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刘彻也不能全指望牛抵。
今年考举后,刘彻打算从地方上调一批经过捶打的士子,进入少府衙门的各个司曹。
一方面,进一步锻炼他们的能力,另一方面,则是做好随时让他们挑大梁,接班的准备。
忙完这个事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刘彻就接到了来自新化城的报告:有夷狄曰:鲜卑者,目无大汉,凌辱汉使,袭杀濊人,护濊军都尉,新化令薄世请示刘彻,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鲜卑啊……”刘彻揉了揉太阳穴。
旁人不知道鲜卑,刘彻还不知道吗?
这个东胡残余的部落,在三四百年后的历史上,将进入全盛时期。
甚至,南北朝时,就是南朝的汉族政权和北朝的鲜卑政权在轮流唱戏。
对于鲜卑的观感,刘彻内心是很复杂的。
因为,鲜卑人是五胡乱华的主力之一,但同时,他们也是拨乱反正的功臣。
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有过无数异族入侵。
但只有鲜卑人,在入侵后,选择了全面的汉化,抛弃了他们固有的一切。
在这个方面来说,鲜卑比满清、蒙元要强太多太多。
毫不夸张的说,隋朝后,鲜卑族实际上已经跟汉族合二为一。
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
这句话放在北魏孝文帝改革后的鲜卑族身上,是非常恰当的。
但,现在的鲜卑,跟北魏后的鲜卑,那是两个概念。
所以,刘彻只是略略感慨后,就批复薄世:未得诏命,不得妄动!
对此,刘彻倒是很有把握的。
汉室对于军队的控制,非常强力。
没有虎符,哪怕是周亚夫也调不动任何一个超过五十人的军队。
然后,刘彻就下了个命令给云中郡,要求云中郡方面向匈奴单于庭派出使者,质问鲜卑人无故攻击汉朝藩属的事情。
“匈奴人会怎么抉择呢?”刘彻心里坏笑着想着。
对此,刘彻很期待。
因为匈奴人不外乎三个选择。
第一:有这样的事情吗?俺怎么不知道?汉使且待俺去查一查。
假如这样的话,匈奴人最终一定得给刘彻一个答复,无论这个答复如何,对刘彻而言,这都是赚的。
道理很简单,匈奴人只要一查,鲜卑人就要倒霉。
你见过狗咬了人,被人找上门索赔,主人会怎么对待那只闯祸的狗的。
第二,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护犊子。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匈奴人就是这样傲娇的。
但没有关系,这样,汉室就有借口对鲜卑下手了。
当然,是通过濊人,让濊人去跟鲜卑人打一场代理人战争。
出动汉军的话,匈奴人可能就会下场。
而这样一来,无论濊人打的怎么样,从此以后,濊人都只能紧紧依靠汉室了。
第三,匈奴人将鲜卑人卖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最小,但,却是对汉室最有利的情况。
因为,只要匈奴人敢卖了鲜卑人,那么,刘彻敢保证,为了活命,鲜卑人肯定会投靠汉室。
这样,在东方,在蒙古草原方面,汉军就能获得一个立足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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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节 乌孙的狼性
夏季的白山脚下,水草丰盛,从冰川中流出的河水,顺着蜿蜒的山脉,流入乌孙国境内。
乌孙大昆莫猎骄靡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走向那个在设在山峦脚下的匈奴王帐。
对于匈奴的王帐,猎骄靡一点都不陌生。
他看见那古老的大蠹,跟看见自己的家一般。
在猎骄靡人生的前三十年,他都是生活在这个大蠹的旗帜之下。
在老上单于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大蠹,对猎骄靡来说,意味着温暖的家。
但如今,再看这个大蠹,猎骄靡竟然在心里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自从老上单于去世,匈奴与乌孙的特殊关系,就宣告终结了。
而,五年前,当匈奴单于庭通过一场流血政变,清洗了前代右贤王,同时,宣布了匈奴重心西移。
则让乌孙人对匈奴开始心生忌惮和提防。
在这茫茫大草原上,假如说,背叛是家常便饭,那么,吞并和奴役,则是永恒的主题,就跟呼吸一样,是不变的真理。
如今,匈奴重兵西进,打着的旗号是远征西域,开拓新世界,顺便消灭逃窜到西方的月氏。
但是……
包括猎骄靡在内的所有大部分乌孙贵族,对此,都只有一个想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当代的军臣单于,可不是老上单于,这位匈奴的撑犁孤涂,对于乌孙的态度,没有那么亲密。甚至,可以说充满了恶意。
当年。老上单于在位的时候,在匈奴的率领下。乌孙与匈奴组成联军,击败月氏,底定了匈奴的霸主地位。
但,那位与猎骄靡并肩作战,击败月氏的匈奴高层,却恰恰是匈奴前代的右贤王。
当军臣通过政变,消灭了自己的亲叔叔后,对另外一个‘叔叔’猎骄靡,能看的顺眼?
反正。猎骄靡是不信的。
看着那飘扬在王帐之上的匈奴大蠹,猎骄靡的眼神,充满了疑惑、犹豫与怀疑。
猎骄靡正思考着这些事情。
匈奴的王帐帐门大开,数十位匈奴贵族,簇拥着身材矮小粗壮的军臣,走了出来。
“猎骄靡哥哥!”军臣迈着步子,哈哈大笑,迎向猎骄靡:“好久不见,本单于甚是想念啊!”
在匈奴。哥哥这个词,在此时是贵族或者长辈的称呼。
作为冒顿大单于的义子,老上单于的义弟,军臣这一声哥哥。猎骄靡还是担得起的。
只是……
猎骄靡微微弯下身子,对着军臣行礼,道:“乌孙昆莫见过大匈奴撑犁孤涂。愿天神保佑您!”
军臣闻言,嘴角微微抽动。脸上更是浮现出一层阴霾。
他身后的匈奴贵族,更是有人对着猎骄靡怒目而视。
对匈奴人来说。乌孙,是他们的小弟弟,许多匈奴贵族,都有着特殊的乌孙情结。
反过来说,在匈奴看来,乌孙,与其说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倒不如说是匈奴帝国的一部分。
特别是许多新生代的匈奴贵族觉得,乌孙,应该紧紧跟随匈奴的步伐。
但,现实与理想,从来都是两回事情。
当匈奴决意西进,开拓和征服新世界后,匈奴人愕然发现,过去在他们思维和意识中,从来都是紧随单于庭脚步的听话小弟弟,忽然间,好像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了。
这样的反差,让许多匈奴贵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伤害。
而现在,猎骄靡用‘乌孙昆莫’这个头衔面对军臣单于,则让更多的人,产生了更严重的刺激。
甚至有人心里,感觉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不可一世,自我感觉,自己是天下无敌的匈奴人,顿时就觉得,乌孙人真是不识好歹,大逆不道。
但,单于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说话。
只能是一个个用着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猎骄靡和他的随从们。
大草原,只承认强者。
而乌孙是什么?
多数匈奴人脑子里,固有的印象都是:没有大匈奴的羽翼和保护,乌孙昆莫和他的部族,三十年前就该灭亡了。
哪来今日的辉煌和盛世?
贵族们可以这样想,但作为匈奴帝国的统治者,军臣却不能如此。
如今,匈奴需要乌孙贡献自己的力量。
无论是乌孙的骑兵,还是乌孙的牲畜和资源,都是匈奴西征所需要的。
不然,军臣也不会屈尊降贵,亲自带来这白山脚下,与猎骄靡亲自会谈了。
他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不快,笑着对猎骄靡道:“哥哥太见外了吧!想当年,先单于在时,哥哥往来匈奴,如入自家门户,大匈奴对哥哥,也是无微不至,要什么给什么,自冒顿大单于以来,匈奴与乌孙,就是兄弟!”
猎骄靡在心里冷笑一声:“那是以前!”
自从军臣即位,匈奴对乌孙,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在以前,西域诸国中,乌孙有着一定的话语权和势力,也能分润到匈奴霸权的好处。
可军臣即位后,就蛮横的收回了那么好处。
且,即使没有这些事情,猎骄靡也不打算再继续当匈奴的小弟弟了。
乌孙崇拜狼,供奉狼,整个乌孙国内,也有着浓郁的狼气氛。
在以前,乌孙只是一头被母狼遗弃的小狼,被匈奴这头老虎收养。
但如今,过去的小狼已经长大。
乌孙人觉得,是时候脱离老虎,独自生存,划定自己的领地的时候。
但,这些话,猎骄靡只能埋在自己心里。
因为,如今的匈奴帝国,依然强盛无比。
控铉数十万的匈奴帝国,有着吊打一切草原民族和西域国家的能力。
这头猛虎依然强盛,不是乌孙可以挑战的。
所以,猎骄靡微微一笑,道:“大单于太客气了,大匈奴对乌孙的恩惠,乌孙国世世代代,都会铭记于心!”
当然会铭记于心!
匈奴人的崛起史,不止是猎骄靡天天研究,他的儿子,他的大臣们,也是天天研究。
研究的目的,当然是……取而代之!
这是乌孙国的天性。
当老上单于去世的那一天,乌孙与匈奴的特殊关系结束,同时,狼的本性也在乌孙人身上觉醒了。
在乌孙人看来,没有了老上单于统帅的匈奴,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不可挑战,不可战胜。
接下来,自然是磨砺自己的爪牙,同时,想办法让匈奴内乱,等待匈奴虚弱的那一天到来。(未完待续……)
PS:这两天可能是药的原因吧,总是昏昏沉沉的,胃里也不舒服~~~~~
第五百九十七节 尔虞我诈
“哈哈……”军臣发出一声大笑,以手抚胸,对猎骄靡一行做出邀请,道:“哥哥还是先请入帐罢!”
“遵从您的意志!”猎骄靡深深的低头。
而随行的乌孙贵族,则纷纷以头触地,表达臣服。
这让军臣身后的匈奴贵族,稍微舒服了一些。
军臣于是上前,拉着猎骄靡的手,肩并肩,朝着王帐走去。
仿佛过去老上单于在位时,猎骄靡来到匈奴王庭的情况一般。
进了王帐,主宾分坐。
“哥哥,这次请您来,是想向您通报一件事情:大匈奴已经决意灭亡大宛……”刚刚落座,军臣就亟不可待的对着猎骄靡道:“根据左贤王的报告,大宛,有着三十万以上的人口,还有至少二十万的奴隶,这些,都是财富,大匈奴愿与乌孙分享这些财富!”
伴着军臣的话语,乌孙贵族也都是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可能是因为历史和传统还有习俗的缘故,乌孙的政治体制非常松散。
其政体结构,比之匈奴,还要分散。
在匈奴,单于发令,哪怕是附庸的乌恒、鲜卑,也必须百分百服从,不然,只有灭亡。
冒顿和老上两代单于,用铁和血,树立了单于的绝对威权。
但在乌孙,却不是如此。
因为传统和历史的缘故,乌孙实行的是原始的氏族制。
这是比部落制度还要落后和低效的原始制度。
乌孙内部,分为三瓮候。
每一位瓮候,都是一个氏族的首领。控制着各自的部落和军队。
因为历史的缘故,在实际上。这三位瓮候,甚至都不是一个民族的。
左候昆盾是乌孙本族人。昆盾这个名字,在乌孙语中,就是王之盾的意思。因为,在乌孙语言中,昆与靡、弥相通,而靡是天神之子的意思,所以,所有乌孙的国王,在即位后。都会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靡字。
列如猎骄靡,翁归靡、军须靡等等。
而这位左候昆盾是猎骄靡的长子,在实际上,地位就跟匈奴的左贤王一样。
假如,一切顺利,那他未来,即位为昆莫后,就会在自己名字后面加上一个靡字。称为昆盾靡。
只是这位昆盾身体并不好。
但昆盾的儿子军须却被许多人看好——尽管他还在襁褓之中,但,已经有乌孙萨满预言,他将带领乌孙走向强盛。
此刻。昆盾就站在猎骄靡身后,忠实的执行自己王之盾的职责。
在昆盾旁边,是他的弟弟。乌孙大禄泥莫。
大禄,是乌孙的官职名。大概跟中国的丞相差不多,负责协助国王。统管全国。
只是,这位大禄眼神冷峻,看着匈奴人的眼神,颇为不善。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禄,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更重要的是,最近他的实力迅速膨胀,靠着庞大的财力,笼络了乌孙国内的两位瓮候,使之倾向于大禄。
而在猎骄靡的左右两侧,则分别坐着那两位立场已经倾向大禄的瓮候。
右候遮休和中候撒斯。
遮休是一个皮肤略微有些深的黑发褐眼男子。
遮休的祖先,是从前月氏国内的一个强大部族的首领,三十年前,乌孙与匈奴组成联军,对月氏发动最终战役,正是遮休的祖先倒戈一击,造成月氏全面溃败。
甚至,月氏王庭,都是被遮休的父亲亲自放火焚毁。
因此,在本质上来说,遮休其实是月氏人。
这一点,遮休本人从不隐瞒。
乌孙与匈奴,也都清清楚楚。
这次,匈奴号召西进,对月氏人斩草除根,遮休是乌孙国内最积极的支持者,原因很简单:不灭了那些月氏人,万一他们回来复仇,遮休与他的部落,绝对是第一个躺枪的。
对叛徒,遮休很清楚,月氏人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所以遮休听完军臣的话后,就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但另一边的撒斯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撒斯身上挂着许多黄金饰品,头戴着一顶怪模怪样的尖状毡帽,脸上跟匈奴贵族一样,留着几条被小刀划开的刀疤,看上去,这位乌孙的中候,有些狰狞。
作为乌孙国内塞人的首领,撒斯才懒得去管匈奴人想要干嘛。
要不是大禄给了他黄金贿赂的话……
他甚至都懒得管昆莫的两个儿子之间的撕逼。
猎骄靡用自己浑浊的眼神,扫过他的儿子和大臣们,乌孙的现状,猎骄靡很清楚。
除了右候遮休,其他所有人都不怎么赞同跟着匈奴去西方打月氏。
但作为国家的主宰和最高统治者,猎骄靡的经验告诉他,假如他当面拒绝军臣的要求,那么,乌孙,就会被匈奴视为敌人。
对待敌人,匈奴人从不手软。
因此在思索片刻后,猎骄靡站起身来,对着军臣恭身问道:“尊贵的大单于,打下大宛,乌孙能得到多少奴隶?”
在大草原上,奴隶,就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最支柱的财富。
匈奴的强大,就是建立在奴隶的尸骨之上。
没有奴隶的供养,以匈奴不过百万的人口基数,怎么可能号称控铉数十万?
没有奴隶,乌孙就更不可能以不过三十万的总人口,却能养着数万的骑兵!
自有人类以来,这大草原上的主旋律,就是奴役他人和被他人奴役。
因此,猎骄靡的问题,直指关键核心。
军臣的呼吸,也开始浓重起来。
对于乌孙,匈奴是警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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