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vip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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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蕉(vip完)-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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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完了。我在温州寻到一个很尽责任的厂长,以后那边的生产可以放手了。”岳敏之笑嘻嘻的看着芳芸玩耍,手里麻利的削桃子,道:“令尊回来,你还是搬回去住罢。”

    芳芸点点头,笑道:“听你的。对了,上回曹二少来见我,他很没有风度的讲你坏话。”

    “说什么了?”岳敏之把桃肉切成一片一片的,叠在一只干净的小碟里,漫不经心的说:“可是说暗杀曹大帅我也有份?”

小姐们(上)


    芳芸有些紧张,不知不觉中指甲抠破桃子的皮,糊了一手的桃汁都不觉得。

    “要是非要讲有关系也扯得上。”岳敏之停了一停,关切的看着芳芸。芳芸替他紧张的模样让他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他笑道:“曹三少曾找我买炸药,我替他引荐杜邦公司在上海的代理人。”

    “与你又没有好处,还落人家闲话。和曹家人打交道,真是麻烦。”原来是替曹家人引荐,这种事在生意场上再平常不过,果然是非要讲有关系也拉扯得上。芳芸抱怨了两句,放心跳起来寻抹布擦手。岳敏之在俞家的事上都不肯骗她,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跟她讲假话。

    岳敏之微笑着说:“与我还是有好处的,第一嘛,赚了一笔还算丰厚的佣金;第二个好处么,曹家乱起来,曹二少就没空来烦你了,是不是?”

    曹三少买的炸药不只把曹大少炸成了重伤,连曹大帅都炸死了,或者是曹大少自己的计划失误,或者是曹二少的人做的手脚。为了权势斗得死去活来,也是这种军阀人家的常态,曹三少就是不寻岳敏之,寻旁人一样也能买到炸药。这些事怨不到岳敏之身上。芳芸回想胡家和倩芸母女在曹家出事前后的言行,觉得胡大舅必定在其中起了作用,所以后来才会辞职做寓公。她想明白了,不禁瞪了岳敏之一眼,神情中喜欢的意思比责怪要多一些。

    岳敏之面上微笑,心里很是担心芳芸会生气,得她这样的回应,晓得她是不会怪自己了,大乐,捡起芳芸搁在果盘里的那枚烂桃咬了一口,含糊的说:“真好吃。”

    芳芸见他咬的是自己方才掐的那枚烂桃,情知她方才的紧张神情都被人家看见了,岳敏之分明是故意那样讲的。她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害臊,拣了一个黄李子在手里玩,小声说:“那个桃子不要吃。”

    岳敏之装做没有听见,几大口咬完,把一个只剩几缕红丝的桃核丢到烟灰缸里,又眼巴巴盯着芳芸手里的李子,笑问:“那个你要吃么?”

    芳芸把那个李子握得紧紧的,“盘子里还有,你自己拿。”

    岳敏之看都不看果盘,只牢牢盯着芳芸手里那枚李子。芳芸只得把手里那枚李子递给他。岳敏之摊开手,把那枚李子纳入掌心,依然盯牢芳芸微笑。芳芸被他看的别扭极了,走到书桌边翻书,偏不肯看他。他们两个在客厅里没有言语,眉来眼去间似有无尽滋味。

    雁九倚在小房间门口半天,都没人注意到他,不由冷冷哼了一声。

    芳芸吃了一惊,连忙笑道:“快来吃水果。”

    雁九没好气道:“不吃。女人,你嫁他。我走了。”讲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径直出门。

    芳芸想和岳敏之解释“当初亚当和他约定他保护我直到我出嫁。”可是这样讲好像变相开口和岳敏之求婚,她涨红了脸,怎么也说不出口。

    岳敏之把玩着那枚李子,看着芳芸笑而不语。芳芸走到窗边巴着窗台朝下看。雁九在对面的林荫道上冲她挥挥手,拦下一辆黄包车,只留给她一个黑色的背影。

    窗台上摆着一盆吊兰,花盆里恰好有几茎杂草,芳芸拨掉草茎,在手里揉着玩,就是不肯面对岳敏之。岳敏之笑嘻嘻的看着芳芸的背影,心里把“你嫁他”三个字再三咀嚼,却是越嚼越有意思,不觉痴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黄妈许久听不到动静,探头过来进来看看无事,缩回灶间剁肉骨头。嘭,嘭,嘭。芳芸突然轻声笑起来,说:“听讲你要来,黄妈一早就跑去买排骨,要烧酱排骨给你吃。”

    岳敏之借着她这句话走到窗边朝下看,楼下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岁的小学生趴在水门汀的地上拍画片,他笑道:“那孩子真就这样跑了?”

    芳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岳敏之指的是雁九,她也拿不准雁九会不会回来,含糊着说:“他一向神出鬼没的,才来的时候总嚷着叫我快些嫁人,他好丢掉保镖的责任。”

    “他不肯当保镖么?”岳敏之站在芳芸的左侧,正好看见她的微笑的侧脸。

    “他欠伊万一个人情。”芳芸慢慢道:“伊万赶着要回国,又怕没有可靠的人保护我,就和他讲,要他临时保护我几天,直到我嫁人。你晓得的,中国的小姐十七八嫁人的很常见。所以——他是被伊万拐来的,当了我这么久的保镖,其实很难为他了。”

    “事了拂衣去。倒是很有大侠之风。”既然已经将雁九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岳敏之就换了个话题,笑道:“我有个朋友觉得中国的卷烟生意极好,他起意要办个火柴工厂,邀我入股,我觉得火柴关系民生,倒是可以做得,你要不要入股?”

    “我的小蛋糕店一年能替我赚三四千块钱的纯利润,足够我零花了。”芳芸笑道:“敏之,我觉得鸽牌不会那样容易放过擒鸽,你还要多小心。”

    “正好趁着英法德诸国打仗,咱们多建工业。”岳敏之笑道:“现在欧洲乱的很,从前一定要高价卖给中国商人的机床都降价了。美国的公司都在忙着当世界军工厂,谁也没空管咱们——咦,有人敲门?”

    “都要吃中饭了,是谁?”芳芸皱着眉喊黄伯开门。黄伯从阳台过来,摇着尾巴的莎丽和迈可一前一后跟着黄伯到门口。黄伯拉开门,门外丽芸尖叫着跳开,喊: “作死,快把狗拴起来。”

    听见是丽芸的声音,芳芸的笑脸就收了起来,她走到门边,很不快活的问:“你来干什么?”

    “九姐。”丽芸几乎要缩到对面的门后边,“你先把狗拴起来。”

    “有话你就讲罢。”芳芸摸了摸莎丽的头顶,道:“对付你这样喜欢利用姐妹的人,还是不拴狗安全点。”

    “我……也不想,可是……”丽芸低下头,“我要搬走了,来和九姐讲一声。”

    “恭喜乔迁。”芳芸讲完这句,一点也没有客气,迅速关上大门。

    丽芸着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轻轻叹了一口气,拖着脚步上楼。过了一个多钟头,曹三少的副官带着几个卫兵来替她搬家。倩芸在家看见曹三少的人替丽芸搬行李,跑上四楼的小套间,笑问:“十一妹,你要搬家呀?”

    “嗯。”丽芸轻描淡写的说:“这里到学校太远,我在学校附近寻了房子。十姐,以后不能和你一起上学放学了。”

    丽芸一个月能上三天课都是文曲星开眼,说离学校近分明是骗人的鬼话。倩芸猜她是要和曹三少同居,不由笑道:“新家在哪里?回头我们去替你暖居去。”

    “不用了。”丽芸冷淡的回绝她:“你没有机会出卖我了。”

    “你!”倩芸涨红了脸,“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丽芸冷冷的提起一只箱子出门,把倩芸丢在杂乱的家俱中间,:“哪个是真心对我好,哪个从来都是利用我,我长了眼睛,看得出来。”

    倩芸站在只有躯壳的空房间里,看着前呼后拥的丽芸下楼,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赌气似的站在丽芸从前的卧室里不肯走。过了十几分钟公寓的看门人进来,看见倩芸认得她是楼下人家的小姐,客气的劝道:“俞小姐,令妹已经搬走了,我要打扫这个小套间候新住户搬来。”

    倩芸咬着嘴唇闷闷下楼,正好看见笑嘻嘻的芳芸和岳敏之一起出门。岳敏之一身灰布长衫,提着一只极新颖样子的女式手袋,短发极是精神。芳芸却是西式妆扮,穿着一件及膝的印花连衣裙,长发梳得整整齐齐披在肩上,额上勒着一只小小的玉色蝴蝶结,和脚下一双白皮鞋呼应。她手里只拿着一顶遮阳帽。显然岳敏之是替芳芸拿着手袋。

    看见倩芸,芳芸愣了一下,冷淡的冲她点点头。岳敏之不过看了倩芸一眼,就朝芳芸伸出胳膊。芳芸将手搭在岳敏之的胳膊上,两个人和倩芸擦肩而过,留下一串轻轻的脚步声。

    倩芸铁青着脸回家。大太太问她:“丽芸搬家到哪里去了?”她不肯理母亲,用力将自己卧室的门关上,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大太太被女儿弄的莫明其妙,一边敲倩芸的卧房门,一边道:“和丽芸吵架了?你这个孩子真不懂事,咱们现在比不得从前……”

    “妈,你有完没完?”倩芸拉开门,哭骂道:“你老人家懂事,为什么不把我爹收拾了?就会对我耍威风!”

    大老爷与大太太,就好像扎到肉里的刺,轻轻碰到都要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大太太扬手甩了倩芸一个巴掌,怒道:“你掂记你那个没出息的爹,去樱桃街找他去呀!我就忘了,你姓俞,你赖在胡家做什么?”

小姐们(下)

    大太太只生得倩芸一个女儿,倩芸从小乖巧伶俐,一惯和母亲贴心,母女之间感情极好。今朝大太太盛怒之下,摔了倩芸一个耳光,还叫她去樱桃街,话一出口,大太太和倩芸都愣了一下。

    倩芸委屈万分地捂着脸颊,掉头就走。

    大太太去拉没拉住,伤心的问:“你能到哪里去?”

    倩芸已经走到门口,听见母亲问话,不由靠着门框大哭。祥云公寓一层楼也住着大约有七八户人家,倩芸在家门口哭闹动静不小,左右隔壁人家的娘姨大姐都拉开门探头探脑看热闹。

    黄妈敞开大门,喜滋滋提着一只湿拖把在门口拖来拖去。倩芸看见芳芸家的底下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心里已经很是不快。再想到芳芸离家出走过的何等逍遥自在,她自己却连赌气都不敢迈出家门,生生被芳芸比了下去,还要被人家的佣人笑话,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倩芸将心一横,抽泣着直奔楼梯间。

    大太太追到门口,想到没带手袋回去拿,再出来追到楼下,却寻不到女儿的影子,大太太只当她回外婆家去了,匆忙喊了一辆黄包车回娘家寻女儿。

    倩芸挟着满腔的激愤和妒恨离家出走,晓得母亲必定会去外婆家寻她,偏不肯去外婆家。她从巷口烟纸店的后门绕到霞飞路上,寻了一个小咖啡厅进去,喊了一杯咖啡缩在一角发呆。倩芸虽然生得不似丽芸娇艳,也是妆扮摩登、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这样年轻且美丽的女孩子孤伶伶独坐在咖啡厅这样的地方垂泪,楚楚动人得很,半个钟头不到就成全了咖啡厅老板好几笔生意。

    来吃咖啡的一群少年里边,恰好有一位是她哥哥的要好同学周正君。平常倩芸就不肯敷衍哥哥的同学,这个时候心情又不好,索性视而不见,持着小勺专心搅杯子里的咖啡。周正君有心,不肯当着同伴的面过来打招呼碰钉子,偏和同伴出去转了半圈才孤身回来,凑到倩芸身边笑问:“十小姐,好久不见。令兄在美国可有信来?”

    倩芸摇头。周正君搭讪着就在倩芸对面坐下,笑道:“我们同学都很想念令兄的,一直想到府上问问令兄在美国的地址,今天倒是巧了,十小姐方便的话,就把令兄在美国的地址写给我可好?”说罢解开衣袋,掏出一只自来水笔和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拧开笔帽写了一行字递到倩芸手边。

    倩芸拿眼一瞟,却是两行流利的行书,写的是:“倩芸小姐,谁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去。”

    倩芸平常跟着曹家的少爷小姐们一起玩,总要陪着小心看人脸色讲话行事,却是不曾被人这样体贴奉承过,顿时觉得心里一暖,不由冲着周正君微微一笑。从前她不曾正眼看过周正君,然周正君遇到她总是十分客气,这回又这样体贴,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从前给他钉子碰。她低下头写哥哥在美国的地址,神情里就带着亲切的意思。

    周正君双手接回笔记本,小心揣回衣袋,顺势又掏出一只银挂表看了看时间,笑道:“这个辰光要吃饭了呀,我请十小姐吃个便饭,好勿好?”

    倩芸正愁没有地方可以去,又挡不得周正君殷勤邀请,却不得他的面子,半推半就答应了。周正君请她到附近一家颇出名的餐厅吃过西餐,又约她去看电影。两个人在外头消磨到晚上十点多钟,周正君到底劝动了倩芸回家,在公寓门口又约定了下回见面的日期,方才离开。

    大太太握着一块手帕坐在客厅的一角,台灯的黄光照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脸有些发黄,眼睛微微带些红,想是才哭过。倩芸踮着脚迈进家门,只当母亲还要责骂她,低着头不敢吭声。

    大太太看见女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怜惜超过了恼怒,不忍责备她,问:“你去了哪里?”

    “遇见沈芳淑,她喊我陪她逛百货公司。”倩芸哪里敢说是和哥哥的同学白相,随便指了一个家境颇好的女同学的名字交差。

    大太太见过沈芳淑一两次面,晓得那是个老实孩子,也就不再追问。她心烦意乱的挥挥手,道:“樱桃街的老太太殁了。我是不去的,你要不要去?”

    倩芸顺着母亲的意思回答:“妈不去,我也不去。”

    大太太冷笑几声,“好,咱们都不去。你爹命令我把慕诚友诚喊回来,放他娘的臭狗屁。我好容易才把你两个哥哥送出国念书,喊他们回来,那是断送他们的前途!”

    “妈,你别生气。”倩芸依偎着母亲坐下来,她不肯在母亲面前喊爹,含糊用樱桃街代替,劝道:“樱桃街可喊九姐和十一妹了?”

    “喊了罢。”大太太冷笑道:“丽芸下午就带着几个人去了樱桃街帮忙。芳芸么,说是犯了头疼病,打了个转就走了。”

    “那我哥哥也病了。”倩芸将头一扭,冷笑道:“咱们就说发电报去喊他们回来,过几天说他们两个都病了,回不得国,不就成了?”

    “也只好这样讲了。你哥哥们到底还姓俞,不好和他们闹的太僵。”大太太长叹一口气,到底还是依着女儿的劝,打电话去樱桃街。

    接电话的是丽芸。大太太说已经发电报到美国去喊慕诚兄弟回国,丽芸满口答应一定转告,又问倩芸在不在。

    慕诚友诚姓俞,倩芸也姓俞,到底大面子上要让她过得去,将来嫁了人也不怕婆家人讲闲话。丽芸送了现成的台阶给大房下,让倩芸有个借口回樱桃街确是这个孩子机灵。大太太不假思索喊倩芸来接电话。

    倩芸正洗脸,听见是丽芸寻她,满脸的诧异过来接电话,一边笑问十一妹寻我做什么,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对大太太做了个鬼脸。

    大太太瞪了女儿一眼,捂着话筒小声道:“喊你去樱桃街,你就答应。”

    丽芸果然是喊倩芸明天去樱桃街和她做伴的,倩芸一口答应下来,她又请倩芸代约芳芸一起过来。倩芸笑嘻嘻把话筒放回电话机上,就抱怨道:“她不肯去碰九姐的钉子,就喊我去!”

    大太太在女儿额头上用力一戳,笑骂道:“你去喊一声,芳芸一定也去的。”

    “我不信。”倩芸笑道:“她今天都是去了就走,我明天喊她她一定不去。”

    芳芸是一惯圆滑精明,丽芸是新近精明,只有自己这个女儿,越长大性子越别扭,大太太长叹一口气,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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