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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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鳳朝陽-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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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生忙应了一声,快步赶了上去。

  外面的雪也扫过,可是石径极滑,潮生差点儿摔个屁股蹲儿,前头人听到动静,四皇子停了下来等她赶上。

  冷风吹得潮生的鼻尖脸颊微微发红,象是胭脂点上去的一般。呼出的气立刻就变成了白雾。

  四皇子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四皇子有心事。

  潮生直觉他有心事,尽管刚才四皇子和弟弟们在一起时谈笑风生,可是潮生就是觉得他的心思并不在那上头。

  潮生低头注意着脚下的路,就怕再摔一次。

  等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潮生也跟着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他们这是走到了什么地方了?

  潮生抬起头来,一角乌黑的飞檐高高挑起来,在阴霾的天幕下就象渡鸦展开的翅膀。

  这里是洛水阁。

  潮生记得这里。

  这儿有一大片桂花树,秋天的时候,她还曾经来这里摘过桂花,她们蒸的月饼,蜜糕,用的桂花都出自这里。

  只是这里冷僻,不常来,又下了雪,所以一时认不出来。

  宜秋宫里隐约流传着,说当时大皇子死得蹊跷,死了之后还阴魂不散的,洛水阁这里一到夜间,就有人说听到怪异的声音,似鬼似狐,似哀似泣。这种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的。一来为着忌讳,二来因为惧怕,所以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少,连打扫的人都容易偷懒不来,这里的草木特别繁盛,只是少了几分人气儿,虽然是在深宫高墙内,却让人有一种置身荒野的凄凉感觉。

  潮生试探着问了一句:“殿下?”

  四皇子问:“你想出宫吗?”

  虽然不知道四皇子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潮生想了一想,点头说:“想。”

  “为什么?”

  这还用问?

  以前听过有人把皇宫比喻成吃人的牢坑,能有离开的机会,为什么不走?傻子才要留下。

  当然她不能这么说。

  “奴婢家在宫外,出去了,就离家更近了。再说,宫里规矩大,出去了总比这里要轻松。”

  四皇子转头看她一眼,脸上一片淡然,看不出喜怒来。

  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四皇子就总是这副表情——没表情。

  四皇子肯定也在想着自己出宫的事吧?

  和潮生不一样,他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对外面,他大概是既向往,又惶恐吧?

  潮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四皇子给人一惯的印象,实在是太从容太镇定了。

  一个人太优秀了,让旁人只能仰望。

  这样强大的人,让人怎么安慰他?纵有心,也无从慰起啊。

  四皇子又朝前走,潮生连忙跟上。

  “你在宫外,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这下把潮生问住了。

  她可不知道在宫外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她穿来之后没多久就进了宫,对宫外的了解很有限。

  “嗯,我家中日子不宽裕……“

  这个是真的,那个家里家徒四壁,空荡荡的,一点儿值钱的细软都翻不出来。当时要是能有点钱,或是有点东西能典当,她可能会捱过去,也就不会进宫了。

  “家中只有叔叔和我,我们住在巷子尾,前门儿有株槐树,后门儿却对着另一条巷子,出去之后就是另一条街了……”

  这些都是她在那短短的几天里了解到的东西。

  “后门不远有卖包子的,有杂货铺子,白天的时候是很热闹的……”

  四皇子不表态,潮生只能再接着说。

  可是她实在想不起来什么了。

  她最初惶恐、不安,饥饿……对环境的观察没有那么仔细。

  “平时吃的没有宫里头好,穿的也不讲究。就拿衣裳来说,外头街上没什么鲜亮的颜色,好些人看着都灰扑扑的……”“为什么?”

  “家常过日子讲究不了,岂有天天穿新衣的道理?家裳洗的次数多了,料子就朽了,颜色也都褪了。一家人的表裳倘若深浅都混在一起洗,洗出来的可不都是一个色了么?”

  第九十一章 病

  四皇子一笑:“你对洗衣的事情,倒真有心得。”

  潮生愣了下:“可不是……洗了不短日子呢。”

  “你可想念家人?”

  “想啊,当然想。”

  想到绝望。

  潮生低下头。

  “等出去了,总会见着面的。”

  潮生应了一声:“是。”

  可是她知道,见不着了。

  自己想见的人无论如何,都再也见不到了。

  潮生看着四皇子的侧面,忍不住问:“殿下想出宫吗?”

  四皇子似乎有些意外,他看了她一眼,潮生顿时觉得自己这句话冒撞了。

  四皇子没有不悦,他说:“想啊,做梦都想。”

  “小时候站在宫墙边,看着鸟儿从宫墙上头掠过。我当时还想过,要是我也生了翅膀,能从这墙上飞过。我一定飞得越高越好,越远越好,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

  潮生微微意外。

  不,她不是意外四皇子的想法。

  也许每个小孩子,都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有一对翅膀,可以飞走,飞到很远的地方。

  她意外的是,四皇子会对她说出来。

  “后来我长大了,读书,懂事。这样的想法就再也没有过了。”

  “因为我知道,即使我真有翅膀,我也无法飞走,不能离开这里。”

  潮生轻声说:“可殿下现在不是要离开了吗?”

  四皇子笑了。

  他摇了摇头:“你不懂。”

  潮生心说,你这也太武断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身为皇子,这一生都不可能自由的。即使将来离开了皇宫,也离不了京城。就算将来离了京城,只怕也要在一块小小的封地禁锢一生。

  这一辈子,就是从一个笼子转移到另一个笼子里头。不管笼子大小,都是一样的。

  四皇子弯下腰去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团成一个雪球,忽然一展臂用力掷了出去。

  洛水阁后头有好几株有年头的柏树,上头又是积雪,又是冰凌。四皇子这一下正中树干,且颇具力道,树枝颤动着,原来积在上面的雪大块大块的扑簌砸下来。

  潮生急忙往一边躲,可是躲也躲不及,头上身上被砸了好几下。

  疼倒不疼,就是脖子里凉凉的。

  四皇子站在那儿,他肩膀上头发上也有雪。

  潮生顾不得自己,先过去替他掸雪收拾。

  “殿下也真是……”

  这种事儿六皇子八皇子来干一点儿都不奇怪,可是四皇子这么干,真让人……

  好吧,其实他也只有十几岁,是个大孩子而已。

  虽然在这个时代,十几岁的人已经要成家立业,当成大人看待了。

  四皇子的手在潮生额头上拂过:“这儿有雪。”

  潮生僵了一下。

  他们两人……挨得好像是近了些。

  对了,小顺那家伙呢?

  刚才他还跟着,怎么一转眼儿瞧不见他人了?

  潮生利索地收手,然后退后两步——

  似乎这距离还是有些暧昧。

  但再退的话,又显得太不自然了。

  “刚才砸疼了?”

  “没有。”潮生摇头:“就是吓了一跳。”

  天阴沉沉的,眼看还要下雪。潮生劝他:“殿下,外头冷,回去吧?”

  四皇子看她一眼,潮生的手微微蜷着,缩在袖子里。

  他反系绳拉开,解下头篷,不由分说披在潮生肩膀上:“穿着。”

  肩膀上突然一沉,潮生吓了一跳:“殿下,这使不得。奴婢不冷,殿下快穿上吧,这要着了凉可不是小事。”

  “我不冷。”

  四皇子不接,潮生却不敢真的穿皇子的斗篷。

  过了桥,就是回去的路了。四皇子走得快,潮生把斗篷拿在手里,一步赶一步的跟着。

  小顺不知从哪儿又钻了出来,潮生瞪他一眼。

  小顺朝她做个无奈的表情。

  斗篷厚实柔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头还带着四皇子的体温。

  小顺伸手过来,做个口型:“我拿吧?”

  潮生递给了他。

  手上突然一空,好像……

  她怔了一下,才又朝前走。

  回去之后果然被春墨唠叨了。

  “这才下过雪,殿下怎么能脱了衣裳呢?这喝了酒最怕着凉……小顺,你也这么干看着?要是殿下真有个好歹,你有几个脑袋能赔罪?潮生你也是……”

  潮生心虚,一直低着头。

  小顺笑嘻嘻的:“春墨姐姐歇歇吧,你都说了这么半天了,不口渴啊?潮生,快去给春墨姐姐倒茶来润润。”

  春墨又气,又笑了,抄起一边的掸子狠狠在他身上抽了几下:“你个泼猴儿,别在这儿赖着了,快出去。”

  小顺抱着头窜出屋去,春墨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叉着腰哈哈笑。

  到了晚上,果然就有人生病了。

  不过不是四皇子。

  是潮生。

  她发烧了。

  先是发冷,冷得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还不停的打寒战,上下牙齿相碰发出格格的声音。她想醒过来,可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就是醒不过来。

  后来不冷了,身上又开始发烫。

  热得很,象是着了火一样。

  潮生的手伸出被子外,贴在冰凉的墙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恍惚间她知道天亮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有人在屋里进出,走动。有人喂她吃药,她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一直到晚间,潮生的烧才退了下来。

  一旁珊瑚看她睁眼,喜出望外:“潮生姐?你醒啦?”

  潮生虽然一直昏昏沉沉的,可是心里却明白。

  “我……病了?”

  “烧得好厉害呢,孟太医来看过,给开了药,幸好你还会自己咽药汤。”

  珊瑚扶她坐起来,给她背后垫上一个枕头。

  “太医说你醒了之后再喝这些药,然后才能吃点儿东西。”珊瑚捧着个罐子:“这是李姑姑特意给姐姐熬的粥。温凉正合适,你一定得喝点儿。”

  潮生嗓子肿了,生疼。感觉那里象是噎着个鸡蛋一样,呼吸说话都不容易。

  珊瑚给她端了药汤,潮生接过来。

  “小心烫。”

  大概是发烧让知觉都麻木了,头沉沉的疼。

  那药她竟然都没觉得烫,苦不苦她也不知道——舌头尝不出味道来。

  珊瑚成了粥给她。

  粥里的米都已经煮的化开了,软软糯糯的极易下咽。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两口粥下肚,好像嗓子也不那么疼了。

  她喝了一小碗粥,珊瑚收拾碗筷:“我已经把被子抱来啦,晚上我就在这屋里睡,你要茶要水的只管叫我。”

  潮生摇摇头:“不用了,我这会儿没事儿了。夜里凉,你还是回屋里去……”

  “哎呀,文月晚上总说梦话,半夜有时候会让她吵醒,可渗人啦。我在这儿睡只怕还安稳些呢。”

  把东西都收拾了,珊瑚果然抱了被子来她床前铺了。

  潮生劝不了,只能说:“柜子里还有一床褥子,你拿来垫上。”

  “我知道。”

  珊瑚脱了衣裳钻进被窝里。

  潮生这会儿并不困,顺口说:“今天白天没什么事情吧?”

  “没什么事儿。”珊瑚说:“殿下也知道你病了,吩咐要你好生将养着,还嘱咐春墨姐好生照料你。”

  “嗯。”

  珊瑚也不困,翻了个身儿,忽然问:“潮生姐,咱们要是出了宫,你想干点儿什么?”

  “嗯?”

  最近大家的心思都围着出宫两个字打转。

  珊瑚当然也不例外。

  潮生也想过,只不过她不习惯有什么话都说出来。

  “嗯,要是有机会,就回家看看,不知还能不能见着家里人。”

  珊瑚很是羡慕:“姐姐就住在京城,真好。我家太远了……姐姐这么能干,将来肯定受重用的,到时候我还得要姐姐多多照顾呢。”

  “什么重用啊……”

  珊瑚坐起身来,潮生忙说:“你别也冻着了,快躺好。”

  “潮生姐,你也知道以前松涛阁的宋婵姐姐吧?”

  “当然知道啊。”

  “她已经是二皇子的侍妾啦。”

  潮生证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呗,这事儿又不是什么机密,咱们这儿差不多也都知道。你这两天忙,又病了,所以才没听说吧?这下宋婵姐姐可不一般了,以后肯定是享福的命……”

  既然都这么说,消息应该不是假的。

  宋婵已经成了二皇子的姬妾……

  那含薰呢?

  她现在的处境如何?

  “还有什么消息?”

  一说起这个来,珊瑚更加精神了:“嗯,还说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吵了一架,二皇子住在前院,二皇子妃还回了一趟娘家呢。”

  第九十二章 点心

  潮生第二天还起不来身,李姑姑亲自端了饭和药过来,潮生想挣扎着坐起:“姑姑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我要不来,你心里不定怎么嘀咕我呢。”李姑姑在床沿坐下,伸手在她额上试了试:“嗯,不烫了。”

  “昨天晚上就不烫了。”

  “身上觉得怎么样?”

  “就是没劲儿,旁的倒没什么。”

  头重得很,身上也没有力气,嘴里发苦。

  潮生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没准这病,就是四皇子害的。

  他要没砸树,自己就不会被雪砸。不被雪砸,也许就不会发这场热。

  李姑姑端了粥给她:“来来,张嘴。”

  潮生大冏:“姑姑,我自己来。”

  “行啦,你就老实捂会儿吧,看再晾了汗。”李姑姑说:“信不过我啊?我当年贴身服侍过严妃娘娘,肯定不会把勺子戳到你鼻子里。”

  潮生没办法,张开嘴喝了勺里的粥。

  李姑姑果然喂得又快又好,没一会儿潮生就把一碗粥喝下去了。粥很热,她身子又虚,背上出了些汗,有些黏黏的不舒服。但是身体却觉得轻松多了。

  “姑姑,我听说,宋婵她……”

  李姑姑并不当回事:“哦,你也听说了?她心心念念不就想着这个?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可是……”潮生小声说:“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妥。”

  李姑姑来了兴致,坐了下来:“说说,哪儿不妥?”

  “说不上来,我又不了解详情。”

  李姑姑说:“我给你提个醒儿,二皇子一并纳的不止她,还有二皇子妃陪嫁的一个侍女,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名分,安置在侧院儿里头。”

  潮生点点头:“嗯,这就是了。地位好像是上去了,可是名分却没有。而且,住在侧院,见二皇子的机会反而少了。”

  李姑姑点头赞许:“嗯,说得不错。宋婵对二皇子的脾性,家底儿都太清楚了,有她整天在二皇子身边晃荡,二皇子妃舒坦得了吗?”

  如果要打压她,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下策。

  二皇子妃才刚嫁进来,立足未稳,和二皇子的感情基础也不牢靠。喏,两人还吵过架。所以二皇子妃让二皇子纳了她,看来是她宽宏大量,宋婵也算得偿所愿——

  可是她被挪到侧院,见二皇子的机会大大减少,更不能时刻贴身服侍。以前管着的那些事情,一大半都得交了出去。

  再说,二皇子妃还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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