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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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 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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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直都没吃到一顿饱食,常常饿肚子……”

    刘彻蹲在申屠嘉身旁,静静的听着他的诉说。

    听到申屠嘉说到此处,刘彻立刻就对旁边的太常窦彭祖吩咐道:“太常,派人去寻找信武候之后,择其良善忠孝之辈,上呈朕前,朕当为信武候复家,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功臣在九泉之下无有祭祀血食!”

    “诺!”窦彭祖立刻上前拜道:“臣彭祖谨奉诏!”

    刘彻很清楚,申屠嘉只是在临死前,想要帮一把自己当年的老上级。

    申屠嘉所说的肃候靳公,就是汉室开国一百零八列侯之一,当初威名赫赫,随着刘邦转战了大半个天下的信武候靳歙,也是申屠嘉的老上级。

    靳歙是楚汉争霸时,与灌婴樊哙曹参齐名的猛将。

    他几乎参与了汉军的所有战斗。

    两个韩信都栽在他的手里,由此可见他的厉害!

    同时,靳歙也是汉室骑兵部队的创建者,他参与和主持了汉军骑兵部队的组建和扩大工作,是汉室骑兵部队的奠基人之一。

    但如此英雄人物,却有个犬子,或者说犬子都是抬举了对方!

    靳歙的继承人靳亭的大名,哪怕是刘彻的记忆里,也是大名鼎鼎。

    此人继承了自己老子爵位后,就以纨绔奢侈和横行霸道、残忍暴虐出名。

    他在位二十一年,就被廷尉请去喝茶聊天八次之多,被御史大夫和丞相点名批评了十几次。

    最终被忍无可忍,再也忍不了的太宗孝文皇帝撸夺一切爵位,然后在穷困潦倒中死去——哪怕是当时的丞相申屠嘉苦苦哀求。乃至于愿意用自己的爵位给其抵罪,也不被许可。

    因为。这货当时触怒了几乎整个皇室。

    靳亭犯下的罪名,叫做‘事国人过律’。

    这个罪名用通俗的话讲。就是役使百姓超过律法的规定。

    这在汉室是列侯和诸侯王们仅次于**、谋反、大不敬、不孝的罪名,为历代天子所不可接受自己的臣子的底线之一。

    而且也极大的超出了社会舆论容忍的极限。

    刘彻甚至都无法想象,要什么样的白痴脑残和吝啬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等于是自绝于国家人民以及社会。

    所以,终汉一代,信武候国从未有复家的声音。

    但如今,申屠嘉舍弃自己的脸皮不要,在临终前最后向刘彻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刘彻不能不满足他。

    再者说了,信武肃候靳歙,还是有功社稷国家和民族的。

    “老臣拜谢陛下!”申屠嘉闻言。却是大喜过望,这个愿望也算是他最后的愿望了。

    他这一辈子,戎马半生,跟秦军刚过,也领教过项藉的厉害,更与匈奴人在平城真刀真枪的干过。

    从一介小卒,踩着无数敌人的头颅和尸身,成为汉室列侯,丞相。位极人臣。

    要说遗憾,并不多。

    更何况在这生命的最终时刻,他还能得到天子和整个朝野的重视,未来青史之上。他的名字,未必就不如萧何曹参的大小。

    可能,最后的遗憾。就是不能看到汉军出塞,击败匈奴。擒获单于的那一天了吧。

    申屠嘉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伸出手道:“吾儿!”

    申屠蔑立刻上前跪下来叩首,他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申屠嘉又看向自己的长孙,道:“去病……”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贵公子也马上跪下来叩首道:“去病在此,祖父大人请说!”

    “他日王师出塞,北擒单于,家祭之时,勿忘告乃翁!”申屠嘉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看着他的儿孙,随即他的身体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躺在了塌上。

    刘彻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感觉眼眶有些发红。

    因为刘彻想起了在历史上,也有这么一个似曾相识的典故。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然而,辛弃疾永远也看不到宋军驱逐鞑靼,恢复河山的那一天。软弱腐朽的宋王朝在生前让辛弃疾伤心、痛心,死后也没办法让他瞑目。

    数十年后,蒙元铁骑南下,毁灭了南宋小朝廷,将大好河山践踏得不成样子。

    直至又八十年后,一个放牛娃出身,当过和尚的平民,举起义旗,恢复汉家江山。

    “老丞相,请您放心,朕,必不会让这样的遗憾发生!”刘彻在心里默默说道:“请你在天上看着吧,朕会将黑旗插遍寰宇,四海之内,**之中,日月所照,凡其人民,莫不为汉臣妾!”

    这样想着,刘彻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群臣,道:“老丞相的遗愿,诸卿都听到了!自今日起,我等君臣要齐心协力,励精图治,刷新政治,编练军队,教训士卒,加强军备,五年后出塞,雪吕后之耻,复平城之仇,上告高皇帝、太宗、仁宗,下慰六十年来死于匈奴铁蹄之下的士民!”

    “陛下教诲,臣等谨记,愿肝脑涂地,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五年后,雪耻,复仇!”群臣纷纷跪下。

    平城之后至今,向匈奴雪耻,讨还平城之仇就成了汉室的政治正确之一,同时也成为汉室政权的目标和矢志完成的任务。

    在这个政治共识面前,朝野各派,是团结一致的。

    …………………………

    汉元德二年,秋八月,故安候申屠嘉薨于家宅,年八十四。谥曰成候,谥法云:安民立政曰成。九月,陪葬阳陵,其墓志曰:嗟!二三子,于此安眠者,汉丞相、故安成候申屠公讳嘉也,文臣下车,武将卸甲,士民肃穆。——《汉书。北平故安列传》(未完待续……)

    PS:靳亭确实是个奇葩啊!我翻遍整个汉书、史记,无数获罪的列侯诸侯王中,独此渣渣得享‘事国人过律’罪。真是给他老爹丢脸!

第六百一十八节 群魔乱舞(1)

    “故安候薨了!”不过一个时辰,这个消息就为几乎所有在京列侯及千石以上官员知晓。

    对多数人来说,申屠嘉是死是活,与自己关系不大。

    最多也就是有人感叹两声。

    但另一个消息,却让这些人根本无法安坐了。

    “陛下要废半两、八铢、四铢、三铢,只以五铢做行钱?”无数的人被这个未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震的有些失神。

    出乎意料的,对这个消息首先做出反应的是来自于诸子百家的博士官。

    尤其是儒家的博士们。

    “今汉家一统,宇内安宁,理应车同文,书同轨,政令如一,钱制自当亦然!”董仲舒在公车署中对着他的弟子们说着,然后对着未央宫方向拱手赞道:“元首明哉,肱骨良哉!此圣王之政也,吾当为天下庆!”

    大一统就是董仲舒的旗帜,董仲舒的标杆,董仲舒的理念。

    “陛下除他钱,这是行王道!”隔壁的胡毋生也对他的弟子们呼吁:“汉兴以来,市籍之人,以铸钱煮盐,为祸天下六十年矣,今除之,世间少一大害!”

    作为儒家内部目前的第一大派系,公羊学从来主张的都是‘微言大义’。

    且与其他派系相比,公羊学更重实际,以经世为要。

    所以,公羊学在汉室发展迅猛。

    二三十年间,就将其他所有内部竞争者打到,其死对头谷梁派甚至在关东的许多郡国,被赶尽杀绝,道统都有断绝的威胁了。

    而在公车署的另外一侧,正在给弟子们讲学的法家巨头张恢,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然后,他放下书本,道:“自商君申韩以来,我法家素来讲‘尽地力之教’行强国之法,内除五蠹,外拓疆土。今幸圣人在位,除杂钱,定正本,实为天下之幸!”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儒法两家的立场,在这一刻,面对共同的敌人——商人时,立刻就达成了一致。

    倒是黄老学的几位巨头,闻知这个消息。颇为惊讶。

    黄老派素来就不主张轻易的改变政策、法律和制度。

    他们习惯在旧有的规章制度上作事,若是政策常常变来变去,会让他们感到很不适应。

    所以,在人们的印象中,黄老以保守、守旧为主。

    历史上著名的辕固生跟黄生之间,有关商汤革命是否正义的辩论,就很形象的说明了黄老派在意识形态和经济政策上的态度:所谓帽子再旧,还是得戴在头上。鞋子再新,也得踩在脚下。

    这个观念延伸到意识形态上。那就是:上下尊卑,不可动摇,君是君,臣是臣,庶民永远是庶民,贵族永远是贵族。

    而到了经济和政策上。则变成了:法不可轻改,令不可轻下,换而言之,就是最好永远不要去改动任何现行政策。

    天子垂拱而治,天下自然安泰。

    所以。黄老派后来被儒家打倒,从此再也没有成为主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而,这些黄老学的巨头,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更不用说非议天子的政策了。

    道理很简单。

    黄老学走的是高层路线,他们紧紧的依附在刘氏政权身上。他们不是靠着东宫吃饭,就是靠着未央宫发财。

    相当于是体制内的御用文人。

    你什么时候见过御用文人跟统治者别苗头?

    更何况,老刘家用了六十年,四代天子,让所有人都习惯了刘氏天子爱折腾的毛病。

    自汉兴以来,几乎每隔一代,国家的法律和政策,就要翻新一次。

    所以,本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以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理念。

    这些黄老学巨头非但没有顺从本能,对此表示反对,反而说了些好话。

    这样,主掌汉室舆论的三大派中的主流派系,迅速就奠定了各自的基调,对天子要统一钱币制度的改革大唱赞歌。

    ………………………………

    而列侯们的反应,却是各不相同。

    “陛下要统一行钱?”许多列侯回到家里,看到那封从兰台下发下来的天子诏书副本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天子这诏书,虽然表面上是在征求意见,但大家都知道,这其实就是在明火执仗的告诉群臣:八铢钱、四铢钱、三铢钱,朕不爽这些钱币跟朕的五铢钱抢市场很久了,大家看着办吧。

    许多人抬头望了望未央宫的方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废止其他行钱的流通,对此,其实很多人早在很久以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今上在他甚至还不是储君的时候,就在铸造五铢钱了。

    其图谋以五铢钱统一钱币的谋划,可谓是人尽皆知。

    所以,聪明的人,早在一年前甚至两年前,就偷偷的将手里的其他制钱,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换成了五铢钱、黄金以及其他能保值的东西。

    而且,汉室列侯,有个习惯。

    那就是拼命的,用尽一切办法和手段囤积黄金。

    对列侯们来说,钱币这个东西,对他们是多余的。

    有着封国食邑家臣家奴和国家俸禄、官宅的他们,需要用钱的时候,还真少!

    也不会有列侯会在家里囤积太多的钱币——多了也没用,还不如换成黄橙橙的小可爱,存在地窖里,即高雅又不失体面。

    但这只是对多数列侯来说的。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不甘于老老实实的吃老本。

    尤其是那些身在高位,手握权柄,同时跟皇室关系密切的家伙。

    用权力中饱私囊,给自己拿好处,这还算是有些良心的了。

    每年坐在家里,收着来自故旧、门客、下属的‘孝敬’,同时为这些家伙保驾护航的,不知道凡几。

    广平候薛泽就是这样一个家伙。

    薛泽的祖父,就是当年跟项羽大将钟离昧死磕的汉军悍将薛欧。

    汉兴以后,老薛家在汉室的地位就一直很稳固。

    薛泽的父亲靖候薛山,曾经历任淮南相、河南守、少府监等职位。

    传到薛泽这一代,薛泽就长期担任京辅都尉。

    京辅都尉是个什么样的官职呢?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后世的北京市公安局局长兼任华北地区武警司令。

    管的就是长安和关中各县的治安、消防,有时候还会充当工商行政管理局,帮助各市擅权,料理那些不听话的刺头。

    因此,这个职位的油水是非常多的。

    多到薛泽干了五年京辅都尉后,有人曾在朝议上提议:广平候还是很能干的嘛,应该将这样年轻有为的大臣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譬如郡守啊什么的。

    薛泽立刻站出来婉拒说自己才疏学浅德薄,年纪又小,恐难治理地方。

    但其实……

    薛泽是舍不得京辅都尉这个每年能至少为其带来一千金外快的位置啊!

    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又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薛泽虽然自己家不铸钱,但他的那些朋友们,可都铸钱啊!

    更何况,这次天子放话出来,其意思背后,隐藏的可不仅仅只是讨论一下统一钱币的问题。

    还干系到了如今列侯勋贵们将自己积压的劣币甩给百姓去接盘的计划。

    要是在秋收前,朝廷就定下了废止其他行钱的计划。

    那么,百姓们还会认四铢、三铢等劣币吗?

    恐怕到那个时候,他们连八铢钱都不会认可了!

    这样想着,薛泽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天子的计划拖下来。

    起码也要拖到十月。

    到那个时候,大家家里的钱币已经基本甩给了百姓。

    即使天子要废止其他钱币,也没有什么干系了。

    更重要的是——薛泽觉得,这样做,会让他得到不少大人物的看重,以及商人们更衷心的感谢。

    今年的孝敬,少不得要多上好几成!(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节 群魔乱舞(2)

    在长安,消息的传播速度是很快的。

    尤其是涉及到了国家大政这方面。

    最迟在日暮之前,几乎所有长安的大户,都已经知道了风声。

    “当今天子要革新钱制,废除旧钱,这是要我无盐氏的命啊!”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站在花街最高的建筑上眺望着繁华如锦的风月胜地,心中却满是惆怅。

    在长安,利润最高,收益最大的两个买卖,分别是子钱和妓院。

    这两者是相互依存,甚至同生共死的。

    子钱家将钱以高额利息放贷给贫民,一旦对方还不起本息,就只能卖房卖田卖儿卖女卖老婆卖自己。

    而高利贷商人们,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是脑子最聪明,最善于发觉和榨取‘客户’所有用途的商人。

    所以,在实际上来说,长安城最繁华最热闹的花街柳巷这两个西元前中国最大的红灯区,是被长安各个子钱商人家族瓜分的。

    一个合格的妓院老板,一定是一位出色的子钱商人,反之亦然。

    然而,最近两三年,子钱商人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天子强制性的以法令的形式,严格规定了粮食价格的上限和下限,且以五铢钱作为粮食政策的唯一指定货币,几乎根绝了过去大多数子钱商人们擅长的从贫民那里获利的手段和方法。

    而且,因为粮食价格稳定,无论是长安城里的贫民还是城外的农民,都不太需要从子钱家门这里获得‘融资’帮助。

    花街柳巷的货源因此急剧减少。错非是蜀郡那边,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打开了西南夷的市场。

    过去只出现在列侯家族中的昂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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