儿,我哪儿能直接去了就连吃带拿的啊,该早早地去帮忙才是。”魏林氏又跟杨氏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儿告辞了出去。
被她这么一夸,杨氏顿时就担心方氏年轻不懂规矩,万一喜宴那天没置办好,到时候村儿里那么多人来吃饭,怕是要被人背后指摘的,顿时坐不住了,三两下收拾了正在做的活计,起身儿往老2家去。
刚进门就见方氏和王寡妇正在院儿里搓干苞谷,心里顿时就有点儿不太高兴,茉莉成亲是大喜的事儿,别说自家人手不少,就算是缺人手也不能弄个寡妇在这儿,让人看着就觉得碍眼,更何况也着实不太吉利。
王寡妇见杨氏进院儿,便赶紧起身儿招呼道:“婶子,过来了。”
杨氏表情不阴不晴的,几乎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便自个儿进屋去了。
王寡妇被晾在院儿里很是尴尬,但是心里也大致明白了怕是因为自个儿的身份,把手里的苞谷丢回盆里,直接弯腰把盆抱起来道:“方姐,我之前就说我这身份不合适,这几天不该往你家贴近,这些喂鸡的苞谷我回家帮你擦出来就是了,你好生儿地忙茉莉的婚事儿就是了。”
方氏忙解释道:“我娘未必就是冲你去的,你也千万别多心,她这几个月一直跟我不太对付,说不定又是看着我啥地方做的不合适呢”
“方姐,咱俩是啥样的关系,我还能把这搁在心里不成,你快进屋去吧,免得等下婶子更要寻你的错处了。”王寡妇端着苞谷盆就走了。
方氏站在院子里心里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滋味,本来是因为自己心里不得劲儿,所以叫王寡妇来说说话,结果一边说话一边就搓了点儿干苞谷准备磨碎了喂鸡,偏生这会儿让杨氏看见了,还当着自己的面儿给别人甩脸子。她心里本来就别扭,再加上刚才杨氏的举动,便更觉得窝火,便也没急着进屋,抄起扫帚便开始打扫院子。
杨氏在东屋的炕上坐定,本来以为方氏肯定会赶紧进来跟自己解释分辨或是什么,谁知道左等右等也没看见人进屋,起身儿往外面一看,就见方氏正猫着腰在扫院子,便使劲儿咳嗽了一声,还是没瞧见回应,就提高声音道:“茉莉娘,我来找你有事儿说呢,你咋也不进屋来?马上就黑天了扫的哪门子院子啊?”
方氏停下手里的扫帚,拄着扫帚扭头看着杨氏道:“娘,你来找我有事儿啊?刚才进门儿也没听你说,我还以为你是来找孩子他爹的呢”
杨氏脸上一沉,便直接数落道:“我进门倒是想跟你说话,可是一进门就瞧见那么个寡妇婆子在院儿里给我添堵,我还有啥心思跟你说话啊?不是我说你,茉莉是咱家几个丫头里的老大,能嫁得这么好的一门儿婚事,那对以后芍药和荷花说人家都是跟挣面子的事儿,你不说好好操办也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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