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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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三杰-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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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帅当时即命门生也替季帅卜上一卦,门生卜的是季帅的家运,那个爻辞之上,说得非常明白,他说季帅性情有些刚愎。曾九帅反而笑了起来道:‘季高的刚愎,连卦上都知道了,这倒有些好笑。’”
  刘秉璋道:“他的家运怎样。”
  徐春荣道:“卦上说季帅有古稀以外的寿数,又说他的长子孝威,少年即有不幸,四子孝同,将来可以做到三品。”①徐春荣还待再说,忽见刘秉璋的部将钱玉兴、万应墀两个参将,一齐进来,回禀公事,等得钱万二人公事回毕,刘秉璋又和他们谈起左宗棠奉旨调督陕甘,徐春荣替他卜卦等事。钱玉兴虽是一位武将,却通文墨,平时在那战阵之上,常将所得诗句,寄与徐春荣替他修改。此刻一见刘秉璋谈到卜卦之事,忙对徐春荣说道:“标下对于卜卦的事情,近来方才有些相信,大人②的这个文王课,恐怕中国没有第二个了。”
  万应墀笑问钱玉兴此话怎讲?
  钱玉兴道:“我有一次,要向陈玉成那里前去劫营,曾请我们大人替我卜上一卦。卦上说,我去劫营虽能取胜,必要受伤。”钱玉兴说到这里,便把他的靴尖一翘道:“现在我的右脚,带着一点小小残疾,这还不准极了么?”
  刘秉璋、万应墀两个听说,都把各人的舌头伸得老长的道:“这真准得怕人。”
  钱玉兴忽问徐春荣可曾瞧见曾国荃克复金陵的时候,一天正是他的小生日,曾国藩曾题一诗,句子极其清雅。徐春荣摇头道:“这倒没有瞧见。”
  钱玉兴道:“标下却还记得。”说着忙去泐了出来,刘万徐三个一同看是:
  十载艰难下百城,漫天箕斗正纵横;今宵一盏黄花酒,如与阿连庆更生。
  徐春荣便对刘秉璋低声说道:“涤帅的才气已尽,怕他的寿数,不及左季帅呢。”
  刘秉璋忙问大约还有几年?徐春荣掐指一算道:“至多不过七年。”
  刘秉璋道:“从前左季帅曾笑涤帅庸庸厚福,照这样说来,岂不是不能算为厚福了。”
  徐春荣道:“花甲之寿,也可以了。门生自知恐怕还不能到花甲呢。”①
  刘秉璋听说,自恃是徐春荣的老师,便倚老卖老的笑骂了一句道:“狗屁,何至如此。”
  刘秉璋这样一骂,钱万徐三个,不觉都一齐笑了起来。后来还是徐春荣先停了笑声道:“这末协饷之事,让门生就下去和藩司商量去。”
  刘秉璋连连点头道:“快去快去。这件事情,我就不管了。”
  徐春荣和钱万二人,一同出了抚台衙门,钱万二人,各去办理各人之事。徐春荣却与藩台筹划妥当,再由刘秉璋移知左宗棠。
  左宗棠在京接到公事,很高兴的对他长子孝威说道:“刘仲良那里,既有徐杏林替他办事,他真厚福不少。”孝威公子笑答道:“徐某人,不知和刘仲良是什么缘分,很有关云长对于刘玄德至死无他的义气。”
  左宗棠也笑着点点头道:“徐杏林自从由孙祝棠荐与刘仲良之后,后来成为师生,这是徐春荣抱着知己之感,连那涤生和沅甫两个,要想奏调用他,他都不肯。沅甫且不说他,涤生本来自称道学,倒说一到两江任上,一位堂堂的制台,竟去坐花船,吃花酒,我却大不为然。”
  孝威左宗棠摇着头,捻着须的说道:“要兴市面,一则不必制台自去操心,自然是地方官的责任。二则这种老气横秋的样子,为父真的瞧不下去。”
  左宗棠说到这里,忽又问道:“你才从家乡来京,我因连日召见,没有工夫问你家事,今天偷闲在此,你那母亲的毛病,莫非真的成为不治之症了么?为父有些不信。”
  孝威公子见问陡然掩面暗泣起来,不能答话。原来左宗棠自平浙江之乱,他那奏报军情的折子,比较别的督抚为多。因为他本是一位折奏折老夫子出身,欢喜自己动笔,折子上的措辞,自然明白晓畅。而且对于甘肃的匪乱虽未明言,可是自告奋勇的态度业已流露于字里行间的了。两宫素知他的体魄,壮于曾彭等人,便令他入京陛见,殷殷垂问甘肃的匪乱,他于奏对下来,即上一个折子是:兵部尚书、忠勇巴图鲁、一等恪靖伯、闽浙督臣左宗棠跪奏:为预先设防,据要扼险,立营杜匪,伏乞两宫鉴核事。窃臣奉旨督办闽浙军务,业与各省抚臣暨部下将士,同心戮力,扫荡粤匪,浙江、河南、山西、安徽等省,现已一律肃清,其他各省之余孽,亦见次第敉平,海宇清平,中兴再庆,此乃我文宗显皇帝在天之灵,及两宫宵旰勤劳之所致也。惟大创之后,元气一时未能骤复,亟宜饬下各督抚臣注重民生之事。其次为各省余孽,不无溃蹿各处,联合回匪,尚图死灰复燃,偶不经意,则意外之变,祸可旋踵而至;如北疆山海关,邻于京畿,毋庸留心;南疆虎门、厦门,东疆淞江、海门等处,皆属海防吃紧之地,亦宜添兵设将,以防外人入犯;至于西北疆陕甘等处,捻匪混迹,回翟猖獗,尤为心腹大患。该处若平,太平之兆,永固金汤矣。受国恩深,既有所知,不敢缄默,特此渎奏,不胜悚惶之至。谨奏。
  两宫见了此折,正合防边之意,次日即下上谕,将左宗棠调补陕甘总督,赏加太子太保衔,及紫禁城骑马,并令克日驰驿赴任;又知甘肃地瘠民贫,准其各省协饷。
  左宗棠奉到上谕,正在檄调旧部,预备统率入甘的时候,忽见他的长公子左孝威,单身由籍进京,禀告母病。他知孝威为人,十分纯孝,一身业已弄得形销骨立,不成样儿,很觉不忍,一面命他爱子,且去休息几天,再说家事,一面又去办理陛辞之事,打算从速起程。
  等得大致楚楚,方把孝威公子叫到跟前,问他母亲之病。当时那位孝威公子,一见老父问到母亲的毛病,顿时掩面悲泣起来。左宗棠微微的喟了一声,又命孝威公子坐在他和身边,用手拉开孝威公子的袖子道:“照你样子,你母之病,谅已入了膏肓,为父和你母亲,数十年的忧患夫妻,她既如此病重,为父岂有不愿奏请回籍看她一趟之理。无奈圣恩高厚,限期赴任,为父目下是:只有顾着君臣之义,不能再管夫妇之情的了。”左宗棠的一个了字,刚才出口,可怜他的莹莹老泪,会簌落落的流了下来。
  孝威公子至此,那里还能吞声暗泣,疾忙扑的一声,跪到老父面前,两手紧抱老父的双膝,狂哭起来道:“父亲,母亲倘能马上好好起来,儿子万事全休。若真有个长短,儿子不怕父亲见罪,一定只有殉我母亲的了。”
  左宗棠听了大惊失色的答道:“我儿快快不可存这心思。父母本是并重的,我儿只知有母,不知有父,那不是平日枉读诗书了么?”
  孝威公子此刻已经哭得昏了过去,神智已失。左宗棠赶忙亲自督饬家人,将他爱子扶到卧室,急去延医诊治。诊治之后,灌下了药,孝威公子方始清醒转来。左宗棠又恳恳切切的劝了孝威公子一番,命他次日遄回原籍,不必再惜银钱,尽管多聘名医,去替你的母亲医治,否则你的母亲,还不怎样,你这个痴孩子,倒要不堪设想了。
  左宗棠说着,即将几封家书,付与孝威公子;并命一个姓卞的幕僚,携着三百两银子,伴送回籍。孝威公子同了姓卞的幕友漏夜赶回湖南湘阴,他的三个兄弟,首先告知母病稍愈,始与卞姓幕僚,略略寒暄,再问父亲在京之事。卞姓幕僚告知大概。
  孝威公子一面把信交与三个兄弟,一面早已入内见他那位病母去了。
  孝宽公子先将一封较厚的家信,拆开一看,只见写着是:捻氛平靖,又晋官衔,行次天津,遵旨入觐。复拜禁城骑马之宠,优待劳臣,可谓至矣。
  惟以西事为急,垂问何时可定,当以进兵运饷之艰,非二三年所能藏事,乃谨对以五年为期,而慈圣犹讶其迟,世人又以为骄。天威咫尺,何敢面欺,揣时度势,应声而对,实自发于不觉,恐五年尚未必敢如愿耳。西事艰险,为古今棘手一端,吾以受恩深重,冒然任之,非敢如赵壮侯自诩,无逾老臣也。尔等可检赵充国传,仔细读之,便知西征之不易
  。现又奏请刘寿卿率部从征。吾近来于涤公多所不满,独于赏拔寿卿一事,最徵卓识,可谓有知人之明,谋国之忠。昔寿卿由皖豫转战各省,涤公尝足其军食以待之,解饷至一百数十万之多,俾其一心办贼,不忧困乏,用能保奏救晋,捍卫京畿,以马当步为天下先,此次捻匪荡平,寿卿实为功首,则又不能不归功于涤公之能以人事君也。
  私交虽有微嫌,于公谊实深敬服,故特奏请奖曾,以励疆吏。大丈夫光明磊落,春秋之义,笔则笔,削则削,乌能以私嫌而害公谊,一概抹煞,类于蔽贤妒能之鄙夫哉。人之以我与曾有龃龉者,观此,当知我之黑白分明,固非专闹意气者矣。
  至陕甘饷事之难,所以异于各省者,地方荒瘠,物产无多,一也。舟楫不通,懋迁不便,二也。各省虽遭兵燹,然或不久即平;陕甘回汉杂处,互相仇杀,六七年来,日无宁事,新畴已废,旧藏旋空,搜掠既频,避徙无所,三也。变乱以来,汉回人民,死亡大半,牲畜鲜存;种艺既乏壮丁,耕垦并少牛马,生谷无资,利源遂塞,四也。各省兵勇饷数,虽多少不同,然粮价平减,购致非难;陕甘则食物翔贵,数倍他方,兵勇日啖细粮二斤,即需银一钱有奇,即按日给与实银,一饱之外,绝无存留,盐菜衣履,复将安出?五也。各省地丁钱粮外,均有牙厘杂税捐输,勉供挹注;陕厘尚可年得十万两,甘则并此无之,捐输则两省均难筹办,军兴既久,公私困穷,六也。各省转运,虽极烦重,然陆有车驮,水有舟楫,又有民夫,足供雇运;陕甘则山径荦确,沙碛荒凉,所恃以转馈者,惟驮与夫;驮则骡马难供,夫则雇觅不出。且粮糗麸料,事事艰难,劳费倍常,七也。
  用兵之道,剿抚兼拖;抚之为难,尤苦于剿,剿者战胜之后,别无筹划,抚则受降之后,更费绸缪;各省受降,惟筹资遣散,令其各归原籍而已;陕甘则衅由内作,汉回皆是土著,散遣无归,非先筹安插之地,给以牲畜籽种不可,未安插之先,又非酌给口粮不可,用数浩繁,难以数计,八也。吾以此八难奏陈,实以陕甘事势,与各省情形迥别,非发匪、捻匪可比。果欲奠定西陲,决不能求旦夕之效,所以徐春荣曾上书于刘仲良,王子寿亦上书于吾,二人所陈,确有见也。
  孝宽公子的学问本好,那年因见他的长兄孝威公子,中了壬戊科的第三十二名举人,从此更加发愤用功,不久果然入了府庠。
  这天看完他的老父的家信,对于陕甘之事,说得通畅详明,如数家珍,不禁觉得万分津津有味,竟把远道回家的老兄,以及那位卞姓幕友,一时忘记得干干净净。再将其余之信一一拆了看毕,因见都是命他们几兄弟,赶紧延医医治母病,并好好的劝慰长兄,便将所有之信,给与孝勋、孝同两个兄弟看过,遵照老父之命,分别办理。
  卞姓幕友瞧见周夫人的毛病虽重,急切之间,尚无大碍,住了几天,辞别孝威、孝宽、孝勋、孝同四位公子,料定左宗棠必已起程,沿途迎了上去。等得在山西境内追着左宗棠的队伍,禀明一切。左宗棠听得周夫人的毛病,还不十分碍事,稍稍放心一点,当下慰劳了姓卞幕僚几句,即向陕西进发。
  到了省城,巡抚以下,亲出迎接。左宗棠住入预备的行辕之后,细细问明近日匪众的军情。
  陕西抚台道:“现在陕甘一带的匪首,要算白彦虎,伪皇后白朱氏,伪公主珊凤,伪元帅熊飞鹏,女将翡仙,男将熊飞龙,以及另外一股匪头,名叫白翟野主的,都极十分厉害,他们本是流寇性质,不主占领省垣。现闻爵帅率了大军到来,不知蹿往那里去了。晚生已命探子四出侦探,尚未前来回报。”左宗棠听说,捻须的答道:“中丞只顾筹措协饷之事,剿匪的责任,当然由兄弟担任。兄弟此次奉旨调补陕甘,打算到了兰州,布置妥当,再令部将出剿。”
  陕西抚台,连连答应了几个是,方又问道:“爵帅此次西来,不知带来多少军队,哪些将士,晚生想来平浙的那些大将,要在浙江办理善后,一定不能随节来此。”
  左宗棠点首道:“中丞料得极是,不过兄弟此番带来的一班将士,都是很好的脚色。”正是:
  作战当然重地理
  治军几次挽天心
  不知左宗棠所带的一班将士,究是何等人物,且阅下文。
第六七回 湘阴爵帅胸藏地理全书 陇右名儒口述天方新教
  左宗棠听见问他队伍的数目,将士的姓名,便很得意的朗声答道:“兄弟此次奉旨西征,所带队伍,虽仅两万,可是都是精壮的青年,没有一个老弱残兵;所携将士,虽只数员,可是都是多年的心腹,没有一个暮气人物;像刘松山、曹克勋、苏元春、詹启伦、陈亮功、李训铭、李成柱、聂功廷、董福祥、高果臣、吴退庵、周受三等等,中丞大概不至于不知道他们的吧。”陕西抚台忙不迭的点首答道:“知道知道。这班人物,多半是湘准两军里头的宿将,内中尤以这位刘寿卿军门来得谋勇兼全。”
  左宗棠呵呵大笑道:“寿卿是还不高兴来的呢,因为兄弟再三约他,方才答应。不过他的年纪确也大了,如此远征,要他同来此地,兄弟真觉有些对他不起。”
  陕西抚台也笑道:“这是爵帅瞧得起他,否则爵帅手下,难道还少大将不成?”
  左宗棠摸着胡子道:“中丞说得一点不错,像那刘省三,①他就不肯来。”
  陕西抚台又恭维了左宗棠好久,方才告辞而去。
  左宗棠住了一宵,即于第二天直到兰州,将近省垣的时候,宁夏将军吉祥,迎接到十里长亭。左宗棠因为吉祥是位宗室,圣眷既隆,人也慊和,很对他客气道:“老哥何必如此客气,劳驾得极。”
  吉祥照例先请两宫圣安,然后答左宗棠的话道:“季翁奉旨来此,乃是来分兄弟的忧的,应该远接。”
  左宗棠又客气几句,便同吉祥一齐入城,进了制台衙门,接印之后,藩司以次,次第禀见,左宗棠一个一个的问过兰州情形,吩咐众官好好办事。
  等得众官退出,便先传见刘松山,刘松山入见,左宗棠先问道:“寿卿,你打算怎样办法,有主意了么?”刘松山忙答道:“回爵帅的话,标下打听得白彦虎,野心勃勃,竟想谋叛,现在胆敢自称皇帝,又封他的元配白朱氏为伪皇后,女儿珊凤为伪公主,这个妄人,不必说他,只是白朱氏母女两个,很有一点妖术,就是伪元帅熊飞鹏,女将翡仙,也知妖术。”
  左宗棠蹙眉道:“可惜那位李金凤五姐,已经不在了,不然,也好把她调来帮助我们。”
  刘松山摇首道:“爵帅不必操心,标下已有办法。”说着,便与左宗棠咬了一阵耳朵。
  左宗棠一边在听,一边连连点头道:“你可小心,不要大意。好在我们的军粮,我们是自己带了来的。”
  刘松山接口道:“标下一半就仗这个。”刘松山说到这句,又向左宗棠笑了一笑道:“不是标下恭维爵帅,从古以来,那有万里行军不向就地徵粮,这般累累赘赘的自己带来,不亏爵帅,胸藏地理全书,怎么能够深知此地的情形。”左宗棠也含笑的答道:“寿卿,你是到了此地,就地徽粮之难,亲自所睹,那里晓得京中的一班大老,还在那儿一点不知轻重,疯狗般的说我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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