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岸已然潸然泪下,时不时挤出苦笑,连连点着头,“我…信你,燕燕…”
这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承诺,这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信任。
“皇上驾到。”
耶律贤缓缓步入,寝宫之中忙活着的一大群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跪下参拜,而李芷岸和萧绰只是直身施礼。
耶律贤也仅是笑笑,衣袖一挥,让众人各去忙自己的。
李芷岸尴尬一笑,上前行了一礼,“皇上,妾身许久不曾來给皇后请安,今日特地前來,望皇上恕妾身打扰之过…”
耶律贤笑着摆摆手,“无碍…”他的眼睛越过李芷岸而落在偏转身子的萧绰身上,他低声道,“朕,只是來看看小公主,只是想她了…”
李芷岸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萧绰,而侧身的萧绰长舒一口气,换上一副欢喜的表情,上前亲切的挽上耶律贤的胳膊。
“只是想女儿,洠в邢胛衣穑俊毕舸戮镒抛欤源┤鼋康挠锲难劬Σ欢系卣0妥拧
BY25 双双讽言,后妃皆失色
耶律贤略有诧异,却对这久违的亲近语气恋恋不舍,他温温一笑,握着萧绰的手,低声在萧绰耳边道,“我很想你,很想…”
这让李芷岸看得脸红,不由得低下头去,自然洠в锌吹较舸略谔揭上驼饩浠爸竽墙┯驳男θ荨
李芷岸低头笑道,“皇上皇后恩爱,非寻常夫妻可比,皇后所言,妾身必定铭记在心,便不打扰了,妾身告退。”
李芷岸已经走远,耶律贤双手攀上萧绰的腰,拥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肩窝,“燕燕,我很想念你和燕哥…”
萧绰感觉到了耶律贤的嘴唇一张一合之时,像是在轻轻咬着她的锁骨,这让她差点难以抑制地发声,于是她冷着脸推开耶律贤。
“皇上,她走了。”
一句不冷不淡的话,给耶律贤泼了一盆凉水。
这就是说,外人在,她才与他假作亲近之态,人走了,便洠в屑僮跋氯サ谋匾
耶律贤自嘲一笑,望向窗外,“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皇上说笑,臣妾怎么敢闹?”萧绰一声冷笑,“万一再从崇德宫出來一个渤海妃,臣妾可消受不起,试问,臣妾怎么敢闹?”
口不择言,口不择言!
萧绰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么多恶毒的话。
然而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萧绰昂首。
耶律贤沉默,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小公主处。
“燕哥,燕哥,有洠в邢敫富剩俊背聊螅上透┥矶号藕⒆樱舸轮皇钦驹谠兀醋鸥概
“小燕哥,这皇宫冷清得让人窒息,还好有你啊…哈哈…”
耶律贤那一句话,和她的话如出一辙。时至今日,他们之间还有默契可言吗?
萧绰的心一揪,泪水已经控制不住落了下來,她连忙转身,双手紧紧攥住。
小公主的降生,宫里又是好一阵热闹。众位亲贵大臣不便以男儿之身进宫拜贺,于是便派了家中女眷到崇德宫给身体已然恢复的萧绰请安问好,暗里希望能和萧绰结个好交情,为丈夫在前朝能够做官顺利些。
宋王府也不免俗,于情于理萧双双都是要进宫來一趟,尽管心中千百个不愿意,可她曾经对喜隐付出过真心,她是真的希望喜隐好。
崇德宫中,萧绰坐在床榻之上,看着一旁乳母哄着小公主,后來又将她放进摇篮中,轻轻摇晃着。
“皇后,小公主可真是讨人爱…”堂下站着的阿语讪讪笑道。
阿语渐渐显怀,自己不敢坐下,便让婢女一直陪站,在一旁扶着自己。
萧绰的手指被睡着的小公主紧紧握住,萧绰被小公主可爱的表情逗笑了,转头瞥了阿语一眼,漫不经心道,“是吗…”
这显然是应付之言。
一屋子的婢女都來來去去,为小公主忙着,洠в腥死砘崴⒂锏牧成嫌行┕也蛔。∮谑撬抛约旱亩亲樱罢嫦勰交屎蟮暮酶F粞哦涞男』首幽芄幌裥」髡獍憧砂秃昧恕!
小皇子?这话说得多自然,好像她会生下小皇子似的,若她真的生下小皇子,那便是皇上的长子,长子怎可为庶?
况且,阿语的肚子,本就是萧绰最难言的痛处,那是她和耶律贤分裂的致命一击。
萧绰怔了一下,一道狠戾的目光刺向阿语,让阿语身上起寒。
“渤海妃的口气真大,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吗?”一个尖细的女声从外面传來,语气之中尽是嘲讽和散漫。
萧绰的心咯噔一下,眼睛死死盯着宫门。
亮粉色华裳,一头的金玉首饰,逆着光而入,甚晃人眼。
萧绰屏住呼吸,眼睛不眨一下,即使是眼眶已经酸涩。
她终于还是來了。
“宋王妃萧双双,拜见皇后。”萧双双口气之中依旧傲慢,虽然微微欠了欠身,可她那高贵的脖颈不曾低下一寸。
萧绰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二姐姐,免礼。”
萧双双垂首一笑,狭长的眼眸瞥了阿语一眼,“想必,本王妃不必给渤海妃下跪问安吧?”
在府中时,阿语就怕她,在这里,仍然如此。阿语涨红了脸,退到一边。
萧双双不屑,径直走向萧绰和小公主。
萧双双一手扶着摇篮,看着小公主那张酷似萧绰的小脸,不由忆起往事。
那年是萧绰刚出生之时,萧双双已经三岁,她站在摇篮边上,踮着脚巴望着小萧绰,并疑惑地问一旁的萧思温,“父亲,这小娃娃是谁?”
萧思温便笑着告诉她,“这是双双的小妹妹,燕燕。以后你可要保护小妹妹啊。”
年幼的萧双双似懂非懂,“那燕燕要叫我为姐姐,就像我叫胡辇姐姐一样?”
萧思温笑着点头。
小小的萧双双洠в蓙淼目模孟袷且蛭腥私兴憬愣牟灰选S谑撬阌眯⌒〉氖持盖崆岽亮舜潦焖械男∠舸碌牧车埃躺唐剜洁熳牛懊妹茫妹茫沂悄愕慕憬隳亍!
萧双双看着这个稚嫩的小脸,无意识地伸出食指,轻轻戳在小公主的小脸上,就像小时候一样,她爱怜地看着小公主,如同幼时看着小萧绰似的。
“二姐姐…”萧绰的声音把萧双双的思绪拉扯回來,萧双双连忙收回手指,藏到衣袖中,对萧绰轻轻点了点头,便走下堂去,随意找了一处坐下。
“二姐姐,谢谢你來看我和燕哥。”萧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毕竟方才萧双双看小燕哥的神情,不是假情假意的,这让萧绰以为是血脉亲情所致。
萧双双扶了扶头上的发簪,“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出一门的萧家女儿,”她看了看阿语的肚子,嗤笑道,“皇后,怎么连身边的人都看不住?一个不小心就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萧家的男子,多是只娶正妻,你怎么活得这样窝囊?”
阿语皱眉,抬起涨红的脸,“宋王妃,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哈哈,纵使你今日以雅朵公主、渤海妃的身份与我同在一个屋檐下,依旧是本妃坐着你站着,肚子里有皇嗣能怎样呢?妃是妾,妾之子为庶,庶为卑微,啧啧,仍是卑贱之身…”
“宋王妃,还请你注意言辞,雅朵如今是渤海妃,是帝妃,而你仅仅是王妃。”萧绰受不了萧双双的奚落之言,更多的是怕她祸从口出,让有心人记着。
萧双双蹙起柳眉,盯着萧绰,唇角慢慢溢出笑容,好生诡异,“妹妹,你就是如此,心慈手软,所以后患无穷,瞧着渤海妃这肚子,你便知道你后半生会如何难过下去了。”
萧双双捏起茶杯,嘬了一口,又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对你一时的情愫,又怎么能逃得过年老色衰的命运?今日是这一个渤海妃,來日他兴起之时,还会有成百上千个渤海妃冒出來。记住吧,君恩无常…”
那最后一个字的音被萧双双吐得极为轻,却是如同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涌上萧绰的心头,几乎把她淹洠В盟缭谒小
君恩无常,果真如此?
若是面对萧绰,那只用面对萧绰冷淡的态度和冷漠的表情,阿语知道萧绰心中是不忍心下狠手的。
而面对萧双双,便是无尽的难堪和羞辱。阿语向萧绰请安过后,便急于匆匆逃离。
阿语行至狭窄小道之时,这才放慢了脚步,扶在长廊的柱子上,缓了缓气。
“渤海妃怀有身孕,还走得这样快,若这一胎掉了,皇上怕是不会再给你机会怀上皇嗣了…”这令阿语生畏的声音再度出现,让阿语不禁抖了一下。
萧双双这算是阴魂不散吗?在萧绰的宫里说道完了,又追上阿语。
萧双双沉默着,上下打量着阿语,片刻,阿语终于耐不住性子,给身边的婢女递了眼色,让她们退到一旁去,便矮身道,“宋王妃,请问有何指教?”
“指教?”萧双双挑眉,“不敢…只是许久未曾见渤海妃了,想赶上來问个好。”
“阿语心领,谢过宋王妃。”阿语冷着脸,说罢转身就走。
“欸…”萧双双眼疾手快,用力抓紧阿语的手腕,直至阿语喊痛之后才松开手,“雅朵公主,这么快就忘记当初是谁帮助你成为渤海妃了?”
阿语的脸部有些抽搐,“王妃,阿语不敢忘,谢过王妃的大恩。”
阿语也不与萧双双争辩,只是顺着她的话说。
萧双双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你将真正的渤海国公主私藏在你宫中?我是该说你大胆还是该说你胆怯呢?”她的目光直逼阿语,“留下她,必定是祸患,你是下不了手吧,跟在萧绰身边当小狗,连她的烂好心也学得一丝不差。”
说罢,萧双双才得意地转身离开。
來皇宫一趟,不算白來。羞辱了皇后,也羞辱了帝妃,这正是自小高高在上的萧双双的作风。
阿语咬着牙,攥紧拳。
萧绰的小狗,卑微的奴婢,她不愿再揭起的伤疤,就让萧双双这样轻易戳破,而自己还不能反抗。
BY26 爱深痛矣,伏虎林归来
萧家的姐妹,其地位都是阿语所不能及的,都是她所厌恶的。
且与宫的密道中,乌朵娅自然又躲不过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毒打。
阿语狠狠地甩了乌朵娅几鞭子,乌朵娅的嘴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密道之中只有阿语的低声咒骂,“我下不了狠手杀你,怎样,不杀你也要你生不如死…”
耶律贤每隔一日便会來崇德宫看看小公主,第一次为人父,他对小公主的喜爱绝不亚于萧绰这个母亲。
小燕哥睁着圆圆的眼睛,发出咕咕的声音,见到耶律贤來了,便眼睛眯起,弯成月牙儿,笑得开怀,两只小手乱抓。
耶律贤一手轻轻晃着摇篮,一手将手指给小燕哥抓着,不禁笑出声。
“小燕哥,小公主,什么时候才能开口叫父皇呢?”耶律贤对着小人笑道。
萧绰看着耶律贤,不禁想起萧双双的那些浑话。
日后真的会有成百上千个渤海妃吗?
君恩无常是吗?
萧绰站着,出了神。
“燕燕,你怎么了?”
萧绰被眼前的耶律贤吓得退后了一步,若不是耶律贤扶着,她差点就摔了一个趔趄。
萧绰抿唇,微有些尴尬想挣脱开他的手,而耶律贤却将她带入怀中。
“你怎么了,方才叫你几声你都洠Т鹩Γ耸裁词率瘢俊
萧绰幽幽地吐出一句话,“臣妾是后宫之首,自然为皇上的子嗣考虑。渤海妃需要皇上的关怀,她的孩子也需要皇上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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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他的手微微一伸出便收回,他失望地说道,“燕燕,你究竟要将我们之间的情分伤损到什么时候?真的要到再也不能复原的地步,才肯罢休吗?”
萧绰的眼神空洞,身体沿着冰冷的墙面缓缓下滑,直至蹲坐在地上,两手臂紧紧环绕膝盖,一副受伤至极的样子。
“君恩无常…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如此吗…”
耶律贤听到这些字眼,还有什么话能形容他此刻的心痛?
他已经被萧绰折磨了太久,身心俱疲,无力纠缠。
“燕燕,我们彼此互相折磨,我累了,下个月我会出宫,分开一段时日,对我们都好。”
耶律贤无奈地看着萧绰,转身离去。
萧绰满脸泪痕,泪雨之下她的微笑是那么纯真。
“不爱了是吗…终于不爱我了…呵呵…被我逼到…不爱了…”
有时候不是不爱了,而是爱得太深,爱得心累,累到想要逃离。
皇后萧氏诞女有功,萧氏一族也因此而受封,朝内又掀起一股封赏之风。
北院枢密使萧思温晋封为魏王,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加封于越。如此一來,朝中最高位的都是皇帝一派,耶律贤此时已是大权在握。
三月末,春寒料峭,人未醒。
大辽历代皇帝颇好游猎,一年外出游猎之时众多。耶律贤因新帝即位,再加上萧绰在宫中,所以游猎的次数减少。
这日,耶律贤在朝上宣布,即刻启程出发,率领善骑射臣子者众,去庆州游猎。
圣旨刚一颁布,皇帝率队伍便已经出发。
当消息传至崇德宫时,萧绰正一手拍着小公主睡觉,并且两眼失神。当听到七良的小跟班來报时,她的动作停止了。
萧绰看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春风自大开的窗子吹进,好一阵寒。
“他…走了?”萧绰幽幽道。
小侍从不敢抬头,“是,皇上才出发,想必此时正过承天门呢…”
萧绰已然夺门而出。
春风之中,她奔跑在皇宫的甬道里,洠в腥俗枥埂
她只穿了一件单衣,三月的上京,不穿外袍的话,那寒冷之气如同冬日,然而萧绰感觉不到寒冷刺骨,她只是,一味地奔跑,想要追寻些什么。
游猎的仪仗队伍已经过了承天门,萧绰用冰冷的手解下腰间的皮鞭,直甩向承天门城墙的墙头,勾紧后,用力一扯,借着手臂上的力一跃而起,如同飞仙一般上了城墙。
守城士兵见到衣袂飘飘的萧绰如同仙女一般飞上了城墙,都为其美貌而倾倒,不知该做什么。
萧绰沿着城墙,跑到了城墙最高处,眺望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远去,终于,一颗心碎成粉末。
黄土飞扬弥漫,她的泪水滴答滴入城墙之下的尘土,卷尘入土。
相爱的人,彼此为难之时,只有分离才会懂得在彼此心中的重要。只有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因为爱,所以恨。恨爱人的不忠,恨爱人的漠视。
世间情爱,谁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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