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听了这话,两眼一翻差点儿没晕,整个人都委顿了下去。
荷花一把扶住小秀,扭头问那小厮家里可有人在支应?”
“回姑奶奶的话,有人支应着,不敢让在外面闹,都请回家坐着吃茶呢,小的是给奶奶送信儿,让奶奶回家主持大局的。”小厮忙回道。
“嗯,我了,你先,先问清楚那是户人家儿,别是上门讹钱的,若当真是普通人家,便着人先看起来,但是态度一定要好,她家人出门都给我跟紧了,别让人把事儿闹出去,一会儿我陪着你们奶奶一起回家。”荷花把事儿都吩咐清楚,这才挥手打发那小厮离开。
“嫂子,你先别瞎想,俗话说树大招风,大哥一直都是建羽哥最亲厚的下属,难免就要有人看着不顺眼,就好比我当初生团团那次,那么大的事儿都不过是个假消息呢,你先别只听了片面之词就开始伤心,咱们看看情况再说。”荷花几句话安抚了小秀,吩咐乳母看好孩子,回房换了身儿衣裳,对家里人交代了去处,便陪着心急火燎的小秀回家。
博荣家花厅里坐着一对儿四十出头的夫妇,看打扮倒是正经百姓的模样,男的一脸怒气,女的抽抽噎噎地在哭。
“叔,婶儿,祝大人是我兄长,你们有事儿跟我说就是。”荷花见小秀的精神和心情都不济,只得上前搭话。
“你用不着叫得这么好听,还有啥可说的,他当初说要接我家闺女进门的,我们平头百姓斗不过你们做官的,闺女乐意,做小就做小了,可是如今都小半年了,还住在外面租的房子里,如今我闺女都有孕在身了,他到底是个意思?难不成打算过两年卸任走了便把她们娘俩儿丢下不管?”男人一下子跳起身儿嚷道。
小秀一听竟然都小半年,如今连孩子都有了,有如五雷轰顶一般,身子一软就靠在后面的丫头身上。
荷花越发皱眉,博荣着实不像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忍不住问你们确定是衙门里的祝博荣祝大人?”
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个租房子的契约出来道你们瞧,这是当初租房子签的契约。”
荷花只扫了一眼就认出的确是博荣的字迹,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心里却总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便多留了个心眼儿,记住了契约上写的地址,这才把还给那男人道,“叔,你放心吧,若这事当真,我们祝家一定不会做那没良心的事儿,您给我两日,我把事情弄清楚之后,若当真是我大哥的,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这两**们回家去静等消息,莫要到处声张,倒不是我们要藏着掖着,只是谣言可怖,闹开了对谁的名声都不好,您说是不是?”
那男人见荷花几句话说得还算中肯,气儿也消了不少,一脸苦相地蹲在地上,抹了把脸道我也不想来吵闹啊,可是我闺女如今已经有孕在身,若是再不能讨个说法,今后孩子生下来了连个名分都没有可是好。”
【博荣番外】★误会(下)
“我明白您的意思,等我大哥今个儿,我就一定把这件事儿给您问个明白,您放心回家等消息可好?”荷花说着招呼一旁的丫头,“赶紧出去吩咐备车,把叔和婶儿送。”
看着两个人走了之后,小秀一屁股坐在榻边就开始哭。
荷花刚要开口劝解,就听见门外传来宝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喊着二姑,是不是二姑来了?”
荷花给小真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拦一拦,叹了口气,对小秀说大嫂,虽然我到现在也还是觉得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话又说,那契约上的字的确是大哥的,我记下了上头写着的地址,等会儿我先看看,你在家等消息。”
“不,我跟你一起去。”小秀赶紧站起身儿道。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还是留在家里的好。”荷花好说歹说劝住了小秀,出门上了马车道,“去东三胡同,打南边儿进去,第四个门。”
东三胡同在城里算是中等偏上的地段儿,后面邻水,前面只隔着一条街就是城中的主路,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这条胡同里的房子大多都是三开三进的小院儿,但无论是租金还是房价都着实不算便宜。
地方离着博荣家不远,马车很快就在门口停了下来,荷花下车略一打量,门口收拾得很是干净,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在门檐下坐着玩儿,看着有人来了,起身儿好奇地看着。
“小哥儿,我打听一声,你们家可是姓祝?”小真掏出几枚铜板递给那小厮问道。
“不是!”那小厮收了钱很是热情,连连摇头又道,“你们要找姓祝的人家?那许是找地方了,我家没有姓祝的。”
“地址上写着是,东三胡同南边儿第四个门,难不成是弄了?”荷花故作惊讶地说。
两个人都是北方口音,小厮只当他们是外乡来寻亲的人,便也没做设防地说我们主家姓孙,并不姓祝,要不你们去北边儿第四家问问?”
荷花一听姓孙,心里顿时就明白了是回事儿,这里定然是孙建羽在外面置的外宅,然后怕李氏吵闹,便借了博荣的名头罢了,这样一来事情也就好办了,只要问问博荣,把事情解释清楚就没事儿了。
想到这儿便笑着对那小厮道行,我了,多谢小哥儿,那我们先走了。”说罢转身就要上车。
谁成想这个时候,院门忽然打开了,从里头走出来的人,不是孙建羽又是谁。
二人四目相对,全都觉得尴尬万分,不该说才好。
“荷花,你……”孙建羽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身后便走出个袅袅婷婷的女子。
“爷,您的衣裳落下了,虽然如今天儿不算冷,可到底还是入秋了,还是得当心身子的。”女子的声音也是婉转动人,说罢才瞧见门口有人有车,一双翦水妙目朝荷花这边看来,笑着问,“这位,您可是有事儿?”
孙建羽一把接过衣裳,略有些不耐烦的说行了,是我认识的人,你赶紧进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
女子的性子格外柔顺,被这样没好气地说了几句也没不满,冲荷花露出个友好的笑容,然后自个儿转身了。
“你会找到这里来?”孙建羽伸手摸了摸鼻尖道。
荷花左右看看,答非所问地说我大哥今个儿在当差吗?”无错不跳字。
孙建羽马上就领会了荷花的意思,也不遮掩就直接道李氏太过小气,我也没法子,只能拿你大哥遮掩一二,不过他今个儿是当真有差事,去下头的关溪县查办一个案子去了。”
荷花见他这样说,便也不再藏着掖着道其实也不是我想找来的,只不过,姑娘家里来我大哥家质问……”
孙建羽闻言脸色猛地一沉,有些话当着荷花的面儿也不好说,只能沉声道抱歉,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建羽哥这话说得就太外道了,我家这边没的,以后我跟嫂子说清楚,就没事儿了。我不是埋怨你,只是告诉你一声,别把事儿闹大了对你和我大哥都不好。”
“嗯,我。”孙建羽的贴身小厮已经牵了马,他翻身上马道,“走吧,我送你,当面儿跟嫂子道歉。”
“这敢当……”荷花连忙推辞。
“你刚说让我不要外道的,我做的事儿让博荣兄背了黑锅,让嫂子跟着操心,我去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再说,这件事儿你说了,嫂子以为你是故意找借口瞒她办,还是我去说一声为好。”
孙建羽说得有理有据,荷花也不好继续拒绝,点头致谢道那就劳烦建羽哥了。”说罢转身回到了车里。
马车往博荣家走去,孙建羽骑马跟在一旁。
小真在车厢里忽然道刚才那女子总有些面熟的感觉,一却又想不起来像谁……”话没说完抬头看了眼荷花,便猛然住了口。
荷花无奈苦笑,没有接话,扭头隔着车窗的纱幔看着外面骑马的人,无论从方面来说,这辈子都欠他良多,只不过他唯一所求之事,无论如何都给不起,兜兜转转却又都躲不开。
到家的时候,博荣却先于二人一步,已经从关溪县了。
“今个儿是风,能把你们两个人一起吹。”博荣见到孙建羽和荷花一起进来,惊讶得不行,虽然没有跟荷花聊过这件事,但是她躲着孙建羽的姿态,只要是个明眼人就都能看得出来,如今却一起来了自家,当真让人十分意外。
“大哥,你瞒得真是严实,就算不告诉别人,好歹跟大嫂说一声,让她悬心了这么久,我这次可也不站在你一边了。”荷花见面就直接先埋怨起博荣来。
博荣先是一怔,随后看见孙建羽的脸色,顿时明白了是回事儿,但还是有些意外地说你是说,小秀早就察觉了?”
荷花见他这个样子,着实无语扶额道大哥你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这回这样呆,我管不了你和嫂子之间的事儿,不过我还是得说你,虽然彼此信任很重要,但是夫妻间最要紧的还是交心,你不于嫂子交心,嫂子自然是要疑你。”
博荣抬手挠挠头道我不过只是挂了个名字,都没做,为何也让人疑心。”
“你最近每日都这么晚,到底是去做了?”荷花忍不住问。
“这段因为要替建羽遮掩,开始没处可去便请几个相熟的人出去吃饭喝酒,后来那些人又都要回请,三番四次的折腾,应了一个人的请,其他人的就推辞不掉,最后就越发不可收拾。”博荣头疼地说,“要不你帮我想个法子,我这几日都头疼死了。”
荷花想起小秀说的,博荣身上总有的脂粉香气,但是这会儿孙建羽还在场,也只是的身份,问这样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等着小秀儿自个儿去问罢了。
随后几个人到花厅坐着儿,小秀得了消息也出来招呼,但一眼就能看出那眼睛定然是哭过的,但大家都只做不知的当没瞧见。
孙建羽当着博荣的面儿给小秀赔了不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小秀听了这话,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旋即便不好意思起来,这几日胡乱猜测也就罢了,还把荷花一道牵扯进来,如今连孙建羽都自个儿拈酸吃醋,偏还吃了地方,着实是太丢人了。
荷花见误会已经解除了,也瞧出小秀难堪,起身儿道行了,事情解决了,我也得赶紧了,家里两个小的黏人得紧,一时半刻都离不开我,出来大半日,又要被缠着闹了。”
博荣起身儿道我刚从关溪县带些笋干和小菜,估摸着你爱吃,还想着打发人给你送去,正好你便一道带了。”
“到底还是大哥疼我。”荷花闻言笑着说,“你陪着建羽哥儿,嫂子陪我去看看。”
两个人从花厅出来,荷花便把今个儿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小秀学了。
小秀拍拍心口,长出了一口气道我不能昧心说我不在乎,但是比起他纳妾,我更在乎的是他信不信我、瞒不瞒我,如今误会解开了就好。”
把孙建羽和荷花送走之后,博荣看着小秀,略有些不好意识地挠挠头,上前几步着急地解释道这次的事儿是我不对,但我只是帮着租了宅子,别的都没插手,所以我压根儿都没觉得这是个大事,建羽让我瞒着,我就也没想起来跟你说,咱们都这么多年夫妻了,你还不我吗?我真的从来没动过纳妾的念头……”
小秀伸手按住博荣的嘴唇,轻声道你说得对,咱们多年的夫妻了,我这次也不知让迷了心窍,以后有事儿都摊开来说,我绝不会再这样疑你……”
门里的人说得动情,门外两个小脑袋挤在一起看得起劲儿。
“姐,你挪开点儿,我看不清楚……”栗子努力压低着声音,但还是明显不满地说。
“你别挤,会被爹娘的……”宝儿努力稳住身子,贴在门缝往里看。
“哎呦……”栗子挤人失败自个儿摔了个屁股墩儿,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这个傻蛋!”
宝儿见屋里人已经被惊动,跺跺脚,没义气地转身就跑,只留下栗子被小秀抓了个现行。
【栓子番外】★(上)
太邑府地处两山之间,本是个夹缝中的萧条之所,后来因为朝廷对西北的重视,这个咽喉之地也渐渐繁盛起来。
近些年西北的马匹和药材越发走俏,整个太邑府几乎变成了马匹和药材的交易场所,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行商,谈生意的人随处可见。
城里基本临街的地方都开起了茶馆、酒楼和客栈,全国几大知名的钱庄、牙行和商号在当地也都开设有分店,交易起来格外方便。
只不过西北民风彪悍,吵架拌嘴根本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也算不得是稀罕事儿,平时看着和气的掌柜和伙计,遇到闹事儿的也能直接从柜台里抽出家伙,扑上去就开打。
街上的人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惊,经常是左边打得鼻血横流,右边继续喝茶,彼此互不影响耽误。
最近是草药交易的淡季,街上的人也比平时少许多,大多都是当地人,在路边的茶棚子里饮茶闲聊,
这会儿街上走来个红衣红裙的年轻姑娘,手里还提着佩剑,就着实有些引人注目了。
姑娘满脸的怒容,脚步匆匆,对所有人的目光都浑若不察,直奔兴旺牙行,进门儿就拔剑直指伙计嚷道你老实给我说,昨个儿的那批货是回事打量着我不在家,就欺负我爹娘老实是不是?”
“哎呦,这不是云依姑娘,今个儿风把您给吹来了。”伙计对着亮闪闪的剑尖半点儿也不觉得惊讶,手下继续擦着柜台,完全不当回事儿地打着招呼。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前几日经过你们牙行卖的那批货,银货两讫了昨个儿为又去退货,我昨晚一看,下面的货都已经被换成便宜货了,你们今个儿得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砸了你的店面。”
“云依姑娘,你这话可就是不讲理了,我们牙行也不过是帮你们牵线搭桥,买卖做成做不成的,还得你们双方认可才行,不管是货有问题还是钱有问题,都是你们双方的事儿,你也不是头一天做买卖了,哪有为了这样的事儿来找我们牙行的。”伙计听了云依的话顿时也不乐意了,脸上刚才的笑也收了起来。
“若是我们自家的事儿,我自然不会来找你,昨个儿可是你们牙行的伙计领人上门退货的,所以我爹娘才信了你们的鬼话,只看了上头的货没问题就答应了退货,如今里面的都已经货不对板,你们总不能就这样一推三六五,都撇干净了吧!”
“哪个伙计去的你找谁去,反正不是我,我们今个儿还要开门做生意呢,姑娘,您好走不送。”伙计越发不耐烦起来,今个儿掌柜的特意交代了,要打南边儿来个大客商,所以他才这么勤快地打扫店面,被云依纠缠不放倒没,可万一等会儿那大客商来了,被她闹得对自家牙行印象不好了,那可就耽误大事儿了。
“你……”云依气结,但她拿着剑本来就只是吓唬人的,也不能当真把店给砸了,最后只能退一步道,“你只要告诉我,退我家货的到底是人,我就也不找你们牙行的麻烦了,大不了以后都不在你家做生意了。”
伙计闻言一笑,心道,你家那点儿小打小闹的买卖,谁稀罕,不过嘴上却不能这样说,眼睛咕噜噜转了几转,瞥见一个年轻后生从店门前路过,一看打扮就是外乡人,穿得不好不坏,身后也没跟着伙计,不像是有来头的,便随便一指说看见没有,就是刚走的那人。”
好巧不巧,那人却正是来太邑府查看商机的栓子。
云依顺着那伙计的手望出去,只看见个年轻男子的背影,也没多想拔脚就追了出去。
“你站住!”云依横剑拦住男子的去路。
“呦,小姑娘,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拔剑拦住小爷的去路,可是看小爷生得玉树临风,想要劫回家去做夫君不成?”栓子心里一愣,嘴上却笑嘻嘻地调笑道,“早就听说西北民风彪悍,连妹子都热火火的泼辣,果然名不虚传。”
“你……”云依一下子涨红了脸,不该说是好,她虽说是比中原的女子泼辣,却也从未听过这样的露骨的调笑,手脚都快不如何摆放才好了,刚才拦路的气势半分都没了。
栓子见状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