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乔家的人说的话,听听也无妨。”丁谦好脾气地劝道。
高泽恺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还想说什么,眼光一转,却瞧见他手上提的塑料袋,惊问:“你想干什么?”
“医生说,你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丁谦一边将袋子里的毛巾、牙刷、肥皂等物品拿出来一一摆放妥当,一边耐心地解释道。
“这是什么狗屁医生说的话?不行!我要出院!”高泽恺恼火地吼道,他才不要被闷死在这种鬼地方。
“你现在的伤根本不宜移动。”丁谦面露难色。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又怎么会被那些古板又嗦的老头子们给轰到这里来?”想起他来碧水村的初衷,高泽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高总,征用土地的事的确有一些困难,那些村民……”
“好了好了。”高泽恺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的话,“工作的事一向都是你拿主意,不要什么都来问我。不过,你最好给我听清楚,一个月,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还不能将这件事情处理好的话,就不要回来见我。”
高泽恺是家里的独子,父亲又死得早,母亲一手撑持着偌大的高氏企业,对他是既严厉又宠溺,恨不得他能一朝成龙飞天,以慰高氏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只可惜,高泽恺聪明有余,沉稳不足;傲气有余,虚心不足,且志不在商,一味地贪图享乐,好逸恶劳,几乎所有纨绔子弟所拥有的恶习他一个也不少。
高母恨铁不成钢之外,索性将高氏企业的大权压在他的肩上,希望能唤起他心中的责任感。这一招倒是颇为灵验,高泽恺上任之初,的确做了几件引人注目的开发案,令得一众元老们对他交口称赞。更有甚者,竟然将如此庞大的碧水村开发案交到他的手上,让高母是既欣慰,又担忧。
好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丁谦。
丁谦的父亲是高家的老司机,所以,从小他就是高泽恺的跟班加保镖,两人同学同班。及至今日,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高泽恺的私人助理。高泽恺的一众大事小事、公事私事,总有他在旁参谋襄助。
而且,丁谦为人谦恭老成,正好可以牵制住高泽恺的毛躁易怒。所以,高母将儿子交给他,希望他可以帮助儿子站稳阵脚,成为高家下一代独一无二的领导人。
“好的,高总,我会尽力。”早已习惯他的蛮横无理,丁谦只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记住,不要让我妈知道。”高泽恺有些困乏地挥了挥手。看来,他的苦日子即将来临。
“哦,董事长已经打过电话来了,我对她说,你已经到了,现在正在休息。她让我转告你,佟小姐这几天可能会来。”丁谦硬着头皮道。
“什么?”高泽恺头痛地喊:“她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丁谦无辜地摊摊手。
“给我拦住她,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让她来。”他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了。那个丫头一来,还不嚷得天下皆知?
“我尽量吧。”丁谦苦笑不已。其实,他知道,无论什么事,高泽恺要的绝不是他尽力或尽量就够的,而是要做到最好。
看着丁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高泽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往后的日子,看来只能和这方方窄窄的四角白壁做伴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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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哥哥,我只要做你一日的新娘。”那是一团红色的影,缠绵凄恻,逶迤婉转,仿佛一朵美不胜收的灿烂烟花,来不及开放,便已凋零在无人的夜里。
“你不要怕,我这就要回去了。”那是一团理不清的白雾,淡淡无形,却只因错过了一生中最风光美好的时刻,而红颜心死,烟花谢幕。
“若是有一天,你我能再度相逢,你还能……还能……爱我吗?”这是一团无色的希望。因为无色,才永不会褪色。他等了她一辈子,等不到她;他上黄泉下碧落,也找不到她。然后,他沉入轮回,无怨无悔,等了一世又一世,等得连心都消失了。天地仿佛只剩下一片的黑,没有前程,没有退路,只有哀伤,只有绝望——沉入心扉的绝望。
啊!他想喊,瞪着眼睛,却看不见,张着嘴巴,却喊不出。
啊!为什么这样痛苦?为什么这样绝望?
“你很累吗?”梦中那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地说。
他一惊,从假寐中挣扎着醒了过来,手心里湿漉漉一片。那种痛到绝望的感觉依然残留在他的意识里。
然后,他就看见了她。
依然是旧的衣,黑的发,依然是澄澈清明的眸子,然而,他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吧?
高泽恺有些心虚恼火。为什么她每次出现都要这样鬼鬼祟祟?
“你不知道进门之前要先敲门吗?”
“对不起,我见你锁着眉头,睡得很吃力,所以……所以……”她扭绞着衣服下摆,惶恐无措。
“算了算了。”高泽恺眉头一拧,有些不耐,有些疲惫。
“你不开心是吗?要不要我陪你聊天?”她迟疑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聊天?”高泽恺下意识地将身子挪开一点,不知道这种服务是到什么程度?
“嗯。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啊,说出来,你的心里就舒服了,以后就不会做噩梦了。”她清明无邪的眼睛里闪动着诚恳的光芒。
是他多心了,高泽恺有些汗颜。
“对了,你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努力打破沉默。
“我叫殷灵,殷切的殷,灵巧的灵。或者——”她迟疑了一下,“你可以叫我灵儿。”
“灵儿?”高泽恺带着犹疑的口吻重复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难解的困惑,仿佛这两个字已经在他心里遗落了好久。
可是,它明明只是两个很简单很普通的汉字啊!他轻蹙眉头,忽然一阵烦闷。
殷灵仿佛看穿他的退避,微笑着,云淡风轻地岔开话题:“你还没有介绍你自己呢。”眼前的这个他,看似熟悉,其实又陌生;看似陌生,其实又熟悉。他明明是他,却又不是他;不是他,却又是他。他的这一世,是什么人,做过一些什么事,有过一些怎样的经历,她都想知道,好想知道……
“我?”高泽恺一怔,随即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好吧。那么,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的一切。”
他斜睨她一眼,玩笑地说:“你的胃口倒不小嘛。”
“我想知道,想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一切。”她那温柔期待的模样反倒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摇头,再摇头。这个女孩子,这个叫殷灵的女孩子,究竟是天真还是愚笨?是口无遮拦还是心计深沉?他感到越来越迷惑了。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令他吃惊更甚。
“你到碧水村来,是要拆大家的房子吗?”
“你怎么知道的?”高泽恺觉得自己忽然间变傻了。
“我听见你刚才和那个人说的话了。”殷灵若无其事地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做了坏事。
“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没有偷听,是你们自己说给我听的。”她说得理直气壮。
“那么,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我们应该先让你回避的对不对?”高泽恺哭笑不得。
“也不是这样啦。”殷灵有些腼腆地笑笑,“如果我想听,那是一定能够听得到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有顺风耳?”
“可以这么说。”她笑得相当神秘。
高泽恺瞪大了眼,凝视她半晌,然后揉揉鼻子,忽地笑开来,像是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你撒谎,小丫头,你竟然在我面前撒谎,真是难为你了。”
第二章
高泽恺睡得很不安稳。
先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害他辗转难眠。在连续啜饮两杯威士忌后,疼痛稍减,他才终于得以沉入梦乡。然而,半梦半醒之间,怪了……好象有蚂蚁在身上爬?!一只,两只……痒痒的,又带点麻?这感觉太真实,似乎不是梦!他揪紧眉头,闭目细察。
突然,呀!好痛!他霍然惊醒。
夜幕如烟轻笼床前,淡白月光照拂出一个朦胧的剪影。疑真疑幻,仿佛仍在梦中。
那影子觉出动静,转过头来,手中细白长针金芒乍现。
“是你?!”高泽恺狠狠抽气。要死了!这笨女人竟然想杀他!
“你不要乱来啊!只要我一喊,你休想跑得了。”他盯着她手中长针,警告她。
“嘘,不要叫。”殷灵轻声阻止他。
“你怕了?怕了还不快点说,半夜三更,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高泽恺恶狠狠地瞪着她。
早就觉得她有些古怪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马脚,啧啧啧,找这么笨的人来做杀手的人,想来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人在商界走,多多少少会树立一些敌人,可是,他还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竟有了这么蠢笨的对手。
“呃。”殷灵不安地看他一眼,道,“弄痛你了?”
“笑话!”高泽恺冷哼一声,咬牙切齿,“你拿那么粗的针扎扎你自己试试?”
这个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嘛!他越想越气。
“就是啊。”殷灵拿着针,沮丧地叹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的针都那么粗呢?”
这不能怪她,她已经找遍整个医院了,惟独她手上的这几根针还算比较细。她也想不通啊,为什么过了一千年,连人的穴位也变粗了?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难道我明白吗?”高泽恺大声地吼回去,老天,他的耐性快耗尽了。
如果不是他的身子不能动,如果不是他还有一点点理智、修养的话,他会拧断她的脖子,再在她装痴扮傻的嘴里钉上十七八根针头。到时候,看她还明白不明白?
原来他也不明白。
殷灵撇撇嘴,有些泄气,“我以为你会懂的。”毕竟他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类,不是吗?
嚯!她这是什么话?高泽恺从来不知道,说话也会这么累人。与其这样,他还真宁愿憋死算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一下情绪,这才问道:“你既然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你又拿它干什么?”
真是的,护士竟然不知道怎么打针?这借口也太蹩脚了吧?只是,要用这么一口小针来杀人,未免也太高估她自己的能力了。她以为她是武林高手啊?
“我当然知道应该怎么用了,只是,它的样子有了些变化而已。”殷灵皱着眉头道。
样子?变化?这根针有什么变化?
高泽恺越听越糊涂,只好说道:“那么,你刚才是在给我打针?”姑且就算是这样吧,他无奈地想。
“打针?”殷灵疑惑地看看手中的针,又看看一脸阴沉的高泽恺,喃喃地道:“不是扎针吗?”
“扎针?你用静脉注射的针头给我扎针?”高泽恺呼嚷起来,一双俊挺的浓眉皱起,酝满了怒火。
对啊,不就是扎针吗?殷灵清亮的眉眼不见一丝一毫的愧意。
她从前又不是没替他扎过,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她眨眨眼,再眨眨眼,忽然想起来,时间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他要记得才怪!她苦涩地笑了笑,咬紧了下唇。
不是吧?这样就要哭?
高泽恺蒙住额头叹息。她那泛红的眼光、伤心的表情,好象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似的。
有那么严重吗?不过,说真的,她那无助又忧伤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是又可爱又可怜,是男人都会心软的,对吧?
他紧绷的面容奇异地缓和下来,尽量放低音量,道:“你学过中医?”
会扎针,应该是学过一点吧?只是,这技艺未免也太贻笑大方了。
“中医?”殷灵搞不清楚状况地将她的白痴脑袋发挥到极致,“莫非还有前医、后医、左医、右医?”
呼!天哪!高泽恺忍住咆哮的冲动,嘴角抽搐,濒临发狂边缘。
如果,她先前的泰然自若是装出来的话,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她不是行为白痴,就是语言智障!再不然,就是另有目的!而他,竟然还得苦命地接受她的护理!
“天哪!换人!我要换人!”
他对着窗外银盘似的月亮大声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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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答应他的要求,因为没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医院里的护士本来就不够,一个人几乎要做三四个人的事,哪里还能为他配备特别护理?
院长赔尽了小心,只是一个劲地嘱咐他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看着他的眼光还充满了同情,气得高泽恺差点神经错乱。
敢情他们都当他是疯子啊?
不换就不换,有个蠢笨的杀手待在身边,也算是给枯燥的生活加了点刺激,对不对?高泽恺深吸了一口气,很满意自己找到了合理的理由。要不然,他早晚会被这群莫名其妙的人给送进精神病院去。
有气无处发的滋味真叫人难受。更令人难受的是,那个殷灵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照样是半夜来,天明去,鬼鬼祟祟地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当然,最最最令他忍受不了的是,她看他时充满怜悯的目光以及脸上那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
行为白痴一个,还在这里装清高!以为他是瞎子啊?
哼哼,他早晚要逼出她的庐山真面目来!
“殷灵。”好不容易逮到她,他还不支使她个够?
“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那轻轻柔柔的话语如春风熨暖了他的心。嗯,看样子,她对他的关心不像是假装的。
但是,但是,这不是真正的她,对不对?真正的殷灵应该是……应该是怎样的呢?一个大白痴?或者说是一个天才?能够装傻装得这么彻底的人,不是天才,也是个人才了。
他斜脸打量她的表情。
担忧分明写在她清如山泉的眼中,那样纯真,那样无邪。
见鬼了,他闭上眼睛,低咒。上帝造人何其不公,给了一个人天使的容貌,却又偏再给她一个魔鬼的心灵,真是可惜!
殷灵看着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又一会儿狰笑的样子,感觉奇怪极了。
“你是不是……疼得厉害?”她俯低身子,靠近他,细细察看他的脸色。都怪她,没事干吗拿针扎他嘛,真是好心做坏事。
她的脸离他那么近,几乎连眉毛都数得清。白皙透明的脸蛋,深邃温柔的眼眸,特别是她那柔润而略带苍白的唇瓣,那么近,那么近,令他一阵头昏。
啊,不对不对,他叫住她不是要令自己意乱情迷的。他有些懊恼,又有些沮丧,不自禁地偏开头,想摆脱她探究的注视。然而,炙热的唇却不经意擦过她的颊畔,引起一阵心悸。
他胸腔绷紧,身体瞬间烫热。
该死,他该死的热血沸腾。怎么会这样?这原本不是他想要的。然而那熟悉的气息,那深埋的欲望,都在一一挑战着他的理智,令他只想沉沦。
最奇怪的是,殷灵却并未着恼。她笑低了头,发梢不经意地触上他的胸膛。他一阵心痒,差点忍不住揽她入怀。诡异!这种感觉太诡异了!有问题!
高泽恺斜睨着她,半晌,突地笑开来。他明白了,他早就该明白!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不就已经知道了吗?这傻丫头在暗恋他!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喜欢装模作样,装腔作势,没想到,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学会了这一套。她所作所为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想引起他的注意吗?
困扰在心中好几天的谜团终于得以解开,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