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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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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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弟啊,是我连累你了。”孟若愚低下了头,觉得愧对谭敬廷。

    “孟兄,你我之间就不必说什么连不连累了,你我在官场多年,人心险恶,浮浮沉沉,最是司空见惯的了。”

    “老弟,保重。”

    谭敬廷扭头走出牢房,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也许孟若愚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曾经想不择手段谋一己之私,想飞黄腾达到头来却把性命断送,在这尔虞我诈的官场里,孟若愚也好,他谭敬廷也罢,都是一些小虾米而已。

    桥本太郎的遇刺案始终没有找到凶手,而在虹口,又发生了反日游行示威,日本宪兵队和警察只得把人手撤走,拉斐德路上清净了许多。

    朱弘达回到了吉祥里18号,他敲开了淑娴家的门。

    “弘达,你回来了?你肩上的伤好了吗?”淑娴把朱弘达领进屋子。

    “没什么大碍了,淑娴,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问你。”朱弘达脸色严峻,不像是来串门聊天的。

    “什么事啊?你别吓我。”淑娴见朱弘达一脸严肃样,连忙拍了拍胸口。

    “你坐下,我问你,你先生是不是《申报》记者欧阳锐?”朱弘达开门见山。

    “是呀,怎么啦?”

    “他这些天不在家?”朱弘达追问。

    “你干嘛老是打听他呀?他前几天急性阑尾炎发作,开刀住院呢。”

    “哪家医院?”

    “弘达,你有完没完?像是审犯人。”淑娴一脸不悦。

    “淑娴,我不是跟你说笑,你丈夫摊上大事了。”朱弘达实言相告。

    “啊?他摊上什么大事了?你别吓我,你快说,他到底怎么啦?”淑娴满脸紧张。

    “我前两天回上海站,站长告诉我,重庆有一批违禁品,德国原产的杜冷丁被你丈夫偷运到上海来了,现在人和货都不知去向,他命令我来彻查此案。”

    淑娴听完朱弘达传递给她的信息之后,有些惊慌失措:“怎么会这样?我先生呢,他现在在哪里?十几天前,他还好好的,说是要去重庆,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发一笔大财。”

    “去重庆发大财?”朱弘达一脸狐疑。

    “是楼下的杜先生说的,这杜先生有个表兄在重庆任禁烟督察处当处长,听说油水可多了,这楼下的杜先生就是靠他表兄才买了这里的房子,做起房东来的。有一次,他喝醉酒,告诉我先生,可以带他一起发财,问他有没有胆子,我先生听说有钱赚,当然就动心了,同意跟他一起去重庆,那火车票的钱还是那个姓杜的付的呢。”

    淑娴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我们哪里知道这批货是违禁品,我先生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那这个姓杜的叫什么?他现在人在哪里?”朱弘达发现了这条重要线索。

    “他大名叫杜学谦,人已经走了好些天了,那天回来,就慌慌张张的,带着杜太太一起走了,连这个月的房租也没收。弘达,你说,我家先生是不是上当受骗了?”淑娴忍不住哭泣起来。

    “姓孟的口供里只字未提他表弟,看来,他还有所隐瞒。淑娴,你先别急,先让我打听清楚了再说。”

    朱弘达回到好利来贸易商行,走进办公室,拨通了葛楚中的电话。

    “葛处长,我是朱弘达,目前由我负责杜冷丁一案,我今天了解到,孟若愚有一个表弟叫杜学谦,是他把欧阳锐介绍给孟若愚的,现在这个杜学谦已经潜逃,但孟若愚的口供里只字未提杜学谦。”

    “好的,朱处长,看来孟若愚这只老狐狸还是没有把实话吐出来。我马上提审孟若愚。”

    葛楚中再次提审孟若愚。

    “孟若愚,你还不老实,你的问题都交代清楚了吗?”

    “我都交代了,没什么隐瞒的了。”

    “是吗?那个杜学谦是怎么回事?他跟你是什么关系?”葛楚中厉声问道。

    孟若愚一听到葛楚中嘴里吐出“杜学谦”这三个字时,知道再也没法隐瞒了,只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他是我表弟,我舅舅临终前,嘱咐我要善待他,他是杜家的独苗,所以这些年我一直罩着他,这次是他带他的同学欧阳锐一起来重庆的,那批杜冷丁就是他跟欧阳锐一起运到上海去的。”

    “那先前你为什么只字未提杜学谦这个人?”

    “他是我表弟,我不忍心他们家绝了后,这样我就太对不起我的舅舅了。”

    “你就少替别人操心了,你自己还剩几天活头啊?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杜学谦现在畏罪潜逃,罪加一等,等我们把他抓获了,一定不轻饶了他。”

第一百十二章 无妄之灾

    重庆稽查处把通缉杜学谦的命令下达给了军统各站,一定要把杜学谦捉拿归案。

    自从孟若愚告诉杜学谦那批杜冷丁东窗事发之后,杜学谦像个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他带着杜太太,裹挟着金银细软亡命天涯。

    杜学谦原本想去苏州,因为杜太太是苏州人,多多少少可以投亲靠友,但又害怕自己带了这么多的金银细软,万一被哪个眼红的亲戚瞄上,趁此打劫,那可真的是逃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了;杜学谦又担心被自家人出卖,而且苏州离上海太近,容易被追踪,所以放弃了去苏州的打算。

    杜学谦决定带着杜太太一路长途跋涉,去浙江舟山群岛一带,想乘船出海去小岛上避避风头,不曾料想,人算不如天算,小船被风浪掀翻,所带的一家一档全部沉入海底,杜学谦想要去抓住那个装有金银细软的皮箱,结果因为箱子太沉,反而将杜学谦一起沉入大海,就这样,杜学谦溺水而亡,这倒印证了一句古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杜太太被海浪冲上了礁石,全身乏力,脚被礁石割破,流血不止,放眼望去,只有茫茫的大海和几只海鸥在头顶盘旋,她亲眼看见杜学谦一手抓着皮箱,一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渐渐地被海水吞没。杜太太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又冷又饿,又急又怕,哭晕在海滩上。

    幸亏一名渔夫路过此地,杜太太被这位渔夫所搭救。杜太太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只能委身那位渔夫,度过了几天漂泊的日子,最后,几经辗转,终于回到了上海。

    婷婷听见有人敲门,便从屋里出来,打开大门,却见杜太太头发凌乱,目光呆滞,脸上满是尘土,身上衣服褴褛,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甚是惊讶。

    “杜太太,是侬伐?侬哪能啦?是不是遭劫啦?”婷婷几乎认不出眼前狼狈不堪的人就是一向风情万种,八面玲珑的杜太太。

    杜太太一脸委屈和苦痛,推开客堂间的房门,伏在八仙桌上,痛哭流涕。

    “我的命哪能嘎苦啊?阿杜啊,侬害我害的好苦啊……”杜太太泣不成声。

    淑娴听见楼下杜太太的嚎哭声,马上从楼上下来,走进客堂间。

    “杜太太,侬哪能啦?到底发生啥事体了啦?”淑娴连忙跑去安慰杜太太:“啊呀,侬勿要哭,啥事体嘎伤心啦?”

    杜太太抬起头,望着淑娴,哇的一声又哭开了:“阿杜,阿拉阿杜死忒了。”

    淑娴心头一惊,随即平复下来,安慰杜太太:“杜太太,哪能桩事体啦?那先生走呃晨光不是蛮好呃嘛。”

    “伊接了一只伊表阿哥呃电话,就魂不附体,讲出事体了,要我跟牢伊一道跑,后来阿拉一道坐船去嵊泗,没想到一只浪头打过来,阿拉只船就翻忒了,阿杜被淹死忒了。我被冲到海滩上,被一个打渔呃救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跑回来。呜……”

    “那在上海好好呃,做啥要跑啦?”淑娴想弄清楚其中原委。

    “就是重庆呃诶批货出事体了,具体我也不清爽哪能桩事体,伊表兄来电话,叫阿拉快点逃,哪能晓得会出格种事体啦?呜呜呜……”

    “好了好了,侬勿要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侬自家要保重呀。”淑娴搂紧杜太太,安慰她。

    “是呃呀,杜太太,侬勿要太难过了,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自家身体要紧。”婷婷倒了一杯水,递给杜太太。

    “我乃么哪能办啦,阿杜死忒了,我靠啥人去呀?”杜太太一想到今后没有靠山了,又是一阵伤心。

    “杜太太,侬不是还有噶喜多房子嘛,靠点房租也可以了。起码饿不死。”婷婷开导杜太太。

    杜太太抬头望了望婷婷,脸上挂着泪水,嘴角却上扬起来。

    下午,淑娴便来到光影照相馆,把从杜太太那儿听到的情况汇报给了陆昱霖。

    “杜太太回来了,像是逃难一样,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她说,杜学谦死了。”淑娴把这个重磅炸弹告诉给了昱霖。

    “杜学谦死了?”昱霖一听,心头一怔。

    “杜太太说,是他们打算逃到海岛上去避避风头,在去嵊泗的途中,船翻了,杜学谦淹死了。”淑娴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说了一下。

    “没想到杜学谦最后落了这么个下场。”陆昱霖对杜学谦的死感到十分意外,非常震惊。

    “是呀,杜太太哭得死去活来,看来这是真的。”淑娴对杜太太还是充满了同情。

    “这样就好办了,淑娴,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就可以回来了。”昱霖的脑海里马上有了主意,他要利用杜学谦的死做文章。

    第二天是周日,淑娴正在家里织毛衣,朱弘达又来敲门了。

    薛太太在亭子间里看到朱弘达堂而皇之地走进西厢房,甚是鄙视,嘴里嘟哝着:“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大白天就到人家屋里厢去,真呃是一点难为情也不怕呃。这种坍燥死呃事体也做得出。”

    淑娴脸一红,但并不理会薛太太的讥讽,还是把朱弘达请进屋里。

    “亭子间的那个薛太太实在是太讨厌了,我每次敲你家的门,她都要瞎七得八来两句,下次得给她点颜色看看。”朱弘达显然是被薛太太的话激怒了。

    “弘达,算了,跟她有啥计较的呢?人家也是苦命人,孤儿寡母的,她想讲两句就让她讲两句好勒,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两个人清清白白的就好。”淑娴怕朱弘达对薛太太不利,连忙劝解,毕竟现在的朱弘达手上握有生杀大权。

    “谎言千遍就成真理了,好了,不提这个女人了。淑娴,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发出了杜学谦的通缉令,只要逮住了杜学谦,一切就可以大白天下了。”朱弘达对抓捕杜学谦信心满满。

    “你还不知道啊,杜学谦已经死了,在去嵊泗的途中被淹死了。”淑娴把杜学谦之死告诉了朱弘达。

    “啊?杜学谦已经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朱弘达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杜太太昨天回来了,像个叫花子,一进门就嚎啕大哭,说是杜学谦带着她想去海岛上避避风头,没想到,船翻了,杜学谦被淹死了,杜太太是被一个打渔的救起,好不容易才跑回上海。”

    “杜学谦果然是畏罪潜逃,只是他这一死,那批货可就下落不明了。要不,我们提审一下杜太太,也许从她嘴里能挖出点什么。”

    “依我看,杜太太对杜先生的事情知之甚少,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逃,只是听杜学谦说那批货出事体了,他表兄来电话,叫他们赶快逃命,其他的一概不知。”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淑娴连忙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陆昱霖,只见他脑袋上缠着绷带,一件西服上面又是尘土又是血迹,一脸狼狈不堪的模样。

    “阿锐,你怎么啦?”淑娴见到眼前的昱霖,甚是惊讶。

    “我总算是活着回来了,淑娴,你快扶我一把,让我坐下。”昱霖一脸疲惫和沮丧。

    朱弘达看见眼前的陆昱霖,跟他十多年见到的那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相差甚远,连忙走了过来,搀扶昱霖。

    “欧阳先生,这是怎么啦?怎么搞成这样了?”朱弘达见陆昱霖一副潦倒的样子,甚觉奇怪。

    “一言难尽啊。”昱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起了茶。

    “慢点,小心别呛着。”淑娴给昱霖拍了拍背。

    “淑娴,你知道吗,那个杜学谦是个骗子,他把我骗到重庆,说是有批货要运到上海,如果我肯帮他们运货,他们就给我一根小黄鱼。我心想跑一趟能赚一根小黄鱼,这买卖还不错,我就答应了,没想到,车子刚到南京郊外附近,杜学谦就起了黑心,用砖块把我砸晕,把我扔下,然后一个人开着车跑了,等我醒来后,身无分文,一路求爷爷,告奶奶,才讨了些吃食,没被饿死。”

    “你是说,杜学谦把你砸晕后,自己开着卡车,带着货跑了?”朱弘达疑惑地望着陆昱霖。

    “淑娴,这位是……”昱霖狐疑地望着朱弘达。

    “阿锐,这就是我以前跟你提到过的,我大学同学朱弘达。”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了,你在大学里还有要好的男同学?“昱霖装作一无所知的懵懂样,转脸笑着向朱弘达伸出手:”你好,朱先生,幸会,幸会。”。

    “幸会,欧阳先生。”朱弘达跟陆昱霖握了握手。

    淑娴见朱弘达脸上有些尴尬,连忙过来给昱霖解释:“我看你脑子是被砸坏了,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当年我父亲在游行示威时被警察的高压水枪击中,倒在地上,要不是朱先生,我父亲说不定就被逮捕了。”

    “哦,好像说过这件事,这都隔了十多年了,印象淡了,别见怪,朱先生。”昱霖向朱弘达打了打招呼。

    “没事的,这种小事情欧阳先生怎么可能记得呢。”

    昱霖朝朱弘达笑了笑,然后转身对淑娴说:“淑娴,家里有什么吃的吗,快给我煮碗面吧,我都饿了两天了。”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煮面去。”

    淑娴拿着面条和锅子走出门外,看见亭子间的薛太太正留着门缝,看着西厢房发生的一切。

    淑娴也不搭理,径直下楼,走到灶披间里去煮面了。

    “乃么有好戏看了。”薛太太边纳鞋底,边盯着西厢房。

第一百十三章 混淆视听

    “欧阳先生,你能不能把具体情况跟我说一下。”朱弘达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开始询问陆昱霖。

    “什么具体情况?”昱霖见朱弘达拿出纸笔,不知其意。

    “就是你跟着杜学谦去重庆,然后运货到上海,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讲得越细致越好。”

    “干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昱霖颇为奇怪地望着朱弘达。

    “欧阳先生,如果不是看在淑娴的份上,你现在应该在军统的审讯室里。”朱弘达把一本军统的身份证件拿了出来,在陆昱霖的眼前晃了晃。

    “哦,失敬,失敬,原来朱先生是军统的人,你们也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吗?”昱霖望了望朱弘达的那份军统证件,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懵懂地望着朱弘达。

    “欧阳先生,你知道吗,给你这批货的孟若愚已经被关在牢里了,不久就会被正法,他的这批货是违禁品,而且还伪造戴笠局长的手谕,欺上瞒下,倒买倒卖,身为禁烟督察处的处长,监守自盗,中饱私囊,他已经对他所犯的所有罪行都供认不讳,你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朱弘达见陆昱霖对他有所保留的态度,便把其中的厉害关系挑明了,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摊上大事了。

    “啊,原来是这样,这我不清楚,当初杜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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