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vip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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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蕉(vip完)-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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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芸想了一想,笑道:“来找我我也不怕她们,本来就和我没关系的。”她把那串钥匙丢进书橱的一个角落里,说:“我爹回来,一定要我搬回樱桃街住,岳大哥也叫我回樱桃街住。可是我实在不想回去,怎么办?”

    黄妈笑嘻嘻的回答:“小姐回樱桃街,我和老黄的饭碗就敲碎了,我们不想小姐回去住的。可是小姐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长辈照应,就是家里摆着两个保镖,也说不定会有有人欺负上门呀。”

    “你也拐着弯劝我回樱桃街!”芳芸有些苦恼的说:“那个地方怎么好住人,连茹芸都晓得要逃开了,我还要回去,真愁人。”她想了一会,眨了眨眼睛看着黄妈, “我们太太一定也不乐意住在樱桃街的,回头我和她一起想法子。”

    “没嫁的小姐孤身住在外边,大家要笑话她没有当好后母。”黄妈笑道:“三太太一定不会陪着九小姐胡闹。九小姐,要不然劝我们三老爷把对面顶下来?三房搬到对过住,小姐不用回樱桃街,又在父母身边,好勿好?”

    “这个法子很好的,就是不晓得我爹肯不肯。”芳芸想了一会,微笑起来:“好在我一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在学校住校,大不了除了年节我不回樱桃街。黄妈,你放心,这里我会一直留着,不会敲碎你们两个的饭碗。”芳芸半真半假的和黄妈玩完玩笑,牵着莎丽,带着阿根出门到附近的公园溜狗。

    已经到了八点多钟,太阳晒的很。公园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缩在树荫底下。莎丽偏偏又喜欢跳来跳去,不一会儿芳芸就出了一身的汗。她把莎丽交给阿根,掏出一块手帕来擦汗,就听见背后有人说:“这不是俞小姐么?俞小姐,你好。”

    芳芸转过身一看,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站着几个人,有两个是旧相识。曹家的四小姐和樱子姑娘手拉着手站在一起。曹四小姐看着她微微皱眉,樱子却是笑嘻嘻的。那几个人站在一边小声讲着,不时拿眼扫她,一副看戏的模样。

    芳芸朝着曹四小姐那边微微点头,笑道:“你们好。”

    曹四小姐哼了一声,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溜狗。”芳芸笑嘻嘻的反问:“你也是来溜狗的么?”

    芳芸方才确是牵着一只斑点狗,曹四小姐牵着的却是人,芳芸这样讲,是把樱子类比成莎丽,客气客气的钻了语言的空子,扎了曹小姐和樱子一下。

    樱子吃了亏还不能发作,脸蛋涨的通红。曹小姐本来是想用傲慢打击芳芸,没想到芳芸的还击迅速而且凶狠。她心里气得很,想到昨天听讲俞家四房的女儿好像逃婚了,正好可以用这件事来打击芳芸,连忙说:“听讲令姊离家出走了,府上到处找不到她。我家有几个在巡捕房做事的朋友,可要我们帮忙?”

    芳芸微微一笑,道:“我只有一位四姐,前阵子病的很重,这是我亲眼看见的。离家出走的事,只怕是旁人以讹传讹。”

    曹四小姐还在腹内酝酿措词,樱子拉着她的手,笑着小声说:“四姐,你怎么可以在俞九小姐面前提离家出走啊。”

    “为什么。”曹四小姐马上明白过来,看了一眼边上看热闹的人,故意问樱子,“我说错了什么吗?”

    “俞九小姐不是一个人在祥云公寓住着的么?”樱子捂着嘴,一副后悔讲错话的样子,“我不该讲的,俞九小姐,你不要生我的气,你离家出走这个事没有几个人晓得。”

    “先是说我四姐,现在又说是我离家出走,”芳芸冷笑起来,“离家出走的人会正大光明和亲戚来往,学校一放假就回家么?樱子姑娘,你真是无知到可怕。”

    樱子可怜巴巴的拿手帕捂着嘴,一副受了委屈要哭出来的样子。

    芳芸讲完这句,重把牵莎丽的皮绳捏在手里,冲曹四小姐笑笑,道:“得空我们一起去瞧瞧我四姐的病。”

    芳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曹四小姐恼火的很,忍不住拿丽芸说事,“有空管管你十一妹,她从俞家跑出来,死缠着我三哥不放,像个什么样子。”

余波(中) 。。。

    *   芳芸压下了皱眉的念头,笑道:“曹四小姐若是不乐意看见我十一妹和令兄在一起,为什么不当面和他们讲?背后这样讲人,有意思么?”讲完这句,她掉头就走,把曹四小姐和樱子都抛在身后。
        曹四小姐当着朋友的面一连吃了芳芸几个钉子,很是下不来台,转身对着朋友们说:“这个人,仗着有个在花旗银行当大班的洋人表哥撑腰,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
        曹大帅余荫虽然还在,曹家的势力却远不如从前。曹家子弟里头,曹三少在军部挂了个参谋的闲职,曹二少倒是带着兵,也不过是区区一个旅长,还被打发到了察哈尔。曹氏兄弟和花旗银行的洋人大班孰轻孰重?那位俞九小姐就是结交不上也不能得罪,几位青年男女颇有默契的对看几眼,一致保持沉默。
        “她年纪小不懂事,四姐别和她计较。”樱子挎着曹四小姐的胳膊,笑着说:“我很想去察哈尔看看曹二哥,四姐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这曹四小姐心里微有不快,樱子替她解围,她又一心想撮合二哥和好朋友的婚事,连忙答应下来。这几个青年男女都是好热闹的,手里又有钱,听讲要去察哈尔,都说要去,大家移到公园的一个茶室里坐下,商量出远门,嘻嘻哈哈的笑语声老远就听得见。
        芳芸在公园溜了半圈狗,出了一身透汗,本想去茶室里喝杯荷兰水,走到门外不远听见他们讲话,三句里头有两句都是要去察哈尔,猜曹四小姐打算去看曹云朗。
        这个时候进去喝水倒像是有意贴上去一样,公园门口有个老妈子牵着一只小哈巴狗在树荫底下吹风。莎丽朝着那边轻轻的叫了两声,芳芸开手里的皮绳,它就轻快的跑向那个方向
        阿根反应很快,抢在前面跑过去把莎丽牵住,就站在公园大门口等候。芳芸停下追赶的脚步,站在一块树荫底下喘气。太阳高挂在天空,外滩上高楼的玻璃窗都反射着白光。芳芸眯起眼睛朝外滩方向看了一会,决定去找岳敏之,一来可以和他结算上一个月的货款,二来和他讲些闲话,也可以破破方才和俗人打交道沾的闷气。
        要守老太太的孝,粉绿嫩黄都不能穿,到人家公司去,年轻少女也不好穿黑色,芳芸想了半天,在衣橱里拣出一件可以当正装穿的白色连衣裙,提出来看已经压的有点皱了。她提着衣服到灶间门口问黄妈讨烫斗。
        黄妈认得是伊万的妻子旧年送给芳芸的生日礼物,笑嘻嘻把把一小铲的炭倒进煤球炉里,洗了手收拾烫衣板,就问芳芸:“伊万在美国可有信回来?”
        芳芸笑道:“我忘了和你讲,他妹妹前几天寄信来,讲伊万在欧洲做生意赚了钱,他们家又买了一个小农场。”芳芸歪着头把裙子抚平,慢慢说:“我很想他们,还有舅舅。”
        “他们都是好人。菩萨保佑伊万打胜战。”黄妈一边念佛,一边扇扇子。黑色的炭块在呼呼的热风里蹦出火星,慢慢发红。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蒲扇扇起的风声。
        芳芸靠着烫衣板,看着黄妈把衣服烫好,才去洗头洗澡换衣服。过了一会儿,卡尔从火车站回来,阿根接了他的班把芳芸送到外滩,岳敏之的商行门口。
        岳敏之在新建不久的东华大楼租下了二层楼的东边一半,挂了一个“敏华商行”的牌子,主业是批发擒鸽牌乳制品,兼营土特产的进出口,所以商行的布置很是特别,在二楼一进门的大厅里摆着几只大玻璃橱,里面陈设中国和南洋的各式土特产。
        橱边站着一排穿着白棉布对襟衫黑长裤的年轻男招待,个个精神抖擞,脸上都带着笑。
        芳芸在门口略站了站,早有一个走过来,客气的说:“这位小姐,我们商行只做擒鸽炼乳的批发生意。”
        芳芸朝他点点头,道:“我是来结货款的。”
        那个伙计看她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子,拿不准她是真来结货款,还是富家小姐闲着无聊来闲逛,迟疑着不敢答应。
        阿根停好了车,提着芳芸的黑手袋追上了来。阿根是洋人保镖的作派,跟着九小姐正经出门,换了一身笔挺的灰西装。身材槐梧的保镖威风凛凛地往芳芸身边一站,那个伙计立刻陪着笑道:“请跟我来,会计室在里面。”
        到会计室要经过岳敏之的经理室。岳敏之要借过堂风,大开着办公室的门,看见过道里一闪而过身影颇有些像芳芸。他踌躇了一会,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支票捏在手里,走到会计室门口一看,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的不是芳芸是谁?
        他不由微笑道:“俞老板,来结帐?”
        芳芸坐在桌边低着头写支票,听见岳敏之的声音,抬头嫣然一笑,“岳老板好。”
        岳敏之把支票放在有些发愣的老会计桌前,道:“这是商行下半年的房租,你一会喊房东来拿,拿他的收据做帐。”
        会计答应一声把支票收到抽屉里,芳芸也已经写好支票,就把支票朝会计面前推一推,笑道:“我方才在门厅里看见玻璃橱里还摆着奶糕,是你们工厂新出的么?”
        岳敏之朝芳芸伸出胳膊,笑道:“新出的产品。俞老板,请,带你看看去。”
        芳芸含着笑把手搭到岳敏之的胳膊弯里。岳敏之侧着身体护着芳芸出去了。阿根提着芳芸的包牢牢跟在他们身后几步远。
        少女老板来结款已经少见,还带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保镖,老板又待她那样客气。会计室里的几个会计面面相觑,一个年轻大些的忍不住道:“老板今朝怎么这样客气?”
        一个年轻的笑了起来,指了指帐簿,说:“老于,你也不看看这本帐。这位俞小姐的帐是专门做了一本的。他们的货款一个月一结也有,一个半月一结也有。从这本帐里,你还看不出什么来么?”
        老会计扶了扶眼镜,把帐本翻了几页,惊奇的说:“还真是的呀。这本帐是哪里来的?”
        恰好王襄理满面堆笑进来,看见他们在翻帐,瞄了一眼,笑骂:“你们这几个胆子不小,怎么翻起未来老板娘的帐来了?”
        一个小会计和王襄理相熟,陪着笑道:“刚才有位俞小姐来结帐,老板待她好不客气。那是咱们未来的老板娘?”
        王襄理把那本帐簿轻轻一拍,道:“俞小姐从前到上海的工厂去过几次,我们这些老人都认得她的。她来了?我去打个招呼。”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还是不去了罢。俞小姐现在用的那个保镖凶巴巴的站在门口,她一定是有事来和老板商量,我等会过去闲话好啦。”
        芳芸坐在岳敏之的大藤椅里,笑嘻嘻的看着岳敏之忙碌。
        岳敏之把一小包奶糕和小瓷碗,钢汤匙在办公桌上一字排开,他拆开一包奶糕,拾了一块在碗里,一边拿小汤匙碾压,一边笑道:“成本都是一样的,卖价是他们的三分之二我还有得赚。味道和鸽牌的差不多,一会你尝尝。”
        一股淡淡的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芳芸轻轻抽了抽鼻子,笑道:“你可以做中国儿童的营养专家了。”
        “不敢不敢。”岳敏之苦笑着说:“卖两毛钱一包,上海也顶多只有三分之一的家庭能吃得起的,卖到上海之外的地方去,什么车马费各项捐税都要算,还要涨价的。”他把奶糕碾碎,冲上开水搅拌好,端着碗走到门口喊来一个伙伴拿去去茶水间蒸。
        芳芸拿着一把奶糕翻来翻去看了一会,笑道:“我们蛋糕店最近把碎蛋糕,面包碎包成小包,两个铜钿一包,生意居然也蛮好。没有闲钱的人能只花很少一点钱买一包回去给孩子吃,大人孩子都开心。”
        “你想力我们的奶糕也可以卖小包的?”岳敏之想了一想,笑道:“除掉这样的半斤一包的,还可以拿大的硬纸匣装,我把每块奶糕都包一下,烟纸店就可以一块一块的卖。几分钱哪里都挤得出来。买一块回去应急,既可以给孩子补充一点营养,也不会让家里的经济受影响。这个法子很好呀。”
        芳芸点点头,笑道:“一匣里头有三五十块,足够弄堂口的烟纸店卖一个礼拜了。”
        岳敏之欢喜的站起来,说:“我先把这个法子记下来,明朝和几个襄理开会再商量。我觉得我们奶糕的生产还可以扩大百分之二十。芳芸,谢谢你。”
        芳芸笑道:“我们是小本经营,一两个铜钿的生意都不舍得放过,岳老板不要笑话我们小气。”
        “不敢不敢。”岳敏之一边奋笔疾书,一边笑道:“你是头一回到敏华商行来,我请你吃中午饭,谢谢你替我出了个好主意,好不好?”
        “诚心请客,就请我吃面。”芳芸双手背在后背,笑嘻嘻绕着岳敏之转圈,“听讲你家的面馆请来一位西北的大师傅,请我吃你家的牛肉面吧。”
        “我先打电话去叫他们留个雅间。”岳敏之放下笔打电话叫面馆留了一个包间,看看手表将近十点半,还不到中饭的时间,就把还在商行里的襄理都喊到隔壁,商量奶糕新包装的事。芳芸在岳敏之的办公室里看了半个钟头报纸,倒有六七拨人来寻岳老板,都被拦在门口的阿根拦住指到隔壁去了。
        岳敏之办公桌对面有一只书架,整整齐齐排着三排书。芳芸看其中一本的黑书脊边沿都磨的发白了,猜是岳敏之常翻的。
        少女对和恋人有关的事物都很好奇。芳芸信手就把那本书抽出来,翻过来看居然是《旧约》。
        岳敏之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上帝保佑之类的话,芳芸摸着厚厚的《旧约》,先是哑然失笑,然后就好奇地翻开封面。这本书倒是平平常常,和别的书没什么两样。只是书页有些发黄,还隔几十页就夹着一张旧照片。
        头几张都是长胡子长衫的老人家,眉眼都酷似岳敏之。后面有妇人抱孩子的,还有青年少年的肖像,有些看上去就像是岳敏之的亲人,有些却长的不大像。芳芸信手翻过去,翻到最后一页,居然翻出一张自己六岁生日会的照片来。
        芳芸自己也有这张照片,不过尺寸只有这张的一半大,一大堆人挤在一帧小小的像片里,人脸只比绿豆大一点点。除去至亲的几个表哥,旁人她都不曾留心长相。
        这一回在岳敏之这里再见这张照片,芳芸第一眼就发现大表哥身边的一个少年,长得很像岳敏之。我们,从前就见过面么,他怎么从来不提?芳芸不由愣住了。
        “我们来是寻岳公子的,你不过是俞家的保镖,凭什么拦在这里?让我们进去!”樱子的声音清脆婉转,打断了芳芸的沉思。芳芸迅速站起来走到门口,隔着阿根;冷冷的说:“我借这里暂时休息,寻岳公子,隔壁。”

余波(下)
身边中年男人胳膊,脸上露出受了委屈伤心样。那个中年男人安抚地冲她笑笑,转而盯芳芸脸,操生硬汉语说:“这位是俞小姐?我们寻岳老板有生意要谈。”

    芳芸微微一笑,目示阿根。阿根板脸做了请手势,道:“岳老板在隔壁,隔壁请。”

    透过半敞房门,确可以看见经理室里只有芳芸一个人。

    宽阔写字台上摊一叠报纸。一只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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