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真的累坏了,连他这样移动她,她也没醒,脸颊蹭了蹭他的肩头,嘴里吐出几句低低的呢喃,随即继续熟睡。
他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拉高外套将她密密地盖好,温柔地呢喃:
“好好睡吧!”
第二天早晨,太阳的金光再度普照大地,昨夜的风雨已消失无踪,鸟儿们在枝头鸣唱,唤醒依然在洞穴中熟睡的睡美人。
季曼沂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眼前一片光亮,外头是晴朗无比的好天气,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昨天她很早就睡着了,半夜曾经醒来好几次,每次都发现自己靠在韩劭刚怀里熟睡,他的一只大手揽着她的肩,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于是她也没吵醒他,假装不知情地闭上眼睛继续睡,天亮之前,她不想离开这个极富安全感的怀抱。
“你醒了?”身旁传来语调清晰的问候,她转头,看见他清明有神的双眸,知道他早已醒来好一会儿,可能是怕吵醒她,所以继续坐着不动。
“啊……早安。”她面色微窘,赶紧坐正身子,手足无措地用手指抓理凌乱的发丝,怕自己刚睡醒的模样太难看。
其实她多虑了,在他眼中,即使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也是很美。
“早!”他温柔对她一笑,掀开外套起身,动动僵麻的身体,然后走出洞穴,朝天空伸个大大的懒腰。
“天气真好。”尾随走出洞外的季曼沂也跟着仰头接受温暖阳光的洗礼。
“等会儿我生个火,你在洞里把衣服烤干,我会在洞外守着,保证绝对不会偷看。”他高举右手,以童子军的荣誉起誓。
“好啦,我相信你。”季曼沂噗哧笑了出来,过去努力维持的冰山美人形象不再。
其实她已经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绝不可能做出无耻的事情。毕竟这么多天以来,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孤男寡女独处,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多得是机会,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各啃了一个剩余的面包,韩劭刚捡来树枝,在洞穴内生起一堆火,让她到里头脱去衣物烤干,而他则背对着她,在洞穴外对着一堆落下来的椰子叶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好奇极了,正好衣服也烤得差不多了,赶紧套上衣物,走出洞穴一探究竟。
“你在做什么?”她站在他背后,见他蹲着努力劈柴——不是柴,而是椰子树的树叶。他把枯黄的椰子叶从粗梗上砍下来,放置在一旁,已经收集了一大堆。
“给你一个惊喜。”他神秘地笑着,继续砍他的椰子叶。
季曼沂疑惑地蹙起秀眉,不过既然他现在不想说,她也没有多问,耸耸肩爬到一块岩石上头,打量这座小岛。
这座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所在的这座树林应该只占全岛一小部分面积而已吧?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呢?她很想知道,可是又没有勇气独自去探险,因为她实在怕极了那些多脚昆虫或无脚爬虫类,如果有他在,好歹还可躲在他背后,那些都是她的天敌呀!
韩劭刚砍完了神秘的椰子叶,把它们铺在沙滩上晒太阳,接着来到她身旁问:“我要到岛上其他地方看看,寻找食物和水源,如果你的脚不是太痛的话,要不要一起去?”
“要!当然要!”她蓦然眼睛一亮。这是心灵相通吗?还是他看出她心底的渴望?总之,这真是个太棒的主意!
这座岛和先前几天拜访的岛屿相比,实在是个太亲切、太可爱的小岛。没有险峻的悬崖峭壁,没有摔死人不偿命的深谷,四周的沙滩甚至都是纯白的贝壳细沙,踩在脚下舒服极了,可惜它离大城市太远了,搭船起码得两个小时,否则绝对有成为度假胜地的潜力。
他们走了约二十分钟便走完整座岛,结论是——
“好小的岛!”她望着岛中央荒凉的树林和杂草,失望地喃喃自语。
“甚至连水都没有。”
这个岛上除了海鸟和海龟之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野生动物,但惨的是,也没有溪流或是池塘,因为实在太小了。
没有水怎么洗澡?怎么解渴?怎么煮食?
她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就算是在船上,他们准备的水也不多,更何况他们只背了一瓶水过来,如果一直没有人发现他们,或许再过几天,她和韩劭刚就必须互相喝彼此的血解渴……
不要!她光想到那情景,就觉得一阵恶心。
“是啊!不过我们还有水跟椰子。”他指指海岸边的椰子树,刻意用开朗的语气道:“如果没有水就喝椰子汁,再没有人比我们更享受了。”
知道他在安慰她,她扯唇勉强一笑,意志还是十分消沉。
如果知道自己可能只剩几天的生命,谁还开心得起来?要是一直没有人发现他们,椰子迟早也会被他们摘光,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他们沉默地走回海边,途中,韩劭刚发现有颗圆圆的、褐色的东西落在自己脚边,他蹙着眉仰头望着上头的树,顿时露出笑容。
“曼沂,你看这个。”他捡起果实,喊住正郁闷行走的季曼沂。
她回过头,看见他手上拿着的果子,不解地间:“那是什么?”
“百香果。”他甩玩那颗褐色的果子,解开谜底,
“百香果?”她惊呼着走回来,接过褐色的圆果好奇端详。
“嗯。百香果又称西番莲,是一种热带的藤蔓植物,会攀附在树木或岩石上,果实酸甜芳香,一般大多拿来做成果汁。”
“百香果汁我喝过,但我从不知道百香果长这样。”
“嗯,就像我常喝咖啡,但咖啡果实到底长什么样子,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曾在书上看过百香果的相关介绍,所以才认出它来。”
他又在一旁的草丛找到一颗落下的果实,这颗的外壳已经干瘪,他取出随身的瑞士刀问:“要不要尝尝看?”
“好啊!”她被这颗小果实引起了兴趣,于是毫不犹豫点头。
韩劭刚打开瑞士刀,俐落地切开百香果稍硬的外壳,然后将切开的半个果实递给她。“你试试味道。”
“谢谢!”季曼沂接过那半个果实,先凑在鼻端前嗅闻。“真的有百香果的香味耶!”她露出惊喜的笑容,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
“那当然!这本来就是百香果。”她的反应逗笑了他。
她伸出舌头轻舔切开的果实,入口的是酸酸甜甜的浓郁滋味,登时绽开了大大的笑颜。“酸酸的,可是很好吃。”
“那我们多捡几个回去当点心。”见她喜欢,他毫不犹豫捡了一堆,兜在手心里捧回海边的洞穴去。
这些果实虽然解决不了他们缺水的危机,不过却让她得到小小的惊喜,暂时遗忘没水喝、没水洗澡的烦恼。
没想到到了夜晚,还有另一个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夕阳从海平面消失,夜幕逐渐低垂,无人岛的沙滩上,燃起了熊熊营火。
两尾肥美的鱼架在树枝搭成的烤架上,烤得又香又酥,还嗤嗤滴着象征美味的油脂,看得季曼沂猛吞口水。
“应该差不多了。”韩劭刚抓着叉鱼的树枝,盯着鱼身稍微检查了下,判定鱼肉应该熟了,便把烤得最肥、最可口的那尾鱼递给她。
“谢谢!”季曼沂肚子早饿坏了,一连几餐都吃干面包,她都快没胃口了,没想到他竟然神奇地抓到鱼,还烤得如此香气四溢、肥美诱人。
噢!这时候她真有跪下来亲吻他脚趾头的冲动。
她咬了一口,鱼肉果真肥嫩,肉质鲜美,不输给大饭店调理的鲜鱼料理。
“晤,好好吃!”她一连咬了好几口,津津有味的模样,大大满足了韩劭刚的骄傲。
他也拿起烤鱼享用,鲜美的滋味也令他睁大了眼。“真的很好吃。”
“是吧?”她嚼着鱼肉,笑眯了眼。“我一直想问,你怎么这么厉害?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既会开船、又会攀岩、还会野炊、认得许多野生动植物、这会儿还会抓鱼。”她想印地安纳琼斯都没他厉害。
“我很想告诉你我天纵英才、无师自通,但是吹牛自大向来不是我的本色,所以还是老实招认吧!其实我大学时,有段时期经常参加野外求生营,因此学得不少求生的技巧,而我喜欢看书求取新知,所以懂的可能比常人稍多一点。不过我也不是万能的,终究还是有我做不到的事,解决不了的问题。”
譬如水,一旦用尽他们带来的水,就算要他变,他也变不出来啊!不过他绝不会把烦恼表现在脸上,那除了让她担心之外,毫无助益。
“你参加过野生营?那有趣吗?”她边吃着鱼,一边问道。
“其实还满好玩的……”他开始把大学时期的体验告诉她,精采的经历,让季曼沂听得十分入迷,直到营火逐渐变小,她也呵欠连连,还舍不得说要睡觉。
是韩劭刚不忍心她张着眼皮硬撑,率先起身说:“今天就先说到这里,我们去睡觉吧!”
“噢!”季曼沂有点失望,不过她确实困了,因此也没有提出抗议。
他从即将燃尽的火堆中挑出一根木棒当成火把,率先带头走回洞穴,季曼沂慢吞吞地跟着他走回洞里,准备回到昨晚的位置,靠在山壁上睡,可是没想到——
“这是什么?”她一进入洞穴便发现不一样。
早上离开之前,洞穴里还是又湿又冷的泥上地,而这会儿她看不到那些脏兮兮的泥上,全被稻草似的黄色干叶取代了。
她凑近仔细一看,发现那些正是白天韩劭刚神秘兮兮收集的椰子叶。
“如何,看起来是不是很舒服呢?这是我给你的小惊喜。”韩劭刚笑着说:“我想泥地脏兮兮的,你一定不敢睡,而如果像昨晚那样睡,也实在不好受,所以才想到把椰子叶晒干铺在地上,当然比不上饭店的床柔软,不过至少比泥巴地好。”
“这已经很舒适了,谢谢你!”季曼沂感动不已,眼眶微红,嫩红的唇畔却噙着温柔的甜笑。
和他相处的这几天,让向来有“冰山美人”之称的她笑容愈来愈多,或许是因为远离文明与都市之后,人的要求反而变得单纯,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吃、舒服的地方睡,就能得到全然的满足。
人往往会因为得到太多,反而要求更多,变得更加不快乐。当所有的要求回复到最原始的基本需求,只要能够满足,也就没什么好不开心的了。
况且这里是荒岛,又没有外人,她也不需要武装自己——
没有外人?她愣住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难道在她的心目中,早已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这个发现令她震惊惶恐,往日相识再久的男人,也无法撼动她一丝心弦,而她与他相识不过一个多礼拜,她已经全心地信任他、仰赖他、需要他……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爱上他了?
不可能!她在心底严厉否认。
这只是一种崇拜英雄的心理,因为他屡次救了她,还陪在她身旁不离不弃,百般呵护照顾,她在感激之余才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感觉。
这根本不是爱!她这么告诉自己。
更何况——她绝不能爱上他!因为她不想像母亲一样,悲苦一生,直到死还忘不了那个负心的男人,甚至不忍怪他……
母亲的痴傻,是最血淋淋的教训,让她不敢或忘。
纵使韩劭刚现在对她百般窝心体贴,那又如何?她相信,当年那个生下她的男人,也曾这般温柔地对待她母亲,妈妈她才会傻得为他怀了孩子。可是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却在她怀孕之后跑了……
哈!所以爱情是什么呢?爱情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纸,指头一弹就破了,禁得起什么考验?
所以她不想爱上任何男人——即便对象是他。
她不能步上母亲的后尘!
第五章
第二天起床,韩劭刚就发现季曼沂变了。
脸上不再挂着笑容,也绝少开口说话,大半时间都静静望着海面,显得心事重重。问她怎么了,她又冷淡地说没有,什么都不肯说。
他感觉她又变回以前的她——那个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季曼沂。
他不知道是什么使她改变了,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她。
他喜欢会哭泣、大笑、愤怒的她,而不是一尊没有笑容、看不出情感的木娃娃。
接下来几天,他想尽办法逗她开心,试着想找回过去两天那个可爱的小女人。
“曼沂,你看——”他用椰子壳雕了一个怪物面具,扮鬼脸吓她。
她的唇角动了动,不过立即恢复原先的面无表情,冷眼斜睇他。“你几岁了还玩这种游戏,不嫌无聊吗?”
韩劭刚摸摸鼻子,无趣地垂下头。
可是第二天,他又想到逗她开心的办法。
“曼沂,这个送你。”他一早就到森林里,摘取百香果的花朵串成花圈带回来送给她。女孩子不都爱花吗?他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结果——
“你要是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我们该怎么离开吧?”季曼沂不层地瞄了眼他挂在她胸前的花圈,冷哼着转身走开了。
失望的他并不知道,她到了林子里他看不见的地方,这才仔细打量那个花圈,凝视许久,唇畔缓缓扬起一抹甜甜的浅笑。
不断的碰钉子,韩劭刚感到很丧气,不过他骨子里也是顽强不轻易认输,于是最后他使出杀手锏,不惜牺牲色相,偷偷摸摸带着椰子壳和棕稠叶溜进洞穴里……
“This is show time!”
季曼沂听到洞穴里传来大喊,狐疑地转头一看,美丽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紧抿的小嘴错愕地大张,表情滑稽地瞪着那个正在前方载歌载舞的大溪地女郎——呃不,是韩劭刚!
他就地取材,剖开两个半圆形的椰子,挂在瘦而结实的古铜胸膛上,树干般的粗腰,套着用棕榈叶扎成的草裙,随着他所哼的热带音乐夸张地扭动屁股,干燥的树叶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季曼沂的小嘴呈现○字型,若不是万分肯定眼前这个人是韩劭刚,她会以为自己正在看一场秀——一场爆笑滑稽的变装秀。
他平常根本不是这种搞笑的人,正因为不是,所以一旦搞笑起来,才会如此好笑。
她嘴唇颤抖,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但是……噗噗……好难!
他的模样实在太滑稽可笑,即使她极力忍耐,终究还是忍不住。
噗噗噗……哈哈哈……这真的太可笑了!她喷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笑得不能自已,瘫倒在沙滩上。
“哈哈……喔,肚子好痛……”季曼沂笑得眼眶里满是泪水,笑到全身无力,笑到最后,反而油然升起一股怒气。
她就是不想笑嘛,他怎么可以用这种方法逼她笑?太卑鄙了!
“你好可恶!”她又好气又好笑,猛然跃起,抡起粉拳朝他追打而去。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看你笑——”她的花拳绣腿宛如毛线团般落在他身上,其实并不痛,但他还是故意跑给她追,存心想看她气呼呼的可爱小脸。
有笑有怒的她,才是他最爱的。
“人家就是不想笑,你怎么可以这样逼我?你好可恶!真的好可恶!”
“对不起嘛!”
“我绝不饶你!”她像枚小炮弹似的追着他发动攻击。
“救命啊——”他装出害怕的样子,满足她的小小暴力倾向,两人在沙滩上追逐起来,又笑又闹,玩得好不开心。
忽然——
“啊—啊啊!”季曼沂脚下踢到藏在细沙下的石子,身体失去重心,前后摇晃几下,然后往沙滩上趴下。
“小心——”韩劭嘲飞快揍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保住她的细皮嫩肉。
不过这一撞,却让两人的身体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