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博宁还偏生就不信邪,从地上抓起一个剥了壳就啃,随即就丢开然后使劲儿地往外吐,又去舀水漱口,满脸不解地说:“还真是没法吃。”
方氏从屋里出来,往儿子嘴里塞了个圆枣子道:“虽说咱家日子紧巴,你们也算得上是没吃过苦的了,记得我小时候遇上荒年或是遭了灾,别说是橡子了,连什么草根儿、树皮,全都被人挖了去吃,连地里的田鼠啥的都不放过,好多人到处寻田鼠窝和山上的花鼠子窝,挖开找它们的存粮来填肚子……”
祝永鑫从外头回来吃饭,听到方氏讲这事儿,不由得打断道:“那都是啥时候的老黄历了,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说那些干啥今年夏天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儿,明天就是立秋,你中午拾掇两个荤菜,给孩子们贴贴秋膘。”
“那还用得着你说,老早就想着呢”方氏笑着指指院儿里的鸡道,“明天中午杀一只鸡,再去割一块儿肉不就是了。”
“娘,那鸡还留着下蛋咧”荷花闻言不赞同道。
“知道你天天盯着攒钱,我抓只小公鸡杀就是了,咱家又不抱小鸡儿,用不着留着,大不了以后再抓一只回来。”正在下蛋的母鸡方氏自然也是不舍得动,那一个个实打实的鸡蛋,可比全家吃一顿鸡肉解馋来的实惠得多。
“正好家里还有去年晒的蘑菇,到时候炖它一锅,补了秋膘好有力气秋收干活”因为荷花家的蜀黍苗儿育起来的早,所以如今已经开始抽穗儿,瞧着辛苦了几个月就要见到收获,祝永鑫的心情好得不行。
第二日一早,祝永鑫老早就把家里的秤杆子翻找了出来,这种是称较重的东西用的,竖起来一人多高的大秤杆,找个木棍穿过秤杆上头的金属环,一端搭在仓房上,另一端自己扛着,然后把孩子们都叫出来,挨个儿抓着秤勾子,双脚离地,方氏就赶紧地去拨秤砣。
几个孩子都挨个秤完之后,方氏皱眉道:“荷花才二十二斤,平时吃饭跟吃猫食儿似的,又整天地里山上的乱跑,结果光长个儿不长肉。”
“长那么多肉干啥,过年等着被宰啊?”荷花倒是对自己的身材很是满意,女孩子到开始发育之后,脂肪组织自然会增加,到时候说不定就要担心减肥的问题了。
博宁见荷花下来,就跟个猴子似的抓住勾子,方氏一看不禁又说:“瞧瞧,博宁还是弟弟呢,都三十七斤了,快比荷花重一倍了。”
荷花平时也没瞧出博宁胖,奇怪地上前伸手捏捏,笑着说:“这小子瞧着不胖,结果肉都是结结实实的,难怪这么沉。”
“今天贴秋膘,荷花得多吃点儿,博宁就吃青菜就是了”方氏故意说着,然后往秤勾子上挂了个土篮子,先秤了斤两,再把栓子搁进去。
栓子如今已经十个月,自个儿已经能稳稳当当地站着,有人扶着还能稍微迈迈腿儿,对家里人也都会叫了,只不过有时候咬字不清,管哥哥叫刀刀,管奶奶叫那那,但是基本上认人儿和叫人已经不会出现管谁都叫爹的情况了。
午饭方氏准备的很是丰盛,小鸡儿炖蘑菇、红烧鲤鱼、五花扣肉,还有自家种的扁豆、茄子。
家中很久没有改善伙食,几个孩子都吃得油嘴马哈,只有荷花的筷子基本还是往素菜里伸,让方氏瞧着就觉得心里发酸,直接端起荷花的碗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又盛了扣肉,最后还挑了个鸡翅根给她。
荷花见状直叫苦不迭:“娘,自家新鲜下来的菜多少好吃,非给我盛这么油腻腻的东西。”
“贴秋膘、贴秋膘,没有油水哪里来的膘儿?”方氏嗔道,“家里还不至于连一顿肉都给你们吃不起,今个儿都敞开儿了吃。”
荷花知道这是方氏的好意,就也不再推辞,笑眯眯的都吃了个干净。午饭过后依旧是往山上跟齐锦棠的老地方去,传纸条几乎成了二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一本农书也已经都讲解的七七八八,他时不时的会掺杂一些游记或者奇闻异事。
中午吃得太饱,所以荷花一路溜达着绕了个大圈子才往山上去,却意外地瞧见齐锦棠已经在树下,正捧着本书看得出神儿,直到荷花走进了才听到脚步声。
“怎么,你母亲又回你外祖家了?”荷花歪头问道。
齐锦棠往旁边挪挪身子让荷花坐下道:“是,明个儿是我大舅的生辰,我娘提前一天回去帮着张罗张罗。”
“那你明天是不是也能出来?”荷花闻言眼镜亮晶晶地问,“我想找你借几本浅显的书看看。”
齐锦棠心里先是一喜,听到后面的话笑容中不免多了两分无奈,歪着头问:“你就没啥别的想跟我说?”
荷花眨巴着眼睛,很迷茫地看着他问:“说啥?”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双手一拍道,“对了,上回送给你母亲的东西她喜欢吗?”
“喜欢,那甸果弄得我也很喜欢吃。”齐锦棠觉得自个儿拿荷花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含蓄提醒地问道,“你给我娘买东西的钱哪里来的?”
荷花这才明白过来他要问的是什么,伸手推他一把道:“你这人,要问啥还不直说,咋也学会拐弯抹角的?”
“我也是听我爹说起才知道的,那起人在各地都经常犯案,上回抓到的那些人都已经处死了,虽说现在看见你好端端的,但是我一想到你当初被抢走了,就还是觉得后怕。”
“都过去的事儿了,提来干啥”荷花不当回事儿地摆摆手道,“我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我看你心里除了庄稼就没别的东西了吧?”齐锦棠笑着打趣她道。
“谁说的,当然有别的,有爹,娘,大哥,大姐,博宁,栓子,还有好多人呢”荷花一边板着手指头数给他听,一边偷偷用余光去瞄他的神色,见他越听脸儿越垮下来,不禁哈哈笑出来道,“自然还有你。”
齐锦棠脸上装作不在意,但还是偏头说:“还算你有良心。”
他那种小孩子耍脾气的模样,把荷花逗得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道:“你喜欢吃那甸枣子,我家里还有后来自家做的呢,我明个儿给你带来一罐。”
齐锦棠闻言忙道:“不用了,家里的还没吃光呢,我娘见我爱吃,就都搁在我那边了,我每日当个玩意儿吃,哪里吃得多少,再盛来还不浪费了。”
“那倒也是,你若是吃没了就写条子找我要。”荷花没听出他那么急急地拒绝有什么不妥,却也没再坚持要给他带一罐来。
手打txt 第六十章 入秋
第六十章 入秋
每每回到天津似乎都会例行的感冒,这次回来一周无事正偷着乐呢,但是事实证明,乐极生悲的事儿常常发生……到底还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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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一过,北方的天气就开始凉爽了下来,虽说中午的秋老虎还有些毒辣,但是早晚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寒意。荷花自来就怕冷,所以早晚进出都早早地套上了夹衣,只不过她身量纤瘦,倒是也瞧不出臃肿。
自那次被抢走的事儿之后,方氏对荷花似乎又比以往更多了一分怜爱,见她怕冷就早早地开始拢了个火盆儿,每晚端到炕上给荷花暖了炕席和被褥才拿下去。饶是这样,荷花早晨也都要比夏日里多赖一小会儿,等到露水差不多下去了才肯起来,茉莉笑话她就是个窝冬的猫儿,干脆给她寻个雪窝子冬眠算了。
刚刚入秋,荷花家提前育苗的几亩蜀黍就已经基本都开过花,进入了最关键的灌浆期,原本都支棱朝天的穗儿也渐渐低下了高昂的头。
因为灌浆期间需要许多的营养和光照,所以荷花早早就准备了积好的肥让祝永鑫都上到了地里,最近的天气艳阳高照的,光合作用不成问题。但是荷花扳着指头算算,似乎已经好多天没下过雨了,趴在炕沿儿上道:“爹,今个儿开渠放点儿水湿湿地吧,我算着好久没下雨了。”
“嗯,知道了”祝永鑫应着,然后回头对方氏道,“我昨个儿听老四说,方庄子那家想让梅子秋后就嫁过去,你这几日抽空去问问娘,有啥要咱置办的,或者直接出钱也行。”
“你放心吧,这样大的事儿还用得着你嘱咐,我自然会去跟娘和大姐商议的。”方氏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找个干净的包布裹了两个饼子,出去塞给祝永鑫道,“秋后的活儿忙,我去娘那边看看,商议个条条框框的出来以后就去地里帮你,咱家这回两批蜀黍间隔了不少时日,还算能稍微错开些。你干活悠着点儿,如今也都是快奔四十的人,一口气儿干得狠了当心累着。”
“你今个儿这是咋了,平常也没见你说这些”祝永鑫被方氏突然间溢于言表的关心弄得有些抹不开。
“你这人真矫情,关系你一句还不成了?”方氏白他一眼道,“赶紧下地去吧”
荷花这会儿也从被窝里钻出来,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被褥,跳下炕道:“娘,我跟你去奶那边。”
“商量你小姑的事儿你去干啥”方氏把搁在锅里温着的粥和饽饽端出来,“先过来吃饭。”
“我跟去听个热闹呗,大姑嫁人我都没赶上呢”荷花接过还温热的早饭,搁在桌上然后回身儿搂住方氏的脖子道,“娘,你最疼我了”
方氏轻捏她的腮帮子道:“天天就会给我灌迷魂汤,你乐意去就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先去了,你自个儿吃好了来寻我。”
荷花狼吞虎咽地吃了早饭,把碗往桌上一推,努力咽着最后的一口饽饽,对炕上做针线的茉莉含含糊糊地说:“姐,你帮我收拾了,我赶紧走了。”
“火烧屁股啊?”茉莉嗔道。
“我去听个明白,等你要嫁人的时候说给你……”荷花话没说完,就觉得脑后劲风将近,忙一矮身子,绣花的鞋垫儿越过她的头顶砸在墙上,她朝后面做了个鬼脸儿,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老祝头那边院儿里跑去。
一进院儿就见芍药在厢房门口,手扶门框满眼羡艳地看着自己道:“荷花,看你跑的飞快真好。”
荷花的眼睛朝下一扫,见芍药已经穿上了小脚的弓鞋儿,不由得觉得自己双脚一阵发紧,又觉得她着实可怜,便开口安慰道:“只有乡下人才是我这般大脚满处乱跑呢,三婶儿盼着你以后享福,才给你裹脚咧”
屋里传来刘氏的大嗓门:“刚过年的时候就说给我们盖房,到如今还是住在这院儿里,没地儿做饭只能自个儿在院儿里搭灶,我跟孩子爹商议着,既然爹妈指望不上了,还不如自家攒钱盖房,这会儿手里紧巴着呢,哪里有钱拿出来?”
祝老四似乎只要一跟刘氏说话,言语里就都带着火气:“三嫂你这话说得,两个月前爹娘说给你们起房子,是谁说天太热不好劳动乡亲们,这才商议着说挪到秋收忙完之后,趁着上冻之前就起来了,你如今这话说给谁听呢?你要是不信就问大姐,爹娘早把给你们盖房子的钱单独的搁着呢”
听扯到了祝大姐身上,刘氏登时闭上了嘴,跟祝大姐一个院儿住着,她可是没少吃苦头。虽说祝大姐一门心思都扑在留哥儿身上,但是有大女儿的撑腰,杨氏比以前也硬气了几分,所以她也讨不去什么好处。
李氏见她碰了钉子,抿嘴一笑这才开口道:“娘,小妹的婚事就是咱全家的事儿,不管是出钱、出人还是出力,孩子爹又是老大,我家都绝不含糊的。不过咱家好久没办喜事儿,我也不知道最近外头各样事物的行情如何,所以娘且说个数儿出来咱们听听。”
杨氏见还没说道钱,两个媳妇就开始话中有话的,心里就有些个不太乐意,一样一样的数着道:“咱家也不跟外头谁家的有钱人比,只跟着俗令儿走,比照着当年给大姐儿置办的,再稍微添些个也就是了。拿多了咱家没那个钱,拿少了梅子嫁过去也寒酸,到时候丢的还不是老祝家的脸。”
方氏给杨氏满上杯中的水,柔声道:“娘,都需要啥你说就是了,都是自家的兄弟姊妹,谁也不会亏待梅子的。”
“夜净、子孙盆、长明灯自然是少不得的,合欢被褥、炕琴、炕柜、桌椅也都得置办,另外还有杯碗盆碟什么的也得备一套才好……”杨氏就把自个儿这些日子心里盘算着的一一给媳妇们念叨着。
还没说完就被李氏打断道:“娘,你就估摸个价儿,咱各家拿银子就是了,至于弄个啥样的,咱肯定都得可着梅子喜欢不是?要说如今这东西,那价儿可是一天一个样儿,想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那嫁妆也算是体面了,可也不过才五吊钱,可是前几日听我娘说,她娘家那边一个远房的侄孙女儿出嫁,家世就跟咱家相仿的,只按照乡例置办的,就花了足足十吊钱,可当真是没法比喽”
杨氏原本是想说除了摆酒一共用十五吊,因为祝大姐说她也出一份,所以每家不过三吊钱,但是被李氏这话一堵,若是再说十五吊,肯定就会显得自己说的太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祝大姐坐在炕上逗弄着留哥儿,见状开口道:“那方家后生好歹是个读书人,若不是因为守孝,今年早就去考了秀才回来,人家不嫌弃咱家这实打实的庄户人家,咱家也不能太拿不上台面儿。我昨晚跟娘商议了,你们三家每家出三吊钱,娘说要拿出五吊钱给梅子做体己,这样就是十四吊,我寻思着大喜的事儿凑个整数比较好,所以我拿出六吊钱,正好是二十吊,你们觉得如何?”
李氏听说一共要二十吊钱,脸色顿时就有些阴沉,但是还算识趣没有开口说话,毕竟大头都是杨氏和祝大姐出的。
刘氏却已经“嗷”地一声跳起来嚷道:“娘,你十里八乡的去打听,谁家嫁闺女拿这许多的钱?咱家就是个普通种地的,图那么大的脸面做啥?”
“许多钱?哪里的许多钱?”祝大姐不悦道,“若是你们三家和娘每家拿三吊钱,那也不过才十二吊,嫁妆加上摆酒,你以为还宽裕不成?多出来的钱是娘和我给小妹的体己,如今已经分家也轮不到你管,我们若是私下偷着给你以为你会知道?不过是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办事儿也不喜欢藏着掖着,我给多少就是多少,你若是有意见,那咱们就二十吊钱,算上我一个五份儿平摊,怎么样啊?”
刘氏一听这样自个儿更要多拿钱出来,立刻死死地闭上了嘴。
“大姐说得有理,每家拿三吊钱的确不多,若是有啥要帮着做的,娘和大姐一定跟我们开口才是。”如今分家后地里庄稼长得好,荷花上回得了二十两赏银还剩十余两在家藏着,另外卖甸枣子的钱也足够家里买粮吃到秋收,所以方氏说话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底气,上炕去跟祝大姐研究家具的样式。
李氏见如今方氏也不似以往的低眉顺目,祝大姐更是硬气,祝老四还没娶亲所以心里也偏向老娘和妹妹,自个儿就也懒得多话,毕竟三吊钱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个妆粉钱儿,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刘氏两口子本来就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大半年没攒下半个铜板不说,当初分家时候得的那些也基本都被祝老三输了个干净,所以脸上的神色就有些难看。
李氏见状故意挤兑她道:“呦,弟妹这是怎么了,沉着一张脸,是不舍得梅子嫁出去,还是不舍得出那三吊钱啊?若是手里不富裕,那我先借给你也没啥不行的。”
手打txt 第六十一章 下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