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句话。就是死,也不能让来年衙门的日子变坏!
更加不能让自己的官帽有危险。
这是官僚的本质决定,不由个人意志而转变。
“回禀殿下,少府那边的仓库和地方都已经腾出来了,另外,还有牛车三百辆、马车两百辆,也已经准备好了,至于内史衙门那边。也都安排好了,由备盗贼都尉剧孟率领内史司曹的衙役从旁协助!”王道低头答道。
少府跟内史这么积极配合。当然不全是看在刘彻这个太子的面子上了。
刘彻只是一个太子,面子还没大到让这两个庞然大物这么积极的全心全意的协助。
而是这事情对他们有好处,突击花钱,突击办事嘛……
刘彻这么一弄,就等于给这两个衙门背锅了。
万一考绩的时候,差那么一点,刘彻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们会把责任往他这个太子身上推。
但是没办法,想要马儿跑,怎么能还不给马吃草?
“孤知道了……”刘彻点点头,这个问题他自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传孤的命令!”刘彻站起来:“让关中七十五县以及长安九市的‘擅权’三日后来孤的思贤苑一会,孤要与民同乐!”
“诺!”王道点点头。
汉室太子,常常都会在自己的宫苑中招待关中甚至关东的地方豪杰与名流。
这属于太子的日常活动,基本上不会让人太过注意。
但是,刘彻自打回了长安后,一直就在调阅少府衙门的文档和内史衙门、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门的记载。
从枯燥的文档中,刘彻对平贾制度更加深入的了解。
根据少府的记载:诸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为物上、中、下之贾,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丝绵之物,周于民用而不雠者、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万物昂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其贾氐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以防贵庾者。
这么看的话,平贾制度似乎是一个物价的自我调节机制。
但实质上,这个制度比想象中复杂的多。
因为,许多交易实际上本非是钱货的交易。
农民出售或者购买的东西,也并非是完全拿钱的。
打个比方,某农民挑着一百石粟米来到集市。
其实,他并不是想把这一百石粟米变成钱,而是来购物的。
这样一来,他首先得先把米卖给米店,然后再拿钱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但是,大多数农民大字不识一个,这么复杂的流程,他们通常懒得去走。
于是,这个农民是直接挑着米到他所想买的东西的店铺购物的……
那他的米跟他所购买的商品之间的价值衡量,就需要一个裁决者。
而这个裁决者通常就是该市集的‘擅权’。
而市场是多变的,商人是狡诈的,为了防止市集的商人勾结起来,于是,在平贾之外,还有个官方的定价,各市集所有商品,官方都会给出一个官价。
但官府有多坑爹,跑过衙门的基本都知道。
通常衙门制定官方价格,只为一件事情,那就是对自己有好处。
打个比方,某县县令自己家栽种了某些经济作物或者他名下有某个产业又或者他受命需要购买某个商品。那这官价肯定就是照着这个官员的利益来制定的了。
就像卖炭翁里描述的那样,一车碳。千余斤半尺红菱一段绸,系向牛头充碳直。
所以,擅权们实际上最常做的一个工作就是代表商人与官府衙门交涉。
官府定价太离谱。擅权就会使用自己的特权,要求与衙门商谈,然后谈出彼此都能接受的价格来。
看上去是不是充满了‘民煮自由笵’?
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这里面的猫腻,多的让人发指!
基本上,有良心的擅权。会多多少少考虑一些百姓的利益。
而没有良心的。
官商勾结,联手起来给农民一个剪刀差,使劲的盘剥农民。
在少府、内史、丞相、御史大夫各衙门封存的案卷之中。因为这样的问题而被查出和判刑的各地擅权和官僚数不胜数。
至于后来刘彻的弟弟刘彭祖依样画葫芦,以诸侯王之尊亲自下场,派人跟地方官府还有商人们抢食,这自然就激起众怒。直接被捅到朝廷上。廷议上,以至于小猪都要派出使者持节清查。
从这个例子,刘彻就能想象,他要是想动这些人的奶酪,这些人指不定就要跳起来跟他对着干了。
这是很简单就能推测出一个结果。
在利益面前,这些家伙恐怕没几个会甘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利益被人抢走,哪怕这个人是太子!
因为,刘彻现在要动刀子的地方。是粮食啊!
而粮食与蚕丝,是农民最大的两个可以出售的商品。
假如粮价被固定了。农民就完全不再需要向过去那样,需要求助擅权,直接把粮食卖给国家,然后拿了钱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物资。
其中受损的,可不仅仅只是粮商,整个市场都将受到影响。整条食物链都可能因此损失惨重!
刘彻让王道去把关中的擅权们请来。
则是想看看,到底识趣的人有多少。
识趣的话,刘彻就不用掀桌子了,大家好商好量。
要是不识趣的话,刘彻就只能掀掉桌子,砍一批脑袋,抄几个富商的家来祭旗。
“不教而诛是为罪啊!”刘彻心里想着。
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节操的,最起码,动刀子之前,还会跟商人们商量一下。
除此之外,刘彻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擅权里掺沙子,要是能将关中七十五县的擅权都换成了他的人,那么,以后什么事情干不成?
商人的力量,利用好了,也是能对社会有益的。
刘彻走到窗台边上,挥挥手,将王道喊道身边,吩咐着:“等会下课以后,你去跟张汤说一声,让他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这些老师的备课记录和他们发现的重点学子拿来给孤看看!”
说完这话,刘彻就闭上眼睛。
这备课记录,是刘彻搞出来的一个新玩意,为的就是防止这些洗马、舍人,自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跟他打马虎眼。
除了备课记录外,刘彻现在还要求他宫中所有大小官吏,每天工作完成之后,都要写一个记录,备案,以供查询。
反正,现在白纸产量还不错,基本上能供应得了皇宫和他的太子宫的用途。
皇宫里,现在基本上还是用着竹简,所以,白纸消耗量小。
只有刘彻的太子宫中,因为刘彻提倡用白纸,所以现在,白纸已经取代竹简,成为书写和记录的载体。
“诺!”王道躬身应着。(未完待续。。)
ps: 嗯,算是搞清楚平贾制度了,还弄了一张图片,等下传在公众章节,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参考一二。
另外,前文所说的关中人口户数什么的,我手里头没有汉初的实际数据,只搞到了西汉末年的人口统计数据和田亩数量,所以,基本是在那个的基础打个八折或者六折进行换算的!~
第两百六十四节 西汉袁隆平
总算将这一堂课上完。
张汤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拿起茶壶,咕咕的喝了起来。
“张世兄!”宁成走过来拱手道:“我那边检查完了,今天能完整的写出《仓颉篇》第一章六十字的童子是四人!”
另一个舍人也过来禀报道:“张率更,我这边只有三人!”
张汤听了点点头,同时也无奈的看了看身后的庄园,耸了耸肩膀,老实说,张汤觉得太子让他们这些秩比四百石以上,出身名门望族,官宦人家的堂堂太子信臣,跑来这里给农民的后代上课,真是有些……嗯,荒缪!
当初,贾谊贾大夫不就说过吗?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泥腿子什么的,好好种田就行了,要读书做什么?
身为一个法家,张汤最看重的就是社会阶级秩序,上下尊卑等级。
这也算是法家的通病了。
不然秦汉二十一级军功勋爵也不会每一级之间都存在着截然不同的社会地位和特权。
只是,太子作为主君,主君的命令,法家的臣子是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不多时,其他属下也纷纷回来禀报了各自的成果。
张汤听完,吩咐道:“诸位将今日教授所得与结果,都详细的写一个文书给我,另外,备课记录也要交上来吧,我一会面见家上再呈秉上去!”
“诺!”众人纷纷躬身,然后各自递上一张白纸。张汤将这**张白纸加上自己那一张整理到一起。
虽然对于太子的这个命令,张汤有所腹诽。
但是,对于太子弄出来的这个教授制度。张汤却是很有兴趣研究的。
根据太子的命令,事务省、门下省和中书省是轮番来这庄子里给童子们上蒙学课。
教材都是相同的《仓颉篇》。
太子宫中除了太子太傅等三个大臣外,其他人,每个月都要至少来这里给童子们上一次课。
通常,每次是十人左右,一个主教,九个辅教。
主教负责讲解和教导。辅教则分别负责一个‘班’的童子,童子们有不懂的不会的,都要尽心尽力的解答和教导。
除此之外。无论主教辅教都要在每次上课后上交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
整个制度前后衔接,最大的程度的保障了课堂纪律和教师操守,最起码在现在,张汤没发现有谁偷懒、懈怠过。
因为所有的记录都会呈递给太子。而据说太子每天都会审阅上交的记录。
这样。敢偷懒耍滑的无疑就是自绝于太子了。
张汤甚至听说有的舍人、洗马,会将自己的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做的花团锦簇,耗费许多心思,靠这个途径来曲线救国,达到在太子面前刷存在感的目的。
还别说,真有人成功了……
颜异和他手下一个叫郑当时的家伙就因为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做的好,而被太子表扬嘉奖了。
每人还被赏赐了十匹绸缎。
虽然赏赐很轻,但意义重大。这就更加激起了许多人的好胜心和功名心。
就连张汤,昨天晚上也是特意抽了许多时间来思考怎么做备课记录。
没办法。在官场上,你不投上所好,有的是人愿意拍马屁,献媚。
太子也是人,精力也有限。
关注他人多一些,关注自己就少一些了。
在太子宫中,想要生存下去甚至不断的向上爬。
就要争!
跟颜异争,跟汲黯争,跟剧孟争,跟所有的竞争者争!
“我去见家上……”张汤将所有的备课记录和上课记录看了一遍,好家伙,人人都是下足了功夫,像宁成,甚至在备课记录里开始在最后的结尾借教育学生的心得开始阐述自己的政治理念和观念了。
张汤脸上稍稍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这个率更令兼门下省主管之一的位置,盯着的人可是很多的,也不差宁成这一个了。
只是……
“这倒是个好主意,下次,我也该学着点了……”张汤心里想着,默不作声的收起卷纸,朝着后面的庄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你们按制规定将所有童子各自送回家去,务必要亲眼看着他们回家!”
这也算是太子的规定之一了。
每个辅教,都要负责将各自的学生送到他们的家长手中。
张汤清楚,这是太子欲恩结于心,做牌坊的意思。
同时也是树立太子形象的机会。
……………………………………
看着张汤远去的背影,宁成摆摆手道:“散了吧,散了吧,都各自去将学子送回家去罢!”
于是,剩下的九个人,各自带着二三十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们,走出皇庄。
在皇庄门口,值班的卫兵仔细查验了所有人,包括童子们的出入符印。
汉室的皇室领地出入都是需要有籍。
童子们因为没有正式的宫籍,只是得到了太子的许可,所以,他们用的是竹子所做的竹符。
其上写有各自的姓名、家庭地址和父母名讳。
而宁成拿的是正式的高阶的铜制符印。
其上不止写有他的名字和籍贯,更写明了他的官职、师承,除此之外,还写有这个铜符的发放时间,签发人,签发部门。
这一切都是继承自秦代的严格制度。
宁成看着手上的铜符,再看着上林苑中残留的秦代建筑。
他心中感慨一声:“秦,那么的强盛。制度又如此完美,怎么会灭亡呢?”
但是,他也只能在心中感慨。此时此刻,天下是刘氏的,再也不事赢氏的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带着的孩子们的竹符也检验完毕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走个程序,虚应故事而已。
于是,宁成就带着自己的那近三十个学生,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开始了护送的工作。
这活,宁成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干。
老实说,宁成感觉很不习惯!
在过去。他在老家南阳当衙役的时候,平常外出,农民什么的,见了他都是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宁丈夫或者:宁大郎的。
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蹦跶。
可是。此刻。当他坐上马车的车辕,满车的学生立刻就恭恭敬敬的齐齐躬身致敬:“老师!”
宁河眉毛微微一皱。
他辛辛苦苦的从南阳来长安,经过考举,过五关斩六将,可不是为了来给一群泥腿子的孩子当保姆的!
但没有办法,谁叫这是太子的命令?
宁成咳嗽了一声,板着一张脸,道:“都坐好了……”
“诺!老师!”孩子们整齐划一的躬身道。
宁成看到。在人群中,两个模样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童子。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眨巴着清澈乌黑的大眼睛。
这十几二十天,这些童子因为能在太子的皇庄里每天吃一顿饭。
所以,基本上脸上都有了光彩,身子也渐渐的强壮了起来。
“真是命好……”宁成看着这些孩子,心里想着:“我当初求学之时,家里虽然宽裕,但每天在老师那里还是只能吃从家里带去的冷饭冷菜,哪像他们,顿顿有粟米饭不说,竟然隔三差五能见到些肉丝和小鱼!”
这么想着,宁成心中一种妒忌的情绪开始发酵。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宁成看着那两个孩子,忽然问道。
“弟子赵食其……”
“弟子赵过……”
两个童子乖乖的低头,顺从的将自己手里死死捏着的两块竹符交了出来。
“赵食其,思贤苑南里,父赵毋,母王氏,年八岁……”
“赵过,思贤苑北里,父已亡故,母邵氏,年七岁……”
宁成看着竹符的文字,不知为何,他本想发作的脾气,在这瞬间竟然消弭了下去。
“你们不是兄弟啊……”宁成嘟囔了一声,将竹符还给两个童子。
宁成很清楚,太子就在庄园里,而且太子对这些孩子有着格外的关注。
他虽然很瞧不起这些身份地位和爵位都比他低无数个等级,只是凑巧运气好,归到太子的思贤苑里,这才能读书,否则,这辈子这两个孩子都休想碰到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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