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粗麻布就可以在西匈奴买到一个男奴,若是小奴,甚至可以买到两个!
想到此处,王安就有些同情,于是对着箭楼里喊道:“张伍长!张伍长!你带人去弱水西岸的北方去将那个胡人带回来……看看能不能救活……”
这些投奔汉室的胡人,每一个都是非常好的劳动力。
也是未来屯垦团最好的拓荒者。
对于这些人,合黎山方面已经几次三番下令要求各前沿障塞尽量保证对方的存活,尽可能的援救。
箭楼里一个穿着棉衣的男子探出头来应了一声:“好勒!王司马,俺这就带人去!”
说着,他便带着几个士兵走出箭楼,蹬蹬蹬的步下城楼,然后从要塞的城门,划着雪橇出门。
半个时辰后,他们带回了一个似乎是被饥饿与寒冷击倒的胡人。
在这个胡人身上,他们发现了一张写有汉字的羊皮。
这张羊皮立刻被送到王安面前,王安不敢怠慢,随即亲自带人将之送去合黎山的汉军营寨。
两天后,剧孟就见到了这张羊皮。
“西匈奴出事了!”剧孟看完羊皮上的内容,立刻神色大变:“匈奴故左大将呼衍当屠在祁连山发动政变,血洗了祁连山的且渠氏,宣称已经‘拯救单于于水火之中’,现在,他们向我汉家求援……请求天子发兵,助其平定国内……”
“此事会不会有诈?”刚好,刀间也在剧孟这里喝酒,闻言狐疑道。
“不管有没有诈……”剧孟却是笑着道:“有了这张羊皮,我军便是师出有名!”
也用不着天子找的那些借口了,汉军完全可以直接打起‘受邀平乱’的旗号,光明正大的通过驹衍峡。
说不定驹衍峡的守军可能会不发一箭就地反正!
只是,如今正是隆冬季节,汉军不可能在这样的季节贸然深入居延乃至于河西。
这却是有些遗憾了。
“立刻命人八百里加急,将此羊皮送去北地郡!”剧孟将那羊皮交给一个参谋,吩咐道:“另外马上召集全军校尉议事!”
“诺!”
在经过一整个秋天的集结,汉军现在在合黎山、姑臧山以及弱水、羌水之间,已经聚兵两万余人。
同时,也囤积了大量的粮草。
若按照原来的居延战役计划,这样的兵力已经足以荡平居延之敌了。
但,现在是要灭亡或者控制西匈奴。
这点兵力就不够看了!
因为,仅仅只是居延地区,就足足有五个北地郡那么大!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至于整个河西,则是两三千里之土,期间峡谷、平原、丘陵、大漠、高原各种地形全部具备!
北匈奴更可能藏在马鬃山和星星峡之后,蠢蠢欲动。
根据情报显示,北匈奴现在正在向西域集结兵力,这些军队可能会西征,但也说不准会南下。
若北匈奴加入战局……
这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
在汉军得到情报后不过数日,近海的句犁湖也得到了西匈奴之变的情报。
说起来也是搞笑,如今,祁连山发生如此变故,但身为西匈奴的左大将的且渠且雕难以及右大将折兰王骨荼却都还蒙在骨子里。
反倒是汉与北匈奴都得到了情报。
没办法在西匈奴国内,已经没有人看好且渠且雕难了。
至于骨荼倘若他抢先将于单控制在手里,倒可能还被人重视。
然而,他现在带着折兰的主力在居延监视且渠且雕难,这就让很多有心人失望了。
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让人失望,就是被人放弃。
不会有什么人有这个耐心,等着折兰人控制局面。
人人皆知,西匈奴的存亡,根本不是西匈奴本身所能决定的。
汉与北匈奴,任意一个下场,西匈奴就必亡!
如今,汉军磨刀霍霍,醉翁之意人尽皆知。
那些不愿意投降汉室的人,自然只能靠拢北匈奴了。
“呼衍当屠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句犁湖得知了事情后感叹一声:“倒也算是个人物……”
只是可惜,这头猎犬是军臣的猎犬。
他是容不下这个前朝余孽的!
踌躇片刻,句犁湖立刻下令:“去告诉日逐王,本单于命令他率部靠近星星峡,等候命令!”
“您的意志,伟大的撑犁孤涂!”一个贵族领命而去。
日逐王,是匈奴体系之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贵族,自古非孪氏不得任用。
但在如今的匈奴体系之中,所谓日逐王,已然成为了杂牌王的代称。
换句话说,句犁湖的这个命令,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谁要南下去送死,谁就自己去。
反正他是不去的!
现在的匈奴,也远远不足以与汉军交手!
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现在在合黎山方向,汉朝至少集结了两万骑兵,等到春天,这个数字肯定要翻倍!
数万汉骑已经足以摧毁和消灭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这点家底。
反正,哪怕汉朝占据河西走廊,想要打到西域来,恐怕也得要个三五年。
所以,他一点也不急。
………………………………
半个月后,元德九年冬十一月乙卯(初二),刘彻也接到了从合黎山方面紧急传到长安的那张羊皮。
为了将这张羊皮送到长安,传令的骑兵依次接替,日夜兼程,跑死了十几匹马,甚至还有两人被冻伤没办法这个天气,信鸽系统基本是没用的,只能回到过去的传递系统。
好在近年来,长城之内的直道得到了全面维护,所以哪怕是这样的冬天,骑士也可以疾驰。
不然,恐怕还得拖上大半个月!
将羊皮上的内容看完,刘彻就已经大喜过望!
这是送上门来的馅饼!
无论羊皮所说的事情是否为真,汉军都可以立刻出兵!
虽然如今是冬天,大军难以行动。
但这并不妨碍汉军出兵!
刘彻相信,只要有一支汉骑,将自己的战旗插到祁连山上无论是用什么办法!
那么,河西之战就已经底定胜局了!
说不定,还能**北匈奴的部分主力于河西呢!
于是,刘彻立刻下令,命令卫驰马上从长安出发前往合黎山,同时下诏给安北都护府都督义纵,命令义纵马上集中所有力量,从现在开始就动员北地各郡的民兵和民夫与那些奴工一起,清理道路,扫清积雪。
这样只要天气转暖,汉军马上就可以进入战争状态!
第一千六百零八节 河西!河西!(3)
长安,未央宫,温室殿。
御前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与会的皆是大汉帝国在京大将!
卫尉兴宁候卫驰、细柳将军成安侯秦牧、北军护军使建信候许牧、灞上军都尉信候张旭、宗正领棘门军都尉事青阳候刘敬等等,皆是大汉帝国近年来崛起的新星!
也有部分老将在列,如周亚夫、郦寄、韩颓当等特进元老端坐于刘彻左右,拱卫着大汉天子。
一副巨型地图,则摊开在众人面前。
这是汉室目前所绘制的最全最详细的河西走廊地图。
而在坐诸将,包括各位老将,都已经对这个地图上的每一个山川河流,都能倒背如流。
这也是当前汉家将军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背地图!
连地图都背不了,还当什么将军?
做什么一军之主?
回家种田好了!
这样至少不会害死人!
作为外戚,卫驰担任今日御前军事会议的主讲人。
他拿着指挥棒,在地图前道:“陛下、诸位元老、诸位同袍,河西之地,狭长而险要,控扼东西战略要道,乃我军前出西域、幕北的咽喉,非取不可!”
“今,西匈奴内部生变,根据情报显示,西匈奴左大将且渠且雕难两月前遇刺,月前,故匈奴左大将呼衍当屠又率部于祁连发动忽然政变,控制了于单单于,并向我朝发出了求援书!”
“据我军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河西之地目前已经分为三个不同的敌对势力所控制!”
“一者,盘踞于居延之地的左大将且渠且雕难及折兰王骨荼所部……”
“一者,乃是效忠于呼衍当屠,目前占据了祁连山的数部……”
“一者,乃是暗中摇摆不定,保持中立的诸部……”
“根据陛下圣谕,我军要痛打且渠且雕难及折兰部,轻轻放过中立者,对于呼衍当屠所部则尽量以怀柔之策……”
随着卫驰的介绍,众人也都是微微点头,纷纷觉得正该如此。
河西之地,地势复杂,情况也比较复杂,当地胡羌混杂,其西部马鬃山、星星峡一带,与幕北、西域相通。
汉军倘若行动过于粗暴,很可能赢了战争,输了战略。
一旦,诸部恐慌,纷纷趁乱逃亡北匈奴,则等于放虎归山!
这河西诸部,可是有许多都是从前的匈奴单于庭的附庸甚至是本部部族。
这些部族精于放牧,世代为孪氏仆从。
其中,折兰、卢候、若卢等部甚至是匈奴单于庭过去的忠实走狗。
要是这些人跑去北匈奴未来可能成为汉军西进路上的障碍,还是要尽可能的想办法将他们留在河西,留在汉室的控制下。
现在,郅都在幕南的作为已经证明了一个事实只要教化得当,政策得当,管理得当,夷狄也是可以成为汉家良民。
成为大汉帝国战争机器的一个零件!
“陛下……诸位元老……”细柳将军成安侯秦牧站起身来,微微屈身拜道:“末将有一言……”
“讲……”刘彻微笑着道,秦牧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年轻将领。
他是马邑之战成长起来的大将,去年接了卫驰的班,担任升格为汉军第一个常备将军级主力野战军细柳营的指挥官。
严格算起来的话,他应该属于义纵的嫡系。
也是汉军之中目前最大的山头周(周亚夫)义(义纵)军事集团之中的后起之秀。
在周亚夫致仕,义纵又担任安北都护府都督,开始转职为文职的当口,他成为了这个集团地位最高的几个现役将军之一。
未来说不定,这位秦开将军的后人,可能会开创一个新的显赫武将世家。
对于年轻人,刘彻总是很鼓励的。
迎着刘彻鼓励的眼神,秦牧微微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拜道:“启奏陛下,末将愚以为,圣意乃是要围歼西匈奴左大将所部和右大将所部,争取在居延打一个歼灭战……”
刘彻听了,微微点头。
地图上就已经标明了,现在的局势就是,西匈奴的主力,包括且渠氏族、折兰部以及其他数个大部族的兵力,都盘踞在居延,作为应对汉军攻势的兵力。
其总兵力介于五万到七万之间。
这支兵力是西匈奴最后的老婆本棺材本。
只要歼灭了这支力量,那么,河西走廊就唾手可得!
偌大的河西,将再无可以阻拦汉军前进脚步的力量!
而一旦这支部队逃出居延,散落入河西群山之间,那么汉军恐怕就得做好在河西与敌人纠缠的准备了。
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跳出来。
毕竟,汉军的补给线太长了!
从北地郡出发的辎重,至少要一个月才能送抵合黎山,然后可能需要半个月的转运才可能送到前线军队手中。
在河西,汉军是耗不起的!
数万大军,每日吃喝拉撒,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若再算上民夫和牲畜的消耗……
战争一旦拖延日久,少府卿恐怕就要上吊了。
秦牧走到那地图前,指着一个远离居延的地点,道:“既是如此,末将愿意请缨,亲帅细柳轻骑,突袭此地,断绝西匈奴主力逃亡之路!”
刘彻定睛看过去,发现此地乃是位于河西走廊中段籍端水、冥水流域的冥泽。
所谓冥泽,因其湖水看上去有些发黑而得名,后世名为黑海、哈拉湖,是疏勒河最终注入的湖泊。
也是青海地区第二大湖。
也是后来的酒泉郡的战略要地,历史上汉室在此地设置了西部都尉所和西部障塞城。
一旦汉军夺取此地,则可以控制住整个北山、疏勒河流域。
更妙的是,从疏勒河溯源,可以直抵祁连山,甚至关闭星星峡通道,将整个河西变成汉室的盘中餐。
只是……
哪怕是从合黎山出发,汉军要抵达冥泽,也需要跨越至少一千里的路程。
骑兵突袭此地,确实可以立刻锁死西匈奴主力西逃的路线,将他们堵死在居延地区。
汉军轻骑兵能否具备如此远距离的奇袭能力?
占据此地的汉军骑兵,又能否真的阻挡那些一想要逃命的西匈奴骑兵?
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毕竟千里远征,完全脱离后方,又是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环境的异域,一旦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
旁的不说,一个高原反应,就可能让汉军损兵折将!
而那些亡命逃亡的西匈奴骑兵,更会考验汉军轻骑兵的意志与耐力。
微微敲了敲扶手上的龙头,刘彻问道:“将军想带多少骑兵?”
“两个轻骑兵都尉部和一个龙骑兵都尉部即可!”秦牧长身拜道,信心满满:“五千到六千骑,一骑双马,带足箭矢与干粮、药物,末将便可保证不让西匈奴一兵一卒逃回河西群山!”
刘彻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将军便去准备吧……”
秦牧的计划确实是可行的!
拿下冥泽、端籍水,则西匈奴主力无路可逃,他们将被包围在居延地区等待末日。
这很符合刘彻一贯以来的战略要嘛不打,打就要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标!
击败敌人,夺取土地,从来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他宁愿先放弃一些利益,也要优先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只是这样一来,被围的西匈奴主力可能会狗急跳墙,与北匈奴媾和,甚至直接带人逃往北匈奴……”刘彻颇为忧虑的道:“诸位将军有什么意见?”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折兰部。
且渠且雕难大约不会投降北匈奴,但折兰人就没有这个顾忌了,逼急了对方,带着兵马和牲畜、牧民,走马鬃山,经浚稽山前往幕北,托庇北匈奴。
一旦放走了折兰人,就等于让北匈奴平白得到了一支一两万精锐的骑兵。
更要命的是居延地区和河西地区的羌人,可能都会紧随其后。
这可是一股数十万人口的力量。
未来汉室经略河西,若失去了这些劳动力,就要事倍功半。
“陛下,可以请护匈奴将军在幕南沿着瀚海一带,做出要越过弓卢水的架势!”秦牧建议道:“吓一吓北匈奴君臣……哪怕吓不到,也可以吸引其部分兵力……”
“至于居延之敌……”
“末将建议,我军攻势应在末将所部出发后十日开始,如此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秦牧的这个意见让刘彻和其他大将都是眼前一亮,周亚夫更是拂须得意,秦牧算起来也是他的学生之一,马邑之战后,他是第一批受训的武苑将佐。
再没有比看到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表现的如此优秀更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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