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沙国的郡兵也开始集结。
对于打南越,长沙国最支持。
毕竟,长沙国跟南越国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延绵几十年了。
长沙兵在历史上,长期处于被吊打的位置。
他们迫切需要战胜南越兵,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只是,此时的长沙国,还不是未来那个号称‘无湘不成军’的战斗省,人口和兵源都比较少,全国郡兵都动员起来,也就两三万人,自保有余,而进攻不足。
但长沙郡兵一动员,淮泗和城阳国也跟着动员起来。
这里,可是一个能直接拉出十万以上军队的地区。
后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丹阳兵,也出于这个地区,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齐鲁诸王,更是按捺不住的发出了‘三月平南越’‘为死难父老复仇’的口号。
许多英雄豪杰,因此停下了计划去怀化发财的计划,停留在原地,静观事态发展。
对汉室的草莽豪杰们来说,发财当然很重要。
但假如,能有军功捞。那还是军功更好。
毕竟黄金这东西,只能让人发财。而军功,能让人一家鸡犬升天。
有汉以来。天子每次发动军事行动,天下郡国的英雄豪杰们,总是会自带干粮,投军前往。
甚至为了入伍而不惜打个头破血流。
这实在是因为,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自有黄金屋。
只要把握住机会,就是一介布衣,也能封侯拜将。
对英雄豪杰们来说,再没有比战场更公平的竞技场了。
这个时候。刘彻派遣的使臣陆原来到了南越国首都番禹。
陆原跟南越国有着很深的渊源。
他的先祖,就是曾任汉室太中大夫的天下名士陆贾。
也算的上是南越人民的老朋友了。
陆原当然也不止一次来过番禹了,实际上,赵佗对他的老朋友们还是很关照的。
娄敬跟陆贾的后代,来南越经商,一直是全程绿灯,要什么优惠,就有什么优惠。
但,此番来到番禹。陆原很明显的就能感觉到,这个城市里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
“天使请在此稍候……”迎接陆原的南越官员,欠身对他道:“敝国王太孙稍候就将接见天使……”
“嗯……”陆原点点头。
南越面临的困境,陆原其实有些同情。
但同情不能当饭吃。
对南越发难。这是现在齐鲁儒家的共识。
身为这个集团的一份子,陆原自然只有服从的份。
没过多久,那个官员就返回。恭敬的道:“天使,敝国王太孙有请……”
陆原于是起身。跟上他的脚步,前往那个建在山上的南越王王宫。
进入王宫中。陆原能明显感觉到,有许多充满了恶意的眼神,在打量着他。
对这些人的态度,陆原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实际上,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原也没弄清楚。
但作为齐王刘将闾的宫廷宾客,陆贾多多少少见证了一些事情。
其实,在最开始,无论齐王也好,还是胶东、胶西也罢。
对那十几个死难的商人,压根没有半分同情心。
齐王甚至在得知了长沙国发来的快报后,对他说:彼辈贱民,死则死矣。
对刘将闾来说,那些商人一没有给他孝敬,二没有送美人给他享用,死就死了呗。
****鸟事!
齐王甚至都不打算按照制度,上报朝廷。
事实上,每年齐国死在外面的商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毒虫猛兽,疫病灾害还有地方上的行剽好汉,都可能夺走他们的生命。
但,事情很快发生了反转。
几乎是一夜之间,齐王就变得义愤填膺了。
这个转变,陆原恰巧是亲眼目睹的。
他至今都记得,当时,是奉祀君孔滕之子孔忠连夜入齐王王宫,求见齐王。
见面后,孔忠就拜道:“大王,高帝之后,以祖宗之功,而居临淄称王,今大王坐拥齐国山河,然今天子行推恩之策,大王百年后,齐国裂为数国,三代后,未知先王宗庙香火社稷何人可奉?吾诚为大王忧之!”
这一番话,马上就让齐王走下王座,对孔忠深深一拜:“先生有德之人,素为寡人所敬,敢请先生教之!”
奉祀君家族,作为孔子嫡传,世代都有子弟为齐鲁诸王蒙师。
孔忠更曾经出任过刘将闾的太傅。
因此,刘将闾对孔忠非常尊敬。
陆原记得,当时孔忠就道:“大王可知朝鲜故事?梁王助陛下得朝鲜,故陛下以朝鲜之土封梁王之后,今大王国家宗伯,素为陛下敬重,倘大王使陛下得南越、闽越之土,来日论功,大王未尝不可将诸子封于南越、闽越!”
“今南越擅杀汉民,而陛下以天下王作民父母,必不肯忍,若大王上书,陛下必发兵讨之,夷灭南越之后,论功,何人能与大王首倡相比?以陛下之德,必赏大王之功,介时,大王上书请封诸子,为汉永镇南疆,陛下当会许之!如此,大王诸子即能得国,而齐国宗庙永奉!”
正是这番话,直接让齐王立场转变。
同时也让齐鲁诸王,马上就变得爱民如子。
说到底,这都是利益在惹祸啊!
但陆原所知的事情,也就仅仅只有这一部分。
其他的原委,依然是雾里看花,不得其所。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番的变故,是多种力量和多种声音联手造成的。
陆原甚至隐隐看到了,某些长安的贵人和大人物的影子在其中闪烁。
而太学,成为了将这些势力与诉求,链接在一起的一个关键点。
若没有太学,陆原相信,这些势力和利益集团,肯定没法子勾结在一起,搞出这么大的一个阵仗出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陆原叹息了一声,在心中想道:“可惜了啊,赵佗一世英雄,却要不得善终……”
在陆原看来,赵佗和他的南越王国,这次是难逃一劫了。
哪怕长安不想打,这下面的人,也会挑起战争。
这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了。
它牵扯进了无数的利益集团和政治势力的诉求。
除非天子站出来,以其声望和威权,强行压制一切声音……
只是……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此番出使,陆原很清楚,与其说是来告诫的,倒不如说是来下最后通牒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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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二节 犹豫的赵胡
南越国的王宫,跟汉家长安城未央宫的布局非常相似。
甚至有些地方,完全就是山寨的汉未央宫格局。
譬如,其宫廷跟长安一样,拥有着类似长安未央、长乐、太子三宫的布局。
赵佗平日办公和起居所在宫殿群的位置,与未央宫在长安城中的位置,几乎就是重叠在一起的。
汉未央和长乐两宫,以龙首山之土奠基,高出长安城,以此彰显帝王威严。
南越国没有这么好的技术。
于是南越的工匠,干脆就将王宫建立在山上。
王宫屋檐之下,更是完全抄袭了汉未央宫的设计,在其四周铺满了用于散水的鹅卵石。
陆原看着这些莫名熟悉的王宫陈设,嘴角也是微微笑了起来。
正如他祖父所说:‘王佗虽自号蛮夷大长老,然其心实为诸夏……’
真要是铁了心要做夷狄,这南越王宫就不会如此。
必然会跟卫满朝鲜一般,以被发左袵,不用中国文字制度为荣。
在王宫宦官的引领下,陆原来到了这王宫的正殿之中。
“天使请……”引路的宦官推开殿门,对陆原道:“世孙在殿中恭听天子诏谕……”
陆原闻言,正了正衣冠,捧起一份帛书,走进殿中。
这殿内,已是站满了南越王国的大臣贵族。
这些人看着陆原,眼中都充满了不忿和怨气。
陆原看了看这些人,嘴角一笑。捧着帛书,抬头挺胸。正色道:“汉天子诏谕,南越君臣接诏!”
别说是这些南越的大臣和贵族了。
便是南越王赵佗。面对汉家天子诏书,也要乖乖跪下来,俯首恭听。
正是因此,赵佗才会托病,打发他的孙子出来接诏。
“臣南越王世孙胡,恭听圣谕!”从殿中上首的座位上,走下一位年轻的南越王族男子,他走下王座,匍匐到殿中。叩首三拜。
见到世孙都已经下跪,其他南越贵族和大臣,互相看了看,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下来,道:“臣等恭听圣谕!”
陆原将帛书摊开,念道:“朕以天下王为百姓民父母,受命于天,作天下之太保。前时已诏天下万国:夫明犯强汉者,虽远在天涯海角亦必诛之!今闻南越有臣。擅杀朕之子民,其令南越王佗,恭听朕命,即刻收凶犯。遣官吏,捕罪首,朕将遣廷尉、太常及长沙王太傅杂治此案!”
随着陆原的声音。殿中的南越大臣和贵族,都是面露不忿。甚至有人将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这中国皇帝的诏命,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南越王国的法律制度和政治构架。完全照抄的秦制。
他们自然知道,什么叫杂治。
所谓杂治,即天子在面对某些疑案或者重案时,为使天下人服气,于是,命令有关部门,常常是多个九卿重臣,甚至有时候会由丞相领头,共同审理案件,然后将结果上报天子,由天子做最后决断。
这是为了避免冤假错案和出现重大政治事故的法律保障。
虽然看上去,中国皇帝的命令,有理有利有节。
但实际上,一旦南越接受了这道命令,就等于打开了中国法高于南越法的大门。
更何况,这皇帝诏命中,完全没有提及准许南越臣民参与审理的事情。
换句话说,到时候,中国大臣完全可以颠倒黑白是非,甚至栽赃陷害,将责任全部推给南越。
到那个时候,南越上下,就要陷入极大被动。
就是陆原也觉得,天子的这个命令太强硬,恐怕南越人很难接受。
恐怕,这也是天子的目的所在——汉室讲究不教而诛是为虐。
在这个军事外交内政指导思想的引领下,朝廷向来都是先礼后兵,先教后惩。
前年伐朝鲜,就是如此。
如今对南越,大体上,走的也是对付朝鲜的路数——先告诉你,这条是红线,踩不得,你还要踩,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至于这条红线,别人接受与否,愿不愿意,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总之,朝廷必然会维护最起码的动手原则,在表面上将自己打扮成正义的化身。
“南越君臣,当明知朕意,以免有麦秀之悲歌,此非朕之所愿也!”陆原念完最后一句,将帛书收拢,道:“南越王佗请接诏罢!”
赵胡抬起头,看着陆原,天子诏命中所说的‘麦秀之悲歌’,赵胡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所谓微子过故国而悲,作麦秀之歌。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中国天子最严厉的警告了。
熟知汉家制度的赵胡很清楚,假如拒绝接受汉天子的条件,等于向汉天子宣战!
现在,谁能挡汉军一击?
赵胡想起了,他曾在长安看过的汉军面貌以及武器装备。
他知道,并且很清楚的认识到了,一旦汉军精锐南下,这南越王国,虽然号称北接南岭,南狭交趾,东西万余里,但其实,依然跟浆糊差不多。
中国国力、军力和武器装备,人员素质以及战斗力,全部远超南越。
更何况中国天子,生而神圣,受命于天,得神明襄助,这就是越人都认可的事实。
如今,南越治下郡县和部族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里供奉着汉天子的祭祀,天天对着长安方向祈祷,请求这位能预见灾难,与鬼神沟通的圣天子保佑自己。
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军队在面对汉军进攻时,还能否有勇气抵抗,也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很可能。一旦两军对阵,战事稍有不利。本方军队,立刻就会出现大逃亡。
无数笃信神明的士卒会丢下武器装备。不是跑回家里,就是跑去对面的汉军营帐,跪地请降。
到时候,恐怕南越社稷马上就要面临倾覆的危险,未来,他这个王世孙,恐怕就真要如历史上的微子一般,见故国而悲,泪流满面。感怀山河。
“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想着曾在书上看到过的这句孟子的话,赵胡心里也是一叹。
连纣王这样的天下之主,一旦获罪于天,将死之时,如匹夫一般狼藉。
南越自然绝对不能走上这样的死路!
可是……
赵胡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祖父对他交代的底线——可以交脑袋,但不能交人。
若有可能,连脑袋都最好不要交。
当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几个家伙是非死不可了。
不然汉朝皇帝面子会挂不住。
而,祖父的底线,跟汉朝天子的诏命要求之间,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么远啊!
这已经不是靠谈判、求情、告饶就可以解决的。
这样想着。赵胡就俯首拜道:“天使容禀:臣之祖父,近日多有不适,能否容请天使宽限几日。待臣祖父视政,臣再与天使答复?”
如今。南越最缺的就是时间!
只要能拖到足够的时间,打通某些关系。让人去给天子说好话,此事,或许还有回转的空间。
无非就是破财罢了。
长安的大长公主跟宫廷贵人,是出了名的拿钱办事,童叟无欺,最是公正诚信。
更何况,近来,南越国也通过自己的小弟夜郎国跟汉朝天子的外戚,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搭上了些关系,进行了些业务上的合作。
譬如,输出劳动力,引进投资什么的。
交趾丛林里,大把大把的野人跟不臣番禹的部族以及蛮子,统统都是那两位大人物所急需的资源。
而南越国对蜀郡质高价低的铁器,也是无比欢迎。
拿着那些桀骜不驯,死活不肯臣服番禹的野人、蛮子,去跟蜀郡换铁器,这样的买卖,最近年余,两方合作都是非常愉快的。
前不久,自己的祖父甚至准备派出使者,去请那两位贵人来南越投资建设,给予优惠政策。
可惜,还没来的及联系,就发生了这么档事情!
不然,若有了这层关系,南越的奏疏,或许可以直达天子案前,向天子陈述冤情。
恩,在赵胡看来,南越这次真是冤枉至极!
甚至,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可惜,幕后黑手抢先恶人先告状,致使南越落入今日的窘境。
那些商人,确实是南越兵所杀。
但是——去杀人的南越兵,是受人所托。
以赵胡所知,过去年余,随着汉朝重新开发与南越的全面贸易建立共同市场以来,许多汉室商人,进入南越行销商品。
这些人彼此竞争,明的玩不过,就来下三滥,雇佣‘英雄好汉’在荒野道路上截杀竞争对手,甚至贿赂南越官员,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以往,类似的手段,都是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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