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变了。
甚至变的比他在汉朝谈下那个史无前例的和亲条约后还要夸张。
因为,南侵失败,全军覆没,所以,他在单于庭的地位。迅速高涨,成为了单于庭需要的人才。
不止单于屈尊降贵,亲自招询和委托他。
各大氏族的橄榄枝也纷纷递了过来。
真是搞笑!
出卖匈奴,他获得了比为匈奴卖命还要多无数倍的好处。
不止单于庭拿他当宝,汉朝也是。
“果真如汉朝所言,夷狄,不知礼仪,率兽食人,无有天命。迟早要灭亡……”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着。
因为立场的转变,他开始研读起汉朝的典籍。
尤其是他在得到了汉朝皇帝承诺的爵位后,他立刻开始钻研汉朝的《诗》《书》。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就如同历史上无数倍洗脑的人一般。
此刻。匈奴在他眼里,丑陋而可笑,粗鄙而愚昧。
在他的感觉和意识里。他成为了整个匈奴唯一的聪明人和有识之士。
因为,他跳出了这个圈子。站到了更高的层次。
这种微妙的心理变化,让他无所畏惧。也无所恐惧。
因为,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匈奴人如此丑陋不堪,这草原民族的习俗和文化,如此愚昧,确实需要****王化沐浴。
此刻,在他内心,他自我感觉,他的所作所为,并不可耻。
相反,非常崇高!
“只有让****王化,滋润到这茫茫大草原,感化民众,教化部族,使人们脱离愚昧,这草原部族,才能有未来!不然,生生世世,都要在愚昧和腐朽的丑陋社会里生存,子子孙孙,永永无穷被上苍诅咒!”
“我的事业是正义的!”
且渠且雕难,也不清楚,这种奇怪而别扭的想法是从何时产生的。
但他知道,当这个想法产生后,他就变得坦然而无畏了。
在他眼里,他就是类似汉朝历史的孔丘一般的人物。
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为万世之师,做万族先贤。
虽千万人,吾往矣!
带着这样的气势,这样的气魄,这样的想法,他抬头挺胸,腰杆比整个单于庭的所有人都直,脑袋,比整个单于庭所有人都高。
这让许多的匈奴武士和牧民见了,私下议论纷纷。
“这位大人真是威武不凡,气魄非常啊……”有武士羡慕嫉妒恨的看着昂首挺胸,矗立在单于大帐门口的且渠且雕难,说道:“据说,他是我大匈奴百年难得一见的英雄人物呢!汉朝皇帝,那么恐怖和伟大的神王,都能被他说服……”
周围武士纷纷对他投以崇拜的神色。
匈奴人崇拜强者。
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结果证明,你比其他人强,那你理所当然就会获得崇拜,获得拥戴。
反之,则是死人一个!
而牧民们则是战战兢兢的望着且渠且雕难的身影,纷纷低下头颅,不敢直视和面对。
这样的大人物,这样的传奇,岂是他们能直面的?
便是一些匈奴贵族,也是私下议论着:“难怪这且渠氏能在汉朝谈回那样的条约,完成前人所不能的事情,光看这气势,这气魄,这模样,整个匈奴,哪怕挛鞮氏之中,也没几人能比!”
这确是事实。
匈奴,等级森严,上下井然。
哪怕是挛鞮氏,在单于庭的大纛之前,也会下意识的躬身弯腰。
因为,单于大纛之上,是冒顿和老上两代单于,用上百万的敌人的鲜血浇筑而成的权力之花。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纵横上下数万里,无数部族和王国,在这面大纛面前,低下自己的头颅,献上自己的忠诚。
能如且渠且雕难这样无所畏惧的人。少之又少!
物以稀为贵,加之且渠且雕难表现给人看的表像。
自然就会产生这些议论。
耳中听着这些私底下的议论声。
且渠且雕难内心更加高傲了起来。
他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匈奴部众。
“真是可怜啊,愚昧、落后、粗鄙。却不自知……”且渠且雕难的眼神扫过那些奴颜婢膝的身影,扫过那些满脸笑容,想要巴结的贵族们的身影,他在心里沉痛的道:“丑陋的匈奴人啊!”
“且渠氏……”
“大单于请您入帐议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且渠且雕难耳畔响起。
他抬头,就看到了兰陀辛熟悉的身影。
且渠且雕难微微点点头,对这个对头报以一笑,说道:“我知道了……”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不经意间。且渠且雕难听到兰陀辛说:“你瞒得过大单于,但瞒不过我!”
“嗯?”且渠且雕难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是中行说教你来说这话的吗?”
后者身形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且渠且雕难。
“我早就知道你悄悄的将中行说从北海接出来的事情了……”且渠且雕难在兰陀辛耳畔说道:“你打的主意,以为我不知道?信不信我去告诉大单于?”
“你看,大单于信我这个从汉朝谈下前所未有的条约,说服汉朝皇帝与匈奴继续友好的臣子,还是你。这个违反大单于命令,私自从北海将中行说接出来的逆臣?”
兰陀辛的神情终于变得无比凝重。
他将中行说悄悄的从北海接出来的事情,在这个单于庭绝对不会有超过五人知晓。
很显然,这其中出了一个叛徒。
但到底是谁呢?
“你别来干涉我。我也不会干涉你……”且渠且雕难冷笑着威胁,然后扬长而去。
能让兰氏的未来族长,下一任的单于庭大当户吃瘪。
且渠且雕难心里得意无比。
在且渠且雕难看来。这个兰氏的未来族长,终究还是太嫩了。
被他轻而易举就诈到了。
至于且渠且雕难为何知道此事?
答案很简单。
嗅觉而已。
就在兰陀辛说出那句话的刹那。他就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在这匈奴帝国,能成为他的同类的。除了中行说,还能有谁?
“兰陀辛将中行说悄悄救出来,肯定在策划阴谋……”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想着。
匈奴人内部的阴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和发生。
但兰陀辛在策划什么呢?
难道是密谋推翻单于?
且渠且雕难在心里摇摇头。
在尹稚斜没死之前,这个判断或许成立。
但如今尹稚斜已死,虽然单于庭新立了老上单于的庶子之后呼揭王。
但是……
那毕竟是庶子,除非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的嫡子子孙死光了,不然,他没有机会上位。
“我或许可以去跟左大将说说这个事情……”且渠且雕难在心里寻思着。
左大将呼衍当屠,肯定很乐意,将这些背着单于玩弄手段的家伙送下地狱。
但,且渠且雕难想了想,放弃了这个想法。
左大将呼衍当屠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在折兰部族主力覆灭后,这个疯子更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要杀人’的气息。
且渠且雕难并不想招惹他。
万一被误伤就麻烦了。
况且,中行说跟兰陀辛在背后想要搞什么阴谋,与他无关。
只要他们不来招惹自己就行了。
………………………………………………………………
兰陀辛目送着且渠且雕难远去。
“怎么样?套出什么来了吗?”一个魁梧的身躯站在了兰陀辛身后。
假如且渠且雕难在此,那他必然认得此人——单于之犬,左大将呼衍当屠。
“没有……”兰陀辛摇摇头,道:“反倒是他似乎知道了我们将中行说救出来的事情……”
呼衍当屠闻言,眉毛一挑。神色凝重无比。
“我审讯过东胡王部族的一些战俘,战俘告诉我。有人曾经悄悄的将楼烦和折兰南下的消息,告诉了卢它之那个混账……”呼衍当屠轻声道:“所以。我才怀疑此人,现在,看来,此人确实有些我们所不清楚的底细……”
“我会去仔细调查,此人究竟在瞒着我们什么……”呼衍当屠说道:“至于中行说之事,我会私底下与单于说的!”
“兰陀辛,本大将觉得你说的没有错!”呼衍当屠握着自己腰间的那柄狼牙锤,道:“大匈奴确实是应该向汉朝学习,因为。无论马邑之战的实情如何,楼烦和折兰以及白羊南下之事是否是被奸细通报汉朝,这都证明了,我大匈奴已经在装备、战术和其他所有方面,全面落后汉朝了!”
“汉朝骑兵甚至能出塞数百里,袭击南池……”呼衍当屠抬头道:“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这意味着,我们再不努力,将来就可能要面对汉朝人北上的事实。到那个时候,龙城、碲林、胭脂山、祁连山,都将可能不保!”
“为了大匈奴,所以我同意并帮助你救出了中行说……”
在事实上也确实唯有呼衍当屠这个军臣的绝对心腹和鹰犬。能派人去北海准确的找到中行说,并且还能在不惊动守卫和监督中行说的骑兵的情况下将他救出来。
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像呼衍当屠这样做的如此干净。
呼衍当屠说到这里,神色凝重。看向兰陀辛:“但是,你与中行说。必须向我和大单于证明你们的价值……”
“一旦,被我发现你们在背后耍花招……“呼衍当屠摩挲着自己腰间的狼牙锤:“我对天神和老上单于发誓。我会将你们的脑浆锤出来……”
对呼衍当屠来说,他的命是老上单于给的。
所以,他会誓死捍卫老上单于的帝国。
任何人都休想在没有杀死他之前,就危害到老上单于的子孙和他的帝国。
兰陀辛点点头,正色道:“请左大将放心,也请左大将相信我们!”
“我们与左大将一样,都是为了匈奴的霸业,为了匈奴的未来……”兰陀辛郑重的说道:“我对天神发誓,我的所作所为,绝无任何危害匈奴之事,若有,就请天神将我的灵魂放置到火山之中灼烧一万年!”
“那本大将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呼衍当屠凝视着兰陀辛数秒后说道。
“请左大将暂时不要告知大单于中行说已被救出之事……”兰陀辛躬身请求道:“大单于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左大将应该清楚,若我们还没有做出成绩,就让大单于知道了此事,我担心大单于会发怒,这样会使得我们的计划前功尽弃!”
呼衍当屠在心里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
如今的大单于根本就不想看到中行说回归,若被他知道了此事,不止兰陀辛要被贬为奴隶,中行说和其他被救出来的从前右贤王的幕僚们要被杀光。
就是他,怕也要吃上一顿鞭子。
他点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他伸出一根手指:“我只能为你们保守一年秘密,一年之后,我就必须禀报大单于!”
兰陀辛想了想,一年时间,确实有些紧。
但他也知道,能让呼衍当屠能瞒着军臣一年,几乎是极限了。
这头单于的猎犬,外表粗鄙疯狂,实则心思细腻至极,而且忠心耿耿。
不然老上单于也不会让他辅佐军臣单于。
而一年时间,虽然紧张,但也应该足够他和他的追随者们弄出一些成绩了。
譬如,用重金在汉朝的商人里收买一些人,通过这些人,从汉朝弄到许多技术,甚至工匠!
譬如,在被汉朝赎回的人中,安插一些间谍,重建被破坏殆尽的情报网。
甚至于,窃取一套汉朝在武州塞外,击破了折兰部族的骑兵装备。
兰陀辛相信,大匈奴以前能吊打汉朝,以后也一定能。
汉朝无非是仗着装备先进而已。
只要匈奴也能拥有和获得汉朝的装备,能懂得生产制造,那必然就能武装出一支比汉朝的那支骑兵更厉害的骑兵,然后就能报马邑之战的一箭之仇了!
即使做不到这些,也要尽可能的为匈奴帝国积蓄力量。(未完待续。)
第八百八十四节 和亲确定(1)
且渠且雕难走进单于大帐之中,他几乎是立刻就丢掉了他方才的心态,匍匐到地上,用最谦卑的姿态拜道:“伟大的撑犁孤涂,您的奴才回来了……”
其他匈奴贵族,立刻就将视线集中到了他身上。
实在是,他肩负着与汉朝媾和的使命。
倘若失败,对匈奴而言,就意味着西征不再可能。
匈奴帝国根本不可能冒着丢失整个幕南的风险投入重兵去西征。
最少有十个万骑,将不得不长留幕南,防备汉朝突袭。
军臣一见且渠且雕难立刻就露出笑容,道:“我的奴才,告诉我,汉朝皇帝怎么答复本单于的?”
且渠且雕难顿首三拜道:“伟大的撑犁孤涂,奴才在长安见到了汉朝皇帝,奴才对汉朝皇帝说:右贤王尹稚斜不请,假传单于之命,绝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如今,右贤王之罪已得惩戒,愿重修和亲,除前事,复故约,休兵罢战养马,使汉匈两国恢复和平,边塞之间,鸡犬相闻,百姓相安,使少者得其长,老者得其安,愿陛下明鉴!”
这番话说的军臣是心花怒放。
为什么?
当年汉匈河南之战后,老上单于就是这么遣使与汉太宗修复和亲的。
马邑之战,匈奴空前失败,损失惨重,单于庭的脸都几乎丢光了。
但,现在,且渠且雕难却在汉朝,用语言和外交的艺术,帮助匈奴扳回了一局。
至少是面子上扳回了一局。
不仅仅告诉汉朝——一时胜败。其实不算什么。
当年,河南之战后八年。老上单于亲帅十四万骑南下,兵临萧关。火烧回中宫,攻陷朝那塞,将整个汉朝北方打烂。
创造了汉匈战史上匈奴最大的胜利与辉煌,并且底定了两国关系的基础是:匈奴哥哥,汉朝是弟弟。
同样的道理,马邑之战比起当年的河南之败,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当年河南战役,匈奴可是丢光了整个长城内的势力。
还被汉朝军队逆推数百里,建立起云中郡。将探头深入河套草原,使得长安不再暴露在匈奴的骑兵的直接威胁下。
同时,也让军臣有了借口了。
本单于卧薪尝胆,八年后必报马邑之仇。
不管八年后能不能报仇。
最起码口号先喊出去再说。
至于到时候怎么办?
当然可以装作不记得了啦!
但,这种嘴炮,其实军臣也知道,只能是高兴一会。
真正决定汉匈未来的是汉朝皇帝的答复。
军臣于是急切的问道:“那汉朝皇帝怎么答复?”
“回禀撑犁孤涂……”且渠且雕难对军臣的问答,甚至自己的话语,早就有了全盘的草稿了。
这些草稿不仅仅有他自己想好的部分。甚至还有汉朝皇帝命令他的侍从官们帮忙补充的部分。
整个环节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此刻,且渠且雕难就按照着已经规划好的剧本说了起来。
无非就是汉朝君臣如何自大,向他展示了缴获的匈奴武器和战旗。
而他又是如何的见招拆招。在汉朝君臣面前,描绘匈奴骑兵的威猛,无非就是‘陛下您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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